高拱躬身道:“王爷,如今的局势已是箭在弦上,您可千万不能犹豫不决,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裕王慌忙笑道:“高师傅不必心急,本王只是觉得,广东走私一事,徐阁老恐怕并不知情,更何况,这些年徐阁老对本王一直尊敬有加,有很多事也多亏了他在父皇面前为本王周全。咱们突然对他发难,会不会让朝中的清流因此有所误解,暗中非议本王寡情。最重要的是,咱们这么做,有如自断臂膀,会不会让别人因此钻了空子?”
高拱躬身冷笑道:“王爷,广东按察使吴德兴不是傻子,若没有徐阁老授意,就凭徐陟,哼吴德兴可是官场老油条,他没得到徐阶的亲自授意,就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犯下这种抄家灭族的大罪还有王爷刚才说有很多事,徐阶都施予助力,这是事实,臣不否认,可那是景王没回京前。景王这次回京,王爷您也都亲眼瞧到了,臣也不得不说,如今的景王与昔日相比真是判若两人。昔日贪财如命,吝啬的景王,这一次竟为了应天十府水患,主动向皇上献纳了四百余万两银子,一个如此贪财吝啬的人突然如此大方,主动献银给君父,王爷,他所图谋者,若不是要比他献出的大上百倍千倍,他又岂会这么做?是什么样的好处能让他如此一本万利?不消臣说,王爷心里也能猜到吧”裕王的脸色微变,眼神闪烁瞧着高拱。
高拱冷笑道:“还有抄没六和钱庄,王爷也看到了,景王的手段之狠,计谋之毒辣,满朝大臣甚至是皇上都被他环环相扣的歹毒计策算计了进去。臣至今想起来,都不得不叹为观止。厂卫缇骑天下,抓捕掌柜孟恩远,王爷,您相信,孟恩远和六和钱庄上下还活着吗?”
裕王的脸色又是一变,微微摇摇头,轻叹了口气:“四弟的手段是很毒辣啊”
“岂止是毒辣,而且心机深沉不可测。王爷听闻景王在府内当着贪墨官员的面,烧毁了他们的贪墨罪证,公然与贪墨官员沆瀣一气,藐视亵渎朝廷纲纪律法,真是气得义愤填膺。为此臣等随王爷去了徐阶府邸,想让徐阁老振臂一呼,发动满朝的清流御史言官们上本弹劾景王的不法。王爷还记得徐阶是怎么对您说的吧?哼,说什么不能群起攻之,皇上会疑心朋党擅权。让海瑞一人上本,并且还要以儿子对父亲大不敬的罪名上这道本。真是用心良苦啊”高拱冷笑连连。
裕王惊疑的看着高拱,脸色数变,脱口问道:“你是说徐阶他这是有意为之?”
高拱点头:“除此,臣实在不知他徐阶为何要让海瑞上这么一道不知所谓的奏本。”
裕王脸色泛起苍白,双眼茫然地瞧着紧闭的厅门,喃喃道:“徐阶他、他为何要这样做?”
高拱鄙夷的冷笑道:“王爷,他这已是司马昭之心,还用问吗。徐阶身为内阁首辅,窥探揣摩圣心近二十年,就连权奸严嵩都败在了他的手里,他是看出了风向要变,因此首鼠两端,对咱们虚以为蛇,对景王也是暗送秋波,两头不得罪。一旦风向突变,不利于王爷,以他徐阶的心性,他会怎么做,臣可想而之”
郭朴点头,接言道:“王爷,臣也赞同肃卿兄所言。皇上一日五道旨意,百官哗然,正要以死抗争之际,突然流言四起,说什么景王抄没六和钱庄贪墨银是为了欠俸数月的百官,瞬间瓦解了清流言官们的斗志,反而对景王感激的痛哭流涕,纷纷跑到景王府下跪谢罪。那时子时已过,皇上斋醮大典已开始,西苑禁宫宫门已封,任何人不得出入,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翻云覆雨,扭转乾坤?”
郭朴和高拱互相瞧了一眼,眼中都射出阴冷的寒光,同时说道:“徐阶”
“不这不可能”裕王腾地站起身,脸色苍白,有些失控的嚷道。
高拱脸色阴沉似水瞧着裕王,沉声道:“王爷,臣倒希望这翻云覆雨之人是徐阶,若不是徐阶,恐怕这局势对王爷就更不利了。”
高拱的话如晴天霹雳狠狠地砸在裕王身上,裕王的身子剧烈摇晃了一下,脸色已煞白如纸,双目全是惊恐瞧着高拱,嘴唇颤抖着,父皇两个字在唇舌间滚动,就是没勇气和胆量说出来。
高拱站起身来,躬身施礼:“王爷,您若不想落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整倒徐阶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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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圣心难测
第三百八十八章圣心难测
郭朴也站起身,躬身施礼道:“王爷,高大人说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徐阶坐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否则后果不堪想象王爷,您和臣等都没有退路了,只能破釜沉舟杀出一条血路来”
裕王慢慢坐下,颤抖着拿起桌上的茶盏,茶盏发出一连串有些刺耳的敲击声,裕王连拿了两次盖碗都没有拿起,突然扬手,将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精美的景德官窑粉彩福字茶盏被摔成了粉碎。
裕王煞白的脸露出几分狰狞,冷冷的看着地上的碎片瓷粉,咬牙道:“本王决不束手待毙事关生死,本王就不再顾忌了,高师傅、郭师傅,该收网了,将躲在广东会馆的吴德兴秘密抓回王府关押”
高拱和郭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意,高拱躬身笑道:“王爷恕罪,臣和李总管瞒着王爷悄悄商议过,李总管已去广东会馆拿人了,现在,臣估摸着,李总管已该回来了。”
裕王惊喜交加的看着高拱,半晌,语带哽咽道:“高师傅,本王要是没有你帮衬,真是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高拱眼中泛起泪光,抬头看着裕王:“王爷待臣以国士,臣唯有死命追随,以报王爷恩德于万一。”
静心斋的厅门外传来李芳惶急的声音:“主子,奴才、奴才回来了。”
裕王闻言激动地站起身:“快、快进来。”
厅门推开,李芳快步进厅,突然扑通跪倒在地:“主子,奴才该死,吴德兴已不见了踪影。”
裕王兴奋的脸色立时大变,惊怒的吼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派人日夜盯在广东会馆外吗?人怎么会突然没了踪影?”
高拱和郭朴脸色也是大变,高拱急忙追问道:“李总管别慌,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芳伏地哭道:“奴才也不知晓是怎么回事,奴才带人到广东会馆时,盯着会馆的几个狗奴才都信誓旦旦保证,吴德兴在里面。可等奴才带人进入天字号房时,吴德兴却不在房内。奴才急忙找来会馆管事,管事也是一脸愕然,他对奴才说,吃午饭时吴德兴还在房内,吃过午饭,有四个人来找过他,在房内谈了不过盏茶功夫,四个人就走了,不过吴德兴并没出来送客。”
“那四个是什么人?”高拱追问道。
李芳抬起头,泪流满面道:“都是操着广东口音,从广州来,说是吴德兴衙署的差人。是管事亲自引着这四人到的天字号房,吴德兴开门很惊愕,其中一人说了一句四太太打发小的来,海顺出事了。吴德兴听完脸色大变,给了管事五两银子,将四人让进房内,紧闭了房门,管事也没在意,就离去了。他们走时,管事正好在会馆门前瞧风景,还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奴才听完就急问那几个人的长相年纪,往哪个方向走了,可没想到管事愣了半天,摇头道,只记得四个人溜溜达达说笑着沿着棋盘街向富贵街方向走去,至于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穿着打扮都记不清了。气的奴才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也不敢耽搁,就急忙回来复命了。”
高拱目光闪烁,沉吟了片刻,问道:“李总管,那四个人离去时,可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李芳一愣,尴尬的摇头道:“我一时惶急,忘记问了。要不奴才这就回去问。”
裕王暴怒的吼道:“废物还不赶紧去问”惊得李芳连滚带爬站起身,就要往厅外跑。
郭朴叹了口气:“李总管不必去了。”躬身道:“王爷,若是臣猜得没错,吴德兴恐怕是已被这四个人劫持掉包了。”
裕王惊疑不解的看着郭朴:“劫持掉包?”
高拱恍然,点点头:“质夫兄说的没错,臣也想明白了此中的关节。那四人进入房内,就劫持了吴德兴,然后其中一人与吴德兴调换了衣衫,三人挟持着吴德兴离开了广东会馆。”
“那与吴德兴调换衣衫,躲在房内之人是如何离开的?”裕王惊疑的问道。
高拱苦笑道:“恐怕是借着会馆二楼的住客吃晚饭下楼时,混在人群内离去的。”
裕王呆了片刻,苦笑道:“会是谁先下手为强?”
高拱冷笑道:“这不必问,一定是徐阶所为。看来今日下午质夫兄拿走弹劾奏本,惊到了徐阶,因此他狗急跳墙,先劫持了吴德兴。”
郭朴摇头道:“徐阶没离开过内阁值房,今儿也不是月末,他的管家徐福也没来内阁值房给他送换洗的衣裳。”
“那会是谁干的?”裕王茫然不解的喃喃问道。
高拱皱了一下浓黑的双眉,眼中射出两抹寒光,沉声道:“王爷,不管是谁干的,这说明咱们今日的举动惊到他了。当务之急,王爷请马上派得力心腹去广东,查实徐阶走私的罪证。”
“对绝不能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臣赞同高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