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2 / 2)

这是火头叔最后离开土碉堡时拿出来的,对他的用意我和吕叔都心领神会。吕叔说:“他事前就考虑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火头叔走的不是时候。恩公祠的乡亲尽了最大的心,才拼凑出一口白茬棺材,临时抹上一层用各家锅底灰对水搅和成的黑颜色。

火头叔走时穿着他珍藏了几十年的那套军装,胸前佩戴着四枚闪着金光的铜质军功章,身子伸得展阔阔的,有着从来都没有的高度,从头到脚都豪爽着将军之气。那军功章灿灿光亮似乎能穿透一切,与日月辉映,照耀着奔腾东去不舍昼夜的恩公河。

火头叔就睡在鹰爷身边,父子相伴永世厮守恩公河堤。新坟的四周栽上了松柏。全村的人都来送行了,人人悲切哀痛,连黄泥鳅也远远地站在人后,勾着头默默不语。

乡亲们还不知火头叔的死因。吕叔千嘱咐万叮咛,告诫我:“别忘了这是在恩公河岸边,是在恩公祠的地面上。”坟前没有立碑,原因是那个特殊的年代,火头叔还蒙受着不白之冤。

再后来,我客居他乡。每逢清明至,望窗外霏霏细雨,我的心便坠落恩公河。火头叔已辞世数年,他的墓木想已拱把了。双魂野处,父子聆听,我时常遥意于月落乌啼,夜半鹰歌,那是晚辈托这些生灵敬奉的一支安魂曲。当我面对着故乡为你们点亮两盏自制的萝卜灯时,脸前清悠细雨也怡然住丝。鹰爷、火头叔,你们那里此刻是否也星光璀璨,皓月当空,辉映得恩公河如同一片白昼?

多年后的一个清明节,已是莲花山县委书记的郭富贵,陪同海老专程来恩公祠参加揭碑仪式。

为鹰爷和火头叔昭雪沉冤是海老提议的。其实过程很简单,海老坐在高堂明镜的办公室里,一句话交代给秘书,问题就解决了。

鹰爷和火头叔坟前的松柏已变得苍劲挺拔,郁郁葱葱。恩公河水哗哗一如往昔缓缓东流不舍昼夜。仪式由仍是村支书的吕叔主持。

鹰爷坟前的青石碑上镌刻的碑文是:

中共党员革命烈士海大鹰同志永垂千古

火头叔坟前青石碑上镌刻的碑文是:

中共党员八路军一五九团团长海火头永垂不朽

第102节:海黑头的天才构想(7)

卷 九

43.公元20世纪70年代中

海黑头的天才构想(7)

数十年后,早已被历史尘封的鹰爷之死,被海黑头重新提及。

他以写村史为名,在莲州地区档案馆连泡数日,终于从卷帙浩繁的日伪档案中,发现了当时驻莲池镇日军的一份电文原稿:

日本国华东战区司令部:

三太郎大佐于昨夜十一时遇刺身亡,头颅有大片刀削下的痕迹,

臂三寸处有鹰记飞镖一柄。据现场察析,行刺者镖技、刀功娴熟,疑地

方游击队代号“鹰”所为……

海黑头眼睛为之一亮,这应该是三太郎之死的真相。

据此推断,民间有关三太郎之死的传言,即为不攻自破的戏言野史。

如果民间有关三太郎之死是虚妄之说,那么鹰爷之死的传言亦为虚妄之说。

朝深处想,刺杀三太郎的鹰爷,堪称抗日英雄。为什么会有人借恩公之名在他身后大做文章?什么激怒了恩公,什么遭恩公惩罚,全是无稽之谈。始作俑者是谁?此人为何刻意为之?不惜朝英雄的尸骨上蒙尘?

海黑头扪心拷问,疑窦丛生。他曾顺藤摸瓜,在火头叔生前找过他,说:“叔,你当年被扒下军装的事儿,你不觉得其中有鬼吗?”

当时,火头叔盯着海黑头没有当即回答。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火头叔反感海黑头的为人做派,两人是车走车路马行马道,平素基本上不搭腔。

海黑头笑笑说:“叔,您不要对您侄子有成见,您侄子今天找您是想为您昭雪冤案。”

火头叔诘问:“你为我昭雪什么冤案?你以为你是谁呀?”

海黑头说:“叔,您侄子已经弄清楚了,鹰爷是被人诬陷的。鹰爷是抗日英雄,您侄子有证据。”

海黑头说着出示了那份敌伪档案的复印件。

火头叔看后,一脸沉思。

海黑头说:“叔,如果说鹰爷是抗日英雄,不是汉奸的话,你就不该受株连,也不能被开除军籍,您侄子就是想为您昭雪这个冤案。”

火头叔问:“你如何为我昭雪?”

海黑头说:“找到那个谋害鹰爷的人,鹰爷的冤案澄清了,您的冤案也跟着澄清了。”

火头叔接着问:“你如何能找到谋害者?”

海黑头充满自信地说:“放心吧叔,就是挖地三尺,您侄子也会把谋害者挖出来。”

看到海黑头一脸的诚恳,火头叔想起了老爹临死前说的话:“孩子,你得赶紧离开恩公祠,投奔真八路军去。”火头叔忙问:“爹,你糊涂了吧,你不就是真八路吗?”鹰爷已明显力不能支,气若游丝地说:“你爹是糊涂啊,白长了一双鹰眼,竟识物不清,认人不准……”

火头叔的这番回顾,无疑是对海黑头的天才构想提供了新的佐证。海黑头心花怒放,但又不显山露水。等火头叔无话了,他才说:“叔,这事儿还需要您配合。”

火头叔皱起了眉,心想你小子转了一个大弯子,到这儿才露出正题,说:“你让我咋个配合?”

海黑头说:“鹰爷当时死的情形您已经说过了,现在急需的是物证。”

火头叔问:“什么物证?”

海黑头一口咬定:“就是那个‘方圆梅花印’。”

第103节:卷九 海黑头(1)

44.公元20世纪60年代末

海黑头

老家人爱玩戏,自古皆然。玩戏又叫“会”,通常是一年四会:“灯会”是正月十五元宵节;“龙会”在二月二龙抬头时;“麦会”在大麦泛黄的端午节前后;“月会”正赶八月中秋吃月饼。一般都是为期三天,分别叫头会、中会、末会。逢会期近,家家户户都兴“叫客”,也就是把三乡五里的直亲外亲拐弯亲驴尾巴吊棒槌亲统统请到。这就很有一番规模了,加上恩公河一溜十八村镇够不着叫的,有几多不爱凑热闹不爱看白戏?往往头会未至,包子锅、油馍锅、豆沫儿胡辣汤摊子、烧饼炉子、芝麻叶面条铺什么的,便开始争抢地盘,这为“吃场”。针头线脑、杈杷、扫帚、牛笼嘴之类的摊位,叫“用场”。另外还有“牲口市”,耍武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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