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尤其使馆处理庄非的方式匪夷所思,怎么也想不到会把她一个人送到海法废弃的工作站。整个半山腰如今都住着避世的极端犹太教徒,生活环境比别处都要艰苦。刚刚匆匆一瞥,也知道她一个人这两天过的不好。
现在看来,是来对了,否则问题会更大。驻耶路撒冷的工作性质特殊,不能有一点闪失,当年的经验教训已经够惨重了。
这两个孩子太傻,即使有了感情,也该隐忍克制。尤其是让,人已经到了贝鲁特,停火协议如火如荼,还有时间指派他来看她。
病房门开了,和主治医师在走廊里说不上几句,电话突然响起来。本以为是使馆派来海法接手事情的同志,接起却是让的声音,口气很急。
“哥,庄非是不是出事了!”
“贝鲁特和谈的事顺利吗?估计派你过去一时回不来了。”
“哥!先别说别的,见到庄非了吗!”
“爸妈已经回南美了,我明天的飞机,你给妈打个电话吧,她还在生气。”
“我……”
那头慢慢冷却下来,看着医生走远孔谦才缓缓张口。
“让,好好在贝鲁特把协议忙完,她挺好的。”医生进了病房,回过身看着窗外不远处的海滩,有人照料这里是养伤的好地方,现在这样的境况,也只能先分开他们,冷处理一下。
“她骨折好点没,海法怎么样!公使说我来贝鲁特了就……”
“让,外交无小事,工作是工作,她,现在是你的同事,所有事情使馆会安排的。”
没有说话,很久只能听见规律的呼吸声,那是他在冷静时惯用的方式,沉默不语。
“让,现在可能整个使馆都知道了你们的关系,虽然还没公开,但是有不少人的心领神会了。这对你们俩都没好处,趁着事情没有闹大之前,分开一阵,让风波平息下去。如果你不想被提前遣调回国的话,必须听我的!”
“使馆怎么会?”
“做好贝鲁特的事,其他先不要管。宋伯伯在那边,会照应。”
大局前面,不得不低头,即使再不甘心,大哥说的也是对的。
“哥,她怎么样了!”
自小很少服输低头,这时却不再独断,听起来反而像是恳求。
“睡了。”
不忍心骗,就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在另一头也不接话,只是又沉默了。
挂断电话,孔谦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一片无尽的海,无边的蓝。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对着琴谱发呆,或是在窗上凝着的雾气里,勾勒某个名字。
也许她哭了,也或许,她是笑着。
“想想亦诗也许你就懂了。”
“哥……我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
黎巴嫩真主党武装和政府谈判停火协议,每次一谈就是一年半载,这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在贝鲁特的工作放不下,可心里还惦记别的事。
坐在办公桌边,五月了,窗外已经微微热。外套搭在椅子边,袖口翻起,手边公文很多,拿着笔批批改改。从来对阿拉伯语得心应手,这时却无端皱起了眉头。
刻板的条款读太久了。更重要,太久没见她了。
她到那里三个星期后,听说回了特拉维夫,又过了半个月,才回了耶路撒冷。因为对公使保证过,大哥也劝了几次,所以只能强忍着冲动,在贝鲁特一待就是近两个月。
“参赞,这是今天的会谈纪要,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关键问题还是拉锯中。”驻黎巴嫩使馆的高级翻译以前在国内就很熟悉,派到这里也是好几年没回国了。
“知道了,放这儿我一会儿就看。这么谈下去,今年你也回不去了吧。”
高翻笑笑,也是无奈。
“按理驻外是可以携带家属的,但战火纷飞的地方,家人来了反而更不安心,不如留在国内平平安安才好。争取吧,谈不谈得完,报告打打上去了,明天春节争取回去团圆一下。”
他退出去了,他的话还在耳边。她现在就在战火纷飞的地方,而且是最危险的地方。越想越觉得记挂,看着会议纪要再难专心。
当时走得匆忙,那天早上被公使的车带走,条例规定搬出来一堆。他们的关系本来可以含混过去,但是哈达萨的报告拿在公使手上。太太是他说的,病历怎么到使馆的?再回去就是拿东西,人被直接派来了贝鲁特。
都没有见上最后一面,告个别。病好彻底了吗?
两个月不见,甚至连最基本的联系也一点没有,因为只是工作关系,他没有立场主动联系她。就是打给明放他们,话里也尽量回避。
毕竟公使允诺过只要黎巴嫩的事情结束后,调整好状态,还让他回耶路撒冷。那边的事情要紧,把他牵制在这儿无非是公使他们的权益之计,可有用吗!
冷静想过了,也做了决定。
表面上,一心一意的忙着工作,对她不闻不问,就是牧和朝纲言谈间说些消息,也当成平素的事,不挂在心上。他从来没问过有关她的事,一句都没问过。
可心里一直很着急,想早点回去。每次听了有关她的只言片语,反而更想见上一面。尤其是她病好了,已经回去上课,Itzhak每天都跟着,他还是不放心。
虽然没再草率的去结识Bluma,就像个学生一样念念书。但他就是放不下心,她常常闯祸让自己受伤,又不懂得量力而行。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也许肋骨还没好利落。
庄非回来,热闹了不少,小丫头就是恢复快,已经活蹦乱跳了。
至少,明放电话里这么说过。
也许是伤恢复的比较慢,回去上学的时间比他预想晚了好多。书不知道读得怎样了,记起课本上她画的小花猫,想揉揉乱乱的小发卷,看着她撒娇或是哭泣的样子,从来不觉得对一个人会有这样的感觉,而现在这样的感觉挥之不去。
但只能忍,手边的工作忙得停不下来,也不想让自己停,停了,会担心她。生病时虚弱苍白,从椅子上摔下来磕破头,在街上伸张正义被打伤骨折,没人在身边约束,但愿她不会有事。
她没有给他再来过电话,手机里那几个没有接到的来电就是最后一点消息。不知那时她怎么了,从半夜一连打到天亮,可惜,他一个都没有接到。
哥不肯明说,只说她在海法一切都好,也只好相信。
相比之下,海法确实比耶路撒冷适合休养,也安全很多。只是不知那边有没有人好好照顾她,她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日子怎么过来的。
好在现在回耶路撒冷了,有天放明放……门上突然有敲门声,推门进来的竟然是驻黎使馆大使。放下手里的文件赶紧过去。
“大使!”
“没外人,叫伯伯就行。”
大使在领事部办公室坐下,看着让办公桌上堆得满满的文件。“让,和谈一直谈不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宋伯伯,不瞒您,我还是想回耶路撒冷,毕竟那里的工作很紧迫,真主党武装停火问题,于我们没有太大利害关系。”
“怎么,在黎巴嫩留不下去了?”
“也不是,看工作需要。哪里更需要我,我就去哪。”
颇为认可的点点头,大使起身走到他身边,“让,回去吧,那边确实更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