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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员会结束后,部分士兵去江边值守,其余的士兵回营休息。从这天起,士兵们只白天演练,晚上要轮班值守和休息。
整个新兵营笼罩着一股紧张的气氛,火把在窗外晃来晃去,通往辕门的路上也没断过人,执勤守夜的士兵不时地
去,据说连江边都新增了十几个通宵值班的岗哨。
喊了这么久的打仗,直到今天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战争就要来了!之前的每一天都跟平时过日子没什么区别,心里也没多少战争概念。现在,一切真的不同了。
也许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这天晚上,我几乎没有睡着。
早上王献之来看我的时候,眼睛里也尽是血丝,我不禁担忧地问:“你昨晚也没睡着吗?”
他苦恼地点头:“是啊,不光我,那三个家伙也是。就连幼度,你别看他白天指挥若定,一副大将派头,昨晚照样烙了一夜的煎饼。”
“你们四个住一起的?”不是分开睡的吗?
“昨天一下子来了几千人,营房根本不够住的。我们只好继续执行嘉宾的‘苦肉计’,把房子让出来给慕容悠和他的几位当家住,我们四个人挤在一起。唉,其实也没多大差别,反正巡夜就去了半宿,睡也睡不了多大一会儿。”
我叹道:“你们这样下去不行的,别仗还没打,你们几个先把身体搞垮了。”
“那倒不会”,他笑着安慰着我:“白天没事的时候还可以打个盹,补一下眠,再说我们还年轻,不至于这样就垮下。”
说到这里他看向窗外,好看的眉微微皱着,长长的睫毛在俊美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有时候我真希望苻坚早点打过来,迟早都要一决生死的,早点打完,好早点回家。”
我想说:你真确定早点打完了我们就能回家了吗?话到口边,觉得不吉利,又自己咽了回去。
第二天,军营里紧张气氛依旧。晚上又开了一次动员大会,谢玄好像很注重士气的培养。
第三天,情况依旧,晚上还是开了一次动员大会。
第四天,依旧。动员大会照开,本该是战前紧急动员大会,现在变成例行的了。
第五天,依旧。
第六天……
…………
到第十天,对岸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军士们开始窃窃私语:情报到底准不准啊,苻坚率领的大军真的已经抵达颖口了吗?那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发起进攻?
这天晚上的战前动员大会准时召开,但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居然少了几十个!
几十个全是慕容悠带来的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在原山寨里坐第五把交椅的当家。
谢玄当场发火了。慕容悠赶紧带着人去找,结果,在离营地将近一里的戏王村找到了那个五当家,当时他正在村里一户人家的床上。
床上还有那家丑得要命的儿媳妇。
因为村里稍微像点样子的女人早就不见了,或逃难走了,或躲进山洞里了。这位五当家搜了一晚上才搜到这个活宝,正稀罕得不得了,紧拥在被窝里温存,却不料被自家主子逮了个正着。
当时他还天真地说:“少主,您也想要吗?那属下再去帮您找找,这个,嘿嘿,已经被属下,嘿嘿……”
慕容悠沉默了半晌后才说:“我到门外等着,你完事后再穿好衣服出来。”
“少主您真体贴。”那人喜不自胜。
慕容悠不再吭声,默默地走到门外,伸手拉上门的那一霎那,他哭了。
这些话都是他的随从后来讲出来的,他们都说他一关上门就哭了。
因为,那个五当家,还有另外几个对村中留守妇女有侵犯行为的士兵,回来后就被当众处决了。其余跟去的几十个也受到了或大或小的处罚,戏台上一时军棍如雨,惨叫声响成一片。
村里派来监刑的人满意地回去了,走的时候还拉走了一车作为赔偿的粮食。
几千个投诚的土匪没有造反,因为他们的少主对这个决定毫无异议,心服口服。
当晚,天气特别地闷热。军营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反常地宁静,窗外依然有火把不断地晃来晃去,却像在演无声戏,只见人影幢幢,却不闻人声。
站在窗前的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卷七 关河令 (201)营啸
为紧张和惧怕,一直到很晚,我才朦胧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个恐怖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一下子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冷汗直冒,手紧紧地抓住毯子的一角。
但那恐怖的声音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反而愈叫愈大声,愈叫愈惨烈:“啊啊啊啊……”。乍一听像是发狂的动物的嚎叫,仔细分辨,又像是陷入绝境的人的嘶吼。
更可怕的是,这声音很快就有了回应。就像半夜里一家的狗叫了,紧跟着邻家的狗,一村的狗,乃至方圆多少里内的狗都会跟着狂吠一样。“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嗷嗷嗷嗷”,到处都是鬼哭狼嚎,整个营地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疯狂中。
人置身在那种可怕的场景里,会以为自己在梦魇中坠入了地狱。
我用毯子包住头,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可是不管怎么包都没用,那些声音还是无孔不入。而且现在听起来已经不是人的声音了,完全是动物的嘶嚎,惨叫,和呜咽。那惨叫声听起来像正在被杀,或正在被人家撕咬吞吃。
我一边抖一边作呕,胃里上下翻涌,冷汗湿透衣襟。
戏王村的狗终于也被传染上了,跟着狂吠不止。然后周围山里的野狼野狗,还有不知是什么动物,都跟着叫了起来。一时间,仿佛全世界的野兽都感染了这种癫狂的情绪,一起疯狂的大叫。
越来越多的怪叫声加入了这个行列,有些听起来非人非兽,声音忽大忽小,随风飘摇。特别地诡异恐怖。
最可怕地还是。在这疯狂诡橘的气氛中,我也由恐惧变成了焦躁、狂暴,我也想喊叫,想哭闹,甚至想咬人。我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有意识地深呼吸,并默念着:一二三,一二三。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即使全世界的人都疯了,我也不能疯。
然而,那一声“啊!”还是冲破了我的喉咙。当这一声终于从我口中发出时。我感到一丝莫名的畅快。
正准备继续大叫。“笃笃”,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我热狂的脑袋总算清醒了一些。抹了一把冷汗后我颤抖地问:“谁……谁?”
“是我啊桃叶,你快起来开门。”
是王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