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她忽然回身,指着入口发出惊喜的叫喊,“你们看那是谁?”
一众人等齐齐转过头的同时,习梓桑已提着裙摆疾跑几步,迅速将花球塞到离她最近的易漱瑜手里。
见证着彼此最最美好的青春,姣好的两张丽颜上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
仪式结束后,易漱瑜握着花球去到酒店大厅。途径走廊时,忽觉有人拉了一下她的裙摆。
她低头一看,正是方才的那个小男孩。他笑眯眯地看着她,童音清脆,“姐姐,你的衣服很漂亮。”
“谢谢。”她不由得笑了,弯下腰,再一次摸摸他的脑袋。
“You’re welcome。”小男孩背着手,一张清秀的小脸煞有介事,“这是我叔婆婆和妈妈说的。可我觉得你人更漂亮。”
她这才留意到他的身后,正是下午的那位妇人,和一位温婉美丽的少妇站在一旁,果不其然也是今天的宾客。她向她们微微颌首,才要道谢,却听一头已有人在喊:“伴娘呢?伴娘在哪里?”她只得说了一句“失陪”,朝她们略一躬身,告辞离去。
说到底,易漱瑜没有太多参加婚宴的经验。正当以为这一晚会在平和温馨的氛围中顺利过去,双方的同学好友却在长辈们退席后开始闹腾起来。
但凡不是视觉有异的人都看得出,淡漠少言的伴郎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于是,大而化之的新郎便成了众矢之的。好在宋思衡十分有些酒量,从头到底将习梓桑护在身后,加上陆归鸿不着痕迹的帮衬,反倒反客为主放倒了几个先锋。望风而动的人见此状况,自动回撤了一大半。
众人以为大势已去之时,不想另一队人早已在一旁厉兵秣马,磨刀霍霍,为首的正是眸光如星的段立言。
一干人皆是巧舌如簧的底子,若处于纷争迭起的战国时代,个个都有着佩上六国相印的资格。饶是易漱瑜绞尽脑汁竭力敷衍,实打实的红酒也被灌了不下四五杯,这才醒悟到难怪耿清泽当时会说不该答应习梓桑之类的话。
陆归鸿的救场早已被这些从小玩到大的至交们齐齐封杀。平日里诡计百出的他居然无计可施,最后只得将抱臂观望的段立言拉到一旁。
他扯松领带,皱了皱眉,“段小三,闹得有点过了啊。也不怕回头耿二找你麻烦。”
“老大,”段立言扯扯唇角,不无讥诮地回道,“这是场面话还是你的心里话?”
陆归鸿一怔,略有酒意的大脑即刻短路。
段立言“哼”了一声,看着不远处闹作一堆的一干人,冷冷地道:“我就是想见识见识,能让你们两个都丢了魂的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陆归鸿顿时从恍惚中醒来,抬手将他轻轻一推,低声斥道:“净胡说。不许再闹了啊。”说罢也不再管他,顾自朝人群走去。
不知是段公子大人大量放她一马,还是陆公子用尽全力保她周全,易漱瑜终究还是被陆归鸿单枪匹马从战局中解救出来,完完整整站到酒店的大门口。
夜风吹过,她明显晕沉的脑袋恢复了几分清醒,想起无论如何自己该对他说一句“谢谢”。
相识近十年,她还是那么见外。陆归鸿笑得无奈,“别说你是桑桑最好的朋友,就是凭清泽的面子,这也是我该做的。”
她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谢你是因为刚才那种情形之下,你并没有把耿清泽抬出来。”
她是耿清泽的女朋友,却在他的那些发小手里被逼上窘境。按常理说,只要陆归鸿一句话点明她的身份,那些人便可能适可而止;但也正是因为出于对好友们的了解,加之有段立言在幕后撑腰,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反而是火上浇油适得其反。事后耿清泽得知此事,恐怕亦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双方都下不来台。
“小鱼,我宁可你不那么聪明。”陆归鸿仍旧笑笑,心底透出些微苦涩只有自己才体会得到。
正如水中月镜中花,虽无法触手企及,毕竟她一直站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而恰恰是顾虑重重的自己,无意中将她推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若无意外,便是尘归尘,土归土。
自始至终,她的聪慧不曾为他解意;从今往后,她的柔情更不会为他绽放。
他吸了口气,把花球递给她,“不好意思,今天人太多,没办法送你回去。我帮你叫部车。”言毕,才刚跨出一步,已有灯光从路对面远远射来。
抬手遮住光线后,易漱瑜微微一动,静静地对他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
陆归鸿从来都不知道要如何改变她的主意,唯有眼睁睁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迈下台阶,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坚定,却注定离自己越来越远……
走出大门后,她忽然提起裙摆,像只小鹿一样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朝路对面跑去。从车里出来的那个人正张开双臂,一把将飞奔过来的她抱进怀里。
第42章 良辰(3)
她的唇上没有甜腻的脂粉气息,只有好闻的红酒芳醇,引得满身风尘的耿清泽沉醉其中,越陷越深……
直到她满面潮红地在他怀里睁开眼睛,天还在旋地还在转,唯有朝思暮想的那张脸,真真切切贴在眼前,散发着铄石流金的炙热。
趁着思绪中尚留有一丝清明,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提前回来了?”
“这么举世无双的——”他执起她的手稍稍一抬,她便在原地转了个圈,扬起的薄纱裙摆一寸寸扫过他的裤管,“——衣服,我总要亲自来看一眼。”
她掩口而笑,眸内晶莹欲滴,被他一伸手扣到胸前,灼热的唇瓣再度俯贴而下,微沙的嗓音不复清冷,“我记得有人说等我。”
滚烫的红晕再一次从双颊蔓开。
他低声问:“想不想我?”
双手绕在他的后颈,握住的玫瑰花球微微颤动,她点了点头。
绵长的吻流连至她的耳垂,低哑的嗓音不复清冷,只如梦幻一般蛊惑:“想不想?”
“嗯……”她在温热麻痒的气息中阖上眼睛,不由自主地环紧他。
他却无不挫败地埋在她肩头,“易漱瑜,让你说句话怎么就那么难。”
她无声微笑,在夜风中不禁打了个寒噤。他只好放开她,拉开副驾的门取了外套替她裹住裸露的肩膀。
中控上有音乐响起,易漱瑜顺势坐进车里,将他的手机递过,顺手关了车门。
不想耿清泽也从另一头坐进,关上门,这才接通电话,“妈……在S城,提前回来了……”
手机的隔音太好,她实在猜不出他为何会在讲电话时有罕见的惊讶神情。
他时而皱眉寻思,时而低低苦笑,极有耐心地应着对方,不着痕迹地扫过侧视镜时,嘴角微微上扬,又一直不出声地笑着。
一通电话持续了十多分钟,他如常地听得多说得少。直到末了,他才道:“说得是……是我的错……好,您放心……”
“是我妈。”挂了电话,他说。
她点点头。
“我妈问,什么时候带你回家。”
她瞪大眼睛,不知是因为他从未说过类似的话,还是因为他高深莫测的神情。
似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又不动声色地说:“你总要把手帕还给她。”
白色花球自膝头滚落,她惊得大脑一片空白,望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了好半天,才知道期期艾艾地说:“伯母……那么,那个小男孩是不是……James的……”难怪和段立言一副老友鬼鬼的模样。那个美到极致的少妇自然是耿靖泽的太太凌海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