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泽的太太凌海若了。
“他就是小然。特地跟大嫂回来参加婚礼。”他捡起花球递给她。
她背过手不接,思索中蹙起眉,乌黑的眼里满是怀疑,终于引得他再也保持不了平静淡定的神色。他摆好花球,笑着举起右手,“我发誓,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问过习梓桑,方才电话里把我好一通骂。”
苦肉计不起作用,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眉梢眼角全是懊恼。
他俯身抱住她,诚恳万分,“如果能未卜先知,我绝不会让你光着脚站在她面前。”
她被抱得动弹不得,想起自己下午在池畔的窘相,又听他故意这么说,恨得只能捶他的肩。
“怕什么?”他笑着将她的手握进掌心,“我妈说很喜 欢'炫。书。网'你。”
在他胸前伏了许久,她才轻声问:“伯母也很喜 欢'炫。书。网'她们么?”
“‘他们’?”
“就是……你以前的……”
一直以来,她对此不闻不问,他以为她真的不会追究,更不会在乎。原来她还是会介意。他真的很想笑,“你何不亲自去问问她?”
她又气得打他,却还是忍不住问:“她们是怎样的人?或者说……我认不认识?”
他坏心地建议:“你想认识?”
“不想。”
她的干脆拒绝反倒让他有些意外,“为什么?”不是绝大多数的人会对自己的前任抱有异乎寻常的好奇心?
她抱住他,闷着头轻声说:“我怕自己会被比下去。”
他心头一动,抬起她的脸,没有用伪饰的说辞去纠正她的妄自菲薄,也没有用丝毫肢体语言来表示他的心满意足,只是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慢慢说出六个字——那是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话,也是数日来在心头始终盘踞的想法——作为他最好的回答。
字字如珠似玑,石破天惊般震颤了她的心弦。
他说:“易漱瑜,嫁给我。”
易漱瑜半自愿半无奈地跟着耿清泽上楼。
自愿是因为得知了他从机场直接过来。她知道他不吃飞机餐。耿二少的字典里没有“勉强”“将就”“妥协”之类的字眼,对于饮食起居,符合心意的来者不拒,不对胃口的则是碰都不会碰一下。他的胃时常闹脾气,想来跟这样的坏习惯不无关系。
空腹时,他不爱在外头乱吃东西,可出差数日,家里早已空空如也。不长的行车时间只够易漱瑜勉强想出几个不尽如人意的方案,一上楼便打开冰箱。幸好里头有一盒鸡蛋,冷冻室里还放着她备用的海鲜高汤。
她去洗手,顿时傻了眼,自己身上还穿着那条裙子。爱惜了一整天,都不敢多坐一下,生怕起了皱没法打理,现在难道要穿着它对付油盐酱醋?
她朝他的卧室走去,想也没想便推开虚掩的门,“耿清泽”三个字才喊出口,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背过身去,胡乱将门拉上。
转了个圈子,头却更晕了。
半分钟后,不得不重新穿上衣服的耿清泽打开门,见她还站在原地,也有些转不过弯来,扳过她的身体问:“怎么了?”
“你家没有围裙,能不能找件没用的衣服给我?”
她垂着头,他便没有在意她异样的神情,拿了件黑色的旧衬衣出来。
她反穿着衬衫,像是给礼服罩上了防护衣,找出低粉、黄油、火腿、芝麻等配料,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耿清泽果然有吃货的潜质,时间掐得将将好。待他擦着湿发从浴室过来,易漱瑜正把蛋卷和蛋羹端上桌。他一声不发,拖开椅子便动起手来,等易漱瑜洗了手出来一看,除了留在她碟子里的两个,一大盘蛋卷已见了底。
婚宴上喝的酒颇有几分后劲,又被厨房的油烟一激,她在餐桌旁坐了一会儿,反倒觉得头晕得厉害,晕得发沉,人也有些累,方才那一点点食欲消失殆尽,索性将盘子推到他面前,支着下巴看他吃得津津有味。
胃里空空的,心里却是满的。
她嘴角含笑,梨涡浅现,静静地看着他,一瞬不瞬,仿佛就打算这么看一辈子。
也许真是醉了,她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好像不太真实。如果这一切不是梦,那为什么她已记不起之前的自己,更记不得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可如果这一切只是一个梦,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理所应当地让理智休一天假,放自己在这个梦里尽情徜徉,一次,就一次……
耿清泽心满意足地放下餐具,拭手后倾过身,捧着她的脸端详片刻,突然敛了笑意,问:“喝了多少?”
她笑,“不记得了。”
他略有懊恼地叹气,“要不要回家休息?”
她还是笑,“要。”
他问:“钥匙呢?”
她仍旧笑,“在包里。”
他看了看四周,“包呢?”
她只是笑,“在车里。”
耿清泽突然有些恼怒,似是恨极了这样的笑,他闭了闭眼,将她从椅子上扶起,“走,下去拿。”单手环住她即去取车钥匙。
她靠在他胸前,阖着眼不出声,不防在桌腿上绊了一下,趔趄之下,她下意识环上另一条手臂圈住他的肩颈。他脚步一滞,即刻改了主意,打横抱起她走向卧室。
床上的她气息平缓,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雪白的软枕上,如丝丝藤蔓缠着他的心,有些痒,有些麻,超乎常人的自持管得住眼睛却管不住它,蠢蠢欲动得越来越厉害,好像随时会从喉咙口里蹦出来。
全然不觉的易漱瑜翻了个身,双眉微蹙,似是被窸窸窣窣的裙摆硌得有些难受。竭力定神的耿清泽只得回到床边,仔细替她扯齐衣裙。修长的手指从下至上抚过她的身体,顿了顿,最后亟亟收回时无意中触到她的腰,倒让她警醒地睁开眼。
她轻轻握住那只不听话的手,怔怔望着他,用口型说了一句话。
潋滟眼波似有别样的力量,引得他不由自主地俯下身,“什么?”
“你是故意的……”她喃喃重申着,又一次不负责任地闭上眼睛,看不到他双眸中瞬间出现了风卷残云般的浓黑,顾自细声道,“你明明有我的备用钥匙——”
陈述声霎时被他封住,带着不同以往的隐隐怒意,肆意惩罚着她的惹是生非。
是,他是有她家的钥匙,可素来严谨的她却把手袋忘在车里。同样是抱着凭天而断的放任之心,她又能比他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