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们会杀害自己的兄弟姐妹?”安洁纯真的双眸闪动着,不解地问。
“哼,这可难说……人连森林里的野兽都不如,人害起人来从不手软……”
海水已经漫到浪花的腰际,此时的浪花犹如从大海里生长出来的一株植物,空气飘散着蔷薇色气体的味道。
“孩子打着哆嗦,每劈一下,他都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但是他又不能离开这里,就像做着一个噩梦。他被一种可怕的,不可理解的力量钉在了地上。他站在那里,感到十分惊愕:长角鹿妈妈那一动不动、毫无表情的眼睛竟一点也不理会斧头,眨都不眨一下,也不吓得眯起来,头早在泥地里、土里打下了许多滚,可是眼睛好像是清澈的,而且好像带着死时一声不响、呆然不动惊愕神情望着世界……
海玄妙极了,月光犹如大朵大朵的白色花朵铺设在海面上,越铺越远,越铺越多,那发散的香味犹如雾一般罩在海面上。海浪将浪花越拉越紧,仿佛大海在召唤着她,要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
“孩子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出屋子,他刚刚转过屋角,就呕吐了起来。他扶住墙,呻吟着、哭着并且含着眼泪抽抽搭搭地嘟咙说:“我还是变成鱼好,我要游走,离开这里,我还是变成鱼好。”
浪花静静地伸出双臂,掌心向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纵身一跃,像一只笼着一团洁白月光的飞鸟,在空中做着360度的旋转,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形,在一丈高远的天空像一只离弦的箭笔直地插入大海。
月光和大海的结合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残酷。当最后一阵海浪扫过浪花的头,蒙住浪花的眼,当大海带走浪花的前一刻,当浪花没入大海的前一秒,浪花只觉得天和海一下子倒过来,海在头顶映着星星的泪眼,此时的海通体透明,犹如一个发光的水晶杯。风停住了呼吸,倒生的树木像梦一般虚幻。她忘了自我,也忘了枫,只有一个人有面孔十分清晰,那个人影子晃了一晃,她焦急地叫了一声,“别了,斯蒂芬——”
刹那间,海浪声充斥着整个大地。大海澎湃着,激动不已地伸展双臂想把她疼爱的女儿搂在怀里。
此后,便归于一种绝对的宁静。天还是在上面,海还是在下面,风轻轻地吹着,岸上的树木笼着月光静静地立着。
第二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0…1…11 20:50:43 字数:5621
“我没有死,我只改换了住处。我在你心中常住,你这见不到我而哭着的人,被爱者化身为爱人的灵魂。”
——《约翰·克利斯朵夫》
枫病倒了,查不出什么病,只是迅速地消瘦下去,而且动不动就昏迷过去。就连医术精湛、德高望重的主治医生也束手无策。外表看来,枫和死神的面庞一样苍白,和死神手指一样冰冷,和死神的双眸一样宁静,然而犹如冰川下的河流一样,枫的身子虽然如灌铅似动都不能动一下,枫的外表虽然昏迷不醒,然而她的潜意识却超常地机敏活跃,就像一粒水分子可以随着空气的流动到处游玩,浩瀚无边的宇宙到处都有它的家:
当玻璃窗映衬窗外的雨滴,在黑夜转角处一个熟悉的影子在半落的月影里匆匆一视,消逝了,在记忆的寒流里像一个春xiao的轻梦。我冻结的心猛然一颤,伸出千万只手想挽留她,然而她走了,远远地走了。留下的只是漫漫长夜,纷乱的思绪,冰冻的寂寞,破碎的玻璃。
在被雨水淋湿的窗玻璃上,总会萦绕着一种熟悉的呼唤,像是神奇的大自然传达着罗切斯特痛苦、迫切的呼唤:“简!简!简!”我跳下床扑到玻璃窗边(一种潜意识动作)。整个天空大地都回荡着一种痛苦迫切的呼喊:“枫!枫!枫!”我急了,四处张望,大声呼喊:“浪花——浪花——我在这!你爱的枫在这!!”然而窗外空无一人,只有长长的风在凄清的午夜里低声叹息,只有天边的孤星闪着冰冰的泪,只有惆怅的雪花飘了又融融了又飘。
啊,浪花,是你吗?是你在叫我,是你来找我吗?外面下雨了吗?我听到哗啦啦的雨声,浪花,你全身都湿透了。唉,你还是像从前那样喜欢淋雨,连伞都不带。浪花,快过来,把衣服换一换,不要感冒了,坐下来吧,浪花,现在天地间充满鸽子般的宁静,宇宙除了风声雨声,剩下的只是属于我们的空间属于我们的谈话属于我们的微笑与泪滴。浪花,现在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再没有谁会来强迫我们分开。啊,浪花,你不要再哭了,你的泪比火焰还要灼痛我。浪花,我们走吧,去另外一个世界,也许那儿的人们会有宽仁、理解之心,会给予我们生存的土壤飞翔的空气。浪花,我们走吧,这儿容不下我们,我们走吧,我要跟你呆在一起。然而浪花变得忽远忽近,身子像一缕轻风,枫能感觉得到,可是总无法抓住她,唯有那双于连似的忧郁大眼睛,离枫很近很近。那双眼睛会说着话:我生活在黑色胶水中,它凝结住我的手,蒙住我的眼睛,更可怕的是,它冻结了我的心,这颗曾经热烈跳动的心,我看不到光明,无法挣扎,不能思想。我曾把整个世界看成一个水晶杯,你瞧这个想法是多么天真,多么幼稚,其实这个世界给予我们这类人没有白天只有黑夜。
那些受侮辱受歧视受虐待的黑夜,像一张黑色蜘蛛网罩住了我们的一生,有多少次,我和屠格涅夫笔下的罗亭一样,像一只鸟一样飞出去,却像一只被人砸碎外壳的蜗牛那样爬回来!我像堂吉诃德一样拿着正义的长矛日夜守护着一块圣洁领土,可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给予我生存的土壤,人们害怕我、厌恶我,嘲笑我,他们笑我是变态的,我是变态的?我是变态的!
在破棉袄被风吹处,我能看见心头的血迹和泪痕。小孩们追着我扔小石子,为什么拥有水晶般心灵的儿童就懂得欺负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大人们指手划脚指责我,为什么拥有宽厚仁慈美名的你们就不能容忍一下可怜的“变态者”?难道说我们这类人当中有些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事业有成的“变态者”连那些杀人放火谋财害命的“正常人”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瞧这世界太不公平了,给了他们肥沃的土壤,却没有我们做梦的地方……
啊,浪花,她在哪里,她的声调如此悲凉,我的心碎熬裂开来,世俗别再阻挠我,我要去追她,要去追随她。浪花,等等我——等我,慢一点——不要抛下我,不要——
浪花,她在哪里,为什么我见不到她!为什么整个宇宙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就是空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然而呀——希刺克历夫和凯瑟琳·恩萧为什么还在半空中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