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九重翻过赵师爷的尸体,指著赤 裸後背上小片皱起的皮肤道:“这里应该是长时间敷著水所致。”
“有道理。”柳少清捏著下巴,侧著头思索,突然他两眼放光双手一拍道,“王小二死後,王李氏在尸体边上也曾踩到一摊水;而赵师爷背部的衣服沾水,也就是说他是倒在一滩水上。两个凶案现场都有一滩水……看来,这两起案子是出於一人之手!媳妇儿,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柳少清得意的挑著眉,等了半天也听不到晏九重对他的夸奖,他向四周看了一圈,喘气的只剩他一人了。
吓得柳少清大叫一声,低头往外跑,跑出内室来到门口,嘴里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却一个不小心撞在人怀里。
那人怕他摔倒,紧紧的拥著他。柳少清以为是赵师爷的鬼魂,卯足劲拼命挣扎,但当他感到抱著自己的是有体温有心跳的人时,柳少清不安的心,在耳旁有力的心跳声的引领下,渐渐平稳下来。
“吓到了?”头上传来晏九重毫无感情的声音,说出的却是关心的话语。
柳少清不再辩解,窝在他怀里轻点额头,为什麽晏九重总是能发现别人注意不到的问题?为什麽晏九重总是毫无感情的说出关心之语?明明他那张死人脸让谁看到都要躲得远远的,就只有自己恨不能贴著他不放开。从第一次见面时的橘红丸、到後来的按摩肚子、说要对自己以身相许……点点滴滴,每一件小事柳少清都记得清楚。
拂尘梗到肚子不舒服,柳少清也舍不得放手,晏九重的身体不似脸色,很温暖很舒服。
晏九重摸著他的头,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著。
时间久到柳少清自己也记不得了,他趴在那个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怀里,缓缓的闭上眼睡了过去。
晏九重听到平稳的呼吸声,抱著他的手松了一些,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趴著的人──他睡著了。
下一瞬间,晏九重那常年僵硬的脸微微起了变化,一直抿著的嘴角向上扯了一下,样子诡异极了,但不可否认,那是一个笑容。晏九重放低腰身,动作轻柔的揽著柳少清的腰将他抱起,柳少清小声的哼唧一声,蹭了蹭晏九重的下巴,依旧在睡梦中没有醒来,想来他对晏九重这张人床极为满意。
抱著柳少清回屋,把他放在床上,晏九重帮他盖上被子,掖好肩膀附近的缝隙。
柳少清的脸近在咫尺,闭眼睡觉的他,长长翘翘的睫毛一抖一抖,像是撒娇一般,嘴巴撅起。晏九重的目光扫过那张脸,最後落在红唇之上,他俯下身子,用自己的唇轻触一下柳少清的。
软软的、暖暖的,仅停留一下,便迅速离开,晏九重挑开素色帐子放下,板著脸离去,隐约可以看到发间那耳垂已变得通红。
门“吱呀”一声关上,柳少清的睫毛抖的更胜之前,就接连床都开始震动。透过蚊帐不难发现,原来是床上的人捂著嘴笑的很是开心。晏九重的余温还留在唇上,顺著贴在嘴上的手心熨进心里。
柳少清裹紧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睡意全无,心道:媳妇儿,竟是个偷袭人的色道士!
第七章(上)
第七章
四方镇出了一件大案,连续两个大活人被人挖心杀害,县令束手无措。紧接著,前段时日死的张员外的尸体也被人刨了出来,并被挖去了心脏。
一时间,四方镇里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这年头不仅活人不安全,就连死人也不得安宁。
县令柳少清与手下讨论半日之後,决定在镇上显眼的几处地方张贴公告,让百姓近期要注意安全,并保证尽快捉拿真凶。
贴完全部布告的阿大等人坐在桌边饮水休息,柳少清皱著眉头,一天都没松开。
“凶手杀活人杀的不过瘾,就连死人都不放过了是吧?”柳少清背著手,咬著牙忿忿地说。
阿四道:“大人,也可能不是同一人所为,张员外的尸首和坟墓我们都仔细查过了,连四周都没放过,并无水迹。”
今早起来,柳少清刚跟手下说过昨天晏九重发现的相同点,以及自己的猜测,阿财便哭著来报官,说他家老爷的坟被人掘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是一般的盗墓贼,毕竟张员外家财万贯,陪葬品自然不差。
可到了案发现场,看到张员外腐烂得脸都看不清的尸体胸口空空,柳少清直觉便是挖心杀人狂做的。
阿大他们看见尸体和尸虫直接吐了出来,柳少清掩著鼻子想要上前查探,却被晏九重拉著推倒後面。
晏九重背对柳少清而立,“尸虫有毒。”
这点柳少清不可能不知,他道:“既然有毒,我小心点儿便是,你不必替我去。”
晏九重没有回答,取下手腕处搭著的拂尘,持在右手,而左手四指弯曲,只有第二指平伸,指尖朝上,大喝一声“去”!尸虫从尸体上弹起,复又落在尸体周遭的空地上。
柳少清伸头一看,那些尸虫已死。他目瞪口呆的看著晏九重道:“你会法术?”
晏九重收手,放下拂尘,“会。”
“以前怎不见你用?”
“用不到。”
柳少清哈哈大笑,拍著晏九重的肩膀道:“媳妇儿,你真厉害!有你在,这案子一定很快就能破。你快来帮我查查尸体上或是附近可有水迹。”
结果却令人失望,并无水迹。
柳少清不信,认为一定有某个角落被疏忽了,又派再也吐不出东西的阿大等人把四周仔仔细细翻查一遍,结果依旧让人失望。
等他们从坟地回来,街上几乎没什麽人了,就连小商小贩也早早的打烊回家,仅有的少数村民也在议论挖心杀人狂的事情。柳少清来不及休息,便跟手下人探讨安抚民心的事情。
待全部安排好,已是下午,众人都未吃饭,石虎把冷掉的饭菜倒入锅中重新加热,柳小全站在一旁问道:“阿虎大哥,我想去帮帮他们。”
石虎炒菜的手抽空送柳小全一记响栗,“就你这呆脑子、小瘸腿能排上啥用场,到时候别给老爷拖後腿。”
柳小全不反驳,低著头站著。
石虎热好菜道:“盘子。”
放在平时,不消他说,柳小全见菜快好了,便回主动递上盘子,可今天真是例外。
石虎放下锅铲,侧身一看,柳小全低著头,小手紧紧的攥著自己的裤子,眼泪无声的啪嗒啪嗒往下落,砸在地面上,钻进土里,若不是地上有许多潮湿的小水点,都不会有人知道他哭了好一会儿了。
石虎用手抬起柳小全的下巴,那黑溜溜的大眼睛哭得发红。
石虎问道:“好好的哭个什麽劲儿?”
柳小全吸溜吸溜鼻涕,眼泪顺著脸滑到嘴角,石虎用大麽指抹去,把刚才的话又吼了一遍。
柳小全这才哽咽著说:“我什麽用都没有,只会添乱,老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只会吃他东西。”
唉,小狗儿又自卑了。石虎捧著柳小全的脸,动作轻柔的抹抹他的眼睛,“你不帮忙择菜,我烧什麽?他们又吃什麽?你不砍柴洗碗,我用什麽?他们又能吃上饭麽?柳小全啊柳小全,你这呆狗儿,如果每个人都那麽有本事,还有人愿意做厨子、店小二麽?”
柳小全望著石虎,抓著自己的裤子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半信半不信地问道:“真的?”
“真的。”石虎保证著点头,“你看这府里,除了你我二人谁会做饭?别忘了,你搓的圆子老爷可是吃了两碗。”
脸上还挂著泪的柳小全即刻笑了起来,他嗅了嗅鼻子道:“什麽味儿?”
“啊!菜糊了。”石虎手忙脚乱的松开柳小全,匆匆忙忙的端来盘子盛菜。
柳小全想:阿虎大哥那麽厉害的厨子都把菜给热糊了,我只是会的东西少点儿,但我会慢慢学会,这样不算太丢人吧?
殊不知,是哪个好哭鬼,才害得石虎把菜热糊的!
柳小全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把菜端上去。
柳少清一开心,夸了他一句,“小全越来越能干了”,可把柳小全高兴的半天都合不拢嘴,在石虎面前念念叨叨地说老爷夸他了。
石虎躺在地上,吩咐正在刷锅的柳小全道:“越来越能干的小狗子别忘了给我烧洗澡水。”
“咦?”柳小全疑惑地问道,“阿虎大哥不都是晚上才洗澡的麽?”
石虎玩笑道:“刚才不知哪里来的好哭狗,哭得我身上都是眼泪,衣服贴著身体,黏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