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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树树的妈妈上个礼拜出了意外,员工旅游的游览车翻覆下了山谷,新闻有报,全车的人死了一半,树树的妈妈不幸就是那一半。”
我想了一下,上礼拜好像还真有这么个新闻。『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社会一隅看似与我无关的小小悲剧,往后竟会大大地改变了我的人生。』我很想下这样的感语,但我现在实在没那种浪漫的心情。
我注意到那小男孩,他还在吃他的麦当劳鸡块,彷佛没听见大人的对话,或觉得这些对话与他无关似的。
“总而言之,我不可能帮这个忙。”我冷着脸站起来,“我下午还要去报社打工,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去享受你的周日假期了。”
“恒恒!”
秀朗一下子急了,他竟然伸手握住我的小腿。
“拜托你……其实我求过很多人、很多朋友,也拜托过已经当妈妈的女性友人,但没有一个肯同情我一下。我知道你心底始终还在意着我,不会弃我于不顾,所以才把你当作最后的避风港,如果连你都不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吴正桓,冷静。“请你出去。”
“我、我可以付养育费!”秀朗叫了起来,仍然巴着我的小腿。
“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我现在接管了我爸一间分公司,财务比较自由了,不像以前,我不会让你无偿养育树树的。你觉得多少比较好?一个月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三十万可能有点勉强,但我会尽量试试看……”
当年刚和秀朗分手的时候,我也曾像每一个被迫分手的情人一样,幻想着秀朗有一天会回心转意。我甚至想过他抱着我的大腿,要我回到他身边的情景。
没想到分离将满七年的现在,他真的来求我了,却是我作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阿郎,我很累了。”我充满各种意义地闭了一下眼,“我还想睡回笼觉,请你出去,带着你家儿子,我说最后一次。”
“你真的就这么无情吗,恒恒!”
秀朗大概真被逼急了,他往上摸,真抱住我满是腿毛的大腿。
“我是你的阿郎啊!以前你还跟我说,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会跟在我身边一日。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无论旁人怎么说我,你都会把我当成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恒恒,难道你就这么过分,忍心看我的儿子流落街头,活在和我一样没有母爱的环境里吗?”
像大树一样高 3
“我是你的阿郎啊!以前你还跟我说,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会跟在我身边一日。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无论旁人怎么说我,你都会把我当成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恒恒,难道你就这么过分,忍心看我的儿子流落街头,活在和我一样没有母爱的环境里吗?”
我的小宇宙终于无视我的意愿,爆发了。
“林秀朗。”
我深呼吸、再长吐气,长吐气、再深呼吸,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我全身发抖,才发现我的指甲很早以前就按进了掌心,还在流血。
“过份的人是谁?……无情的人是谁?”
我的手抖个不停。可以的话我真的、真的很不想再为这个人生气,六年多以来我已经为了同一个人生过太多气、流过太多眼泪,扣打早就已经用光了。
为什么我就不能再阿Q一点,煽自己两巴掌了事就好?
“你明知道……明知道我曾经这么地喜欢你、曾经这么爱你,你还忍心把你和另一个情人生的孩子推到我面前,那个情人还不是你的老婆!还要我养育他,要我和他朝夕相处,你有想过我的心情吗?而这一切就只为了不让你和那个夺走我一切的家闹翻!”
秀朗像是被吓住了,他看着我的脸。“恒恒,你果然……”
我捂住下半边脸,不让自己眼睛的汗流过鼻梁,我站起来,甩开秀朗抱我大腿,一手把他拖起来,一手顺势拉起来在吃鸡块的立树。
“你滚。”我用零下二十度的声音说。
“恒恒,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这么喜欢我,我想过了这么多年,你应该已经释怀了,所以才会想到来拜托你……”
我再不说一句话,我用脚趾尖踢开我家的门,然后一手一个,把这一大一小的男人扔出我家门。
秀朗踉跄了一下,他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但身手竟然十分矫健,竟冲过来用身体阻挡我关门,那张大脸就督在我面前:
“恒恒,算我求你,是我对不起你,但树树他是无辜的……”
我觉得嘴唇咬破了,因为口里有血腥味。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个还在喋喋不休的男人推出门去,然后以对付羊奶小弟都望尘莫及的速度,碰地一声,阖上了我家的门。
***
“这个孩子是谁啊?”
杂货店的老板问我,他看着坐在我旁边,安静的像一尊钢达姆模型的立树。
“你儿子吗?”他好奇地问。
“对啊,我怀胎十月生的。”我把满是血丝的眼睛埋在手掌里。
“长得很像你嘛。”老板点点头说。
容我解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各位看倌。
如果把昨晚的事像报纸上连载的小说一样,写成前情提要的话,那一定是个让初次阅读的读者觉得:『这什么玩意儿,扯爆了!』的前情提要。
事情是这样的:吴正桓,就是鄙人在下我,打工族外加业馀奈米作家一枚,好像是个同性恋,三十二岁单身。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日清晨,被门铃声吵醒,打开了他家的门,在门外看到了他六年多不见的前男友。
这个前男友还不是支身前来,他带了一个快要六岁的男孩,他的名字叫作立树,是前男友和他的情妇不小心生下的种,原本男孩和情妇一起好好地藏娇在外头,但情妇有天不小心挂掉了,所以男孩就成了孤儿。
好心肠的前男友不忍心他的儿子流落街头,但又绝不可能带回家养,因为家里有老虎,会把他和他儿子一起吃掉。
于是聪明的前男友想到了一个妙计,既然他不能养这个孤儿,那就把孤儿推给我就行啦!我既然曾经如此地为他疯狂,一定也不会在意帮这一点小小的忙。
这就是本次的前情提要。
事实上昨天晚上,我把秀朗和他儿子赶出去之后,就回去闷头睡觉了。大概是真的累了,加上一点逃避心里的关系,我这一睡,醒来的时候时钟已经转一圈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天空一片漆黑,就想说去买个晚餐,回来继续睡到明天早上。
没想到一打开门,我就看到了立树。
我猜秀朗有跟他说:“乖乖坐好,不要乱跑。”之类的蠢话,我看到他时,他盘腿坐在那里,眼睛无焦聚地盯着廊外的星空,安静的像个娃娃。
当下我有一种晕眩的感觉,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刚才秀朗抱我大腿时,我可能还没这么生气。这个男人!这个为人父的男人!竟然就这样把他的儿子丢在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家门口!
我看着立树,立树也抬头看我。
“你爸爸呢?”我咬牙切齿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