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来那么多挑剔的。”月烟没好气地说,“我真想快点把你扔下山。”
“为何不是现在?”
“我法术未够。”她吸纳月魂,“我本是魂,需魂来养。待过了今晚,便可以了。”
“这亭子到是独特,”他似是不在意她的回答,反倒对亭子产生了兴趣,“天地皆白,唯这亭子留存。”
顿了顿,他道:“总觉得,我是来过的。”
“求您老人家别这么矫情。”月烟撇嘴,“这是我从雪堆里辛苦刨出来的。要说似曾相识,也该是我吧。”
他笑。
“呆了这么些天,以后要是有机会再来,记得带礼物啊。”月烟道,“报答我的不杀之恩。”
“不必,”他定定看着她,“随我下山,想要什么都随你。”
他的目光太坚定,让她不知所措。
“我需要一个吸引我的理由。”她喃喃道。
“我从不衰老。”他目光沉静,盯着她,“我想知道原因。”
二、现世乱
“这这这,这是你家?”月烟受到了惊吓。
“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厉害?”侧着头,他笑的慵懒,牵着她的手,邻伤带她进入府邸。
虽为凡人,却真真比我这妖怪活得好太多。月烟顿感心里不平衡。
见着主人回府,府中上下都前来请安,月烟被吓得不轻,只呆呆立着,也不敢造次。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只听见一阵环佩叮咚,紧接着鱼贯而入一群活色生香的女子。
邻伤站起身,走向一位着白色纱裙的女子,目光温柔,轻声道:“我不在时,可开心?”
女子笑道:“开心极了。”
邻伤抱住她,叹气:“我不开心,我一直在想,颜儿可是在想我,可是在盼着我回来。”
悦颜咯咯笑道:“骗你的,你不在,我天天盼着,哪有时间独自开心。”
月烟不知怎的,觉得心口有些不舒服。
而对那个悦颜,月烟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是无比熟悉,却又毫无记忆,似是知晓一切,却又了无头绪。
难道是这山下的空气不清新?她煞有其事的想着。
看见月烟,悦颜浅浅一笑:“好久不见。”
月烟呆:“啥?”
悦颜摇摇头:“错了,初次见面,见过姑娘。”
她不自觉点头。
与悦颜说了好一会儿话,邻伤终是让他的美人们先行回房了。
“那么多美人,你好像特别钟爱悦颜。”月烟疑惑。
“你是不开心了?”他笑,桃花眼媚如细丝。
“只是和你探讨一下审美而已,别想歪。”
他托颚,轻轻叹气:“我也不知道。”
转而望向月烟:“我每一看见她,便觉得心疼。”
她一怔,心里滋味难辨。
“我第一次见她,她一袭白衣站在被月光照耀的雪地里,端着酒,目光凄然的让我心疼不已。”
顿顿,他缓缓道:“她对我说,她想与我白首与共。只那一句,我溃不成军。”
月烟陡然呆住,仿若狂风穿堂而入,耳边有声音不断回响——
“我只是,想要寻一个人,同我白首共。”
“若是你愿意,我们白首与共又有何难?”
脑袋里嗡嗡作响,时断时续,她捂住胸口,感到心脏的位置,空空无物。
这仿佛是一段记忆,可是,她不记得。
“那你,是真心爱她了。”月烟喃喃道。
“眼下没人比她重要。”
月烟不知如何作答。
“说来奇怪,我见你时,你和颜儿是相同的,雪,白衣。”
她垂眉撇嘴:“我一直如此,是她像我。”
虽有美人众多,还好没有忘掉月烟,邻伤整日带着她四处吃喝玩乐。
选了一家最贵的酒楼坐下,月烟笑眼弯弯:“今天特别高兴,尤其是在醉暖苑门口的时候。”
“那么大声的问我那些姑娘在干嘛,你是故意的吧。”邻伤无奈道。
“天地可鉴啊,我当时是真没明白。”月烟啧啧道,“今儿总算是见着真正的青楼了。”
“你怎么知道青楼的?那雪山上可是什么都没有啊。”邻伤慢悠悠端起茶,喝得极是从容。
“有事没事我也会施法看看这世间百态啊,经常听到那些男人们讨论青楼啊什么的,”一脸坏笑地凑过去,“说吧,你有没有去过?”
“你觉得我需要去?”他挑眉,“我家中的美人们还不够吗?”
“好吧,也对。”虽是嬉皮笑脸地缩了回去,但总觉得心那处有点堵堵的。
上了菜,月烟吃得慢慢吞吞,似是没有刚才那般兴奋了。
却突然,整个动作呆掉。
“怎么了?”邻伤放下碗筷。
“那个人……”月烟轻声道。
那人一身淡绿色锦衣,面容清秀,行走时端正笔直,气质出众。若是平常,月烟也只会感慨一声“这便是世间的美男子了”罢。但是,他这一出现,却让她觉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宿命之气周围的空气里缭绕,令人心悸,恐惧。
顺着目光看去,邻伤淡淡道:“玄弈。”
“你认识?”月烟恍惚。
“我认识,颜儿的朋友。”他点头,“天命师。”
“怪道他身上的气如此摄人。”月烟稍许舒了口气,疑惑,“他是悦颜的朋友?”
“是。不过我只与他有几次照面,并不熟识。”
“天命师也要来酒楼吗?”月烟奇怪。
“天命师也是人啊,怎么来不得?”接话者正是天命师——玄弈。
月烟一哆嗦,讪讪笑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邻伤倒是从容淡定,致意玄弈落座。
“我还想着你身边可能只有颜儿,怎么今日换了个小美人。”话里虽是打趣的内容,语调却平平无起伏。
邻伤只是淡淡笑着,并未答话。
玄弈坐下,看了一眼月烟,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笑道:“在下玄弈,不知姑娘?”
月烟立刻回答:“月烟。”
玄弈点头。
交谈并未进行多久,不一会儿便散了。
“你身边只有颜儿?”走在路上,月烟对刚才玄弈的一句话耿耿于怀。
他笑:“自然。”
“那么多美姬。”她不解,“为什么只带颜儿?”
“其他的美姬,都是王上所赐。”他答得漫不经心,“不过是府内多开一口粮罢了,接收并不代表接受。”
她沉默,过一会儿喃喃道:“果然你很是在乎悦颜。”
他道:“也在乎你。”
她猛地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白首共(中篇)
三、天机破
月烟于次日晨曦时分被悦颜的婢女唤去。
一色的白,一色的冷清,悦颜的闺房,如雪山一般白净。
“夫人有何事相商?”月烟笑,坐在悦颜对面。
“想让你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月烟皱眉。
“自是幻雪山。”
月烟起身,目光闪烁:“幻雪山的名字,也不过是我恍惚残存的记忆,除此之外无人知晓。你是谁?”
“我是谁,你会知道,但眼下,你得回去。”
“我不要。”月烟拒绝。
悦颜抬眸望去,眼神淡淡:“你还没任性够吗?”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很熟吗?”她皱眉,“第一次见面,你就说‘好久不见’。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
“我们之间的事,眼下你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回去,月烟。”悦颜渐有不耐,语气也有些加重。
没料想到的回答,月烟怔怔的,竟不知下句该如何言语。
早在第一眼看到悦颜,她便有一种感觉,强烈的不安,惶惑。
本以为是错觉,但如今看来,果然有问题。
稳了稳,月烟笑:“我不认识你。”
“那又如何?你不必认识我。”悦颜目光清凉,如桥下溪流,“我们,本是同一。”
“我只是个妖怪罢了。”她好笑道,“哪有什么同一的说法。”
“妖怪?”悦颜笑,“若真是这样才好。”
“……”
宿命,冥冥注定,仿佛自深处,将会浮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