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现在,绝对不是现在。
“你想说完之后便离开吗?”她浑身抽搐着,“你想干什么呀!”
他抚上她的脸,他指节分明,修长如竹,与他丑陋的脸完全不配。
他轻软地哄她:“疏离,我答应你。我不喝孟婆汤,我等着你。”
她伏在他胸口,他的布衣被她的泪浸润。
她说:“你不能这样,你忘了吗?你说要陪我到老,你说要看我快乐,你说……”
她无法继续说下去,喉咙难受极了,心也痛的彻底。
他眸光温柔,语音轻缓:“疏离,我都记得。”
她吼道:“那你就要做到!”
他笑着,但那张脸实在很恐怖:“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无论以什么方式,你都要记得,只要是为了你,我怎样都会去做。”
可是,终于,那个丑男人还是死了。
他说他要永远陪着她的那些话,终究成了虚无。
连他的身影,也渐渐散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坐在他刚才睡去的地方,笑容僵硬,泪不断流着。
她说道:“明生,其实,你不想告诉我的,我五天前就想起来了。”
“我其实没有和他在一起了,这些时候一直都在骗你。我说着我与他的事,他有时来这里找我,都不过是不想使你起疑。”她努力克制着那股噬人心骨的哀痛,喃喃道,“我一直在等着,你可以就这样陪着我。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陪着我,然后,到我老了,我再告诉你,可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呢?”
宿冉走进屋内:“阿离。他已经走了。”
她闭上眼,声音嘶哑:“宿冉。谢谢你让我想起来。”
哪怕只有五天的世间,却已经敌过一生了。否则今后想起,她将会后悔更甚,挫骨扬灰也难填她的悔意。
她爱他,她那么爱他。可是,也是因为她,将他一次次推向深渊,万劫难复。
“他是个傻瓜。”她道,“是我招惹了他。”
“他说想与我一起活下去。我没办法做到。但是……”
宿冉惊恐。
“我可以与他一同睡去。”
床边,她一早拿进来的剑此刻正凛凛泛着光。这把剑从一开始她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她拔剑刎脖,重重倒下。
她唯一的遗憾是,她早早准备要对他说的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
明生,我早知今日,也要与你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误(上篇)
一、夜宴谋
举国倾城的妖娆色。鸳心仅以短暂的露面,便赢得了滔天汹涌的追捧与称赞。
她的确很美,可那又如何,皮相迟早会衰败,慢慢显露出岁月的褶皱。更何况,除了一张脸,这美人的其他一切甚至都比不得平素里大街上未经教养的普通女子。
挽嫣像是找到了自信,微微笑着举起杯盏来浅浅抿了一口醇酒,她以宽袖遮面,举止优雅,款款大方。她足够端庄,要比鸳心得体的多,没有人可以从中挑剔出任何缺点。作为世子妃,绝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鸳心恰在这时碰到了碗碟,清脆的落地声在原本安静的夜宴里突兀且刺耳。若这是普通的宴会便也罢了,谁也不会无缘狠心的对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的绝色美人妄加指责,可今夜不同,本就如履薄冰的氛围,在眼下,更令人不安。
廉丞相走出坐席,双腿跪地,额头狠狠触地:“求王上原谅小女。”
但这实在是有些困难的,果真轻易原谅了,岂不白白浪费了王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挽嫣勾唇,面上透出一丝嘲讽。
廉丞相真是千错万错,最大的错,莫过于近年来活得太过风生水起,得意洋洋。长子为将,次子为太尉,如此显赫家世,王上会放心?一朝伴君,赌的是会否从此飞黄腾达的运,常伴君侧,赌的却是再不由己的命啊。
王上最近正因此一脸愁容,猛然间被挽嫣提点着想起廉丞相府中自痴傻以来便匿藏在家不见世人的鸳心,便下了令,要她与父亲一起出席此次夜宴。
慢悠悠开口,挽嫣笑道:“此番好歹也是场大宴,鸳心是廉府娇宠许久的小姐,又出落的如此翩然惊鸿,却做出这般不明事理的举动,难不成是不甚重视我们在座各位。”明明在座之中还有着一国尊崇的王上,此话一出无疑是煽风点火。
果不然,王上本来带笑的嘴角冷了不少:“廉相,你家小姐,看来是把孤不怎么放在眼里啊。”
“放在眼里,你那么大一个人,怎么放得进眼里?”鸳心突然“咯咯”笑起来,一双明澈的眼弯如新月。
说得真真是傻话。此话不仅仅是从字面上听起来的傻,更傻之处在于,她竟敢在此时此刻当着众人的面,以一种略带调侃的话语触犯龙颜。
王上勃然大怒,拍案起身:“廉丞相!”
廉丞相急忙又叩了几个响头,不断求饶道:“求王上息怒,我家鸳心自十六岁后便一直有些愚钝痴傻,此番话语绝不是故意触犯龙颜。”
挽嫣含笑着轻轻叹了口气,转而笑着侧过身对身旁的男子道:“这当年沉稳睿智的鸳心变成如今模样,委实让人有些心疼呢。”
那男子却没有应她的话。他的目光凝在某一处丝毫不转,神色间涌动的不明意味让挽嫣的心突然间急剧跳动,慌张无措。
那一处,是绝色的鸳心。
纵廉丞相多番恳辞切语,本就对他心有芥蒂的王上断不会就此罢休:“廉家鸳心,赐五十鞭。”
挽嫣低眉抬手抚袖,似对袖上的褶皱更为在意,却无人看见,她眼角闪过的笑意。
君王的话,既已出,便是天命,便再不可驳斥。
那被责罚者,却仍是一副痴傻懵懂的模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惹恼了王上,即将遭受皮肉之伤。
紧紧看着那样的鸳心,挽嫣思绪千万,似乎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只觉得身子里有些力量抽离开来,想着再唤一声身旁的男子,却见身旁已空无一人。
那男子走向了宴席中央,在廉丞相身边站定:“儿臣替廉丞相求君父网开一面。”
“甄策!”挽嫣不自觉惊呼了一声,提起曳地的裙摆六神无主地奔到他身旁,抓住他的手,“阿策,你在做什么。”
甄策却只重复了方才的话。
王上的面子陡然挂不住,甄策,这个他最宠爱的皇子,如今却为了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之女与他当堂对峙。他沉声道:“策儿,挽嫣问你的话,你可是还没有回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年儿臣本是与廉鸳心定有婚姻,也是由于其于十六后岁便一直痴傻疯癫,才会在她十七岁时与她解除婚约,与挽嫣成亲,若没有那场大祸,想来如今鸳心也会是以世子妃的名位出现在今夜的宴会,若以如此地位来求君父的饶恕,想来也该是情有可谅的。”他面上毫无畏惧,说话间从容不迫。
他说的真是句句在理,可是,他又将她挽嫣置于何地了!她刹那间花容惨白,本紧紧抓着他的手也无力地缓缓落下。
八年间,果然你还是只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