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渠皱眉:“……他不会。”
“是吗?”陈颖欣说,“如果学校知道了你和白渚奚的事呢?如果他身败名裂被毁掉了后半生呢?”
死一般的寂静中,陈颖欣浑浊的眼瞳注视着不敢置信呆滞在原地的风渠,满意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照片,甩在了风渠身上:“如果你再不分手,我就向他的学校举报他在你教书期间强奸你。”
她说:“我不介意你接着恨我。我永远不会害你,你已经听话了三十年,那就最后再听这一次吧。”
Chapter47、
“所以你要跟我分手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句质问压根儿没起到质问的作用,说出来的人嗓音颤抖,像是努力藏住了悲伤不让它流露,明明是一戳就破的胀气球,却还是毅然决然问出了声,等候着那根行刑的针落下。
风渠顿住了脚步。
白渚奚收到风渠的消息后连夜买了机票,假都顾不上请,失魂落魄地赶了回来。时间太晚,公众交通都停运了,他坐了黑车,一路着急忙慌催着司机快点开,情绪压抑在了崩溃的边缘。
直到看到风渠,白渚奚全程空白的大脑才重新缓缓转动起来。
他拔高音量,又问了一遍:“所以你要跟我分手是吧!”
风渠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他转过身,声音很平:“对。”
白渚奚:“为什么?我明明说过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的,我已经上了大学,异地恋没几年的,你再等我几年出来工作不行吗?你就不能再等等我?”
风渠:“你不能抛弃掉所有跟我在一起……渚奚,你才十八岁,生命里不止有爱情这一样东西的。你遇到的许多人、许多感情,可能会让你短期内印象深刻,但也不过是你几十年的生命里、几万个日夜中痕迹有些重的一笔。以后回想起来有甜蜜的回忆就足够了,不可能事事尽善尽美的。”
白渚奚崩溃了:“我想不明白啊风渠,为什么啊?我说过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们连高三和大一刚开学那么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感情稳定了一年了,现在你给我说分手,你有没有想过我啊?啊?你究竟有没有一点点想过我啊?”
“渚奚,”风渠的目光很静,“我没那么好,甚至要比你想象的更差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渠说:“不出意外,我是要做一辈子老师的。我按照父母给我既定的轨迹走了快三十年,你让我猛然跳脱出来现有框架,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而且我也没那么勇敢。”
“我工作了这么些年,经济早就独立了,却依然没有出来独居……只是因为我不敢把爸妈单独扔在家里。我的性格被塑造成了这幅扭曲的样子,我做不到扔下他们从原生家庭中逃离出来,我是个可耻的懦夫。”
他撒谎道:“我甚至不敢跟我妈坦白我的性取向。”
白渚奚快气哭了:“我不用你坦白!”
风渠神色平静地问他:“真的不用吗?”
天边猝不及防炸起一道闷雷,不出片刻,夏季的夜雨便这么哗啦啦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雨滴又大又急,砸在人身上都带着略微的麻意,两人却谁都没有挪动步子。
明明相距不过一米的距离,白渚奚却觉得这个间距怎么也跨越不过去。
这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天堑,变不成通途。
“真的不用吗?”风渠又问一遍,“你不是想得到父母祝福,去国外登记结婚的吗?”
白渚奚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像溺水挣扎的人,努力扒着浮木,结果风渠一脚把浮木踢开了,在一旁冷眼看着,任凭他向水底坠去。
如果他有钱权就好了。
不论是钱还是权,什么都好,他想不通风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他们甚至在前几天还商量好了要去旅行。
他想把风渠留下来,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他想掐着风渠的脖子问他有没有心,想问问这段感情是不是只有自己一厢情愿。
可他只能沉默地站着,听风渠说:“渚奚,你很好,你不能偷偷摸摸谈一辈子恋爱的,你应该和一个有能力、有勇气的人在阳光下拥吻。”
Chapter48、
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循环。
上课、备课、下班,风渠也会在偶然间记忆起少年在那个雨夜崩塌的眼神。
他是个失败的烂人,从生下来便是错误,他已经如行尸走肉般活了这么久,不能再让那么好的白渚奚被自己耽误、因为自己毁掉。
风渠也重新搬回了“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垣死后家里冷清许多,这一年的年尾,风渠在某日晚上下班回到家时意外发现了客厅竟然没像往常那样开着灯,他心底缓缓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测,四肢冰冷,手掌发麻地打开了吊灯的开关。
……陈颖欣没能熬过新年。
这个以最惨烈的方式失去了第一个孩子的可怜母亲,用最残忍的手段干涉了第二个孩子人生的女人,去世时身边空无一人,悄无声息的便没了气息。
陈颖欣和风垣生前都在事业单位里工作,留下来的各种资产都十分可观。风渠辞了职,接收了所有遗产,将房子过了户,把全部东西打包收拾好,箱子摞了起来,家具也盖上了防尘布,最后搬掉电闸离开前,目光淡淡地扫了空空荡荡的房子一眼。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Chapter49、
工作后白渚奚重回高中看望老师,老班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穿着熟悉的深色条纹短袖,腰间的皮带上别着成串的钥匙,走起路来叮铃咣当,离老远都能听到,都不用他悄悄站教室外偷看,还有十几米远班上的同学就赶紧装出了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教室内开着空调,紧闭的门窗闷出了满屋子奇怪的味道。
学生们穿着统一的夏季校服,女生头发在脑后随便一揪,男生大都也是虚虚盖个顶,眉毛和耳朵都清清爽爽露了出来,抬起看向黑板的脸还带着午休趴在桌子上睡觉时弄上的压痕。
窗外躁热,又肥又懒的橘猫懒洋洋窝在了树荫下,尾巴也一动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室内凉爽,讲台上,老师在黑板上激情书写,讲台下是眼神困顿还未完全清醒的半大少年郎们。
一切是那样熟悉。
成长的代价总是这么恶心,让你付出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东西,换取在当今社会可以“正常生活”的资本。
恣意张扬的少年被现实磨灭了棱角,内心泛起涟漪的青年也平复了悸动。
那段隐秘的心动比可乐上的气泡还要脆弱,如果不是压在抽屉底部的那张照片,白渚奚甚至会怀疑那一年相处的点滴究竟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白大律师一年一年熬出了头,成了红圈所的范围里也大有名气的“头牌”。他差不多得到了当初所急缺的一切:金钱、名声、人脉、地位。
可拥有的再多,说到底,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人生中仅有一次的十七岁,白渚奚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风渠,风渠也在努力尝试着冲破桎梏,和他在一起。
他们的感情是那样热烈,又是那样苍白无力、不合时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Chapter50、番外
白渚奚三十二岁生日时在外面出差,周祉蹲了他起码两个月,才在他阳历生日过了前蹲到了人。
上了机场进站楼询问了一下自己的事,白渚奚臂弯上挂着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拎着电脑包,正发愁怎么在人山人海里找到周祉,不等他发消息,就一眼看到了人群中举着炫彩霓虹灯灯牌的傻逼。
白渚奚:“……”
白渚奚当场转了方向,想装不认识周祉,没成想这逼是真的不怕丢人,一句大嗓门的“白渚奚”仨字儿叫住了他的步子。
周祉用胳膊夹着灯牌,被白渚奚臭的不行的脸色逗得笑得停不下来,直接揽上了他的肩,言语间丝毫没有多日未见的生疏:“怎么样,兄弟够给你面子吧?说你绝对能一眼认出来就让你一眼认出来!”
白渚奚被他晃悠的动作带得重心不稳,脚下绊了个踉跄,直接脸朝下人超前栽了过去。
预料中的出糗没能如期到来,白渚奚止了心底对周祉的咒骂,半睁开因为条件反射闭起来的双眼,一抬头,在大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最原始的应对反应——他几乎是瞬间拍开了对方好意扶着自己的手。
周祉刚想说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在看到对面那人的脸庞时,未出口的话自动湮灭在了唇齿边,怔怔地盯着风渠。
白渚奚也有些发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多少年没见了?
十四年,还是十五年?
当初分手时自己那么要死要活,整个人像丢了魂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做什么都没了心思,上课也恍恍惚惚。
辅导员甚至都注意到了他,询问他是否是家庭出了什么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管是老师、室友还是朋友,统统都被他糊弄了事,就连白父工作忙到不着家的人都隐隐察觉出儿子情绪不对了,最后还是白母和他聊了很久很久,他才勉强收拾了心情,试着从这段恋情中走出来。
从看到和风渠有关的东西都会让他难受,到即使提起那不到两年的恋爱时光也能面不改色,白渚奚花了三年的时间。
好得工作了这么些年,除去最开始的失态,他用了最短的时间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捡起了工作中的礼貌面具,对风渠笑了笑:“谢谢。”
风渠同样愣怔在原地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后才惊醒过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对白渚奚点了点头。
两人便这么错身离开了。
直到上了车,周祉才从刚才窒息的氛围中抽离出来,深呼吸了好几口,狐疑地问起了白渚奚:“你俩真没联系了?你没什么感觉?我刚都怕你们对视那一眼又旧情复燃了……”
白渚奚随手将车窗降下条缝,让车内吹进了些空气:“怎么可能。都多少年了,早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祉启动车子,一路上哔哔赖赖个不停,白渚奚敷衍又配合地嗯嗯嗯回复着他,目光却有些出神。
……说是那么说,但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也没。
白渚奚万分确定自己现在对风渠没有丝毫旖旎的想法,即使当初再怎么不解又难过,被时间反复冲刷了十数年,也只剩下了早就被填平沟壑的坑洼。
没办法,有时候许多东西在时间面前就是这么不值一提,不论当初有多珍视。
你所认为的铭记一生或是撕心裂肺,或许用不了几年就成了能一笑置之的“小事”。我们都在一步步向前走,年岁、身高、心性,十七岁的天崩地裂和二十七岁的天崩地裂大概率不会是同一性质,无论当时所处的阶段做出了什么选择,你都要坚信是那个时候的你所能做出的最好的抉择,无关乎幼稚、不成熟,只是单纯的你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
白母就是这么开导白渚奚的。
她最后说,你不要去怪风老师,他再如何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有时候复杂的原生家庭确实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天堑,这是会融在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影响也不会在脱离家庭后立刻消失。
白渚奚敛下眸子,平复了微微起了波澜的心绪,恰好周祉也开到了定好的饭店,把钥匙交给泊车的侍应生,揽着白渚奚歪七扭八地进去了,扬言今天不喝趴谁也不能走!
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风渠的指尖轻轻敲点着没了网络什么也做不了的屏幕,视线微垂,控制不住自己地回忆起了刚才碰到的白渚奚。
高了,也更成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对,毕竟他今年也要有三十二岁了。
刚开始说要分手他当然后悔过,白渚奚的喜欢是他扭曲的二十多年中唯一的光明和温暖,尤其是在陈颖欣去世后,冰冷的寂寞太难熬,风渠几乎是不可控地想要重新联系回白渚奚,想问他愿不愿意再给自己次机会,他不畏惧白渚奚是对自己冷眼相对还是觉得自己随便又可笑,不论对方如何,这都是他该受着的……可他没跟随着基因里的劣性走,做不出来伤害过别人又转头说“是为了你”一样的没事人姿态。
见面后能说什么呢?你拍得那张照片才是元凶,当初我是为了保护你才提出来的分手?
这是风渠自己的选择,他不会、也不能把这个选择强加在白渚奚身上。
……就算是身为成年人最后的体面吧。
之后许多年里风渠去过许多许多地方,他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又有足够的金钱支撑,没了身上桎梏他的铁链,沉寂的心也在尝试着挣脱而出,最后走出来的时间远比他预计的要快得多。
倒不是没再想过再相见。
今天意料之外的重逢,能发现对方同样过得很好,已经足够了。
那短短一年的恋爱只是时间不对、机会不对,谁都没错,现在这样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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