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见得,日落月升,晨昏如时,就这般,了我残生。」她望向天上,看着满眼星斗,思绪渐渐飘散。
那人微笑道:「姑娘才情过人。」
嵇瑶回以一笑:「公子真好兴致。」
「请恕在下唐突,」那人说着,朝身后努了努嘴:「直方,还不出来?」
嵇瑶讶异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月光之下,而那人,竟是两年不见的陈直方。
月蚀之夜1
晚上七点半。
台北本就是个喧闹的城市,车水马龙,人群熙来攘往,好像它从未有过间歇宁静的时刻;今天是星期五,路上的行人不断来来回回地走着,小周末聚集着如许的人潮,杂沓的脚步穿梭在热络的街头,仲夏夜里凉风袭来,每个人似乎都在欢度每一个自我的顷俄。
「Blue_moon」(耍拢纸且淮龅难蘩渡信疲鄣厣了缸殴饷ⅲ簧偃俗吡私ィ饪此恼信疲Ω镁褪羌遥校眨隆?br />
「欢迎光临!」
在「moon_River」(月河)的乐声中,从吧台那里响起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亲切热情地招呼来人,两名身穿套装的女子腼腆地点了点头,便向吧台那儿走去;正站在里面的调酒师,看似一个年轻女子,蓄着一头挑染成红铜色的浓密短发,人长得高又艳丽,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上衣,脸上化着精致而以金色系为底的妆,走了过来,问道:「小姐们要些什么?」
「谢谢,随便来点烈的。」看起来较纤弱的那名女子道。
这是间格调高雅的PUB,约有七八个客人,大部份是一对对的情侣;在昏暗的黄色灯光和柔和的音乐下,它看起来像个钢琴酒吧,墙面上挂着一张奇特的壁毯,上面绣着一幅奇异的图案:中央是一轮银白色的满月,月光下站着背对着的两名男子,那两张脸是精雕细琢的男子侧面,有着希腊或罗马人的轮廓,但那两张脸的表情是相反的,一喜一忧,却十分吸引人。
酒保放下了水杯在客人眼前,好奇地问道:「这位小姐,我似乎看过您,您新来的呀?」
那女孩苦笑着点头:「是啊,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今晚我想喝醉,有没有伏特加或威士忌?」
那酒保挑了挑浓眉,在那黑如子夜的眸底,有着戏谑的神情:「有,你要比这两种还烈一点的么?」
她轻笑,但口吻中带点苦涩:「我是来买醉的。」
「别理她,给我们两杯琴酒吧,艾比,就照我以前的就好。」另一名女子说。
名叫艾比的调酒师微笑着颔首,忙着去了。
「这身衣服真是累赘……只是出来一起聊天,干嘛还要穿得这个样子?」女子说道,伸手拉了拉开衩高到大腿的长裙,想多遮一点。
「要来PUB,怎么能不穿得眩一点呢?」她的朋友不以为侮地说,翘高了穿着迷你裙的长腿。
「真是自找罪受。」
「我说你呀,真是放不下!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也没办法呀,雪荷,你明知道我今天心情有多糟,我想找个时间疯一下,当然,今天就是那个时候。」年轻女子笑了笑,见那酒保在柜台上放下调好的酒,她猛地喝了一大口。「哇,真痛快!」
那调酒师粲然一笑:「好好发泄一下也不错。」
雪荷白了艾比一眼,浅啜了口她自己的酒:「蕾伊,你喝酒别太猛,容易醉的。」她点起菸,缓缓地吐出烟圈。
「你知道那家伙有多蠢吗?」蕾伊气嘟嘟地道:「为什么老板这么蠢,还可以赚这么多呢?」
「因为他是大老板,还有你为他卖了六年的命。」
「是,我是蠢到为他这种人卖命。可是他对我的建议都当狗屁,我干业务都快七年了,但他一点都不相信我的专业,竟然对我的专业判断嗤之以鼻!」蕾伊怒不可遏地又灌了一大口酒,「我打算礼拜一就不干了!」
「现在失业率这么高,你干嘛还这么冲动?」
「我也不想啊。」
「那你还跟老板大吵一架?」雪荷沉吟道:「谁是谁非我也搞不清楚,但我觉得,你还是静下心来,忍得一时是一时,拿一分钱做一分事,上面要怎么做,就当他自己笨,根本没你的事。」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跟客户谈好……」蕾伊悲惨地喝乾了杯中的酒,开始叨叨絮絮地说:「我千辛万苦跑到义大利去谈生意,老板竟然把整个欧洲的代理权都签给一家国内的贸易商……那家贸易商是他侄子开的,我人还没回国,他就签给对方一张叁年的代理权约,这样子还当我这个业务副理是什么?何况对方拿的价格都几乎是成本价,要卖叁年,买空卖空的贸易公司呐。」
「人家老板要少赚一点,你有必要妨碍他吗?」雪荷满不在乎地问。
「可我怎么对得起那位义大利客户?」
「人家有怪你吗?把你老板搬出来照实跟人家讲,再道个歉就好。」
「可是……」
「你的杯子空了。」那名调酒师走过来,指了指她手中的酒杯,问道:「还要再一杯吗?」
「噢。」蕾伊沉声点了点头,把杯子递到柜台上。「我想我还可以再来几杯。」
「那我替你调杯浓一点的。」艾比开始动作俐落地帮她调酒,手里的摇杯没停,看似随意地说了句:「如果我是你,会另起炉灶,换个新东家看看。」
「另起炉灶……吗?」蕾伊苦笑道:「我都要廿九岁了,换新工作,还不晓得自己能不能适应得来。」
「廿九岁还很年轻嘛。」艾比把酒杯端给她,道:「还是廿几岁啊,人生也还那么长。」
雪荷翻了翻眼:「别哪壶不提提哪壶,女人的年龄过了廿五就一直是廿五。」
「你这儿没人跳舞?」蕾伊指了指吧台旁边的舞池,问调酒师道:「PUB不都是一些年轻人跳舞,狂欢作乐的地方么?」
「那是其它的PUB,这里没有大包小包的K他命和摇头丸,也没有一碗接又一碗的古柯硷,我这儿不时兴那一套,纯聊天喝酒,偶尔让人在此跳支舞。」
「我不是那个意思。」蕾伊嗫嚅道。
「我知道,说说笑而已。」艾比微哂道。
雪荷解说道:「你别看这地方现在平静得像个钢琴酒吧,大概半年前吧,其实这里以前是家很热闹的PUB,DJ是个创作天才型的小帅哥,听说组团过的,还不时会弹几首他自编自创的情歌,每晚把这附近的女孩子全都吸引过来,每个女的都迷死他了。那小子俊得要命,有副吃定女人的笑容,光瞧着他,好像我所有最深沉、最隐密的性幻想都要实现似的……哇!要不是那时候我早结婚了,说不定也会为他疯狂呢!他竟然没等我办完离婚就走了,真可惜!」她转向艾比,笑问:「还记得他吧?」
「好像有过这么一回事,那个人在我来之前就没做了。」艾比平淡回了一句。
「后来那个DJ离开了?」蕾伊问。
「谁晓得?」雪荷道。「我倒忘了那个男孩子在艾比来之前走的,他悄悄离开Blue_moon,最初叁个月一堆女孩子还是会每天来,可是后来那些捧场的人都失望得要命……其实我也是。」
蕾伊望着那架用厚布盖着的钢琴,也觉得很可惜,她很向往钢琴酒吧的气氛的。
见调酒师没再搭理她,雪荷又道:「我说哪,人生不就是这样子吗?就像我,结了婚又离了婚,看那些人在你的生命中来来去去,男男女女,不管是情人或朋友,有一天你就会发现,其实他们早就多得数不清,连名字也根本记不住了。」
蕾伊笑道:「其实这样子不也好?就让那些人走吧,总有一天,我在等的人一定会出现。」
「你还在作白日梦啊?」雪荷调侃她:「没见过哪个女孩像你这样的,长得不坏,反倒成天工作,年纪不小了还想要个白马王子,却又挑叁捡四,又不约会,又没男人,我常在想:搞不好你是台北唯一一个年过卅的老处女呢。」
蕾伊勉强一笑,啜了口酒。「其实我也不是很挑,只是在等一个心灵相通的人;再说,我还一年才卅岁。」
「这种事也是急不来的,等缘份到了,自然会等到对方。」艾比接口道。
蕾伊回了调酒师一个笑容。「我也是这么想。」
雪荷又点了根菸,嘴角蜷着个笑:「真是虚度人生的想法。」
月蚀之夜2
黎安.莱姆斯的「can’t_Fight_the_moonlight」(无法抗拒月色)在PUB里响起,叁人随兴聊着天,在蕾伊喝下第叁杯的酒后,PUB客人增多了几个,此时雪荷只是沉默地在那吞云吐雾,左顾右盼。
不知多久,蕾伊身边多出一位年轻男性,蓄着一头时髦微卷的头发,深褐色的卷发长垂及肩,穿着一身昂贵的DAKS休闲服,独自一人落座。他叫了杯马丁尼,向她们露出一个感兴趣的笑容。
「你好。」
「嗨,你好。」雪荷先回答,见这人长得颇俊,朝对方咧咧嘴。
「你们都是单独一个人?」
「我们是两个人。」雪荷强调。「我叫雪荷,她是蕾伊,你呢?」
「我叫唐亚立,可以叫我al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