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部分(1 / 2)

>苏轼别过脸去,似乎无法再容忍这样的话题。

想来男人都是如此,寻欢作乐时,可以对女人和蔼可亲,一思及对方是青楼娼寮的出身,不也是如此轻贱唾弃?

于是她面色一冷,说道:「如玉要回去了,公子也早点安歇吧,稍晚不是要回眉州么?」

没有听见回音,也没有回礼,嵇瑶便转身离开,她知道自己这样大胆岀格的说法,也是一种绝决。

想起从前,对照今时今日,让她的泪像断线的珠子般,一颗颗滚落下来,砸在手指上,破碎成一朵朵苍凉的泪花。

在青楼这些年,虽然曾经是个微不足道的丫头,却也看到了太多的虚情假意,粉饰太平,于是自然便知道了冷言以对,便明白了在何时何地得冷眼相看,得要这样不动声色地推拒那些恩客缥缈的同情和怜悯。

只当是看戏。

不过戏里戏外,有时看得却是自己。

摇摇头,嘴角涌起一抹无奈的浅笑,这样的烟花之地,看似夜夜笙歌,温香软玉,只是,谁又能看得到人后的无奈断肠呢?

人只道,青楼女子无情,却不知,这也只是自保的法子。

不能留情,便也只能无情了。

陌上花開水云間8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竟过了两个寒暑,在醉梦楼里的日子,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伴着来客、醉于风月的年华。

两年来,这青楼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最轰轰烈烈的一回,是清扬阁头牌「如意」的「夺红」盛会,蔡大人硬是用了上百两银钱,与多人竞价,好不容易纔拔得头筹,那晚上笙歌宴饮,如意姑娘穿得一身喜气的红,满屋子的男人也瞧着姓蔡的男人眼红,开窇当晚蔡大人找小厮抬了四人大轿,将美丽的姑娘接岀了醉梦楼,不久也传岀「如意」成为钱塘官员二姨太的消息。

当晚,如雪看着热闹的迎娶阵仗,一脸羡慕地说:「要是我呀,要能有个豪绅这般雇了一顶软轿给风光抬回家,甭说做小,要我干什么都行。」

如月在一边笑话她:「妳啊,少胡思乱想了。」

「如意傍上了个好归宿,谁不想吶?」

「人家是清倌,又长得如花似玉,咱们恐怕一辈子也傍不上那样的官老爷。」

如雪嘟着嘴,不悦地说:「就她命好,就咱们命苦。要我怎么服气?」

如月耸了耸肩,双手合十向天上拜了拜,虔诚地说:「我呀,就盼着攒够了银子,赎了自个儿离开,就算回了乡下,也能找个鳏夫好好嫁了。以前好几个姊妹让人赎了身,却被买去当了奴婢,连妾都够不上呢!」

「真的?」

「可不是嘛!要我看啊,当了妾也没用,能生个一儿半女最好,到老了自然还有个依靠,倘若肚子蹦不岀东西,又让大的小的欺负,成天看人家脸色,这不是更惨么?」

如雪怔了怔,终于说道:「我就不信,以后找不着一个好心的大爷赎岀门。」

「能被人赎出去又如何?」嵇瑶忍不住开口:「此身是奴,要买通官司纔得以脱离贱籍,妳我就算岀得了这楼,却也不似如意那般幸运,怕是连个婢女也够不上。」

如雪一脸忧虑地问:「难道说,咱们一辈子都没指望了?」

嵇瑶望着她,不发一语。

真的,她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这样的疑惑。

都是破了身的女子,要嫁入寻常人家,本就不可能,加上这贱籍得跟着自己一生,年华老去之前,能不能再过上几年舒心日子,也很难说了,想要老天爷给个「如意」那般的好运道,也是难上加难啊!

更何况,哪个男人会怜惜这样的窑姊儿,还不会在乎对方的出身?

嵇瑶想起以前的「如烟」姑娘,总是记得那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是,身处在这肮脏之所,哪有可能觅得「一心人」?

她叹息,所有的妄念,在这青楼之中,不过都是些盼不得的想象啊!

夜空清透的犹如深蓝色的宝石,寂静的月色下,只有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是夜,醉梦楼又开始笙歌晚唱。

院子里搭起了看台,台上是最艳丽的姑娘,看台旁,则请来了几个教坊的知名师傅操刀奏曲,两个巨大的香炉也燃了起来,袅袅的兰桂熏香从鼎口隐隐冒出,蒸散在这座无虚席的青楼里面,大红色的宫灯,大片的绢丝帐幔,绰约的红粉佳人,触目所及,均是浮衫飘裾,软玉温香,各种鲜艳的衣装,很是惹眼。

参加的男子,均是知名的权贵,有的看着面生,却衣着华丽,单是手中的折扇,身上的佩玉,就看得出价值连城,想必是京里或其它地方的贵客商贾,这些人知道醉梦楼有了新的花魁,阁楼里所有的姑娘们,更是争得头破血流,也要拚这个傍上高枝的机会。

舞台中央,头牌的「如烟」已经开场,她打扮得极尽艳丽,层层绫罗织起的舞衣,一层比一层轻薄,层层收起,长裙就像一朵半开的牡丹;身为醉梦楼的两大台柱之一,现在有了新人,她自然要全力以赴,免得被新来的「如意」抢光了风头,跑了熟客。

「好美啊。」如雪忍不住喃喃出声。

嵇瑶没有讲话,她只是冷笑,因为这个晚会之上,她和其它姊妹都是绿叶,帮衬新来的红花姑娘出场,动作要齐整,表现也不能太出挑,否则就是老鸨眼中的新刺。

「唱一腔祈愿向天,忘前世,舞一段情深似海,断来生;酒香满堂,相思挂愁肠;妾问君,不求长生长,花间月下断念想,月月十五亏有盈,叹人世沧桑,世事无常,痴痴恋恋,唯此红妆。」

新的「如意」来了,在众人面前献唱,然后跳起了「霓裳羽衣」,那歌声清亮动人,那舞蹈飘然若飞,那容貌美似天仙,但这仙女一般的娇弱少女,却被困在青楼一个方形的舞台之上,由台下的买春客肆意品评;恁她这般灵动清丽,挥一挥衣袖,便如展翅,拟似可以成仙,但凡在这儿仅仅守得住身子,盼着满腔信念的女人,却得不到兑现的一日。

嫖客们啊,巴不得她是红尘中的谪仙,是魔道里的诱人女妖,是自己身下娇啼婉转的荡妇。

但眼下,这「如意」还没「初染」,夺红竞价之前,谁也不能一亲芳泽啊!

伴舞的女子刚连袂飘然下场,龟奴就忙着跑了过来,嘱咐还在喘着气的姑娘们,尽快打扮妥当,去接那些没能得见「如意」的失意男子。

嵇瑶走过「如意」的门外,只见一个衣着富丽堂皇的男子被丫头引了过去,那人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有些不屑的神情,她心中明白,嫖客们只在乎新来的美色,哪里会注意一旁普通姿容的她呢?

每个女子都有几个相好,这是青楼不明言的定律,因此许多姑娘都被熟客点了去,只见到处都是忙碌的女孩们,老鸨也对新的「如意」感到满意,毕竟今晚岀场的结果,是未来竞拍初夜最好的资本,只怕到时来买春的客人,都会挤得水泄不通了吧。

嵇瑶知道今晚朱老爷不会过来,她也就这么一个熟客,自己虽然不丑,却也绝非「如意」或「如烟」那样美得惑人,江南女子娇柔细致,她却是来自北方,身材高了些,这儿的客人多半不喜,纵有些古怪的嫖客将她视为「小倌」一般的妓女,但却是少数,客人就怕点了她却在旁边站着时矮上一截,她也落了清静,多年下来,还不就是这么过着的?

趁着没人注意,嵇瑶走到了后院,这里幽静安宁,和楼阁内的欢声热闹成了对比,但她就喜欢这种轻松惬意的时刻,对着天上一轮明月,以及夜色中黑黝黝的林木,可以放松疲惫的身心。

月光在水面上布满淡淡的银波,她走近池边,蹲下身抚触那清冷的流水,手腕略拨,那光影便破碎成一池的斑驳。

白皙的手指在透彻的水中,黑白应照得无比清晰,显得她纤长的指尖是那样脆弱而美丽;或许她就是这水,是这月光下映照自己的波光,她在池畔沈思,自指缝间滚落的水滴飞快舔噬过细腻的肌理,留下一道道银色的水迹。

恍神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吟道:「兴起笑听轻歌曼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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