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2 / 2)

“此人是你带来的?”

“正是。”

“你觉得他有资质?”

“全凭谷主的意思。”

男人微微一笑:“赏。明日起,带他一同来首殿。”

首殿,便是这六重殿的至高之境么,拼凑之前听来的只言片语,此地应是不神谷最难进入的地方,除了沈雪隐,无人有此权利。那么允许我进至首殿的理由是什么,罩阳神功?可是明明,罩阳神功已经在不神谷手中……我没有琢磨出这背后的意思,却见那群跪在地上的侍者们忽然双手交叠,齐身叩首,恭敬整齐地朗声道:“恭喜谷主得右护法——属下恭迎右护法——!”

右护法?的确,只有沈雪隐一人可至首殿的缘由,便是直阳宫只有一个护法。我诧异地望向那毁脸谷主,他不是真的神经质,脑筋搭错了吧?我前一刻还是人质,被他颠三倒四地叫了数遍太清,现在他状似正常了过来,却是任命我为不神谷的右护法?

这太没有道理了,我隐隐意识到,这个神神叨叨的毁脸谷主,也许与我那师祖太清有着极大的关联,他为何掠夺罩阳神功,为何容颜烧毁,又为何被罩阳神功的火焰引出嗜血邪性却仍不让其熄灭,种种蛛丝马迹,如果找到核心,说不定就能破解掉如今的局面。

沈雪隐往乌莲处看了一眼,便看向我,道:“谷主决策,右护法领命。”

护法,我可完全没有应下这个名号啊。

是了,看之前女官通风报信的模样,这右护法的位子,原先是留给乌莲的,只等着他这次领功而回便能一偿夙愿。只是,沈雪隐却在暗中推波助澜,一方面夺下罩阳神功,另一方面引我来不神谷,而因为背后的某种连结,不神谷谷主似乎对我颇有兴趣,于是这右护法的位置便落到了我的头上,彻底断了乌莲的反噬之心。

沈雪隐这一手使得真是周密利落,既利用了乌莲的求胜之心夺得神功,又利用了我来彻底打压了对方的士气。毫无期待的输与从高处摔个粉碎的落差是完全不一样的,后者足以让真正的弱者一蹶不振,不过乌莲毕竟是死士出身,并没有在殿前失态,他低着头,我也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不过大抵他恨我的劲头,已经远远盖过了沈雪隐。我的这位好友,可真是钻心的毒辣啊,若是乌莲将仇怨归结到我的头上,那岂不是给我树一劲敌,我若真应了右护法的位子,也不会有余力去成为沈雪隐的对手来威胁到他。

沈护法领功受赏一样不缺,又转移了仇恨,更加稳固了自己的地位,正可谓一箭三雕,心深似海。

我想了想,来到这里,我只为取回属于直阳宫的东西,那么有一个出入自由得多的身份,倒算是利大于弊,总比被押送去不神谷的牢房,每日忠肝义胆地等死要有用得多。我将心头的种种不适压下,拱手道:“承蒙谷主垂青,在下自然却之不恭。不神谷风景如画,能在这里逍遥度日,也是人生一大美事。”

毁脸谷主闻言,笑容更深了:“像,这虚伪欺骗的姿态,简直一模一样。”

我心中一惊,此人似疯非疯,似傻非傻,阴晴不定,是个棘手的人物,况且武功深不可测,待在这样的人身边,不长出十几个心眼来,只怕活不够几日。

“你叫什么。”

我略一惊愕,原来沈雪隐并未说出我的姓名。云华之名是掌门亲赐于我,是我存在于直阳宫的证明,我虽已交出罩阳神功,背叛了师门,但是如今成为不神谷的右护法,则是彻彻底底地投身他派,我不想用这个名字,去背叛那个人。

“宋庭宣。”我道,“在下宋庭宣。”

男人蹙眉,脸上明显有些不悦:“宋姓多余。”

姓氏于我而言,除了血缘,没有任何真正的意义,我从善如流:“庭宣领命。”

三十七 行如累卵

自从成为不神谷的右护法,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变脸如翻书,笑脸胜春花。不神谷的花骨朵们不仅个个低头逢迎,把净手规矩忘得干净,还都千篇一律地恭祝右护法福寿永享,仿佛当日把我视作蝼蚁臭粪的是另一帮人一般。沈雪隐对这些阿谀曲从一贯地安之若素,他也许早看透了权力的本质,懂得如何掌握和利用它,我学不来那人的排场,头一天在寝殿醒来,便把那群等着更衣束发的陪侍们赶了个干净。

来了一月有余,我发现不神谷的谷主极少踏出六重殿,多半事务都是沈雪隐主持大局。此地秘境甚多,自然景象堪称奇特,饶是我以巡视之由走遍各处,也并不确定何处是不神谷的边界。而沈雪隐也有意无意地警告了我,身中幻蟾水,就别再想怀有异心,没有人能够瞒过谷主的眼睛,包括他自己。

也许他的忠告并无差错,我在月中之时总算明白了为何此物唤作幻蟾水。圆月当空,蟾宫如梦,浑身犹如百虫啃啮,钻心奇痛,我在失去短暂听觉的瞬间出现了斑斓的幻觉,有一个人红衣乌发,赤足坐在雕栏上饮酒,他看向我,眼瞳中盛满了璀璨的笑意,他似在唤我,云华,云华……

明知是虚假的,但是身体却无法克制拥抱他的冲动,我按着胸口,踉踉跄跄地走向他,手指刚刚触碰到他的脸颊,沈雪隐的声音便落在了眼前:“云华。”

月光之中,周围的景象重新复苏,沈雪隐的脸孔清冷得没有温度,我收回手指,不知道是在庆幸,还是在惋惜。

“如果选择了沉溺于幻境,会如何?”

“会死。”

月圆之日是一月之劫,听起来,还挺雅致的不是。

后来在六重殿的温水池,我作为忠心耿耿的右护法替不神谷谷主沐浴守卫,魔头懒洋洋地湿手一挥,我便接到了一颗五彩明丽的丹丸。

竟是劫火金丹。

“一月取一回,”他也不转弯抹角,只从水池中走出来,任侍女替他披上亵衣,“若是忘记了,次月便也用不着取了。”

原来劫火金丹出于不神谷,那么刘正旗当日将它视作珍宝,并非痴迷医药内丹,而是因为自己受制于人,只能依赖于幻蟾水的续命药。

之前的一切,是在把我当白痴耍么,为了掌门的安危,出卖直阳宫,甚至离开他,就为了一颗,在他们眼中根本不足为奇的金丹。

魔头看我神色有异,嘴角扬起一抹畅快的笑意,他浑身半湿,亵衣被水汽氤氲出里头的肤色。那人被烧伤的半张脸孔与他惨白的身体格格不入,鬈曲的头发绕在肩上,衬托之下更加诡异,狰狞,和刺眼。

“庭宣,”他慢慢走过来,湿漉漉的手臂挂在我的肩头,像一条滑腻的蛇,“罩阳神功交给你练可好?”

我只维持着按剑的姿势,略微低下头表示服从:“谷主之物,庭宣不敢。”

他大笑起来:“很聪明。”

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暗杀太乙派掌门。不神谷处决了刘正旗,致使武林盟主之位空悬,太乙派没有按捺住性子,打算抢占先机霸占空缺。我知道这是那鬼谷主考验我的一道关卡,他在看我忠不忠,逃不逃,其实答案并不困难,我不可能走,也不可能走得了。

服了数次劫火金丹,功力已经增长得今非昔比,太乙派的老头被斩在剑下,头颅由一名刀卫割下收进木盒之中。我并非没有杀过人,但是在走出大堂之后,看到角落里躲藏着的身着道袍的年幼弟子,竟也觉得,自己是那么肮脏。

重回江湖,若说没有任何动摇,那只是在自欺欺人。太乙距离平湖城很近,山脚下望去,远处那些层峦叠嶂的险峰中,也许就有着直阳宫微弱的一角。但是最后,没有想象?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