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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2 / 2)

女人们听不懂我的话,推来推去的笑个不停。一般阿拉伯人肤色接近浅浅的棕

色,并不是黑的。

那一天,我们喝完了茶,就告辞回家了,走之前,黛娥他们车内还有半盒子的

鸡蛋、几颗洋葱,我们尽己所有的,都留下了才去。

这件事情,很普遍,事后也就忘了。

过了十几天以后,晚上有人敲门,我跑去开门,门外就站著那个帐篷中相遇过

的人,夜色里,跟著一个穿袍子的黑人那个烧茶水的。

我大喊了一声∶“荷━━西━━来━━”那个人对我们夫妇说,要送给我们一

个奴━━隶,说著往身后那个高大的黑人一指。

我们拚命拒绝,说家太小,也没有钱再养一个人,更不肯养奴隶,请他不要为

难我们,这太可怕了。

那个主人不肯,一定要送。又说∶“叫他睡在天台上好了,一天一个面包就可

以养活了。”

我拉过那个黑人袖子,把他拉到灯下来看了一看,问他∶“你,要不要自由?

如果我们先收了你,再放了你,就自由了。要不要?”

那个奴隶很聪明,他完全明白我的话,等到我说要放他自由,他吓坏了,一直

拉住主人的袖子,口里说∶“不、不、不……”

“你给他自由,叫他到哪里去?”主人说。

“那你还是把他带回去吧!我们这种礼物是绝不收的。”我喊著,往荷西背后

躲。

“不收?”“真的不能收,太贵重了。”

“那我另外给你们一样东西。”主人说。

“只要不是人,都可以。”我说。

那个送奴隶的人弯下身去,在一个面粉口袋中掏,掏出来的就是照片中那只羊

皮鼓。

这个东西,使我们大大松了一口气━━它不是个活人。

以后我们在家就叫这只鼓━━“奴隶”。

搬家到加纳利群岛去时,我们打扮房子,我站著指点荷西∶“对,把那个奴隶

再移左边一点,斜斜的摆,对了,这样奴隶比较好看……”

在一旁听的邻居,一头雾水,头上冒出好多问号来,像漫画人物一般━━好看

白马不是一辆吉普车,只是一辆普通的小型汽车。吉普车是每一个沙漠居民的

美梦,可是太贵了。

我们━━先生和我,不喜欢分期付款,因此缩衣节食的省哪━━省出来一辆最

平民化的汽车钱。指定要白色的,订了一个月不到,汽车飘洋过海的来了。

沙漠的白天,气温高过五十度以上,车子没有库房,就只有给它晒著。等到下

午由我开车去接先生下班时,得先把坐垫上放一小块席子,方向盘用冷水浸过的抹

布包住,这才上路。

回想起来,也是够疯的了,就用这辆不合适沙漠情况的车子,三年中,跑了近

十八万公里的路。有一回,从西属撒哈拉横著往右上方开,一直开到“阿尔及利亚

”的边界去。

又有一次,把车子往沙漠地图下方开,穿过“茅乌尼它尼亚”一直开到“达荷

美”而今称为贝林共和国的地方才停止。

这辆车子━━我们叫它“马儿”的,性能好得教人对它感激涕零。它从来不在

沙漠中赖皮。无论怎么样的路况,总也很合作的飞驰过去。

就算是四个轮子都陷在沙里了,我们铺上木板,加上毯子,用力一发动,白马

就勇敢的跳出来。马儿吃的汽油少,而且从不生病。

到了后来,沙漠的强风,夹带著沙子,天天吹打著驾驶人要看路的那块玻璃。

将玻璃打成毛沙的了。

“白马眼睛毛啦!”我对先生说。

那时候我们已经住在没有沙尘的岛上了。

也舍不得换那片玻璃,将它当成了一场美丽生活的回忆。

我们就在岛上迷迷糊糊的开著它,直到有一天,邻居说要买一辆旧车给大儿子

去开。他,看中了我们的。

我舍不得,虽然开出的价格十分引诱人。

“换啦!”荷西说。我看看他,不讲话。

“都那么多公里了,还不换,以后再也没有人出这种价格了。”

我终于答应了,看了一辆新车,又是白色的。那时候,正是失业的开始,我们

居然很乐观的去换了一辆车。

当那个买主来牵他的马儿时,我将这匹带给我们夫妇巨大幸福的好马,里里外

外都清洁了一遍。它走的时候,我跑到屋子里去,不想看它离开。

没过几天,撒哈拉的汽车牌照被新主人换成加纳利岛上的了。我急急的往邻居

车库中跑,怕他将旧牌照丢掉。

“拿去吧!我没有丢。”邻居说。

我抱著车牌回来,将它擦了一遍,然后挂在车房里。

这两三年来,那种属于我们第一匹马儿的汽车也开始进口台湾了。我特地跑去

看了一看车型,走出来时,发觉自己站在台湾的土地上,那种“恍如一梦”的感触

,很深、也很迷茫。

特别注意那种进口车的广告━━写得不够引人。我心里默想,这个进口商怎么

那么不明白,在中国,第一个用这种车子去跑沙漠的人就是我。厂商找了些不相干

的人去打广告,有什么说服力呢?

而他们,是不会看见这篇文章的━━因为生意人不看书的占大多数。所以,我

就不把这种好性能、好本事、好耐力的汽车名字讲出来。

不知为何这一期刊登的宝贝,在许多照片中抽出来的,都是生命中所包含的“

第一次”。算做是巧合吧,那也未免太巧了,因为真的是随手抽来就写的。

照片中的那套《百科全书》的确是我心爱的宝贝。回台湾来时,用磅秤试了一

下,十二大册,总重二十九公斤。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九七六年,那时因为西属撒哈拉被摩洛哥占去,境内的西班

牙人━━不算军队,大约两千人吧,都因此离开了。

我们∶先生和我,也告别了沙漠,飞到沙漠对岸的加纳利群岛去找事。而我们

一时里找不到事情,只好动用一笔遣散费在生活。

失业中的日子,在心情上是越来越焦虑的,我们发出了无数求职的信给世界各

地的潜水工程机构,包括台湾。也写了一封信给蒋经国先生,信中说∶荷西是中国

女婿,想在台湾找一份潜水的工作,待遇不计。蒋先生回了信,真的,说━━很抱

歉,一时没有工作给他。

那一阵我们住在一幢租来的小房子里,在海边。也是那一阵,荷西与我常常因

为求职的信没有下文,心情悲愁而暗淡。两个人常常失眠,黑暗中拉著手躺著,彼

此不说话。

那一阵,我拚命写稿,稿费来了,荷西就会难过,不肯我用在付房租和伙食上

也是那一次失业,造成了我们夫妇一天只吃一顿饭的习惯,至今改不过来。

就在一个炎热的午后,全社区的人,不是在睡午觉就是到海滩上去晒太阳、吹

风时,寂静如死的街道上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就因为太安静了,我们听得清楚。

有人拉著小花园门口我们扎在木头栅子上的铜铃,请求开门。

我穿著一条家居短裤,光著脚跑出去看看来人会是谁。那时候,初抵一个陌生

的岛屿,我们的朋友不多。

门外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人,身上背著好大好大一个帆布旅行包,热得满脸都

是汗,脸被太阳晒得通红的,就站著等我。

他很害羞的讲了一声“午安”,我也回了他一句“午安”。

一看那个样子,应当是个推销员。

荷西慢吞吞的走出来,向来人说了一声∶“天热,请进来喝杯啤酒吧,我们刚

好还剩两罐。”

我们明知自己心软,推销员不好缠,可是为著他那副样子,还是忍不下心来将

他打发掉。

进了门,在客厅坐下来时,那个旅行包被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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