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想吃什么?我来煮”他像小孩似的突然来了兴致,连忙扔掉手中的烟。可一转身,他却露出一副迷茫的神情:“可惜,我这里现在只能煮面啦,因为我刚住校,好多厨具我都没有买。”
“那就吃面吧,我喜欢吃面。阳春面,呵呵”我傻笑。
“行,我也喜欢阳春面。”他回望我一下,眼里溢满着笑意。我想,他是希望我留下来的吧,瞧,他那孩子似的眼神,顽皮的模样,丝毫让我无法与接近四十岁的他联在一起。甚至在那一时刻,我觉得他和我同岁,与我青梅竹马,而不是我的老师,不是一个如父亲般威严的长者。
不一会儿,热气滕滕的阳春面就端上桌了。面里放了香葱,香油,蒜末,最主要的是放了我最爱吃的辣椒。真可谓是色香味俱全呀?
“一定很好吃!”我饥肠鹿鹿的模样可把他给逗乐了:“饿坏了吧,丫头,赶紧趁热吃吧!面就是要即煮即吃,才能真正吃出面的精髓来!”
“老师,现在我不知啥叫精髓,我只知填饱肚子就行!”我边说,边吃着面条,毫不掩饰我的吃相。他停下筷子,出神地疑望着我,说:“丫头,你太容易满足了!”
突然,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老师,我碗里怎会有两荷包蛋!”
“哦,高三了,要增加营养。只是这里暂时不太方便,只好就煮两个鸡蛋了,你不要怪老师太寒酸了哦”
我的心突而下起了毛毛雨,眼泪像春天的细雨,沿着我冰凉的脸颊滴了下来:“什么寒酸嘛,老师,”我哽咽。
“傻丫头,这也哭?”他用手轻轻地将我的眼泪拭去,笑:“快趁热吃了,不要让眼泪淹坏了原本的好味道哦!”
“哪有?我都快吃完了!”我破涕为笑。
“真是个孩子!”他似笑非笑地摇着头说。
面吃完了,我终于要走了。我迟疑的脚步始终迈不出那道门。终于,他催促到:“回去吧,丫头,太晚了不安全!”
“嗯”我应声,可是脚还是停留在原步。他望了我一眼,笑着敲我的头到:“走吧,我送你!”
“谢谢老师!”
那晚的月色真美,清透的脸,不时在云间穿行,时而妩媚,时而忧伤,时而若少女,时而若诗人,时而快乐,时而深沉。如同我的心。他亦如么?我突然好想知道。
路途中,我们碰到了欣怡。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想象中的她应该是那种微微发胖,有着白晰皮肤的中年女子。然而,让我吃惊的是,她竟然是那样的美丽而高雅,像一个迎着月光的女神。我的心微微一刺,不自然地回望了杨天桥一眼,仿佛在问:“这样的女人,你会不爱上?”
“你送她回家?”她淡淡地问。
“嗯”
接着就是一阵难堪的沉默。空气中仿佛埋藏着炸药,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着燃爆炸。
“真像!真像呵!天桥,我终于明白了,…”说着,她掩面而走。从她的背影里不难猜测出,她也许正在哭泣。
我突然对着那个背影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是歉疚抑是伤感?我说不清楚,但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突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种羞耻!那些不曾在我脑中留有意识的词句像洪水猛兽般地自心底涌处,倾刻间将所有的幻想与憧憬颠覆!那些诗意的画面,那些撕裂过我的相思,那些让我心跳的凝视,还有那新鲜的让我颤抖的吻,如今就好比一双魔鬼的手,死死的缠住了我的脖子。我害怕得几乎窒息!
我飞奔般地跑回书房,一本一本的去翻阅书籍,试图来证明我爱情的纯洁与高尚。然而,遗憾的是,古往今来,对“第三者”从来都只是谩骂。“狐狸精”是形容第三者的通常骂名。而我在不小心中竟戴上了那样的“荣耀”,是哭还是该笑?我对着镜子,一连串的自问。
我想起了林帆的话,她说,杨天桥的离婚是因为某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呢?如果不是我,那么我的爱就没有一点错?我对那个女人就没有一点责任了?想到这里,我方安然入睡。梦中,我一千千万次的祈祷,杨天桥离婚不是因为我!
“告诉我,你离婚与我无关!是不?”第二天没等校园的人走完,我就冲进了那间小屋。
“当然,我说了与你无关!”
“可是,昨晚她为何说那样的话?”我想起了昨晚欣怡的话,和她看得我发麻却悲凉如水的眼神。
“真像什么的,”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不用想太多,…”他望着我,叹了口气说。接着就轻轻地拾着我的肩问:“丫头,怎么了?想退缩了?”
“哪有?”我毫无底气地答,将头扭向窗外。那时,透过枝叶渗进的夕阳正巧落在了他的脸上,使他看上去仿若半轮月亮隐没于云层间。他没有再追问我,而是退回到座位上,从口袋里掏出春城牌香烟。刹时,屋里迷漫着一层烟雾,他忧伤而沉默的眼神仿若一个多情的剑客,我真想冲上前去,夺去他手里的香烟,用我最最柔情而甜美的吻拥抱他。然而,我并没有那样做,而是抬了一个登子,端坐于他的跟前,望着缭绕而忧伤的烟雾发神。
“知道一只烟的寿命么?”
“多长?”
“一只烟最多只能吐26个烟圈”说这话时,他盯着我。神情迷惘而又深情。我几乎难以去描绘,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眼神。那样困惑,迷离,抑郁而又疲惫。也许,也许只有像他这样的男人才有这样的神情?
是曾经沧海么?抑是沧海变桑田?
“我喜欢你抽烟的模样!”我崇拜式的说。仿佛一个不谙事事的小孩对明星的崇拜。
“那以后我只在你面前抽?”
“不胜荣幸呵”我歪着头笑。不晓得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竟然特别想尝一尝烟的味道,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从他的手里抢过了烟。接着我学着他的模样,将烟含在嘴里猛吸了一口。强烈的烟熏呛得我几欲掉泪,他笑呵呵地接过我的烟,轻说:“女人不是不可以抽烟的,只是你还小,不是抽的时候。再说了,抽烟哪像你那样,仿佛要把整支烟给吞下去。”说着,他满含情深地望向我,说:“瞧,该这样抽”我望着他慢慢地将烟放在嘴里,然后像珍惜自己情人般地温柔的吸了一口,之后优美而自然地吐出烟圈。那一连串的动作只在刹那间完成,可却是那样的迷人而潇洒。原来,抽烟也能抽出人格与风度,抽出涵养与文化的。
那是我与杨天桥度过的最美丽而悠闲的时光。每天,我早早的上学,只为更早的能见到他。与他课堂上的默契互动,已经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放学之后,我就背着书包跑到他的小办公室里温习功课。说是温习,更多的时候只是呆在一旁看着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或者,对着他批改作业的背影发愣。他偶尔会回望我一下,检查我有没有专心温习课本,一发现我走神,他总是语重心长地说:“丫头,明年要高考了”。每当如此,我总是撅着嘴应:“知道了!”然后,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耍赖:“允许我发呆十分钟,行不?”他先是拼命摇头,然后总是在我死缠烂打中终于同意:“行了,我服你了!”他故作生气,其实只是拿我没办法。
“我保证,学业不退步!”我举手对天发誓的样子总是会逗着他大笑。
“你真是个小妖精,魔鬼转世!”
“那你一定是个魔王!否则怎会降服我这个小妖精呢?”
我的保证并没有见效,月考下来,林帆已经总分超越了我二十分。对于我这个一直遥遥领先的人来说,可谓是史无前例。就连我那个最最不在意我的父亲,也对我的这种下降起了疑问。
“这段时间干嘛去了?怎会下降这么多?”父亲对着我,面无表情的问。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圣者,而我只是他的一个圣徒。
“只是偶尔嘛,马还有失蹄的时候呢?何况人呢?”我狡辩。对于我一向在父亲的责问面前从不反抗,永远只是沉默的我,我的这种辩解如同黑夜里突发的那束白光,让父亲很不习惯。他用惊愕的眼神望着我,就像望着一个从未谋面过的初识者一样,是那样的难以置信。
“我听到了很不好的传言,看来是真的!”他淡淡地丢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回卧房去了。在关上门的时候,传来他中气十足的声音:“你好自为知吧!这次算是初次,下次再如此,就不会有这么客气啦!”
为了那段隐秘的恋情,我唯有让自己的学习再如曾前般的遥遥领先。我仍就去杨天桥那里,仍在晚饭之前赶回家。只是,我不再只是发呆,不再只是对着他的背影沉思,不再迷恋他那若即若离的烟雾。我真的用起了功,而且很努力很努力。而这时候,杨天桥一面为我的努力欣慰的同时,一面又为我的身体担忧,因为,我仿似一束被折的鲜花,身体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在那勤奋努力的日子里,唯独让我轻松而惬意的时间就是从学校回家的那段路。因为,那段路里,没有学习,没有烦恼,没有名次,没有前程,只有杨天桥,只有他的陪伴。
他总是望着我进入家门,听见我关门的声音,才会掉头重回学校。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以为的秘密,以为的只属于我与杨天桥的快乐,却很快变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