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路上看见的情况,也有些怯意,也就顺他意思留在行馆里,乐得自在,只是有些无聊,拿出他吩咐带来的书籍乱翻一通,却多是一些论治国顺民的文章,看得我直打哈欠,心想这个罗恒从风流公子变成忧国忧民的臣子,倒是皇帝舅舅的一大幸事,我甚至龌龊地想,看来我害得他去浸猪笼,也不见得全是错。
看书不成,总得找点别的事做。一眼瞥见他有些批文放在桌上,想起上次帮他誊录奏章还反被他责骂,灵机一动,便临摹起他的字来,心想等有一天可以以假乱真,看他还骂不骂我。
这两天罗恒都是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瘫倒在炕椅上,一副累极的样子。我过去请他起来洗脸更衣,他动都不愿意动,我无奈,只好随他躺着,自己打水来就着帮他洗刷。
我脱下他的鞋袜,发现他双脚都被磨得起了水泡,我轻轻一碰,他马上嘶的一声要把脚往回缩,看来是痛的不轻,可怜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真是难为他了。
我用热水泡湿汗巾拧干,替他敷脚上的水泡,想他白天走了那么多路,腿也应该很酸了,于是干脆把他的小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慢慢替他揉着,揉了一会,看汗巾凉了,又拿去泡热拧干再敷,如是者几次,直到盆里的水也冷了,才拿出从家里带来的药膏,小心地替他抹上患处。
抹完抬头,瞥见他飞快地闭上眼睛装睡。
这个人真奇怪,睡就睡,没睡就没睡,有什么好装的,又没有人说他偷懒。
我轻轻地打了一下他的腿,拿开,然后起身去倒水,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微微打鼾,竟真的睡着了。我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心里感叹的同时,竟然涌起一丝异样。
视察完灾情之后,查账册,阅宗卷,问官员,听上诉,写奏章,每天罗恒都忙得团团转,一直到八月中,才基本完成湖东三个州的考核,准备移师湖西省。
我也一样忙得够呛。
以前在罗家,虽然说也是侍候罗恒,但是妈子媳妇丫头一大堆,外有罗成,内有兰嫂子管家,罗恒的衣服物饰基本都是杏柔在打理,我只不过是在罗恒跟前晃来晃去,斟茶递水,都不过是左手递右手的事情。
可是到了湖东之后,虽然行馆配备了厨子和粗使妈子,但是很多事情还是要我亲自操心,淮安只管在外面跑腿,内里事务全是我在打理,虽然不比在家里讲究,但是也够我累的了。
只是我的身份却令人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这个人偷看我们嫣儿。是的,偷看!
第三十六章
我一直男装打扮,对外称是罗恒的书僮罗焉,只有罗恒和淮安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从京城启程的时候那些侍从已经笑我细皮嫩肉,可能是罗恒的男宠。到了湖东之后,我又变成罗恒内务管家,行馆里的仆人都称我小罗管家,可是这个小罗管家长得实在是俊俏,不仅那些婶子大嫂喜欢,就连有些男仆人都爱接近我,为此我苦恼得很,又不好和罗恒直说,怕添他烦恼。
不仅如此,就连巡抚陶正,都曾经想调戏我。那是刚到挺州没多久,陶正从他住的东院踱到西院,找罗恒闲聊。既然是客,我自然要沏上香茶招待。
那个可恶的陶正却不接茶盏,竟然趁机捏我的手,色迷迷地说:“啧啧,看看小哥这手,人人都说罗大人不喜女色,我还纳闷,原来……原来另有因由,难怪,难怪。”
我大怒,这厮在从京城来的路上就有好几次不怀好意地看向我,只不过隔得远,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想不到这次竟然当着罗恒的面揩我的油,真是太过份了!我甚至怀疑他过来西院不是找罗恒说话的,而是借口来调戏我的。
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也不管茶盏摔在地上,杯子碎片和茶水溅了我和陶正一脚。陶正连连后退,忽然把脸一翻:“你这个奴才,连茶也端不稳!”
罗恒在旁边终于出声了:“怎么端个茶也端不好!去叫淮安来,看待会再收拾你!”
我赶紧退下,躲到房间里生闷气。
过了好一会罗恒才进来,看我还鼓着气就说:“还生气呢?他是我上司,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以后你离他远点就是了。”
哼,离他远点,今天是他自己跑来的好不好。
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你就由得他们笑你好男风?”
罗恒的脸沉了下来,半天才说:“那又怎么样?”
哦……是了,我忽然明白,他不能人道,又怕别人知道,所以装作好男风掩人耳目。可是他也不知道我听见他酒后胡话,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我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我一时不知怎么应答,所以沉默。
过了一会他的脸色缓了下来,却依然严肃,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喃喃自语:“奇怪,陶大人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什么样子?我想起他刚才那个样子就想吐。
“他为人还算正派,平时并不好酒色的,为什么今天忽然这样,难道认出你来了?”
“你说他知道我女扮男装?”
“他可能知道你是文亭郡主。”
那也不奇怪,皇帝舅舅为罗恒平反,把我罚入罗府为奴的事,是下过圣旨的,因此满朝的人都知道,他身为罗恒同僚,知道有什么奇怪的,那么如果他看出我是女扮男装,自然就不难猜到我原来是文亭郡主。
我撇撇嘴,哼了一声:“知道我是文亭郡主还敢调戏我?不怕我向皇上告状。”
罗恒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倒有点后悔带了你出来。”
怎么,嫌我侍候得不够好啊。我鼓着脸看他,没有答话。罗恒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说:“睡觉吧,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还好自那次之后,我都没有再和陶正近距离打过照面,这事慢慢就淡了。
前往湖西省快到延州的路上经过一个地方叫原德县,原德县也是在延州管辖范围,延州太守亲自来到原德出迎巡抚队伍,刚好那天是八月十五,太守与原德知县便在府衙设宴,宴请陶正和罗恒一行官员。
淮安跟了去侍候,我就不去了,也是罗恒不愿意我经常出现在这种公开场合,免得露馅。趁他们去了赴宴,我自己一个人跑到街上去,要买东西。
明天是八月十六,罗恒二十岁生日。
刚认识他那年在松山书院,他哄我出来替他贺生日,却被我泼了他一身酒;第二年我以为他死了,在他坟前与他做生日,哭得死去活来;去年他化名罗亘,在天山围场抗旨拒婚,长跪在阅兵台;今年生日也不得安生,出巡东南三省,舟车劳顿。
我亏欠他如此之多,好好替他做一次生日补偿一下吧。只是我们如今身份有别,他是主我是仆,也不能与他平起平坐,对酒当歌,所以要想些什么别出心裁的东西表达了我的心意才好。
我出来之前便问了驿馆的使役,他们告诉我原德县最好的面店就在驿馆的三条街外。
我打算替罗恒做一碗寿面。
宁州的风俗是未成家的孩子是不能大张旗鼓做生日的,不过生日那天家里都会给他做一碗寿面,那面条是越长越好,有些面擀得好的,一条就是一碗面。至于配料,则是因人而异,富贵人家便讲究些,会有鱼翅、瑶柱、火腿、冬菇等山珍海味,一般的人家只放几片鸡丝青菜,但都会有一个煎得圆圆的荷包蛋,寓意人生幸福圆满。
按罗恒的年纪,一般人大都已经成家立室,但是罗恒原因特殊,他既未成亲,我便当他一个孩子看待吧。
面条我是不会擀的,只好找面店做现成的,我去了那家号称天下第一面的面馆下了定,让他们明天一大早送一碗干面到驿馆,然后继续去买配料。荷包蛋一定是要有的,我买了十个鸡蛋,我就不信十个鸡蛋我都煎不出一个荷包蛋来。还有什么?鱼翅?不会做,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