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教授夫妇接过照片来,走到窗口光明处仔细端详了半天,又看看笑笑,满意地直点头称是。
“金老师,大姨!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哥哥韩春能考上大学也全凭他的辅导。别看他年纪轻轻,但可有理智和上进心了!”
笑笑一听夸奖她的叶青,心里像抹了一把蜜。她也顾不上金杰爱听不爱听,像讲故事似的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了叶青如何雨夜救韩笑的那段往事。
“怪不得呢,韩笑!原来这里边还有一节子‘英雄救美女’的故事!难怪你对叶青有那么深的感情。说真的,你是不知道,不光是我以前,现在我们系里仍有不少不明真相的男同学对你还痴情得很呢!不过,我现在已不胡思乱想了,我只想和你重归旧好。要不,有时走个碰头,扭头装不认识走开,那有多尴尬!真别扭死了!我可受不了!笑笑,我们今后仍以朋友、同学的关系相处好吗?只要你还瞧得起我的话!”
听了刚才笑笑与叶青的关系,一种既不是难过,又不是嫉忿的心绪涌上金杰的脑门。他低着头,十分羞歉地坦诉着。
“金杰,看你说得多不中听!如果瞧不起你,我今天也不会到你家来的。而且,你也是个很有作为的人嘛!咱们以前也没什么,你不要动不动就往心上去。有些事也怪我太清高,没说清楚,还对你发那么大的火!真是太不应该和太可笑了!”
笑笑喜气盈盈地对金杰这样说,这使金杰很受感动。
他们终于言归于好了。
寒假就要到了。
笑笑接到叶青的来信,告诉她自己打算假期陪母亲回农村老家他姨那儿过年,为的是呼吸一下农村乡野间的新鲜空气。他劝笑笑也呆在学校里算了,在学校里集中精力攻读一下外语。因为寒假总共才半个多月的时间,很短促。
叶青在信里只字没提他暂时休学养病的事。因为他不想让笑笑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撒了个谎,他不想让笑笑和她家人知道他现在的窘境和病况。他想悄悄地养好病重新上学后再说。否则,笑笑她一定会为他伤心、难过、流泪,甚至影响学业的。同时,他的自尊心也不想使这一消息让更多的人知道。因为叶青心里清楚,韩家一旦知道了,轻者引起一场场大惊小怪,重者说不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对叶青的建议,笑笑反复思忖了良久。她想念自己的父母亲,更想她的叶青,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写信征求母亲的意见时,妈妈也来信讲,“如果不想回就算了,家里多给你寄点钱就是了,反正就这么几天…”,并给她权力,“一切由她自己决定”。
她终于拿定主意,不回家了。“叶青不在,多没意思!”她这样想。同时,她也想抽出时间来好好逛逛大上海,让神经放松放松。
金教授一家得知笑笑不打算寒假回家的消息后十分高兴,他们都希望笑笑能在自己家里过个愉快的春节。金教授立刻给笑笑的父母亲写信,让他们尽管放心,并说这里就是笑笑的家,他们待笑笑会像自己的亲生女儿那样好的。
金杰更是喜出望外。
他乐此不疲地陪着韩笑出去看电影,逛大马路。不几天,笑笑也跟他相处习惯了,再加上她听不太懂频率特快的上海方言,走到哪都不方便,渐渐地,她也挺乐意由金杰跟着当个“翻译官”什么的。
“我打算大学毕业后到美国去继续攻读学位,你呢,韩笑?”
金杰不光为自己的远景规划着宏伟蓝图,也挺关心韩笑的前途。
“我看你最好也争取出国深造一番,何况你们家在国外也有挺硬的关系!”
他不止一次地这样提醒笑笑。他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她一起远走高飞啊!
“我嘛,毕业后就回到父母身边去,到师范专科学校干个音乐老师,干几年就和我那位结婚。因为那时我也不小了,二十五、六岁的半老徐娘了!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女人嘛,条件局限住了,哪像你们男人那么洒脱,二十五、六岁毕业,正是人生的最好年华,前途无量!”
笑笑若有所思地回答金杰,有时还报以谦然一笑。
她慢慢跟他相处惯了,她现在对金杰的评价较以往有些根本的改变:他是个挺单纯的青年,爱讲话,心底没什么,办事有些毛躁;但他也属于勤奋好学的人,业务很棒,外语长进很大,会待人接物,热情外露…,总之,他是一个外向型人物。俗话说,贵族血统的人,三辈子也换不来,金杰确实有这么点!
金杰能讲许多古今中外音乐界的历史人物,笑笑特别喜爱听,有时也随和着他开心地欢笑。
“到底是大上海泡出来的人,见的世面就是广!不服不行!”
笑笑过后经常这样想。她自己也感到自己的内心在悄悄地起着一种微妙、潜移默化的变化。
不错,金杰是挺招人喜爱的:他谈吐有素,举止潇洒,总是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架势,办事也显得周到细腻得体。
金杰与韩笑的常来常往,不免在学校里有些传言。
“这又有什么呢?只要不越格就行!”
笑笑和金杰各自心底有数,况且他们也都是这么心照不宣地来往的。
“金杰,你要自尊些,韩笑她是有朋友的人了,这些你都知道。平时往来倒不大要紧,但要注意一下场合,别今天音乐舞会,明天时髦电影的整天泡在一起!”
金教授有时严肃地敲打着儿子几句。
“爸爸,看你想到哪去了?我和韩笑一直保持着正常的同学关系,尽管我同她表面上有时也嬉嬉哈哈,可我内心深处有自己的甘苦。我确实很爱她,并且通过有分寸的相处现在更爱她了,但我一定能够有理智地处理好我们俩人的关系,爸爸,你就放心吧!”
金杰委屈地申辩道,他的眼睛里带着恍惚的神情。他一想到自己所追求的爱到头来很可能是一场空时,心情就沉重得气也透不过来。
“唉—,老头子,还是那副老脑筋,顽固不化!年轻人在一块玩玩有什么不好?!而且笑笑也是个自重的女孩子,金杰也受着高等教育,你就快别管那么多了!”
金杰妈每逢这时总会站在宝贝儿子一边,而极力责斥着金教授。
“这——,这——,也许你们说的有道理,我还不是为了金杰好吗?”
金教授自感尴尬,两只手做出投降的架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反驳说。
“你爸这人真是,总爱多管年轻人的闲事!”
说完,金杰妈又迟疑起来,她憋了半天,又转身问儿子。
“金杰,你老实说,你真是那么喜欢笑笑吗?”
说着,她认真地盯住儿子的脸色,并给老教授丢了个眼风示意他走开。
“妈,我今天跟你们打开窗口说亮话吧!我确实很喜欢笑笑,同时我也挺尊重她,她有那么多的优点值得人爱。可我,不能干那种缺德的事,不能干涉和过问她的隐私。我经常这样想,笑笑要是没有男朋友该有多好,我一定会大胆地向她求爱,会毫无顾忌地疯狂地追恋她。可是——”
他难过起来,说不下去了。
“我不多说了,一切都是白日做梦。妈,尽管这样,但我仍喜欢和她在一起,哪怕是一分钟也是一种享受。我们一起谈话挺投机,她人很聪明,也很幽趣,更难得的是她在男女交往方面十分有理智。她有许多美德博得我的敬慕。唉——,妈妈,你一定会骂我没出息的!可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忘掉她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金杰才断断续续地向母亲吐露完他的心绪。说完后,他脸涨红得厉害,他甚至有些不敢正视一下母亲那闪闪发亮的眼神。
因为他跟自己的母亲谈论这种事,毕竟还是一种新经验。可以看出,他一直经受着一种难以挣脱掉的矛盾心理的折磨。
金杰妈听候又皱起了眉头。
“别这样自己折磨自己,孩子,天下好女子多得是,只要一个男子汉有真本事,找什么样的都不成问题。人家笑笑既然有男朋友了,你还是离得远些好,免得将来单相思而不能自拔。妈妈也是过来的人,这些人情世理也还明白。听妈的话,别那么发傻,孩子,你还年轻,应该多在学业上下下功夫。大学毕业后,个人问题好解决得很。”
看到儿子苦笑了几声,摇了摇头,做母亲的又心酸起来。她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又说。
“孩子,如果你真是那么喜爱笑笑,那就大胆地去全力地追她,不要有其他顾虑。我看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听妈说一句不该讲的话,古今中外,情场上是不讲什么道德和人格的的,谁赢得对方,对方就属于谁!”
说完,她那光亮的眼睛狡猾地眨了几下。
“妈妈,你说得对,我不能让笑笑落到别人手里,不管是什么人。不过,妈妈你放心,我也决不会干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来!”
妈妈的一席话,似乎使金杰多少开了点窍,这位又被重新煽起了妒火的年轻人真的要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了。他走到钢琴边打开琴,在漂亮的排排琴键上信手弹奏起来,这音乐声听来优美而又近乎悲戚。有时,他弹弹停停,过了好半天,又停停弹弹。
这几天,金杰就是这么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