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是蓝空碧海,天水一色。但眼下却是满天云翳,雾气奔腾,飘渺迷离,凝雨欲滴,令人诧异不已。
风送云去,山随云移,这般幻景,大概就是古人把云山当作神仙出没之境的原因吧。
快晌午了,游人们随导游员从明霞洞下来,来到石桥上休息。石桥两侧有洁净如玉的石凳,人们就坐在这里憩息,同时还可以越过小池眺望庭园的景色。
坐着憩息的人们,有的在喝饮料,有的在吃东西,不知疲累的小孩子正在桥当中欢快地跑来跑去。
“笑笑,你累了吧?”
叶青将水壶递给她,关切地问。
“一点也不累,就是两眼不够用!”
笑笑咬了一小口面包,用舌头尖舔了舔从面包片上淌下来的果酱,笑着说。
阳光又全力以赴地倾射下来。
云山到处散发着清新的泥土气息。芬芳的嫩草地毯似的铺在一块狭窄的台地上,旁边是深谷,打深谷的幽暗的裂缝,可以听到一种奇特的或许是地心发出的声音。
他们俩人离开熙熙攘攘的众游客,在不远处青翠的崖顶站了下来。
俯望着披上夏装衣裳的幽谷,望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有的像镶着珍珠似的长满了雏菊,有的像一片黄金似的长满了毛莨。今天,所有这些草木都在阳光下笑逐颜开,透明的翡翠和琥珀似的光线在它上面嬉戏。
匆匆吃罢午饭,大家又携手同行。顺坡路往西南行进约两里路,一同爬上了那陡峭的石梯,来到了上清宫。
这座宫舍建于山谷深处的一块平地上,周围密林荫浓,树苍竹翠,泉溪潺潺,前后山峰围拱,巨石磊落,环境清幽恬静,真乃天赐“修行炼道”的好地方。几株银杏树,其中两株据说已有九百多年的树龄,长势仍很茂盛。
出了上清宫往西南再行两里地,向西俯眺,远山两坡峭立,一道花岗崖壁,像龙飞腾而下,这就是人们交口称绝的“龙潭喷雨”的龙潭瀑布了。
云山的瀑布尤以清泉取胜,加之附近青山秀水,瀑布声震幽谷,溅落雨雾,在骄阳之下顿觉清爽。
瀑注龙潭,旁有石台展布,游人可坐石上。叶青和笑笑夹杂在游人人流中观山赏瀑,倍感有享受不尽的雅兴。
…
不觉间,太阳已经偏西。阵阵山风吹来,似乎在关照人们该休息了。
山脚下出租汽车发出阵阵鸣笛声,它催着人们赶快集合回归。
无奈,在导游人员的敦促下,人们只好依恋不舍地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几经周折,峰回路转,汽车终于开出颠簸的山路奔上通往市区的大道了。
笑笑推开车窗,满含着泥土芳香的、暖烘烘的气流,亲切地扑打着她。她把手背垫在下巴壳下,望着窗外的野景痴痴遐想。
她在想什么呢,叶青暂时猜不透,众游客更不在意,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正在打盹儿。
叶青终于察觉到了,经过这一天,那些浮在她感情表面上的惆怅、困惑和气恼,都渐渐随风漂逝掉了。他借助笑笑旁边的窗玻璃反照,才看到了她的脸。哟,她仿佛开朗多了,也深情多了。
夜幕渐渐地拉下来了,汽车进入市区时减速行驶着。
街头上的喧嚣声也逐渐低沉,原先还在屋角边上的半轮明月已高挂在空中,深蓝色的天宇下可以看得见几颗疏落的星辰在那儿眨眼。微风吹过,身上顿感一阵清凉,白天的溽暑似都全部消尽。
笑笑和好几位游客早就疲倦地在车上睡着了。她偎在叶青怀里睡得那样的甜蜜、满意和幸福。叶青轻轻挠身将车窗关牢,她都没有察觉。她嘴角上挂着一丝迷人的梦笑。
烦闷而炎热的盛夏季节往往给人以特别疲劳的感觉。树上的知了难受得叫个不停,仿佛在吹奏一支令人昏昏欲睡的催眠曲。
游玩云山的第二天下午,天气还是这么热,而且闷热。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直射进来,房间简直像个大蒸笼,电风扇横吹竖扫也不济事。
下午,笑笑爸爸和哥哥都有事出去了,一切渐趋安静下来。昨天的旅游疲劳似乎今天才反过乏来似的,笑笑和妈妈一倒头就睡沉了过去。
窗外一角的蓝天白云,一会儿聚拢,一会儿又舒散,不一会儿又聚拢…,任意变化着。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阵急促的邮车车铃声在环山支路十号临街大门口频频振响,它划破了大院里的正常宁静。
“韩天教授!韩天教授的航空挂号信!谁家姓韩?”
邮递员小伙子站在院里的大树荫凉地下喊叫着。
闷热的天气索性使他把深绿色的工作服脱下塞在后车座上。他手里拿着一个等着信主人签名字的工作夹,一边用它扇着风,一边四处张望。显然,他有些不耐烦了。
睡意朦胧地笑笑倏地从床上跃起,她顾不上叫醒妈妈,啪嗒啪嗒地拖着凉鞋,应声跑下楼去。
“是我爸爸的信吗?”
笑笑喘息未定,她边理着蓬乱的头发边问。
“你们家真是难伺候,到底是大教授呀!哼—,要不是航空挂号信需要签字,我早给扔到楼梯口去了!”
邮递员小伙子耷拉着脑袋,没好气地抢白着笑笑。
“对不起,师傅!都怪我,睡着了!太对不起了,让您久等了。来,师傅,上楼喝杯水凉快凉快吧!”
笑笑感到很难为情,赶紧陪笑解释。
也许是笑笑那口甜润的普通话引起了他的惊奇和好感,他忙抬起头来。
“啊—,没关系,没关系!别放在心上,我只是说说气话!”
当邮递员小伙子抬头看清站在他跟前的是位容貌清秀的姑娘时,方才那股无名火顿时化作眉开眼笑。
“来,来—,在这地方,就接着这个名字在下面签个字就行了!”
小伙子把工作夹递到笑笑跟前,十分殷勤地指点着。
“多谢你了,好啦!”
签好字,笑笑满意地望了他一眼,道谢说。
“再见,不客气!”
邮递员小伙子高兴地点了下头,冲她笑了笑,跨上自行车一溜烟走了。
“哎呀,怎——么,是美国来的信?”
笑笑看到信的落款惊骇地叫了一声。
“笑笑,哪来的信?快拿回家来看!”
笑笑妈在屋里也听到了点动静,她起床后,手拿一把折扇,探出半个身子来高度敏觉地赶紧暗示笑笑。
笑笑没有立刻往楼上走去。她在仔细地把信撕开。撕信的时候,由于激动,她的手有些颤抖,信封口被撕歪了,差点没把里面的信瓤撕破。
笑笑像没听见妈妈的招呼一样,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大松树下。她看得那么专心,她的眼睛闪着异常兴奋的光亮。她的心房在怦怦作跳,持信的双手在颤颤发抖。
“怎么回事?笑笑,到底哪来的信呀?你这孩子!”
笑笑妈急得又把身子往窗外探了探,她对笑笑的沉默感到很不对劲,又问她。
“妈妈,美国来的信!舅舅来—来的信!”
笑笑激动得几乎停止了呼吸,她一口气把信看完。突然,她扬起手中的信,冲着楼上急不可待的母亲挥臂叫喊起来。
没等妈妈反应过来,笑笑就象挣开缰绳的狂马一样,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楼上。门还没有关好,她兴奋地又叫喊起来。
“妈妈,是舅舅来的信!真的!他过些日子就要访华了!”
笑笑躬下腰,望着直崩崩地愣在窗边的妈妈,一边使劲摇晃着妈妈的肩膀,一边挥舞着手里的信,她兴奋地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说什么?笑笑!你美国的舅舅来的信?怎么,他要回国了吗?”
笑笑妈急冲冲地走到门前,顺手将门关牢。她用背倚靠着门,手反剪着握着门把子,一字一字地问。
她那睡意未消的脸,显得既无精打采,又惊慌失措,既苍老又难看。
“对,妈妈,一点没错,是在美国的舅舅来的信。不信,你瞧!”
看到妈妈那副慌乱的样子,笑笑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把信塞到妈妈手里,拉妈妈坐在沙发上,用手指着信上的字字行行,念给妈妈听。
姐姐、姐夫:
您们好,全家安好!
分别这么多年,也不知你们迁了新居没有?只好照着过去我最后收到的您们来信的地址,试写试投这封不便多啰嗦的信。
我现在在美国费城管弦乐团工作。这次应中国文化部的邀请,有幸来华访问演出。估计一个月后,我们将抵达北京。
届时我给你们拍电报。
此致
阖家幸福!
见:袁光
×;年×;月×;日
“喔—,我的天哪!”
笑笑妈听完信,她那因激动而微微抬起的双臂松了下来。她深深地舒了口气。
“妈,就这些,你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