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有时把自己所知道的新奇事讲给妈妈听,妈妈听了将信将疑。
他有时也喜欢讲给笑笑听,她听得满脸欢喜,如同一个天真的孩子在洗耳恭听“天书”。
她总是喜欢赞许地笑笑,然后,静下心来,预备继续听下去。因为她往常很少有时间去领略一下爸爸的书架。
韩教授的书架使叶青似乎看得见光明的世界在他们周围充满着笑意。但一想起笑笑那双失神的泪眼,却又觉得远景非常渺茫。
冬天是在寂寞和苦闷,但却是在勤奋的学习中过去的。
转眼间,春节快要到了,人们都在忙碌着筹办年货。
这年,叶青的初中业校学习已经结业,成绩是出色的。年后,他打算再上下去,补习完高中课程。
这段时间,他的口琴也练得有些音调了,连笑笑这位不愿轻易夸人的“音乐大师”,也默然承认他的口琴演技有了长足的进步。
韩笑的小提琴技艺不用说更有明显的提高。她已拉完了小提琴的主教程《开塞》练习曲,尽管只有36首曲子,可她整整苦练了好几年。
现在她正在结束《马扎斯》开始练习一个名叫《顿特》的教程。这些,叶青并不太懂,只是从她哥哥韩春那里听说的。
笑笑的英语学得比叶青好得多,尤其在口语方面,这也许是女性得天独厚的优势所在。有时,她还和叶青进行一些简单的会话。
每当这时,在外间屋忙活家务的母亲听到后便会幽趣地直笑。
韩春自工作后已很少弹练钢琴。
据笑笑讲,他正在自学《图书馆学》那本书。整天忙着研究如何分好类、管理好图书,如何检索、上架、借阅、收集服务效果等工作问题。
他利用大学图书馆的有利工作条件读了不少书,自然知道的事情也不少,这大大丰富了他的大脑。
他有时也喜欢趁笑笑和叶青都在的时候,眉飞色舞地讲一些新鲜东西给他俩听。
韩天教授是位博才多学的老知识分子。每逢叶青去,只要他在家,总少不了侃侃而谈,给晚辈们讲一些有启发性的科学故事。
他的口才很好,声情并茂,引人入胜。
有一次,他竟有根有据地给大家讲了一段有关自动电话机如何发明出来的故事:
自动电话交换机的发明家叫史端乔,他原是美国一家殡仪馆的老板。因治店有方,生意兴隆而招致同行们的嫉妒。他的一个对手设法买通了电话局的“接线”小姐,凡是请史端乔办丧事的电话都被接到他那部电话上去了。仅半年,史端乔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当他弄清楚原因之后,一气之下,抛弃旧业,决心研制不需话务员接线的自动电话交换机。经过苦心钻研,终于成功。1889年,他的发明获得了专利权。1892年,在美国印地安那州正式投产。这就是现今仍见使用的三磁铁上升旋转选择器型即史端乔式自动电话交换机。
韩教授不仅善用那些名人轶事循循诱导孩子们发奋学习,而且经常敦促他们认真锻炼身体。
记得叶青在雪天到笑笑家去,教授就会催着他们一起出去到车少人寂的坡地溜冰滑雪。
走出屋内,漫天的雪花大片大片地飞舞着。纯净的白雪,如同天宫喷泉在远处,一闪一闪地诱人眼目。
雪刚停,微风就会吹来,吹得高处的过厚的积雪籁籁落落地掉下来。
马路和街道上,车压人踩,雪很快融化了,露出柏油地那黑呼呼的粗线条。
笑笑欢快的笑声,驱散了逼人的寒气。皑皑白雪衬托着她那娇美的姿影,飞溅的雪花点缀着她那秀丽的眉梢。
有时,叶青和笑笑能在铺满白雪的林间小路上漫步很长时间。
小鸟在松树中啾啾尖叫,雪散发着清新的气味。寂然无人的幽境,使人的心脏似乎也悄悄地静止不动了。
“啊—,多美的银色世界!”
韩笑忘乎所以地高举手臂,赞叹道,然后,清脆地笑了起来。
叶青伸了个懒腰,使劲舒展了几下身骨架,尽情地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
是啊,多美的银色世界!
叶青无限感慨地望着突然像是对大自然很陌生的小孩子似的笑笑。
平时,笑笑很少出门,更谈不上赏雪了。自认识叶青后,除了到他家坐坐,有时几个星期她也不会迈出街门一步。
她往常一人忧心自己的前途,尽管她嘴上很少吐露出来,但从她那股十分珍惜时间、利用时间、抓抢时间的拼命精神上足可以体察到。
功夫不负有心人。笑笑的小提琴技艺已迈入炉火纯青的门槛。
出自她弓指下的小提琴独奏曲,像马蹄声那样清脆流畅,随风飘荡。行人至此无不叹为听止,盼顾离去。
贝多芬的《春》奏鸣曲,出自她的小提琴,仿佛要把庭院内参天大树上的积雪融化,使人感到春天在向人间窥探。
她演奏的《夏天的花园》,唤起人们的美好回忆,使人忘记了冰寒酷冷。
她的琴室飘出的《秋风》一曲,给人以漫步于秋收的乡野小路之感,阵阵“秋风”吹来,“麦香”扑鼻,沁人心脾。
听呦,她演奏的《冬雪颂》,使人觉得在随着雪花飘飘然。
笑笑和她哥韩春合奏的《吉普赛之歌》惟妙惟肖地把吉普赛人那种热情奔放的豪爽姿貌逼真地展现在听众面前。
叶青为笑笑的进步感到由衷地高兴。尽管他对小提琴一窍不通,但自从认识笑笑后,他不知为什么,对小提琴竟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在他心目中,它就是她,她呢,差不多也是它。琴声似乎就是她的笑声。
“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他经常这样想。有时也会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内疚。
为了使笑笑能有更多的时间拉练小提琴,叶青跟她学会了识抄五线谱。
从那以后,许多难得的谱子只要笑笑一借到手,叶青便会全力以赴地像今天的静电复印机扫描感光印刷那样,逼真、无误地快速“复印”下来。
手稿交给笑笑。看到她那赞不绝口的高兴劲,他心里就像抹了一把甘甜的蜂蜜。
这天一清早,天空飘着大片的雪花。路上才刚刚扫过雪,现在又积上白白的一层了。
刚吃罢早饭,韩春匆匆来找叶青。
他摘下皮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眼下正上演风靡全市的朝鲜电影《卖花姑娘》。
“看着笑笑一天天瘦下去,光一个劲地拉琴,我们全家都主张让她休息休息。这不——,我好容易托人弄了两张票,满指望她能跟我去看这场电影,可她一口拒绝了。叶青,我看她一般都听你的话,你约她同去吧,她或许能同意的!”
说完,韩春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向叶青求助。
“那好吧,我去试试!”
叶青二话没说,接过了电影票。
笑笑终于迈入她很少光顾的影剧院了。
他俩并肩挨坐着,同时为银幕中的女主人公花妮的悲惨遭遇潸然泪下。俩人不时用同一块儿小手帕传递着擦去同情的泪水。
“叶青,咱们回去吧!”
电影才演了一半,笑笑就起身拉着叶青往外走。
“那走吧!”
叶青一步三回头,十分不情愿地陪着笑笑离开了漆黑的影院。
雪花,似乎越飘越大,影院售票口却热闹非凡。那里,文化生活饥饿的人们摆成一条长龙,耐心地等待买票。
“也许笑笑触到银幕上的某一悲景而生情?莫不是她又思挂着她的小提琴了?”
叶青看了一下泪痕未干的笑笑,把到了嘴边的问话又吞了回去。
他们离开影院,互挽着手,走到大街上。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吹在他们那由于激动和紧张过度而发烫的脸上,顿感清晰一新。
他们什么也不想说,似乎对这种影片的含义内心有所共鸣,各自回家了。
雪后初晴,空气湿润而清新。屋顶上的积雪经阵阵微风一吹,纷纷扬扬地下落,扑在脸上,凉丝丝的。
部队一年一度征召“文艺兵”的工作又开始了。
这年冬天,笑笑打算报考一下解放军某部队文工团。
她跑去把这一想法偷偷告诉了叶青,并再三叮嘱他千万别对她父母“泄密”。因为她担心一旦再因她家的海外关系而不能录取,爸爸妈妈会因为知道了缘故而未能录取定会伤透心的,韩家再也经不起这类折腾了。她不想让家人知道。
她想,如果一切照旧,就权当没这回事,自怨自艾认命算了。
叶青对笑笑的策划表示全力支持,并答应陪她前去应试。
今年的雪特别多,头天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
大早起来,满院都是洁白的琉璃世界。树上开满了洁白的冰花。冰雪将一条条树枝压弯了腰,树枝们都低垂着头,显得那么地谦逊和负重,也可以说是逆来顺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