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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2 / 2)

“无所谓了。”看着许秉昌摔门走了,外婆教导女儿说:“只要他给钱给你养崽,随他去。男人嘛,有几个好的?!”

“那是,就是好的也轮不着我们。”江蕙夹了块鱼,用指甲剔出刺,把肉扔到蓝灰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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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散了

红灰曾经有过一个关于她和父亲的想象,她幻想着在她的劝说下,许秉昌决定重新做人了,他不再往家里带各种各样的钱包和乱七八糟的女人了,他像邻居吴大叔一样,也到了一个工厂,做了一个靠劳动吃饭的普通人;或者像张满,摆一个小摊……

她一直在犹豫着是否该劝告她的父亲,该怎么劝他。为了这个,她烦恼得很。

正当她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意外结束了她反复着的思想斗争,那就是许秉昌终于被抓到了牢里,他的罪名是盗窃银行财产数额巨大。那时候的银行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备的保险系统,所以让许秉昌和他的同伙有了可乘之机。遭到盗窃的是城郊的一个农业银行,但警察还是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那天已经很晚了,许秉昌刚刚回到古道巷,这条巷子静静地,张满的槟榔摊收了,也没有了油炸臭豆腐和兰花干子的叫卖声,各家的灯都熄掉了,整条巷子似乎都已经睡去。许秉昌独自一人走在长长的巷子里,忽然觉得后脊梁有些飕飕地凉。他裹紧了衣服,正准备打开自家的房门,就被身后窜出的两条黑影给按住了,他没有出声,只在心里哀叹一声,就低着头被扭着胳臂带出了他家的巷子。他知道,这以后应该是再也回不到这里来了。

没有人去告诉江蕙,因为巷子里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江蕙听到这个消息是从邻居家的收音机里,邻居家的收音机的声音一直开得很大,收听着本地新闻。到那个消息播出来的时候,突然声音小了下来,正蹲在门口刷牙的江蕙这才知道,她那经常整夜不归的老公其实昨天晚上是回了家的。

许秉昌被执行死刑的时候红灰在上高一,外婆早已经回了县城里,独自她的生活。邻居们在私下里说父亲的结局不是个意外,而是意料之中的,他们还预言道,如果再不管束,蓝灰迟早也会像爷爷和父亲那样。

就在这时候,他们年轻的母亲江蕙终于从牌桌旁边站了起来,不是为了履行母亲的职责,而是选择了离开。

她走了。走之前做了一碗黄烧排骨和一碗蒜绒空心菜放在堂屋的方桌上,用洗菜的簸箕扣着。她还留下八十元钱和一张条子,上面用圆珠笔写着文理不通的童稚的字。

她是在蓝灰的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纸的,写明了她没有能力养大他们,她把房子留给了他们,她说他们这种家庭里的孩子只能是靠自己了,她还留下一个地址,是他们的大伯的,她让他们去找住在城郊的大伯。

红灰是在一个中午发现江蕙已经走掉了的。

那天下午没有课,红灰回到家,意外地看到江蕙的塑料高跟拖鞋居然一正一反地扔在了堂屋的地下,而方桌上用簸箕罩着两个硕大的菜碗以及钱和一张小小的纸片。她抽出纸片,看了她母亲的留言,然后又放了回去。

她竟然连她亲手养大的蓝灰都没有带走。不管她有什么样的理由,她既然生下了他们,就没有任何理由抛弃他们这两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就像红灰无法回避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一样,尽管她曾经梦想自己是黎燕语的姊妹,或者干脆是章菊香的亲生孩子。

红灰强忍住自己的悲愤,没有哭出来。她也没有去吃那些也许是她母亲带着歉意做出来的饭菜,疲惫着脚步上了阁楼。

她环视着这个光线黯淡的窄小空间,蓝灰没有在,他的床靠着西边,枕头上的枕巾不知去向,上面只有个油亮的凹印。他的床底下堆着烟壳、小画片还有从外头偷来的钢丝、单车铃铛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的床在靠窗的位置,她自己用一条穿旧了的裙子做了道帘子把床遮了起来。床上有兰色格子的单人床单,荷叶边的绣花枕头上铺着半旧的橙色枕巾,枕头边的小人书里头夹着她收集来的玻璃糖纸,她把那些漂亮的彩色糖纸编织成缤纷的宝塔、风铃和别的小东西,就是编织着这些小玩意,她才会觉得在古道巷的生活于她有了些许色彩。

现在,她浑身乏力,躺到了帘子背后的床上。江蕙走了,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样,她盯着淡兰色橘梗花图案的帘子,心里想,她将要等着被街道居委会的刘老太送到福利院还是去找像父亲那样陌生的大伯呢?

很久,她没有想出结果,这两种结果都不是她所希望的。

她从身边的小人书里捻起了一张透明的果绿色玻璃糖纸,举起来放在眼前,玻璃糖纸捏在手里悉嗉作响,它的左右两边有两道皱巴巴的痕迹,怎么抹都抹不平。那是为了把糖果拧在里头而形成的褶痕。

透过这张玻璃糖纸,屋顶变成了怪异的褐绿色,窗外也蒙上了一层稀薄得几乎没有的绿。很快地,那绿色在她的眼睛里模糊了,她的手也垂了下来,糖纸飘落在地板上。她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在梦和醒的边缘,她恍惚听到了一只鸟被卡在阁楼外的杂物堆里挣扎的声音,但她睁不开眼睛,她站不起来,她只能听见它在那里扑腾着,凄厉地叫着…。。

不知什么时候,她醒了,阁楼里头什么动静都没有了,阳光通过对面的窗户折射进来,把窗户上栏杆的影子投射在木板搭成的地上。她不知道那只鸟是真的存在过还只是她的幻觉。

她走到蓝灰的床边,从他的床底下摸出了一张三国人物的画片,向空中抛去。那是一张两面都有图案的画片,一面印着手里提着一口宝剑的刘备,另一面是操着八丈长矛的张飞和举着青龙郾月刀的关云长。她想如果落到地面上是刘备的话,就离开,如果是张飞和关公,就留下。

她把她今后的命运交给了那张印刷粗糙的小纸片,纸片在浮动于光线中的尘埃间翻了个身,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的刘备腆着肚子微笑着飘落在她的面前。

“是啊,她生了我们都不管我们了,我这个姐姐又为什么要管个不听话的弟弟呢?”红灰叹了一口气,便没有再多想,选了两只她最喜欢的风铃放在口袋里,准备去跟她挂念的人道个别。

路过堂屋的时候,她恨恨地把江蕙的拖鞋踢向了他们的卧室,然后从方桌上拿了四十元钱揣到了口袋里,其余的依旧压在黄烧排骨的碗下面。

很巧,黎燕语的学校也没有课,她的小团团鼻子和小眯眯眼从门缝里露了出来,看见红灰,她很快活地皱着她那张温和的小饼子脸打开门,让红灰进去。她正在家里看原文的《简爱》,红灰知道那是她自己买的,她的爸爸经常给她钱,让她自己买书看,她和黎雀语有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大书柜,里面有好多书了。

黎燕语说:我还正想去找你呢,我想告诉你,我们家要搬了,搬到我爸爸单位的生活大院去。

自从红灰的父亲死后,巷子里的人都对她和蓝灰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怜惜的神情,包括她的这个同学,每次见到她,黎燕语都会小心翼翼地在脸上堆满微笑地和她打招呼,她们之间的交往因为许秉昌的死而少了许多融洽和自然,多了让人难堪的拘谨。

红灰打量了一下屋子里面,墙上挂着的黎家姐妹从小到大获得的各类奖状、全家的合影都被摘了下来,黯淡的墙上露出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形状,长方形的,白色的。那面墙就象刚睡醒一般,睁开了许多巨大而惺忪的眼睛。堂屋中央放了好几只大纸箱,敞着盖,里面装了好多书和日用品。真的是一副要搬家的场景了。

红灰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我先跟你告个别。

黎燕语拍着沙发的靠背,说:坐吧,我给你拿支冰棒,我妹妹刚买回来的。

红灰没有坐,也没说为什么,只是恋恋地环视了黎燕语那曾经清洁舒适,但马上也要消失的家,然后掏出一只粉绿色糖纸的风铃放到她的手上。

红灰低着头走了,黎燕语捧着那只颜色剔透的风铃,在门口愣愣地站了半天。她不知道她和红灰的下次见面会在什么时候,她只觉得从此以后,她们之间人生轨迹将迥然不同,她们之间的距离也将越来越远……

从黎燕语家出来,红灰又去了王辛强的学校,她知道他在新学校的体育组里继续投他的铅球和标枪。他们学校那天下午还有课,她去的时候是课间,她在高一年级三班的教室外头问一个同学,王辛强坐在哪里,那个男孩随手指着窗边的一个课桌,说:他可能上厕所了吧。

红灰透过窗户的栏杆往里头看,果然,那张木头书桌的抽斗里就放着她熟悉的旧军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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