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是在之后,睚眦一定会悔不当初,只恨自己错失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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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不知连着睡了多少天,睚眦睁眼的时候,外边的鞭炮声已经噼里啪啦的响了很久。
睚眦皱皱眉头,拉了被子蒙住耳朵,就要翻个身继续春秋大梦。梦中看见自个儿的小徒弟穿了比那周姓小子还要红的一身衣裳,站在门前笑盈盈地看盖头遮了脸的新娘子。
再后来,似乎回了天宫,湛远天君也已经归位。自己一次下朝后,和他擦肩而过时模模糊糊叫了一句湛远天君,他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依然神情冷冽步伐匆忙,只留给自己一个既淡的背影。
这么一想,立即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睚眦刷地一下清醒了。
鞋子也顾不得穿好,就这么趿拉着匆匆忙忙跑出去,外头已经是锣鼓喧天。鞭炮掀起的青烟窜的老高一片,熏得眼睛酸痛无比。
再看外头,车如流水马如龙,一顶顶的软顶轿子从青衣侯府门口,一直排到了京城中心。宾客盈门,高朋满座,直让多少百姓布衣望洋兴叹。
睚眦觉得,当真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打点精神,睚眦整装肃容,就想混进道喜的官员中。
或许今天在喜筵上吃的,就是最后一顿银耳莲子羹了。睚眦悲哀地想。
忽然被人从后面按住了肩头,接着传来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师父,您答应送给徒儿的礼呢?”
睚眦愣了愣,回头正看见自己的小徒儿一身大红喜袍,胸前戴了一朵及其不相称的大红花,站在自己面前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第二十九章
沉沉一双墨黑的眸子,望得睚眦心中一跳。
“师父?”韩湛远嘴角微翘,手直直伸到睚眦鼻子底下:“徒儿可是大婚,师父不会让徒儿失望吧?”
睚眦收起脸上失落的表情,强强挤出一个笑来:“自然不会,为师一早就备下了。”
说着,从袖里拿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递到韩湛远手里。
韩湛远“啧”了一声,奇道:“这就是捆仙索?”说着将那一捆乌漆漆的东西打开,望着那干枯犹如老藤的绳子,表情颇为怀疑:“师父,我听人说捆仙索可都是金黄色,看起来非常结实的模样。”
睚眦哼了一声,没好气道:“那些个凡夫俗子没甚见识。殊不知大音希声大器无形,越是厉害的东西,表面看起来越是简单稚拙。那种捆仙索也就配捆个小妖小怪,为师给你的这个,可是连天上的大罗神仙,也捆得了的神器。”
韩湛远低头打量了一番,抬头问道:“听师父说这么厉害,那它连师父也捆得了?”
“自然可以。”
“徒儿谢过师父了。师父请在徒儿房中等待,徒儿礼成之后,自会带夫人前去给师父行礼。”韩湛远将捆仙索仔细收好,朝睚眦揖了一揖,就向着前厅去了。留下睚眦一个人酸倒了牙根:夫人,门还没进礼还没成,就一口一个夫人叫得亲热。
徒弟大了,真是不中留。睚眦不由得有些想念韩湛远还是个落败小皇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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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听着外头越来越响的锣鼓,忽然心中生出一点希望。
驾云直接去找了卯日星君【囧,管时辰的神仙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欢迎大家指正……】,赖在车上和卯日星君大摆龙门阵。卯日星君却不吃这一套,驾着金乌不紧不慢,一分一秒毫厘不差。
又去找了风雨雷电四神,四位见了睚眦也是一脸苦相,说是没有天帝的命令,谁也不敢私自下雨扰了吉时。临走前,四位看着睚眦的神色很是忧愁,欲言又止的表情让睚眦差点儿以为他们的徒儿也要大喜了。
左右捣鼓了一番,小仙没有天帝的口谕万万不敢造次几个字,睚眦听得耳朵都生出了茧子。再一看,时辰眼下就到了,慌慌张张一个云头翻下了凡间,期间走得急,还差点儿从云头上摔下来三五次。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炷香的时间。
睚眦绕道前厅瞅了一眼,只见厅里头大臣们一窝蜂的笼在一起,独独不见新郎和新娘子。
不对,还有那个姓周的小子也不见了。
莫不成这小子是跑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暗自垂泪捶墙捶胸顿足去了?
睚眦顿时只觉心里头一空,忘了小徒儿交待的话,也顾不得幸灾乐祸,就直奔那开得正好的一池
荷花边上去了。
满园的荷花清香,中间的莲蓬已经近于成熟,包裹着肥硕鲜嫩的白胖莲子。
睚眦现下却连喝一碗银耳莲子羹的心思也无。
思来想去,还是怪自己乱发什么善心。平白无故捡了这么个小徒弟,到头来还不是辛苦为作他人
衣。
睚眦心烦,瞅着头顶上明晃晃的大太阳,眼前就浮现出方才卯日星君那张臭脸,还有诸神念经一
般的“不敢造次”,心里头更是憋得慌。随手折下一张荷叶,盖在脸上眼不见为净。
忽然眼前光线一下子明亮起来。睚眦正处于迷迷糊糊的将睡未睡之际,下意识抬手去挡刺眼的
光,忽然挨到了一个柔软冰冷的东西。
恩……好舒服。睚眦情不自禁抱住了那个东西:夏天午后最热,此时有这么一个降温消暑的好东
西,自然抱住就不会撒手。
睚眦紧紧抱着那个东西,干脆又将脸埋了进去,变成一个侧抱的姿势。这样既能挡住阳光,又能
更大面积的接触身体,最是舒服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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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恍恍惚惚梦见自己又看见了湛远天君。
一张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脸生得清秀温雅,眉清目秀,俊逸出尘。仿佛一笑颊边就会露出两点梨
涡。一双墨中点翠的眸子,此刻正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
犹如初见。
睚眦不禁摸了摸鼻子,叫了一声:“湛远天君。”
湛远天君朝睚眦笑了一笑,眼睛弯成两道好看的月牙,对睚眦道:“龙二太子,本仙君爱慕你已
经许久。”
睚眦忽然觉得喉咙发干,直愣愣望着面前过于清秀的少年模样,听见自己哑着嗓子对他说道:
“湛远天君,本殿下也爱慕你已经许久。”
说完,便干干脆脆一把拉过湛远天君的手,将他一下子圈到了自己怀里。
睚眦将脸像抱着的那个凉东西蹭了蹭,惬意至极。
原来,自己竟存了这么个心思。
既然在现实中不可能,那么就让这个梦做的久一点。
脸上突然被什么拍了拍,睚眦摇摇头,就是不肯张开眼睛。
抱着的东西好像动了动,接着头顶上传来一个梦中熟悉的声音:“师父,徒儿爱慕你也已经许
久。”
睚眦也一下就是喝了千年的古酒,那也一个激灵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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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师……”睚眦看着面前侧躺在大石头上撑着脑袋的韩湛远,舌头有些捋不直:
“你……什么……你不是应该成婚去了么?现下怎么跑到这里来?”
韩湛远一个跃身坐起来,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服,半笑不笑道:“徒儿这不是怕师父睡不好觉,
给师父遮阳来了么?”
睚眦一想到方才将自己这小徒儿抱住的场景,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师威扫地,师威扫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