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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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早我们就决定了毕业后一起开个店做人偶,但我也从未想到他突然会提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忽然想到君是在那里长大的,换句话说,那里才是他的祖国。

“是父母要突然回去了么?”我怀疑他这么突然的决定会有家庭上的缘由。

“也不是,这是我的决定。”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会有这样的怀疑,所以淡淡地回答道。

“哦……那……”我稍微从椅子上直立起身子,想问得更加详细一点。但我身体刚刚撑起君突然自己裂开嘴笑了。

“是我自己,突然想看看自己的归属。”

看着笑得那么美的君,我本想问出口的话也莫名地咽了下去。就觉得无论是什么理由,自己都一定会跟他一起前去。

“所以,君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呢?”

又来了,我承认我又被稍微震惊了一下。最近头颅君突然飘到我身边问的问题越来越多了,该说是直接呢还是露骨呢,虽然我对于君的事谈不上什么死灰般的心伤,但这家伙的问题也越来越直奔主题了。哎,真是完全不体谅我这个挚友的心情。我真觉得让穗苗和他呆在一起是最坏的决定;但由于平时我出门家里又没有别人看管——应该是说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办法请人来看管。难道还要请个家教来帮助头颅君引导思路?真是讽刺。

这颗头颅没有君的一点讯息,除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容貌。我真是觉得上天既然要让他回来,干嘛不带回他的记忆;像这样子徒有虚表,还不如不要出现。

“这个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我冷着脸回答了他。

“没有关系?伍祭你太奇怪了。”他又露出了那种鬼灵精怪的表情,摆出一副好像很懂事的表情,“有时候你又突然要对我说‘你是君的头颅好歹应该有君的思想吧’,让我觉得我应该了解一下君的过去,但问你你又说不关我的事,穗苗要讲你也不让。”他挑了挑眉毛:“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

我听得有点恼了,特别是最后一句话。我把手中本来看了一半的报纸扔下,烦躁地转过头看向身旁一副置身事外的头颅君:“那我订正我的话好吧,你是你,君是君,你们只是恰好长得一样罢了,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的事他不知道,他的事也不关你事,这样好了吧?!”

头颅君貌似被我略带火气的发言稍微震慑到了,他莫名地软了下来,双眼有点畏缩地望向我:“好好好,你别生气啊,看着有点可怕。”他还眨巴了几下他浅金色的长睫毛。

受不了。受不了这张和君一模一样的脸,还有那双美丽的眼睛。

我叹了口气,说:“你稍微安静点,至少让我把这点报纸看完了好么?”说完重新拿起手中的报纸。

“哦。”他突然安静了下来,静静地落在我身旁椅子的靠垫上。

头颅君是在君去世之后两个月、莫名出现在我床头的“鬼魂”——这样的形容如果头颅君听到他又要不高兴了,但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只有君的头颅部分,而且和君的无论是脸还是发丝都长得一模一样。听起来好像不错,似乎可以填充一下失去挚友的空虚,但实则不然。他没有君的丝毫记忆,不像君一样温文儒雅,而是整天像个小鬼头一样想些奇怪的东西。

但我又能怎么办,我能那这个甚至连人类都不是的头颅君怎么办?

然后穗苗是生前的君和我制作的最后一个人偶,在我和君和齐心协力下,她违反自然规律地动起来了,会说话,还有了自己的思想。至于她究竟是怎么动的,我也都快遗忘了,毕竟在君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活动人偶,即使有老顾客怀特先生坚持游说我也没有答应。我只记得当时穗苗动起来的时候,我和君高兴地跳了起来,那天晚上还喝得烂醉如泥,但就连狼狈地醉在地上爬不起来时我们都还在哈哈大笑。

我们让这个人偶有了生命。我们当时是这样想的。那种喜悦就像是两个永远没有方向的人,突然找到了明灯一样。

或许真正有了生命的是我们自己。我们渐渐习惯有了这个新成员的生活,说话也像是多了个人,字里行间都挂着她了。穗苗也自打出现从不客套,和我们之间也没有距离。能做出有生命的人偶的人偶师,也没有什么挂念了吧。

或许真的是没有挂念了吧,一个月后在一次熬夜制作之后君突然站不起来了。我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这个世界也从来不给我准备的时间,医生就告诉我按君的形势他应该多年前就已经诊断出来有肌肉萎缩症,并带内脏功能衰弱。而这次倒下是因为长期以及短期熬夜等不良习惯导致病情突发,内脏以极快的速度在衰竭。而病根的肌肉萎缩导致肌无力,从而无法站立。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把冷刀直接刺向了我:他的这个病应该是先天就有了,既然到现在爆发了可能时间也就不多了。

医生说完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直在病床前守着君,眼睛没有掉出一滴泪,只是觉得非常的干涩,干到让我合不上眼。倒是一旁的穗苗一直在哭泣,我当时脑子里似乎想的是为什么这个人偶还可以哭泣。她应该连泪腺都没有才对吧。

想到这儿,我也差不多看完报纸了,虽然在我第二次拿起报纸之后我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但我突然回想起刚才头颅君问的那个问题,才想到君应该是在大三那个暑假向我提起来哥本哈根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病情开始发展了吧。想起他时常若有若无地望着窗外质疑自己的归属,当时的我还有些纳闷这个回到故乡的人反而比自己这个远离故乡的人还没有存在感。君明明在这个类似于故乡的地方和我一起呆了四年多,却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停留在这里过。

身旁的头颅君好像悄悄地望了我一眼,或许是看到我眼睛里还存有怒色吧,他面无表情地又转了回去。

无法原谅他。

无法原谅君,他没有承认过自己的归属,自认为理所当然地抛弃了自己的挂念,然后还让这个若有若无的头颅回到了我的身边。

无法原谅。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站起身来揉揉自己的头发,自责自己又来这里想些无聊的事情忘了工作。今天可不是假日。一旁的头颅君终于见我动了,也在坐垫上呆不住了,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您好,我是伍。”

“你好,伍祭,我是怀特。我刚到家了,听管家说你打过电话来说人偶已经做好了,我便急忙给你回话了。”传来的是略有些气喘的怀特先生的声音。

“啊,是的,所以您现在是否方便,我是否能前来拜访帮您把人偶送过去。”

“那就麻烦你了,请尽快吧,我半小时后还另有约会。”

“您客气了,我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我焦躁地去洗手间把冷水浇在自己脸上试图清醒一点,对这样一味沉浸于过去的自己感到很挠心。介于怀特先生说的时间紧,我匆匆从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帽子盖在头上,头颅君非常积极地主动飞进了我的提包里,嘴巴里衔着他的眼罩。在门口穿鞋时我环顾了房间一圈,不禁有些纳闷:“怎么今天早饭之后就一上午都没有见到穗苗?”

“啊,她跟我说她要继续看小说,正看到精彩的部分。”由于包已经拉上了拉链,包里头颅君传来的声音听起来特别闷。

“哦,那行。”穗苗在家里守着就好,我穿好鞋站起身,再草草理了一下风衣外套,随手提起从昨晚给客户送完人偶后就放在门边、现在里面多了一个头颅君的提包,打开门向怀特先生家的方向走去。

一出门我就立马后悔刚才往脸上浇的冷水了,因为外面正下着漫天的大雪,一阵寒风吹过,脸上的水蒸发了之后凉的渗骨,刮过脸上的风也像刀割一样疼。但现在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埋着头大步往前迈去,尽量缩短行走的时间。

很快到了怀特先生的家门口,我敲了敲门,他开了门。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暖气让我觉得我的脸本来应该是冰冻着的。鼻子一瞬间接触到了热气有点生疼。

怀特先生似乎也是看着我冻得有点发愣,急忙把门给关上了。

我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随着怀特先生的示意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不一会女仆端来了一杯热咖啡递到我的面前。我把手紧紧捂在烫的咖啡杯上想尽快使身子暖和起来。

“这种天气,真是麻烦你了,伍祭。”怀特先生坐到了我的对面。

“没事,这是我的工作。”我开始挪动自己的僵硬的双手想从包里把人偶的成品交给他。但却发现四肢实在是僵硬的厉害,连轻微的挪动都很迟钝,甚至有些生疼。

“不,不用着急,伍祭。你先暖和一会儿,我刚才已经叫管家打了电话给那边的客人让他们稍等片刻了。”

我对这样无力的自己感到很尴尬:“实在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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