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凤栖梧…第四十三章:石破惊幽梦(二)
三月初一酉时,荣景斋
水浸天乔装改扮进了荣景斋,径自转进内堂,未等掌柜的反应,即将茈碧水月的令牌啪的拍在案上,粗着嗓音命令道,“立刻带我去见曾遶!”
掌柜的认识令牌,刚忙堆起笑容拱手道,“原来是大理水氏的贵客,失敬失敬!我们东家去了南边儿,不在柜上。”
水浸天猝然出手,三枚银针抵住掌柜的喉头,低声喝道,“事关曾氏满门性命,你少跟我耍花样!”
掌柜的脸色一白,低眼瞄着三枚银针,发誓道,“我们东家真的去了南边儿,最快明天才回。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回去通知你们主母,赶紧离开京城,否则就来不及了!”说完,水浸天收起令牌,头也不回的出了荣景斋。
戌时,曾氏府邸
纳兰性德身着夜行衣和水浸天,隐在屋顶黑影里,悄悄观望着曾府的动静。
水浸天焦急的说道,“他们怎么还没走!”
“阿布鼐亥时准到。你瞧,方圆百步之内都在十三密探的监视之下,而且现在城门已关,他们无论如何也出不了京城。”
水浸天眉间一紧,思量了片刻,伏在纳兰性德耳边说道,“我进宫……你守在这趁乱……”
纳兰性德听后连连摆手,阻拦道,“以玄烨的心智,他定会怀疑到你。不妥,不妥!”
水浸天双眉一立,盯着他的玉容问道,“眼下你有更好的法子吗?就算曾遶有罪,不足月的娃娃也有罪吗?”
纳兰性德眼前突然浮现出庆儿那夜无邪的笑靥,认真的点了点头。待他侧脸望去,水浸天已然落在对面的屋脊,身影飘逸若仙,说不出的摇曳多姿。
……
亥时,影卫精锐不费吹灰之力攻入曾府,进门之时,府内老老少少皆以悬梁自尽。曾遶的妻子怀抱幼儿安详的侧身坐在床边,怀中的婴儿大口的吮吸着乳汁。
“曾夫人,只要你说出惊鸿剑的下落,阿布鼐担保你们母子平安。”
“……”
“曾夫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弃暗投明,尤未晚矣!”
“……”轻轻将襁褓放到床上,合上衣襟,拔出暗藏在袖管里的匕首,刎颈自缢,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阿布鼐一怔的间隙,直觉身后鬼魅般的黑影转瞬即过,待他赶到床前,婴儿竟不翼而飞。
阿布鼐失措的高声喊道,“有人夺走了曾遶之子,快追——!”话一出口,已有数名影卫腾空而起奔向各处搜寻。
……
纳兰性德沿着永定河故道干涸的河床疾驰出京,直奔云溪水峪。心中暗想,花弄影劫走庆儿所用的竹篮,不想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就权当他是庆儿转世投胎,去年我失手丢了庆儿的性命,今日就算还清了。
辰时三刻,纳兰性德在云溪水峪官道旁的密林中与水浸天汇合。半个时辰后,截下急匆匆赶回京城的曾遶……
三月初三,康熙当朝擢升明珠为武英殿大学士,算是对纳兰性德救回胤礽的答谢。
三月初四,康熙将詹事府自上至下一并问罪,无一例外。
三月二十一,颜锦墨给纳兰性德又添了个女儿,名唤芝鱼。
四月初七,耿精忠、尚之信及从叛罪犯被押解至京。康熙就裁决问题展开廷议,众位大臣各执一词,意见难以统一。
明珠力主,诛杀擅自称帝的耿精忠,保留主动请降的尚之信保留王爵,于京城妥善安置。
索额图则认为,耿精忠等人应依照刑律应凌迟处死,其同伙董国瑞等十九人应立斩不赦。
当日下午,康熙召集众位议政王商议,亦未果。
四月初八,佛诞节。纳兰性德入相国寺斋戒四十九日。此举使得康熙回想起两年前的六月血染菜市口的惨状,纳兰性德被鬼魅缠身夜不能寐的折磨……
次日,康熙下诏,尚之信罪尤可谅,保留王爵、赐予宅邸。耿精忠斩立决,从党陈梦雷、金镜、田起蛟、李学诗等从叛之人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
四月十八巳时,相国寺
“我只杀了耿精忠一人,容若,随我回去吧。”
“离地三尺有神明,此事岂可儿戏?”
“那就回宫斋戒,宫里也有佛堂嘛!”
“我在相国寺大雄宝殿许的愿,怎能回宫去斋戒?”
“……”
五月初八未时,相国寺
“容若,我要出京巡视永定河堤防工事,随我一道去吧。”
“说好了是四十九日,一日都少不得。”
“此次出巡,我可要半个月才回呢!”
“等你回来,我去城门迎你。”
“……”
五月二十七子时,纳兰性德斋节结束。
午时,纳兰性德的鼻子被捏住,嗲声嗲气的声音传来,“阿玛,起床!”
他双眼眯成一条缝儿,嘴角弯起,眼见比床头高出半头的粉娃娃子鱼踮起脚尖,扒开他的眼皮,娇滴滴的喊道,“阿玛,懒猪!”
去年四月初七戌时,纳兰性德跟着暗月由侧门进了南府玉檀阁。进了玉檀阁他才获知其中玄机,水浸天给自己添了一对龙凤胎。那时,孩子刚刚刚出世……
子鱼一手捏住纳兰性德的鼻子,一手揉捏他的脸颊,撒娇的喊道,“阿玛,快起床!”
纳兰性德猛的将子鱼举在空中,谁知子鱼竟面不改色的格格笑了起来,甜美无邪的笑靥将他的困意扫了个干净。
嬉闹了好一阵子,纳兰性德才起身。收拾停当后,抱着子鱼走到院中,低声问道,“你额娘呢?”
子鱼歪着脑袋摇了摇头,答道,“额娘?不知道。”
白薇见到纳兰性德赶忙施礼道,“姑爷,您起了!主子在后厨呢!”
“……”他眉间一紧,暗叫不好,把子鱼交给白薇,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后厨。
眼见后厨院内安静如常,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呼——!”
步入厨房,水浸天正抱着肩膀目不转睛的盯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鲜鱼。他凑过去,躬下身子,看看鱼,又抬眼看看水浸天,好奇的问道,“你瞪着它们做什么?”
水浸天拍拍纳兰性德的肩头,煞有其事的说道,“子鱼是鱼,它们也是鱼,你说是吃还是不吃?”
“不过就是两条鱼嘛!不舍得吃就放进池子里养着呗。”
纳兰性德曾问过水浸天,缘何要给女儿取名为鱼。水浸天神色动容说道,为了纪念她的生母。她却不知道,鱼尺素不过是花青梧的化名。
水浸天侧眼瞄着他,撇撇嘴巴说道,“那池子里的锦鲤还不被它们给欺负死!”
“那就一条清蒸、一条熘鱼片给吃了。”
“……”水浸天抱着肩膀,侧脸盯着他,摇了摇头。
纳兰性德抿了抿嘴唇,又说道,“或者一条红烧,一条做鱼羹?”
“……”水浸天又摇了摇头。
纳兰性德见又被否决,再次提议道,“再不就汆鱼丸?”
“……”水浸天面带笑意,再次摇头。
“你总不会让我做鱼肉馅儿的水饺吧!”
水浸天嫣然而笑,于耳边低声道,“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