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合宫与飞霜宫相距不近,饶是镜辞一路奔去,等到踏进院内之时,那里已经站满了人。
镜辞心里一沉,虽然镜渊能醒来是件好事,但是如果他一口咬定……
他忍不住就想要往内室走去,却被伫立在门前的楚镜浔拦住,似笑非笑道,“皇兄才到可能不知道,父皇方才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镜辞有片刻的疑惑,旋即明白过来,此刻父皇应当正在镜渊的寝殿之中,说是探望,其实更是问询那日之事吧……
看着楚镜浔那带着三分笑意似乎还有些志在必得的神情,镜辞心中一寒,努力地克制着想要直接冲进去的冲动,脸上焦虑的神情却再也掩饰不住。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到站在角落位置的镜泫身上,那人依旧是一派淡然清冷的模样,而他竟也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宁静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镜辞迅速地敛了心神,整个人的神色都平静下来,向一旁的楚镜浔示意之后退后了两步,只做安静等候的模样。
足足有一炷香的时辰过后,一直紧闭的寝殿大门被从内推开,皇帝信步而出,“镜渊伤势颇重,现下虽已醒来,但不宜劳累,你们便不要去打扰他了,过些日子再来吧。”
众人自然是纷纷应是,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皇帝微微一怔,才想明白事情的原委,“另外,命人将镜涵带回栖霞宫,自今日起禁足两月。”说着便向外走去。
这样一来,虽未直言事情始末,众人心中也有了个大概,又是得其命令不准叨扰,此刻便也纷纷散去。
镜辞依旧是在上次那水榭处寻到镜泫的,“镜泫。”
镜泫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镜辞往前凑了半步,“先前镜涵病重的消息是你命人放出来的?”
镜泫笑笑,却不回答。就这么静默了片刻,方轻道,“有些累了,我先回去,这一次毕竟只是侥幸,所以仍是要劝皇兄……引以为戒。”
而此刻的飞霜宫内——
虽是有皇帝的命令在先,但楚镜浔与楚镜渊一向亲厚,待众人皆离去之后,还是踏进了镜渊的寝殿。
镜渊正靠坐在床榻之上,脸色惨白,精神看上去倒是还好。
镜浔几步走到他身前,语气有些责怪和埋怨,“方才你是怎么和父皇说的,明明这一次可以将那楚镜涵置于死地的!”
镜渊只是笑笑,有几分虚弱,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说起来,三皇兄这次险些,当真要了小弟的命啊。”
镜浔看上去有些不自在,勉强扬了扬唇角,“特意寻了箭法卓绝的人去放那一箭,却没想到……”
明明是他方才提起,此刻却似乎不愿再说,镜渊只安之若素道,“还好,小弟最终还是脱险了。至于三皇兄方才的问题……”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唇边的笑容渐渐诡异起来,“你不觉得,比起借刀杀人,将他拉拢过来与那人倒戈不是更有意思吗?”
镜浔微微眯起双眼,“谁都知道楚镜涵对他死心塌地,五弟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些。”
镜渊只低下头摆弄着手中装着安神的香料的荷包,“哦?三皇兄又怎么知道镜涵对那人所谓的‘死心塌地’是真心还是多年的惯性?我可是听说,镜涵在牢中病重,那人可是连半句求情都没有。”
镜浔耸耸肩,不置可否,“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镜渊却是一把抓紧了手里的荷包,脸上依旧是淡静的笑意,“另外,三皇兄,韩嗣这个人,留不得了。”
第十三章 夜行
楚镜浔尚未找到除去韩嗣的机会,朝堂之上便传来“韩将军自愧于当日失言,自请至东楚与青霄国之边境戍守”的消息。
将这消息说给楚镜渊的时候,对方只是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淡淡道,“这韩嗣倒是个聪明人。”
楚镜浔眼中露出些许的杀意,“父皇恩准他三日后携家眷离京,等他们走出盛京,我……”
楚镜渊却只笑笑,淡淡倦倦,“我看倒是不必,韩嗣此举无疑是想要告诉咱们他打算息事宁人不会将先前之事说出来,如果我们执意将他逼至绝路,恐怕反而适得其反。”
楚镜浔眯起眼睛,似乎沉吟良久,复又笑道,“那便依了你的意思吧。”
楚镜渊手里依旧是把弄着前几日一直拿着的荷包,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不知道栖霞宫那边情况如何?”
楚镜浔闻言不禁笑得更加诡异了些,“没想到五弟你所料不差,这几日,除了秦将军家的那小丫头,并无他人前去探望,楚镜辞那边更是根本忘记了还有这个人似的。”
沉默片刻,楚镜渊抬起头轻声道,“咱们得想办法推波助澜一下才是。”
距被宣布“禁足”已经足足过了十日,除了浅歌,再没有人到栖霞宫来看他,尤其是……
镜涵略有些疲惫地靠在椅上,心绪更加纷乱起来,他知道,这一次他虽心知自己确实无辜,但是在旁人眼中……更让他担忧的是那日恍惚中听闻的……这件事会不会给皇兄带来很大的麻烦,或者其实应该说,究竟会给皇兄带来多大的麻烦……
思量间突然听到月妍的声音,“启禀殿下,浅歌小姐到访。”
镜涵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笑了起来,“请她进来吧。”
浅歌依旧是带着自己随身的小药箱,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熟不拘礼地走到他身边为他诊脉。
镜涵倒也配合,乖乖地伸手过去,“当日在牢中其实也无大碍,这几日又有你的药,不必太担心。”
浅歌并不回答,片刻后放开他的手腕这才轻轻笑道,“这回倒的确是好了九分。”
镜涵也笑,声音却是渐渐严肃起来,“浅歌,这两个月没有其他事的话尽量不要再过来了,虽然父皇只说要我禁足并未明令禁止他人来访,但你一个姑娘家的若被有心人大做文章终究不是好事。”
浅歌眼光一闪,旋即点了头,“好,我知道。”
镜涵起身踱步到窗边,似乎有些犹豫,“浅歌,皇兄那边……现下如何?”
浅歌叹息一声,语气里也听不出悲喜,“先前三殿下那边不断施加压力,的确是有些为难,不过这几日境况已经好了许多。”
镜涵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浅歌,有件事请你帮忙。”
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浅歌心里一沉,却倒也不想瞒他,“那日五殿下醒来,我不便前往,就一直在祈合宫等消息,知道你被禁足之后就劝过镜辞来栖霞宫,但是他说……暂时不想见你。”
静默许久,镜涵转过身,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知道,但是……浅歌,再帮我请皇兄一次,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拜托了。”
浅歌也站起身来,没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而,又是三日过去,镜涵依旧没有等到镜辞,反倒是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终究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其实也无非是“这一次七殿下的确过头了连太子殿下都不打算理他了”或者“被拖累了这么多年太子殿下终于醒悟了”之类,虽不意外,却到底伤人。
皇帝这一次的禁足令下得十分坚决,不仅是镜涵,就连栖霞宫的一众人等亦是不得踏出宫门半步。镜涵心中焦虑,却是别无他法。
又等了两日,镜辞依旧没有出现,栖霞宫却是迎来了一个意外访客——楚镜浔。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镜涵只不动声色地见了礼,“见过三皇兄。”
楚镜浔脸上是一贯漫不经心的笑意,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又看了看正欲上茶的宫女岚汐,只随意道,“你下去吧,吩咐下去,没有我和七殿下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镜涵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些戒备,“不知三皇兄前来,所为何事?”
楚镜浔慢悠悠地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