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知道你住这种地方,会埋怨我。”
“这里很好的。一样灯明透亮,干爽清洁,24小时热水,房东的儿子原来爱摇滚,在家里组建乐队。这都是隔音墙,深夜放重金属也没有人知道。”
克明湿漉漉眼神看月玲一眼。
月玲说,“不要痛哭流涕哀叹什么金枝玉叶又要吃苦等等,我立志要做劳动人民。用脑过度,要适当争强人民体魄,这可是你说的。我去做不含咖啡因咖啡来喝。”
月玲拿出几样宝贝摆弄,克明默默在身后看着。
他第一天见到她,就注意到她纤细雪白脖颈,现正在咫尺,垂手可得,他用强壮双臂从她身后紧紧环住她,低头嗅她的发香,唇扫过她的肌肤,看她的鸡皮疙瘩一颗颗竖起。
此时,听到房东大力锤门,并厉声高叫道,“合同上说,男朋友不可过夜留宿!”
克明大奇,“你有签这种不平等条约?”
月玲听到房东痛心疾首声音,吃一惊,手里的勺子“啪”掉地上,摔做几节。
月玲一边喃喃说,“可惜啊,五块钱买的。”一边去拾,锋利瓷边,割破手指,一滴鲜血奔涌而出。
克明取过月玲手指,就含在嘴里,把血吮尽,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创可贴,密密封好小伤口。
他一眨眼把所有事情做完,笑眯眯说,“我的口水有强大止血功能。”
月玲不理会他关于口水的谬论,惊奇地说,“你随身自备创可贴?”
“经验使然。”克明嘴快,说完即后悔,月玲若是问何处得来的经验,那就有得缠。
月玲念及那一天,和Pierre坐机车兜风回来,进到酒店房间,除下男士外套,里面的纱裙被胡乱剪得像要去跳芭蕾舞,克明也没有问过一句。她决定放他一马。
“已经午夜十二点,你男朋友请回。月玲,明天你还要上班上学可是!”门外的房东唯恐隔音墙要阻断她的声音。
“她比你妈妈管得还宽哪。”克明笑,“有她做舍监,我放心了。”
月玲忽然变脸,“有什么放心不放心,你怎么跟读书时候某外系男生一样,以为外语系女生念了几年洋文,就开放得不行,在外面租了房子就一定是和人同居或开天体派队,看到洋男必要去勾搭献媚,铁定削尖脑袋挤入出国大军,要不就要滥交、伴大款、或是拆散人家婚姻,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说什么我们人人都经验 (炫)丰(书)富(网) ,个个都不是……”
话音未落,门外震耳欲聋,“十二点五分了!”仿佛她从什么地方搞笑地找到一个喇叭。
月玲和克明四目相交,克明露出一个“邪恶”的,似笑非笑的笑容,月玲心里一哆嗦。
月玲推克明出门,“去去,再不走,房东要招警。”
克明拿外套出门。房东在过道里,手里果真紧握一个掉了漆的喇叭,像牧羊犬一样,目光冷冷。克明客气说,“借过。”房东鼻子里哼一声。
克明把车倒出车道,在后视镜看月玲的身形一点点变小,融入漫天飞雪,从来没有这样想和她厮守。即便多一分一秒。
39 月玲和克明
那边厢月玲怅然看克明离去,风卷起雪花,扑面而来。身上室内暖气存留的一点余热,十几秒钟,抽真空一样,全部贡献给冷空气,荡然无存。她用两只手揪紧外套,一路小跑,奔往自己温暖的地洞。
房东雷姨听到月玲的脚步,从月玲套间旁边的洗衣房里探出头来,说,“还没有结婚,就不要和人睡,睡过了,什么便宜占尽,就不要你了。”
月玲拿出应付母亲那一套,一路哼哼哈哈,逃也似的钻回自己的窝。关上房门那一刻,心里说,“更年期!”
雷姨一个人住。仍旧带着婚戒,但是没看见过她老公。有一个儿子,现不知在哪一个省哪一个市里哪一个酒吧里做歌手,每年圣诞节给雷姨寄一张明信片,上面潦草书写:“还活着。”。
搬来第一天,月玲煮面,面条放进去,依旧把电炉开到最大值,转身到卧室里去拿东西。
一会儿就泛滥成灾,面条和汤全翻滚出来,立时一股糊味。
月玲手脚忙乱,四个炉头,四个按钮,试来试去急得不知道要按哪一个,焦头烂额之际,烟雾警报呜呜穿刺双耳而来。
她刚关上炉子,把一锅面端到水池里,听到雷姨大力锤门,“你想把我的房子烧掉可是?和你这种年轻人住,永无宁日!”
月玲在尖锐警报声中放她进来,她竟手持一把孙悟空在火焰山用的那种芭蕉扇,把月玲拨到一边,对那个小小警报器大力猛扇,警报嘎然而止。
雷姨窜到水池边看月玲的杰作,只见一锅稀糊糊。
雷姨看一眼月玲,月玲不好意思吐吐舌头。
“你这也是晚饭?在我们家乡,只好算作猪食。”
月玲刚想反驳,又没有要你吃,听到她说,“你上楼来和我一起吃。我真是前世欠了你什么阴德,捡了你这个房客。”
月玲开始以为自己饿得耳朵出了毛病以至于听到雷姨请吃饭,这时候,她已极其不耐,“还要我下帖子请不成?”
月玲乖乖跟上。
小桌上,两菜一汤一个凉碟,色泽鲜艳,秀色可餐。雷姨打开一个青花瓷的泡菜坛子,用一双长长的黑木筷子,夹出些渍青瓜豆角萝卜。
月玲两眼都要看直了,把所有的菜都吃光,添了三碗白饭,饱胀得昏昏欲睡。
“这次看你可怜,饿得这样。下次一定记得有节制,你吃得脑满肥肠,肚子鼓得比胸脯还大,像有几个月身孕,也没人要了。”
月玲心满意足,一点也不关心待会子有没有人要,谢过雷姨。乐悠悠地回自己的“灵柩”温习作业去也。
第二天,月玲在店里用员工价买了最好的咖啡豆送她。
雷姨接过,闻一闻,抓米一样,抓一把看一看,“嗯”了一声。
克明此时因为一个专业问题,和黄晓电话联系。
谈完公事之后,黄晓叫克明等一分钟,出去叫秘书不要打搅,蹑手蹑脚关上办公室的房门,说,“你和那小丫头现在如何了?老牛吃嫩草,不容易吧。小我们两三岁,已经有代沟,你们中间那鸿沟,要跳过去,哈哈哈。”
克明问,“你什么时候向你爱妻求婚?是不是恋爱一年以后?”
“啊?你这就准备进围城了?她母亲的问题现在还没有解决,大家都风传她是闽部长的第一情妇。你急着跳进去,当心接收到一个烂摊子,要用巨款去堵无底洞。”
“我当初又没看重她的家财。”克明不悦。
“现在,她自己家大厦将倾,就开始看重你的家财了?体会你的好处了?看不出,小丫头还蛮会见风使舵,也难怪,有其母必有其女。”
“月玲不是那样的人。我现在要帮她,她不肯接受,自己打工挣生活费。”克明语气已经不友善。
黄晓毫不察觉,继续自言自语,“小毛丫头撑得了多久,还不是赶时髦闹独立,想与众不同显个性罢了,到时还不是依仗你来为她收拾残局。现在的小姑娘都紧盯我们这一代人,三十出头,不算太老,还经得起折腾。”他不怀好意地窃笑一下,“事业有成,有房有车,颇有积蓄,也不管我们是否有家室,一旦搭上,就吃了定心丸,得了长期饭票。”
克明打趣他,“你好似被骚扰了。”
“我哪敢有什么想法,我家那位,平时是温柔小白兔,一朝河东狮吼,吓得我抱头鼠窜。再说,小家伙一天天长大,天伦之苦乐已经够我享受。这年轻一代丫头们吃喝玩乐是高手,有多少个作了后妈会真正视继子为己出。”
克明听他描述,心中竟是很向往,“听起来贤伉俪小日子过得红火。”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对了,别尽说我们,你和小丫头,咳咳,哎,有没有做那件事?”
“……”
“还没有?我记得你最快泡妞纪录是在那个酒吧里,那个叫什么来着,好像是Sarah;当时还是美术设计学院的学生那个,卷头发,长得像泽塔琼斯。我们看着你们打车离开,议论纷纷,说,只有你时时交狗屎运,我们一点艳遇也无。如果主动一点,马上被人扇耳光,骂作臭流氓;不主动呢,就是读书读坏了脑子,一脸蠢相。只有你,占了外表俊朗的便宜,次次得手。怎么现在开始记得要怜香惜玉了,没动静了?你也不要被月玲清纯外表蒙骗了,传说越高级的交际花,越是满脸天真无辜。她可是学外语的,洋人那一套比我们精通,讲不定比你还老道……”
克明皱了皱眉,轻轻挂了电话。
黄晓听到急促的“嘟嘟嘟”挂机的声音,笑,“终于遇上了天敌,这叫一物降一物。”
40 Liz的生日(1)
同辈的朋友们的妻子多是科学工作者,化学工程师,电脑工程师,药剂师,外科医生,再边缘也是精算师,没有“较低智商”文科出身的。大家普遍不看好月玲,这么幼稚不懂事,又这么随心所欲,没有逻辑。
克明不管。
他看她,欣赏她百分之百天然中国制造:
没有涂古怪颜色指甲油,一双手洁白如玉,柔若无骨,指甲是天然色泽,粉红霏霏;头发放下来,乌黑浓密,从没有受过电烫摧残,染过任何颜色,摸上去没有硬硬的发胶,没有所谓负离子人造丝光水滑,像那广告里的苗家姑娘刚从深山里的瀑布下洗了回来,清新自然;
没有把眼睫毛黑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