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也是有一日,我在个自的府中闲逛,却遭人挟持,我非但没有喊打喊杀还助他逃出了府,何耐又被划花了脸,又被扔下了河,死也不死,活也难活。”语罢,我再看向那一头,王筑俨然成了塑像,怔怔的盯着我,经我一看,他眼里竟然突地浮起雾气,手发颤的抚上了我的脸颊。
“凤旖招娣?”王筑慢慢吐出这几个字,硬托起我的下巴与他对视。
我平视于他,不急不慢的道:“也是牧里。”
听了这句,王筑便如触电般收回了手,整个身子向后弹去,翻了凳子,自个儿也摔在了地上。他像在跟自己较劲一般,冥思苦想,又胡言乱语:“你的脸,不,三年前……躺在棺材里的,确实已经断了气。你……你……”
“我确实……”
“王大人!”门外的保镖大哥突然喊道:“圣上有旨,宣你晋见。”
这一声,唤醒了瘫坐地上的王筑,他立马蹦起来,让回话的说稍候片刻。我早已知晓为何而来,心恹恹的站起来等候着出发,他见了却慌慌张张,走过来硬要我坐下,坐下后他又费劲的你你我我支支吾吾,表句却无法达意,急得自个自满头大汗。
我给他添满茶水,递上前:“喝口水,慢慢说,我等着。”
王筑看着茶杯,双肩一软,如释重负般接过茶杯猛灌了两口,再与我对视时,他那面目上都擎着笑。我一躲开,他便来拉我的手,我抗议的瞪去,他那眼波里的款款深情便脱闸而出,良久,他开口道:“你果真还活着,三年了,我无时无刻不质疑着你的离世,初见你的那扇窗户我每夜都要梦见,师妹给你的短刀我这儿也有一柄一摸一样的,一见了它,便要想起你来,你……如今明白我的心意吗?我不要再错过你了。”
听了这辈子以来最诚恳的表白,我都懵了,手也滚烫,脸也滚烫,心也滚烫。
“可要喝点茶。唉……虽是唐突,我也被自个的言行吓了一跳,想你往日定也费尽了心智不愿被那儿女私情所左右,现下水淹脖颈,你定要再好好考虑一番,我呢,并非想搅浑你的本意,这不说却不行,你听了不用上心,我本名是卅环,今年二十又三,尚未成家,原籍是……”
我喝着茶水,偷偷觑他一眼,却见他直盯着那桌布喃喃自语,羞涩的紧。我心里发笑,又偷觑他,心思早百转千回。
“快快打住,”我站了起来,继续道:“我是非见他不可的,你我的事容后……”
门外的保镖大哥喊着大人,又将我的话打断。
“王大人……”
“照将才那般回话便是,休要再来惊扰本大人!”王筑有些恼,站起来冲门边低吼了一句,语罢,又过来抓着我的手,正要说话,门哐当一声被人踹了开来。
踹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北靖。
“王大人您公事繁忙,岂敢惊扰?”
北靖身板儿抽的挺拔,服饰配得威严,脸面削的刚劲,全然长成了大人。
我盯他入了神,手上便传来阵阵压迫,旋即,王筑硬拉我至他跟前,我只得从北靖身上撤下关注,解决眼前这一枚大醋坛子。
“我非见他不可。”
见我表情严肃,王筑便不再闹别扭,松开我的手,说:“有事儿叫我,我在门外。”语罢,他便愤愤的出了门去。
本以为再见面时会有多么痛苦,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北靖眼里只是波澜不惊,我坐下,也叫他过来坐,我给他倒一杯茶,他只看我,并没有要喝的意思。他沉默了很久,仿佛他在用他的眼睛将我吞噬,我不敢再看他,为自个儿的茶杯里注满茶水后便垂目啜饮着。
“你吃了不少苦头?”
我点头。
“为什么当初不相信我?”
“现在好多了。”
“今后如何打算?”
“不知道。”
“要不要再嫁我?我会对你好。”他拉我入怀,这北靖的怀抱已经陌生的让人畏 惧“炫”“书”“网”了。
我吐一口气,道:“你孩子多大了?”
他僵了一下,答曰两岁,旋即放开我笑道:“那丫头很可爱。”
我整整衣襟,又道:“连我的份,加倍爱护她,好不好。”
北靖叹了口气,托起我的手印在自个额前,徐徐的道了声对不起,抬起头又说:“半年前,我以为再见面时自个必定会不依不饶,绑也要把你绑回府去,不管你怎么哭闹,怎么撒泼,都要留你在身边,如今恐怕是我变了心罢。”
“可我又不哭闹,又不撒泼。我怎么还是那个我呢?”
“唉……你我远非那年的你我了罢。”
晌午过后,御花园里面一片热闹,听戏里依依呀呀,闻腊梅冷香缕缕,但有人却心系旁骛,牵连到那身边的小厮也不得安乐。锣一敲,王大人再也坐不住了,拉了我直往假山堆里走,硬是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让我回他的那个约定。
“怎么说?”
“我刚刚才解决了那一件儿,你若烦我,我便再去逃命。”
“为何不点了这头?”
“我去逃命了!”
“我不放了,既然逮着了你,便是死了也不放。我心中全是你!”
“甜言蜜语罢了。”
“不放!不放!”
“唉,我那又缘又孽的人至今不知生死,你却来让我跟了你,我怎么是个人?”
“又缘又孽?”王筑解开怀锁,一脸的疑问。
我想了想,便开始说过去的事儿,从怎么由那边到这边说起。本来不想说那些没用的事儿,可是不说这些,心中就不能痛快,事情也不齐全。血泪与苦痛砌成的记忆不能随便说着玩,一说起来也不愿掐头去尾。每一滴血每一滴泪,都是由生命中流出去的,所以每一件事儿都有值得说的价值。
来了这边,怎样将这边当了幻境,怎样遇上李岑格,怎样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怎样自救,怎样自杀……一直说到我现在的情形。连我自个也觉得奇 怪{炫;书;网},为什么我能说得这么长,而且说的这么畅快。事件全由心中跳出来,它们自己似乎会找到相当的字眼,一句挨着一句,每一句都是实实在在的,可爱的,可悲的。我的心不能禁止这些事往外走,我的话也就没法停住。没有一点迟疑,混乱,我好像要一口气把整个的心都拿出来。越过越痛快,忘了自己,因为自己已包在那些话中,每句话中都有自个,那要强的,委屈的,辛苦的,堕落的,自个儿。说完,我头上见了汗,心中空了,空的舒服,像晕倒过去而出了凉汗那么空虚舒服。
“好多事我都不懂。”王筑口中的热气蒸上半空,身子旋即靠上来,轻轻抱我。
话已说完,我似乎不愿再张口,眯了眼贴上他的胸膛。
“今后如何打算的?”
我摇摇头,然后说:“进去吧,这里怪冷的。”王筑遂引我进了看台帐子里。
此时暮色将至,华灯初上,整个皇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戏台唱罢,诸侯群臣随着帝王的辇车步行前往晚宴的四方大殿,大殿之上,雕栏玉砌,金璧辉煌,个个俯首道贺,喜呼万岁。刚才就坐,奏歌起舞,喤喤铛铛,响彻宫闱。期间又有山珍海味,琼浆玉酿,人人觥筹交错,面带喜色。
酒过三巡,席间的气氛愈发活络。
前来朝贺的胡人使者更是应景的拉起了塞外乐器,唱起劝酒歌来,琴音悠扬,歌声粗犷,词句率直吉庆,龙颜大悦,举杯道:“朕甚喜,众爱卿端起杯来,敬一敬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语罢,席间一片称道,能饮的不能饮的,谁也不婆妈,都冲那几个长的魁梧的胡人扬杯致意,随后通通喝干了杯中之物。
“王大人,来!”胡人雄浑的声音也将我吓的震了三震,猛一看去,那人虎背熊腰,好生威武。此刻他更是挽起了袖子,两步走到桌边,提一坛子酒要与王筑来拼。王筑已经带了三分醉意,虽面露难色,却不愿磨叽,咕咕吞了几杯以表诚意。
“大人海量,在下佩服,先干为敬!”
那熊人喝的猛,灌得急,早早空了杯子候着王筑,眼睛却不停看我。我不以为意,只当他好奇。
“不能喝,不能再喝了。”王筑喝的面红耳赤,再招架不住,连连求饶。熊人笑了两声,硬来添酒,劝道:“不喝也成,我来打了谜语,你若猜到,我便替你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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