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发麻不能动弹,好似跌入了一个无底深渊,朝着那个寒冷幽深之处不停坠落,轻飘飘地无处着力。
这是梦吗?
她想要大喊大叫,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这场梦魇。却只是徒劳无功,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地睁开了双眼……
眼中如寒潭古井一般,绝望冰冷!闪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胳膊上传来一阵大力,一个腰圆膀粗的婆子,正使劲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拖。
被她这凛冽的眼光一扫,心头一凉,情不自禁的松了松手,复又喝骂道:“小蹄子,看什么看!规规矩矩地跟老娘走。”
“我这是在哪里?”她一把抓住那个婆子的手,喃喃问出了声。
眼中的绝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然而只在须臾之间,迷茫尽褪,她的眸子中闪过警惕的神色,将周遭的环境迅速扫了一遍。
窗外夜色正浓,从她坐的地方望出去瞧不见任何灯火。夜空中洒下来的明亮月光,从外面照映进来,令屋中景象隐约可见。
入目之处,是一间简陋得有些空旷的屋子。一张油漆斑驳的木桌,几条临时拼凑的长凳放在屋中央,是屋里唯一的家具陈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中陈旧的草褥子上,横七竖八的坐着好些个神色惊惶的女孩,从四五岁到十来岁的都有。看见她被拖走,个个都慌张的往后面缩着,生怕变成下一个倒霉的人。
在她对面,蜷着腿坐着一个头发枯黄的小女孩。接触到她看过来的目光,吓得赶紧的躲了开去。
如此破败!
她掩住心头骇然,厉声喝问:“你是谁?竟敢对哀家无礼!这是哪里?”
前一刻,她还在华美古雅的延庆宫中,愤怒地质问着延平帝。紧接着,他毫无悔意的态度深深地刺痛了她,令她吐血昏迷过去。
可是,醒来之后怎么会在这里,这婆子又是谁?
就算她落魄了,也是当朝皇帝的母亲,全高芒身份最高贵的女人。这个不知道打哪里钻出来的乡野妇人,岂敢对自己无礼。
还来不及细想,那个婆子恶狠狠地掐了她的胳膊一把,嗤笑道:“关了几天,变失心疯了?什么哀家,你以为你是当朝太后呢!”
正要挣扎,从她脑袋里面传来一阵如同针扎一般的剧痛,令她再顾不得其他。用力的咬住下唇,才没让惨呼声溢出口内。
她有她的骄傲和自尊,绝不允许在这样的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过了半晌,剧痛才缓缓褪去,大量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她如同一艘小舟置身于惊涛骇浪之间,眼看就要被这巨浪拍成碎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扶着头摇摇欲坠。
恶鬼从黑暗中伸出了爪子,用甜蜜的口吻诱惑着:“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会痛也不会这样难受了,美美地睡上一觉吧。”
她死死的掐着手心,抵御着心底深处传来的诱惑,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能晕!绝不能晕倒!眼下处境不明,岂能昏迷!
趁她不再挣扎的当口,那婆子已经连拖带拽地将她扯出了门口。
“装什么柔弱,啊?还当你是那千金小姐呢,要我来伺候你?!”那婆子口中兀自不重样的骂着,声音如魔音穿脑一般,手上更下了死力拧着她胳膊上的软肉。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头暗暗感激胳膊处传来的剧痛,令她瞬间清醒过来,咀嚼着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
方锦书?
原来我的名字叫方锦书?她顺着记忆的脉络摸索上去,发现了一个令她更加震惊的事实,她的父亲,正是方孰玉。
方孰玉,这个名字在她的唇齿之间婉转,无端生出一段带着苦涩的芬芳来。他,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是她前世海誓山盟过的恋人,也正是因为她,害得方家被灭了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脑子里,如今装入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生记忆。一个,属于高芒王朝最尊贵的女人,曹太后;一个,是方家嫡幼女,方锦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段记忆,互不干扰地沉在她的脑中。令她愈发迷茫,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她究竟是谁?
她心头震惊,连眼下的处境都给忘记了,被那婆子带入了另外一间屋子。
“好好待着,要是敢出什么幺蛾子,我剜了你的眼睛喂狗去!”婆子的面色极为不善,喝骂着。随即返身出了门,“哐当”一把大锁将这间屋锁住。
终于只得自己一人,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沉下心来,在曹太后的记忆中搜寻着方锦书这个名字。
没错,因为方孰玉的关系,曹太后对方家的一切都了然于胸。
方锦书,正是方孰玉的嫡幼女,在庆隆元年失踪。方家报了官,又动用了各种关系寻找,最后在离洛水码头不远处的废弃仓库中,找到了她的尸骨。
再次睁眼时,她的眼睛明亮如星。不愧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曹太后,经过短暂的迷茫之后,此时已经镇定下来。
端详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她自言自语:“方锦书,我的名字叫方锦书。”
她重复了一遍,语气从陌生到无比肯定,黑亮的眼睛映着月光闪着熠熠神采。那个运筹帷幄的曹太后,在这一刻附身到了这个年仅八岁的方锦书身上。
从今往后,礼部侍郎的嫡孙女、翰林学士的嫡幼女、清贵无比的千金小姐——方锦书,就是我的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天垂怜,让我重生成了他的女儿。
难道,方孰玉的命运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才让我重活这一世?
方锦书的目光逐渐明亮起来,在心中立下誓言:这一世,我必会带着方家,逃离十七年后将会发生的悲惨命运,还你一个锦绣前程。
院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随即传来几人的脚步声。
方才那婆子的声音充满着谄媚,“您慢点,小心脚下,我帮您开门。”
从门外进来三人,其中一人是那个婆子,还有两名男子。中间站着的男子,生就一对三角眼,目露精光的将方锦书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个遍。
方锦书垂了眼眸,收了气势,敛去一身的光华,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八岁女孩。
那婆子生怕他不满意,上前一步抓住方锦书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笑得满脸都起了褶子:“这可是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千金大小姐。”
“瞧瞧这脸蛋,这种货色,运去扬州给那些调教瘦马的妈妈,卖个一二百两不成问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作为嫡出幼女,方锦书可以说是父母的心头宝,吃穿用度尽都是最好的。年纪虽小,皮肤却养得如凝脂般吹弹可破,一头黑发光可照人。
她父亲生得俊逸不凡的好容貌,母亲又是大理寺少卿司家的嫡长女,方锦书的相貌岂能差了?
纵然此刻穿着粗布麻衣,狼狈的被婆子抬起了脸,身上也透着与众不同的矜贵清丽。小小年纪,就能窥见她成人后的美丽不凡之处。
看得三角眼男子连连点头,方锦书在他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会走路的银子。
“好生看管,勿要伤着饿着。”这样的女孩子,要好好养着才能卖出大价钱,他叮嘱着那婆子。
“一定一定。”婆子连连应下,两眼放光的问道:“那这价钱?”
三角眼男子扯着另一名着褐色短打的男人朝外面走去,道:“价钱我和你男人商量。走,出去细说。”
婆子躬着身,将他送走。转过身,对待方锦书的态度已经好了许多,难得的放软和了脸色,道:“回屋好生歇着。”
方锦书抿着唇并不说话,跟在她后面回到原先那个大屋子之中。
看着那婆子出门重新上了锁,之前那个头发枯黄的小女孩才迟疑着挪到她的身旁,低声问道:“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会尽都熟睡了,只有这个小女孩还强撑着等她回来。对于她的主动接近,方锦书并不拒绝,低低的应了一声。
眼下的情形再明白不过,她死了,而她又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死去的,是延庆宫中那个被强烈愧疚感所淹没的曹太后,一时激愤之下吐血死去的曹华英。
活过来的,是原本应该在庆隆元年死去的方锦书。
这一次睁眼,时间倒退了十七年,眼下才刚刚是庆隆帝登基的那一年。而她,成为了方孰玉的嫡长女,那个原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女孩。
当务之急,是要逃脱这拐子之手。这种时候,任何伸出的援手,哪怕微不足道,她都不会拒绝。
方锦书想明白了过往,才发觉身上又饥又寒,一阵阵向她袭来。她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粗布衣衫,无法抵御秋夜里的寒冷。胃里更是空空如也,饿得都痛了起来。
方锦书用手抵住胃的位置,这样可以缓解些许疼痛。
小女孩从怀里掏出一块冷得发硬的馒头,犹豫着递了过来,道:“我看你都没吃什么,就留了一块给你。”
在之前,方锦书并不是好接近的人。前两日小女孩只是稍稍碰了她一下,就被她嫌恶了许久。
看来,这具身体是嫌弃这里饭食粗陋难以下咽,竟然就这样活活冻死饿死在这里。如果没有自己的到来,方家找得的,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骨!
接过馒头,方锦书含在嘴里慢慢用唾沫软化了,勉力咽了下去。
莫说方锦书,就算是她在前世也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但是,眼下必须要保存体力,才能设法逃走。
硬馒头再难吃,也是食物。她小口小口地咽着馒头,胃部终于不再烧灼得疼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想了起来,她是如何到了这里。
中秋月圆之夜,正是团圆之际。母亲在园子里设了宴,她和方家众人在一起拜月、赏月,品尝月饼、瓜果。
大家兴致正高,大姑母传了话来,说在天津桥头包了听香水榭的院子临水赏月,问他们想不想一道过去。
方家没有分家,子嗣兴旺,光孙辈就有十个孩子。除了嫡亲的大哥大姐,方锦书还有好些个堂兄妹,年纪都跟她相去不远。
这个消息一传来,园子里顿时炸开了锅。孩子们正处在精力旺盛的时候,有这么好的机会,哪个不想出门游玩一通?
于是,母亲便临时安排了好几辆马车,和父亲一道,还有隔房的二叔和堂叔、堂姑母一起,带着孩子们一起出了门。
到了南市时,大堂叔说顺道买几盒月饼,带给大姑母一家。马车便停下来等候,方锦书也跟着哥哥姐姐下来去南市游逛。
中秋之夜,朝廷开了宵禁,南市里灯火通明人流如织,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面人儿、糖画、风车、兔子灯……等等新鲜好玩的玩意儿,吸引着她的注意。
逛着逛着,她发现自己落了单。正要返回去南市街口找母亲,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口鼻也被一张泛着酸味的帕子捂住,还没来得及惊叫,她就昏迷过去。
当方锦书醒来,已经到了这里。
刚开始只有她和两三名女孩,过了几日人越来越多。日常看守着她们的,是刚刚那个腰圆膀粗的婆子,还有几个着短打衣衫的男子出入,看她们的眼神如同看待货物一般。
那时,方锦书才在心头明白过来,她是被拐子拐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方锦书放低了声音,温和的问那个头发枯黄的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见她肯和自己说话,小女孩高兴的道:“我叫芳芳,十岁了。”
比自己大上两岁,打量着身高却和自己差不多。看着芳芳手心里磨出的老茧,方锦书在心头默默想着,她一定是从小生活艰苦,吃得也差。
“你到这里有几日了?”她虽然有了方锦书以前的记忆,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不清楚从十五那日起,究竟过去了几天。
“有三日了。”芳芳答道。
方锦书在心头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芳芳是在自己来的第三天到的。也就是说,已经过去了六日,眼下应该是八月二十一。
按曹太后的记忆,自己在南市失踪,父母不仅报了官,还托了不少关系寻找。这时,外面应该有很多人在找自己的下落,只要能从这里逃出去,就一定能够获救。
但想要逃走,光凭她一个人是不行的。
方锦书抬头望着芳芳,悄声凑到她耳边问道:“你想不想逃走?”
芳芳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双手不安地搓了搓,道:“我是被爹爹卖来换钱的,后娘生了个小弟弟,说要买鸡蛋好好补补。但家里没什么钱,所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所以,就算她逃了出去,她也无家可归。
方锦书读懂了她未说出口的话,理解她的处境。高芒开国才几十年,世道还算太平,但穷苦人家还多得很,卖儿卖女的到处都是。
方家每过两年就会买进一批小丫头,她们的身世,大多和芳芳相似。
看了一眼屋内其他熟睡的女孩,方锦书小声道:“只要你肯帮我一起逃走,我就收你做贴身丫鬟。”
作为礼部侍郎府的嫡出孙女,方锦书当然有贴身伺候的丫鬟。
这时,她的心头浮上一层冷意。中秋之夜她会在南市走失,现在想来处处都充满着蹊跷。前有大哥大姐,身边有贴身丫鬟伺候,后面还有仆妇下人跟着。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她看入了迷也不会只剩独自一人。她的丫鬟当中,一定有问题。
这些事情,等她回去后再慢慢算账。
这个小女孩如果能助她成功逃跑,许她一个贴身丫鬟的位置算不得什么,至少用得放心。对芳芳来说,也比她不知道会被卖去哪里的命运强上太多。
芳芳的表情有些犹豫不决,方锦书紧接着道:“我是被拐来的,外面肯定有好多人正在找我。我的祖父是四品官,做了我的丫鬟,每个月能有五百文例钱。”
芳芳不懂什么叫四品官,但她听明白了每个月都有五百文。
她吃惊的长大了嘴巴,马上又用手捂住。五百文?这么多钱,节省着花,都能让她原来的家过上两三个月了。这只是她一个月的例钱吗?她不敢相信。
“那是不是,我以后都能吃上肉包子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失笑,点了点头,肯定道:“嗯,只要你吃得下。”
芳芳兴奋得差点蹦了起来,幸好她还记得住周遭的环境,双手掩住嘴无声的大笑起来。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院门开锁的声音。方锦书给芳芳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贴上耳朵听了起来。
门外,那个婆子打开房门迎了上去,急急地问道:“回来了,谈得怎么样?”验完货偏偏不说价钱,这让她心头如同猫抓一般。
她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粗噶道:“一共也就八十两。”
“什么?!”婆子的声音陡然拔高,道:“光她一人就不止这个数了,何况还有这么些小丫头。”
“那是平时!”男子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喝道:“你个蠢婆子,只知道钱!要不是你贪财,收了方家那个丫头,我们至于变成这样吗?!”
“你躲在这里不知道,外面到处都是官兵,连四海帮都惊动了。黑白两道,都在找方家丫头。原先的买主跑了,这个节骨眼上,得赶紧把这批货都出了手,找个地方猫上一段时日。”
婆子的气势一下子跌落下来,嘴里叨叨着:“方家丫头生得好,你不也是相中了吗,倒来怪我。卖到扬州做瘦马的妈妈手里,至少得值一百两银呢!”
“行了行了!”被她戳中痛处,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一个文官的女儿,我咋知道怎么会惊动那么多人。”
到手的银子飞了,两口子都有些垂头丧气。
过了一会,男子道:“好了好了,有银子总比没有强。眼下关键得小心些,被逮住就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这种人伢子,正经的生意也做,比如芳芳就是从她爹那里花钱买来的。但最赚钱的,还是捞偏门,做掳人这种无本生意。
他们口中的好货色,都是好人家才养得出来的。但好人家谁会卖儿卖女?
在高芒的律法里,允许人伢子的存在,但拐子一旦被抓就会被面上刺字流放千里。
想到被逮住的后果,婆子硬生生打了一个激灵。比起被官府抓住,银钱少一些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真是个扫把星!婆子心头一阵暗骂,问道:“几时交货?”
“天一亮,到江溪码头交货。”白白少赚了一大笔,这个价格,男子也觉得心肝痛。
婆子没好气道:“就这点银钱,还要我们送过去?就该他们自己上门来取。”
“你懂什么!”男子哑声呵斥:“如果不是我再三保证了,买主连上门验货都不愿。再过两天,风声只会更紧。我们都只好逃了,一分钱都拿不到!”
利字当头,婆子总算咽下了心头那口郁气。两口子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院子里重归寂静。
这个地方离洛水码头近,原是商家用来堆货用的仓库。墙壁很薄院子也不大,两人想着夜已深女孩们都熟睡了,加上心头懊恼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方锦书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正着,悄悄回到原位上坐下。
拐子不知道怎么会惊动那么多人,她的心头却如明镜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才刚刚入宫做了皇后不久,便听到了他的嫡幼女失踪的消息。她嫁入皇家之后,便将心头情愫深深的埋在心头,但对他仍然情不自禁地投去关切的目光。
所以,当她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立即差了心腹宫女回了一趟娘家,让父亲帮忙寻人。至于父亲是如何差动了官兵,甚至四海帮,她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听到这个消息,证实除了她重生到方锦书身体内的这个意外,这一切还是按照着前世既定轨迹在发展着。
那么,眼下在深宫中的曹皇后,又是谁呢?
自己明明已经重生到了方锦书的身体之中,有着关于前世一生的完整记忆。可是,宫中的曹皇后这般行事,确实又是自己的手笔不假。
她的心头,冒出了阵阵凉气,这神秘莫测的命运,令她深深的感到忌惮。
在心头打定了主意,就算回到了京中的礼部侍郎府中,也要离皇宫远一些。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和年轻时候的自己相见。
方锦书收回心神,思绪落到眼下的处境上来。
想要救方家满门上下,脱离既定的命运。若是连家都回不去,真被拐子卖到扬州做了瘦马,那这等雄心壮志只是个笑话罢了。
想到这里,她拉着芳芳在破败的草褥子上躺下,悄声道:“明日一早,会将我们送去江溪码头,你知道在哪里吗?”
在方锦书两世的记忆中,都没有这个码头的存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芳芳点点头,道:“我知道,爹爹说过上京就要先到这个码头。”
方锦书默默思忖着,如此说来,这个江溪码头距离洛水码头并不远。应该是更偏僻一些,是平头百姓坐船的地方。
“你先睡,等天亮了,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芳芳大力的点着头,怀揣着吃肉包子的美梦,美美的睡了过去。
方锦书也闭上眼睛装睡,脑中却想着脱身之法。
屋中的女孩估摸着有七八名,拐子既然要避人耳目,应该是坐车去。
在半路上跳车逃跑?车上定有人看管,这幅身子又实在是娇弱。能不能逃走,方锦书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把握。
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个法子,都不够万全。想想她在前世也遭遇过不少生死险境,此时面对两个只认银钱的拐子,身体又只得八岁,竟然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草褥子里面掺着粗麻,方锦书躺在上面觉得有些扎人。这褥子也不知道使用了多久,泛着一种酸臭的味道。但仔细分辨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奇异味道。
方锦书的眼睛一下子睁开,这个味道,如果她没有记错,应该是迷心草的味道。
在前世,她即将嫁给太子之时,家里特意请了宫中经年的老嬷嬷,教她分辨各种毒草药草。这些知识,在她成为曹皇后之后,帮了她不少的忙,避开了好些陷阱。
没想到,在这个偏僻的仓库中,她再次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方锦书翻过身,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看起身下的草褥子来。一根草一根草的看过去,终于她看见一根泛着青色的枯草,通体光滑,细看之下有点点白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了!这就是迷心草没错。
这根草和其他枯草一道,被编入了草褥子当中。如果不是她先闻到味道,根本不可能找得出来。
方锦书压抑住心头的喜意,轻轻的将这根草抽了出来。
有了第一根,就有第二根。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在草褥子里找出来一小把,将它们团成一团揣到怀中,才放心睡了过去。
第二日。
“起来了!你们这群懒猪,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快起来!”婆子猛地推开了门,口中骂骂咧咧。
方锦书一下子惊醒过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估计还不到卯时。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渴睡,时辰又早,有好几个女孩睡意正浓不想睁开眼睛,被那婆子拿着竹条抽得跳了起来,抽泣不已。
“嚎什么嚎!今天老娘大发慈悲,就不让你们自己做饭了!”婆子叉着腰,站在门口喝道:“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还不给我麻利点滚出来!”
婆子将女孩们如同赶鸭子一样赶到院中,方锦书拉着芳芳悄悄站在后面。
院子里的麻袋上面,摆了一桶冒着热气的稀粥,另外一个筐里放着几十个大白馒头。晨风微凉,吹得衣着单薄的女孩们簌簌发抖。她们看见有现成的早饭吃,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眼中发出光来。
“拿着自己的碗,一个人一碗稀粥两个馒头,多的没有!”女孩们纷纷回转屋内拿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平日这婆子都是让她们自己做饭,不知道怎么今日这么好心了。不过,有饭不吃是傻子。到这院子里好几日,一直被这样粗暴对待,女孩们都有些麻木了。
“待会,你只吃馒头,别喝粥!”趁这会一片混乱的功夫,方锦书悄悄叮嘱着芳芳。
芳芳点点头,昨夜两人已经说好,今日她都听方锦书的。她没别的本事,就胜在心眼实诚。
方锦书捧着碗,经过那婆子身边时。婆子看着她,便想起因为她少了大笔进账,猛地推了她一个趔趄。没有别的法子,也能让她出出气不是!
方锦书猛然回头瞪了她一眼,婆子看着她如同古井一般森寒的眸子,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等她反应过来,方锦书已经走到馒头筐前,拿了两个馒头吃了起来,手里的碗只剩下白色的粥底。
“你个小娘皮!横什么横,过几天你就知道厉害。”方才那一眼将婆子吓得不轻,看着她喝了粥便不再跟她计较。马上就要出货了,又不能打骂,只得在嘴上出一口气。
这个院子没有别的出口,昨夜的男子守在门口抽着水烟,耷拉着眼皮犯困。她们要逃出去就必须经过他这道门,男子对院中的动静便不太在意。
放下手中空碗,方锦书趁婆子不注意,拿着馒头溜去了往日她们做饭的灶房,将火折子揣在了怀里。
芳芳看见方锦书偷偷将稀粥给倒回了桶中,也依样画葫芦,只拿了一个看上去喝过的碗,回到屋中。
“赶紧吃!”方锦书小声提醒着芳芳,如果她没有料错,这稀粥里必然有问题。不然,婆子会有这么好心给她们准备早饭?
这么多女孩,想要悄无声息的运去江溪码头,让她们睡着当然要比醒着的容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粥,干吃馒头实在是件痛苦的事。好在方锦书心头有自己的目标,这馒头也总比昨夜那个冻得硬邦邦的好吃。
吃完了一个多馒头,方锦书便看见其他女孩都慢慢倒了下去。
可惜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大半个馒头,她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芳芳耳边轻声道:“装睡。”
芳芳的心头正觉得奇怪,听见她这样说,连忙照做。
方锦书挨着芳芳也倒了下去,闭上眼睛,手里还捏着那大半个馒头。
只一会功夫,屋子里就没了声息。
过了片刻,方锦书听见门口传来骡车的声音,又有几名男子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来,赶紧的都抱去车上。”昨夜那个粗噶声音的男子道:“做完这票好分钱。”几人进了屋,将昏迷在屋中的女孩逐一抱了出去。
婆子守在屋子里点着人数,看见方锦书侧身昏倒在草褥子上,恨恨地上前踹了她一脚,“小娘皮的!叫你瞪我?”
这一脚她下了死力,正好踢到方锦书的大腿软肉处。头脸不能损伤了,这种暗伤却是无碍的。交货时匆匆忙忙,也来不及验得这般仔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疼得在心头倒吸了一口凉气,顺着她踢的力道趴到了地上,埋着头掩藏起痛苦的神情。
婆子还想再踢,门口进来一名男子皱了皱眉,道:“别踢了!要是踢坏了,买主又要讲价钱。”正是冲着她,才有了八十两银子的价钱。
婆子忙讪讪的收住了脚。
那男子走上前,一左一右的将倒在一起的方锦书和芳芳两人夹在腋下,大步走了出去,放在骡车的后车厢里。
随着车帘子放下,方锦书感觉到光线暗了下来。偷偷地睁开一条眼缝,看见车里还有三个女孩昏迷着,加上她和芳芳一共有五个。
看样子,是分了两个车。
趁这会没人,她偷偷的揉了一下刚刚被踢过的地方。好痛!一定都淤血了。这婆子的心眼实在是比针鼻子还小,睚眦必报。
芳芳也悄悄睁开了眼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方锦书摇摇头,示意她没事。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逐渐靠近,两人连忙闭上了眼睛。一名男子弯着腰钻进来,将手中一名才五六岁的小女孩往角落里一放,便坐了下来。
因为他的进入,车厢原本就狭窄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驾车的男子一扬鞭子,车轮轱辘轱辘向前驶去。
这个骡车的车厢铺的只是硬邦邦的木板,颠簸得很。
方锦书的这幅身子骨,哪里受过这种颠簸?勉强忍住心头的恶心,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时辰还早,这一片又是仓库,没什么人往来,她只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暗暗摸了摸怀中的迷心草,方锦书告诉自己:不能慌,一定要稳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估摸着过了两刻钟,车外的人声逐渐多了起来,骡车也不如刚开始那样颠簸。想必,是行驶到了大路上。
看来,拐子把女孩们都迷晕了之后,便放心大胆地走起了官道。外面不断传来人声马嘶,还能闻到道旁早饭摊子上传来的诱人香味。
就是现在!
方锦书悄然睁开一条眼缝,见守着她们的男子正眯着眼睛打着瞌睡。
他打心眼里觉得,这些不足十岁的小女娃会闹出什么事来,何况还都被迷晕了,便放松了警惕。昨日为了敲定新的买主忙到半夜,又起得实在太早,便抽空补起眠来。
方锦书偷偷戳了一下芳芳,拿出怀中那团迷心草放在她的手中。芳芳捧着草有点呆呆的,不明白她究竟想干什么。
“待会燃起来了,不要呼吸。”方锦书悄声嘱咐。
芳芳点了点头,她不理解方锦书的做法,但她会按照她的吩咐做。
之前在院子里,方锦书让她不要喝粥,果然粥里就有迷药。在芳芳心中,方锦书不但如画上的人一样美丽,还像老神仙一般能掐会算,对她说的话,越发言听计从。
两人都侧身躺着,在骡车和其他车辆交汇之时,外面的声音陡然变大。
借着这声音的掩护,方锦书将手中的火折子打燃,点燃了芳芳手中的迷心草。
紧接着,方锦书手脚麻利地爬了起来,将慢慢燃起来的迷心草,放到正在打瞌睡的男子跟前。只见一缕一缕的青色烟雾慢慢的从枯草团中冒了上来,被男子吸入口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屏着呼吸,拉着芳芳就朝车帘子处走去。
车厢狭窄,芳芳又紧张忐忑,不小心绊到了男子的脚。她吓了一大跳,忘记了方锦书不能呼吸的嘱咐,吸了好大一口气进去,头有些发晕。
好在男子吸入了足够的迷心草烟雾,一时半会不会醒来,连被绊了也毫无所觉。
方锦书将车帘子掀开一条缝,大大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拉着芳芳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骡车本身并不高,但对于两个小女孩来说还是显得有些吃力。
芳芳头脑晕沉沉的跌了下来,在地上一摔,额角磕在了道路上的一个石头上。尖利的疼痛和新鲜空气,令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毕竟是十岁的孩子,在家里又做惯了农活,这点痛算不得什么。一翻身,便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方锦书却没她这么好运了。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具身体的娇弱程度。方锦书原本就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被拐来这几日,又没有好好的吃东西,身体早已虚弱不堪。
从昨夜到现在,加起来也不过吃了两个馒头。这一跳,摔倒在地便手脚乏力爬不起来。
方锦书往后看了一眼,那两辆骡车慢慢往前驶去,心头不由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坐的是后一辆骡车,否则跳下来立即就会被发现,自己这点力气根本跑不动。
芳芳见她摔倒在地上,连忙走过来将她扶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果然是官道,四周往来的人、马车虽然多,但也没有人会停下来留意两个年纪不大,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孩。
撑着她的手站稳了身子,方锦书借着初升的太阳辨明了京城的方向,往那边指了一指,道:“快走!”
迷心草的烟雾有致人昏迷的效果,但远远不如将迷心草进行提纯加工过的迷心散。顶多能管一刻钟,那男子就会醒来,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她们必须在一刻钟之内,找到值得信赖的人求助,或者是躲起来。
由于前世的习惯,方锦书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寻找她的人身上,她早已习惯了什么事情都靠自己。如果碰巧获救了当然更好,更多的还是要靠自救。
两人夹杂在往来的人中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小小的身影并不显眼。
方锦书皱着眉头摸了摸脚踝,随着走动,脚踝处传来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痛。可能是跳下马车时崴了脚,不过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支起来的路边摊。扎着白围裙的男子正手法利落地挑着面条,身形微丰的老板娘热情的招呼着往来的客人。
这是一个供往来客人歇歇脚,顺便吃早饭的摊子。
从这里到京城还有一段距离。早起赶路的人见了这热气腾腾的面条,闻着麻油激发出来的香味,便会觉得饥肠辘辘。
面摊的生意很好,几张桌子都坐得满满的。不断有人吃完会账离开,也有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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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面摊周围,还停了几辆马车,拴了几匹马。应该是在摊子上吃早饭的客人,临时停在这里的。
芳芳扶着她慢慢走着,不断向这个面摊靠近。
“等一下。”方锦书停住了脚步。这个时候,两人离这个面摊已经很近,借着马车藏住了身形,方锦书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芳芳听话的停下脚步将她扶好,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方锦书的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的身上。好在她做惯了农活,身子有两把子力气。
过了盏茶功夫,方锦书收回眼光,看着跟前的两辆马车,指着右边一辆青布马车道:“我们上去。”
上去?芳芳吓了一跳。
方锦书肯定的点了点头,道:“要快。”根据她的观察,马车的主人就快吃完了面,要回到车上了。
来自她的命令,芳芳不再多想,扶着她就爬上了马车。
马车内比刚刚待过的骡车要宽敞许多,地上铺了一层粗麻垫子,车内还有一个固定住的矮几。座位上也有厚厚的垫子,用料不算好,却阵脚细密柔软舒适。
方锦书拉着芳芳在地上的粗麻垫子上坐了下来,用手抹去因为额头上疼痛而起的冷汗,轻声道:“不要怕,等他们回来了,我来跟他们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事实证明,从昨夜起,她的每一个决定都无比正确。芳芳信服的点点头,反正自己什么都不懂。
马车外传来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母亲,您慢点。”
这个马车的主人要回来了!芳芳蓦地心头一紧,双手不安的搓了搓。
方锦书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悄声道:“不会有事的。”
是的,她早已分辨清楚,这辆马车的主人是一名中年妇人,她还带着一个已成年的小伙子和一个姑娘。看他们的亲密程度,应该都是她的儿女。
在前世,她就很擅长识人,能通过面相来看一个人内心的善恶。有时候,甚至能看准一个人刚刚经历过什么事。这个本领近乎直觉,曾经让她避开过好几次危险。
这名妇人,面容愁苦,但看着自己儿女的眼神却慈爱善良,有着希冀的光芒在眼中闪动。
她的儿子背对着她坐着,头上戴了一块四方巾,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这是典型的读书人打扮,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考得功名在身。
她的女儿看上去在二十岁左右,梳着少女的发辫着一件千草色衫子。眉眼中藏着忧郁之色,面上却微微笑着,想来是不愿让母亲更添忧愁。
这就是普通的一家子,母女两人身上都笼罩着阴云,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们。不知为何要上京,正好在这里被方锦书给碰上了。
方锦书想得很清楚,以她和芳芳两人的速度,无论如何也不及成年男子。当拐子发现她们丢了,一定会沿途返回寻找。这条官道上,并没有什么可供藏身之处,被找到只是早晚问题。
摆在她面前的,只剩下找人求助这一条路。而这辆马车,根据种种行迹判断,正好是要去往京城的方向,又是良善的人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间有限,再没有比他们更好的选择。
车帘子被揭了开来,那名着千草色衫子的少女率先进了车厢。她刚从外面进来,还没能适应车内的昏暗,更没想过车内竟然还有旁人。
一时间,她并没有发现蜷缩在车内的方锦书和芳芳两人,转身便去扶母亲上车。
待两人都上车坐好,少年摸了摸黑马的头,道:“黑子,辛苦你了!到了京城你就可以好好歇着了。”说罢便坐上了车辕,扬鞭出发。
车内,少女扶着母亲坐好,眼角余光处却瞥到一个孩子。她一时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见车厢角落的地垫上,果然蜷缩着两个女孩,吓得她“啊!”地一声惊叫出来。
少女的母亲轻斥道:“不过是两个孩子,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车厢外驾车的少年听见了这声惊叫,停下手中鞭子,回身问道:“大姐,什么事?”
“没什么,黑郎你好好驾车。”妇人答了,便转过头看向这两个孩子。
两个女孩肩靠着肩坐着,一个头发枯黄、手脚粗大,一看就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而另外一个,虽然穿着单薄的粗布麻衣,但她的肤色气质,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只见她,脸上的几道黑灰也掩不住肌肤的柔嫩光洁,一头黑亮的头发柔顺的贴在耳后,发上还沾着几根枯草。两条细而长的柳叶眉之下,是她漆黑如星的眼眸,眼神之中,有超越年纪的沉静。
“大娘,我是京里礼部侍郎的孙女。中秋那夜被拐子拐了,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求大娘救我。”从昨夜到现在,方锦书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嗓音有些沙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她泪盈于睫,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妇人。
这中年妇人本就是良善人,见生得玉雪可爱的方锦书如此可怜巴巴的求助,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伸手将她从地上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温言道:“好孩子,别怕,管我叫权大娘便是。”指了一下那名着千草色衫子的少女道:“她叫权璐,你们叫璐姐姐便是。”
权璐也醒过神来,不过是两个手无长物的小女孩,没有半点危险,实在是不值得自己刚才那般大惊小怪。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显出几分爽朗来,倒将笼罩在她眉头的忧郁冲淡不少。伸手将芳芳也从地上拉起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芳芳此时已经对方锦书佩服得五体投地,事情的发展跟之前她说的一模一样,这家人果然连问都没有多问,就接纳了她们二人。
“权大娘,璐姐姐。”
方锦书从善如流,甜甜的叫了两声。
权大娘笑着应了,问道:“乖囡囡,你多大啦?记得住在哪里吗?”
若是换了原版的方锦书来答,还真说不清楚位置。一个养在深闺的少女,就算出门也都有奴仆簇拥着,坐着马车来去,实在是没有关心过这些地理问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要不然,方锦书怎么能对南市那般好奇,以至于走丢了?实在是头一次游玩,被眼前的新鲜热闹吸引去了心神。
幸好这个已经换了芯子,方锦书仰着脸看着她,道:“权大娘,我家就住在京城的修文坊呢。沿着定鼎门大街往里一直走,右边第五个街口便是。”
就跟名字一样,修文坊里住着的全是朝中的文官,大多都是三品大员以上。
方锦书的祖父只是礼部侍郎,才正四品。能在这里拥有一座宅子,和朝中重臣做邻居,还是托了方家嫡支的福分。
报出了路线,方锦书在心头微微有些愣怔。
方家的住址,她早已烂熟于心。可惜在前世为了避嫌,她始终未能迈进去过一次。和他一别之后,再见已是君臣,两人连话都未曾好好说过几句。
可就是这般谨慎小心,和他的过去仍然在延平六年被有心人翻了出来,最终导致方家满门被灭的惨剧。
想到这里,她的心好似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疼痛不已。眉尖微微的蹙了起来,神色黯然。
她这番神色变化,都落在了权大娘的眼中,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方锦书回过神来,掩饰的笑着揉了揉脚踝处,道:“之前逃跑的时候有些急,恐怕是崴着了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岂止是脚踝,早间被那婆子狠狠的在大腿上踢了一脚,伤处也在隐隐作痛。
“作孽的拐子!”权大娘骂了一句,捋起她的裤腿,瞧着白生生的肌肤上硬是肿了一个包,忙道:“璐璐,将那瓶药酒找出来。”
看着两个女孩的狼狈样子,牵动了权大娘的一颗慈母心。拿出水囊倒了茶水给她们喝,又找了两件外衣给两人披上。虽然并不合身,好在能抵御这初秋清晨的寒气。
茶水是刚刚才在面摊上重新灌满的,还温热着。沿着喉咙进入肚子里,方锦书觉得这是两辈子以来喝过味道最好的茶。
官道上人来人往,马车走得并不快。
方锦书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嚣,一名男子凶神恶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有没有瞧着两个小女孩?那是我家的逃奴!瞧瞧,这是身契!”
方锦书没有想到,在银子面前,拐子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冒着会暴露的风险,回来这般大张旗鼓的寻人。
拐子也足够聪明,拿出了芳芳一人的身契来,便能让众人看了之后就都相信他的话,从而认为两人都是逃奴。
关键在于,芳芳确实是被她爹卖给拐子,说是逃奴也不假。
权璐刚刚从箱子里翻出药酒,就听见外面男子所说的话,手上的动作变得迟疑,看向方锦书的眼光,也充满了怀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收留被拐走的孩子,和收容逃奴,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在高芒的律法里,收容逃奴与逃奴同罪。
事态紧急,方锦书的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方锦书心头清楚,权大娘一家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观他们的神色,也正有着为难之事。
若是拐子不曾出现,顺道带她一道上京,还有可能让礼部侍郎府上欠下一个大人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一旦有了被问罪的风险,他们还愿意吗?
毕竟她才八岁,中秋那一身衣服早都被拐子换走。此刻,没有任何凭据,能证明她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值得他们为此冒险。
芳芳就更加紧张,但她牢牢记住方锦书之前的吩咐,紧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为今之计,只有让权大娘一家都相信,她和芳芳都是被拐走的。不把芳芳摘出来,她也就不清白。
悄悄吸了口气,方锦书正要说话,外面的那个赶车的少年郎“吁”地一声,将马车缓缓停在了路边上。
方锦书心头突地一跳,难道,他要将自己交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方才忘记将水囊给你了。”少年郎的嗓音清朗干净,让方锦书的一颗心重新落回到了肚子里。
水囊明明就在车里,他这么说很明显只是为了突然停车找了个借口而已。
待马车停稳,少年郎掀开车帘子进来。初秋的晨光在他的身后洒入,为他的身形披上一层浅蓝色的光。因是逆光,方锦书看不清他的容貌神情。
他进来坐定之后,先是出言安抚权璐的情绪,道:“大姐别急,我来问问。”
权璐的那声惊叫,他都听在耳中,随后便仔细留意起车中的动静。车厢里几人说过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礼部除了掌天下礼乐、皇家祭祀、藩王属国朝觐等,更是管着全天下读书人的命运。只要是走科举一途的士子,从童生试开始,到最后的殿试,都由礼部管辖。
他这次上京,就是为了在明年的春闱上大显身手。如果,这个小女孩真是礼部侍郎的孙女,对他来说,冒多大的风险,他都愿意救。
当他坐定,方锦书终于看清了他的容颜。
他的肤色黝黑,瞳色深墨似炭,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长眉入鬓,眉锋似剑,鼻梁如刀削一般笔挺。若是忽略他的肤色,这一张清俊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如果不是如今洛阳城中认为皮肤白皙的男子才是美男,甚至还时兴敷粉簪花,他的容颜之美,令人惊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这五官,这轮廓!
若是他的神色再冷漠疏离一些,眼眸再幽深黑沉一些,不正是十七年后的那个刑部尚书权墨冼吗?
那个面黑口毒,在京中风评名声极差,招惹无数非议,却深得帝心的权臣奸佞!
那个一封密折,将方家推入绝望深渊的人!
方家的凄惨下场,负主要责任的人是延平帝,但权墨冼才是导火索。若是没有他的那封密折,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方锦书浑身一个激灵,狠狠地抖了一下。将头埋在了两膝之间,藏住她被怒火灼烧着的双眼。
突然之间见到这个罪魁祸首,这份怒意她怎么掩也掩饰不住,唯有先藏起来,再慢慢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看见她的反应,权大娘以为她是被吓得发抖,她本就心肠柔软,忙嘱咐了一句:“黑郎,你别吓着了孩子。”
权墨冼笑道:“母亲放心吧,我就问她几句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说你是被拐的礼部侍郎孙女,那你应该进过宫。你可知道,皇宫最外面的一道大门,叫什么名字?”
权墨冼一开口,就是一个甄别的问题。
芳芳听得一头雾水,只听到方锦书答道:“叫端门。”她仍然埋着膝,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权墨冼点点头,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说谎也编不出来跟生活太遥远的谎言。其实,在他进入车厢看清了方锦书的相貌之后,便觉得她所说不会有假。
但为了稳妥,他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你父亲在何处任职,官居几品?”
第一个问题,如果说在京中生活的百姓都能知道的话,这个问题若不是官宦之家,根本答不上来。
方锦书平复了心情,缓缓抬头看着他,道:“家父方孰玉,六品翰林。”她的心中,情绪复杂难辨。
眼下想要逃走,却要借助这个前世仇人的手。虽然他此时什么也没有做过,也什么都不知道,但方锦书却难以释怀。
不知为何,权墨冼在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的眼睛中,看到了丝丝敌意。这才第一次见面,这样的敌意从何而来?
他毕竟还不是十七年后的那个刑部尚书,转眼就将这份疑虑抛诸脑后。方锦书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他自动将这份敌意理解为她是在害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她回答了问题,权墨冼的心头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定然是官宦之家不假。否则,不会将这官阶任职说得如此清楚。既然如此,哪怕她不是礼部侍郎的孙女,也值得一救。
他带着寡母长姐上京,前途不明,能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权墨冼放柔了声音道:“你放心,不到午时就能回家了。”说着就要出去。
“冼弟……”权璐迟疑的唤了他一声,还有一个小女孩的身份没有核实呢?
权墨冼读懂了大姐未说出口的话,笑了笑道:“不碍事。”
重要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孙女,至于另外一个么,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他既然不打算将人交出去,那就两个都要藏起来。
权璐虽然是大姐,但权家当家做主的是唯一的男丁权墨冼。而且,她也极其信服弟弟的判断,当下便不再质疑。
马车重新启动,权璐小心地给方锦书揉着脚踝处的肿包。
因为疼痛,方锦书本就白皙的面颊更是苍白,双唇紧紧抿着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左右都是痛,何必做出那等楚楚可怜之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脑中思绪翻飞,想想前世,又想想即将见到的家人。
换了个身份,但总算能踏入礼部侍郎府方家,正大光明的见到她今生的父亲——方孰玉,她的心情一点一点的恢复了平静。
马车外面,拐子还在呼喊着寻找逃奴,但他毕竟做贼心虚不敢久留,慢慢地声音也就淡了。
……
“大太太,大太太!”
一名老家人情绪激动的跑进内院,由于跑得实在太急,被院门磕碰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看门的吴婆子一把将他扶起,低声道:“你小声些!明知道太太这几日心情不好,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老家人跺着脚,语无伦次道:“回来了呀!四姑娘,四姑娘!”
“你是说,四姑娘回来了?”吴婆子完全不敢相信,猜测着问道。
家中的四姑娘在中秋那夜于南市失了踪,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七日。老爷连四姑娘的名声都不顾了,径直报了官,又发疯似的满城寻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个玉雪聪慧的四姑娘失踪了,莫说大太太每日以泪洗面,老太爷和老夫人情绪低落,整座方府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眼看这一天天的过去,找到四姑娘的希望也越发渺茫。
阖府上下,虽然还期望着奇迹出现,但大家心头都已经觉得,四姑娘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了四姑娘的消息,这怎么不让人激动万分?
老家人喘了口气,大力的点了点头,“嗯!四姑娘回来了!是有人救了四姑娘,马车就停在侧门。我刚刚已经擅自做主,让马车往二门走。”
“你个老货!”吴婆子面上笑着,口中却骂道:“话都说不清楚,白白耽误这么多时间!你快去禀报老太爷,我这就去回禀大太太。”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一路上念着佛,脚底生风的往正房走去。
方府的女主人,礼部侍郎嫡长子方孰玉之妻——司岚笙正躺在窗边的软榻之上,默默流着眼泪。幼女的失踪,令她追悔莫及。
不止是她,在中秋夜邀约外出赏月的,是方锦书的大姑母,方孰玉的大姐,嫁去了工部尚书郝家的方慕青。
知道了方锦书的失踪,方慕青自责得不能自己,短短几日,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岚笙向来是个温婉的性子,爱女失踪,她连责怪迁怒的话都说不出来,将所有苦楚和伤心都埋在心里,暗自垂泪。
家中出了事,方孰玉连着告了几天假,满京城寻找着方锦书的踪迹。但翰林院的差事再清闲,也容不得再他再缺勤下去。
司岚笙将他赶去了翰林院,自己默默想着女儿的模样,越想越是伤心。
她隐约觉得,幼女已经回不来了,但日子还要照常过下去。身为方家的当家主母,管着家中百十号人的生活起居。再怎么伤心不想动弹,也容不得她继续这样下去了。
在她身边伺候着的,是她的贴身丫鬟云霞和烟霞。她情绪不佳,两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但此事连大老爷也束手无策,她们只是丫鬟,能有什么好法子?只好垂手静立,听候大太太的吩咐。
就在此时,“大太太,大喜!四姑娘回府了!”吴婆子进了门,利索的见了礼,口中报着喜讯。
按礼,她只是个看门的婆子,根本进不了正房的门。但这等大喜事,她也有她的盘算,正好在大太太面前露个脸。大太太待下一向宽仁,自己报了喜讯一定有重赏。
“什么?”司岚笙霍然坐起,眼角处挂着激动的泪水,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的,可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真!”吴婆子连连点头,道:“四姑娘被人救了,马车已经快到二门了!”
司岚笙的眼中迸发出光芒,惊喜非常,从榻上一跃而下。身手,是前所未有的敏捷。
云霞手脚麻利,连忙拿起绣花鞋给她穿上,道:“大太太慢着些,四姑娘既然回来了,很快就能见着。”
“赏!”活力重新注入了司岚笙的身体,她吩咐道。
烟霞知她心意,拿出一个绣着喜鹊的荷包赏给了吴婆子。吴婆子看着荷包上面绣的那个喜鹊,欢天喜地的道了谢下去。
司岚笙常用来赏下人的荷包,有三种花色。喜鹊这个绣样,是最重的赏赐。
四姑娘回来的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地传遍了整座侍郎府。所到之处,人人笑意盈盈,阴霾尽去。
司岚笙打发了腿脚利落的小厮,前去翰林院和礼部,分别给方孰玉和老太爷方穆报讯。还有老夫人那里,也遣了另外一个贴身丫鬟红霞前往报喜。
自己则在烟霞和云霞的搀扶下,急急的朝着二门上奔去。
三人刚刚从抄手游廊里转出来,就看见方锦书迎面而来。在她的旁边,跟着一个面目陌生的中年妇人和少女,另外还有一个局促不安的小女孩站在三人后面。
在她们前面带着路的,是司岚笙手下得用的管事媳妇,司江家的。
他们两口子都是司岚笙的陪房,得赐了主家姓氏的家生子。司江在前院赶车,管着马房;司江媳妇在后宅中管着方府的采买,都是要紧的差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姑娘回府这么大的事,惊动了阖府上下,听到消息的司江媳妇忙迎了出去,将人接进来。
方锦书抬眼一看,一名面色憔悴却情绪激动的温婉妇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在她的眼中,蓄满了晶莹的泪珠,看着方锦书喜极而泣。
“母亲!”
虽然换了芯子,但这具身体却实打实的是司岚笙的女儿。在看到母亲的一瞬间,方锦书过往的那些记忆,那些和母亲相处的美好时光,一下子涌入她的脑海。
奇妙的血缘,令方锦书在看到母亲的一瞬间落下泪来,小小的身子飞奔着,朝着母亲扑了过去。
“书儿,我的书儿……”
司岚笙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失而复得的喜悦,令她泣不成声。看着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众人也都纷纷抹泪。
这真是上天保佑,四姑娘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哭完一趟,司江媳妇才轻声上前劝道:“大太太,四姑娘既然回来了,有话可以慢慢说。眼下,救了姑娘的恩人还等着呢。”
云霞掏出丝帕仔细替司岚笙抹去眼泪,重新抿了鬓发,司岚笙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站起身,手里牵着方锦书,朝着那名陌生的中年妇人走去。
“让您见笑了。”司岚笙两手交叠在腹部,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福礼,道:“多谢贵人援手,才让小女重归家门。敢问贵姓,家住何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大娘自从进了方府,就有些谨小慎微。她只是个乡野里穷酸秀才的女儿,见识有限。不过,瞧着这排场也知道方锦书没有骗她,这样清贵的宅邸,确实是朝廷高官才住得起。
见司岚笙施礼,她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要搀扶,却又怕冒犯了这名衣着华贵的夫人,到最后只好往右侧连着走了几步,远远的避开这个礼。
她急急道:“这位太太快快请起,怎么当得起您的礼?不敢当一个贵字,夫家姓权,家住唐州泌阳县卢丘镇,此番上京是为了投亲而来。”
这辈子,她还没和这么高贵的人说过话,把家底和盘托出后,又道:“只是碰巧救了她,顺手的事情,真不值当什么。”
她是个心眼实诚的妇人,没想过挟恩图报之事。救方锦书,只是出于一片慈母心肠,见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受苦罢了。
在当地,权家也称得上是一个大户人家。她有个秀才爹,还有个乡试贡元的儿子。权大娘此刻虽然有些慌乱,但谈吐还不差。
方锦书扯了扯司岚笙的袖子,指着权璐道:“母亲,这位是璐姐姐。”又指了指芳芳,道:“她叫芳芳,和我是一起的,我要她做我的贴身丫鬟。”
爱女失而复得,这会她说什么司岚笙都会应下。
“请权太太和姑娘到花厅一叙。”司岚笙吩咐。女儿的救命恩人,不论什么身份,她都该好好道谢一番。
“不了不了。”权大娘这辈子都没有被称呼过权太太,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拒绝。
这座府邸处处精美雅致,空气中月桂飘香,绿荫婆娑。哪怕到了秋季,园子里的花仍然开得正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说跟她说话的这名太太了,就是伺候着她的这些丫鬟仆妇,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是这么赏心悦目。她们身上的衣料,比权家宗妇身上的还要好上几分。
这一切,无不在昭告着对方和自己的差距。
权大娘就好像一脚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迫不及待的想要退回自己熟悉的安全之地。
她急中生智,道:“太太,小儿还在外面等候,实在是不敢多留。”
司江媳妇是个能干的,在陪着她们进来时,就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这时附在司岚笙耳边轻声道:“是个乡试中了贡元的年轻后生。”
司岚笙是大理寺少卿的嫡女,在墨香诗书中长大,对官场也不陌生。司江媳妇只这么略略提了一句,她便领会了意思。
书儿的救命恩人这一家,眼下看起来虽然落魄了,但有一个贡元儿子,前途可期。在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人脉,这样年轻有为的少年郎,既然遇上了,就不可轻轻放过。
只不过,眼下没见着人,不知其品性。然而,值不值得在他身上投资,是老爷的事,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家人留下来。
“请权太太放心,”司岚笙温和的笑道:“前院自然有人招呼令郎,等老爷回来了还可以考较下他的文章。你将小女亲自送回来,一定要留下来,好好用一顿饭才是。否则,倒是我的不是了。”
为了儿子的学业,权大娘一番迟疑之下,终究还是应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司岚笙抚摸着方锦书的小脸,替她理了理头发。七日不见,女儿人是回来了,却穿得这样残破寒酸,还不知道吃过些什么苦头。
但她幼承庭训,良好的礼仪教养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方才情绪激动之下,才那般难得的在人前失态,此时她再心疼女儿,也要先招呼客人。
“烟霞,你带书儿先下去梳洗,换好衣服先去跟老夫人请安。”
烟霞是她身边行事最为妥帖的丫鬟,安排她去,司岚笙才放心得下。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女儿,她不愿意让方锦书再受到半点委屈。
“母亲放心,”方锦书道:“女儿给祖母请了安就回房等着您。”
方锦书性子娇柔,司岚笙还担心她不愿意离开自己身边。见她如此懂事,不禁又是一阵心疼。这孩子在外面,吃了多大的苦头!
和母亲分开,方锦书拉着芳芳一道,往她和大姐所住的翠微院中而去。
芳芳自从进了方府的门,就一直没有吭声,神情局促到了极致,生怕做错了什么变成个笑话。一路上紧张得很,差点就左脚拌右脚的摔倒。
满院子这么多人,个个都像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她虽然在心头知道,她和方锦书是两个世界的人,也没想到这个两个世界的差距竟然是如此之大。
芳芳只好紧紧跟着方锦书,想着她答应过的肉包子,心头才安定一些。
离开了母亲,方锦书迅速将在方府的记忆回想了一遍。随着一路前行,眼前的道路变得清晰而熟悉,那些熟悉的人也一一映入她的眼帘。
翠微院,原本是司岚笙所住明玉院的后罩房。她和大姐年纪渐长,母亲便将后罩房重新修葺布置了一番,扩了一些花园的景致进来,供她们姐妹两人居住。
到了这里,方锦书无须烟霞带路,也知道西厢房是她的房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过四姑娘!”
“四姑娘回来了!”
见到方锦书,院子里的丫鬟仆妇纷纷围了上来,见礼相迎。才听到四姑娘平安回府的消息,这会就见到了人,她们也高兴的紧。
她性子娇弱,从不打骂责罚丫鬟,这样的小主子谁不喜欢?
田妈妈一下子扑到她跟前,眼中含泪:“我的四姑娘,您可总算回来了!”她是方锦书的奶娘,从小将她奶大的情分不一般,疼爱之心丝毫不比司岚笙少。
中秋那夜她吃坏了肚子,没有跟着一块出去。方锦书失踪之后,她不止一次的责怪自己,无论如何都该跟着去才是。有她不错眼的盯着,四姑娘怎么会丢?
“田妈妈……”
看见她,方锦书也忍不住眼角含泪,悲声叫道。
“我的好姑娘,快给我来。”看着她这身狼狈,田妈妈心痛不已,拉着她就往屋子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唠叨:“就让老奴先伺候着姑娘沐浴,梳洗一番。我的姑娘唉,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的罪。”
听着她熟悉的叨叨声,方锦书心头温暖,笑着道:“好,我都听你的。”
进了院子,她身边一下子簇拥了好多人,却将芳芳远远的隔到了外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往左右一看,没见着她原来的那两个贴身丫鬟,便点了一个二等丫鬟春雨,吩咐道:“你带她下去好生洗漱了。往后,她就是我身边的大丫鬟。”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芳芳,眼中尽是羡慕嫉妒。
这个乡野丫头是打哪里钻出来的?竟然得了四姑娘的青眼,一下子就成了一等丫鬟。
她们这些家生子也都要从洒扫丫鬟做起,出众的才能被提拔为二等丫鬟。再熬上几年,得了大太太青眼,才能被提拔成一等丫鬟放在院里的大姑娘和四姑娘身边。
司岚笙的爱女之心,可见一斑。
这个命令,春雨应得有些不情不愿,面上也就显得敷衍。
烟霞沉下脸来,道:“这是四姑娘的决定,太太已经允了。你们这般模样,一个个心气都高了,皮子痒了?”
她是司岚笙跟前得脸的大丫鬟,被她这一训斥,众丫鬟便都缩着头好似鹌鹑一般,忙低头认了错。春雨也拉着芳芳下去洗漱换衣,安排住处。
方锦书冷眼看着这一切,暗自摇头。
看来,以前的方锦书性子实在是太绵软了一些。在自己的院子里,她的话甚至没有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管用。
前世的她,是定国公府上的嫡出大小姐。
定国公追随先帝开国,以莫大的功劳换取了开国之后的这个“定国公”爵位。因此,曹家对家中儿女的教导以严格著称,就算是女孩也从小习武,长大后弓马娴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作为嫡长女,对自己的要求尤为严格。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骑射,样样都排在家中晚辈的顶尖。箭术尤其高明,能开五斗弓射中百步外的目标。
想到这里,方锦书微微叹了口气。若非她如此出色,怎么会被先帝赐婚给太子,用以巩固太子地位呢?
如果可以重来,她真想好好享受闺中的日子,样样不争人前。也许,还能有和他厮守一生的机会。
“姑娘,都准备好了,先沐浴吧。”田妈妈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方锦书闭了闭眼,算了,多想无益。既然已重活一世,还是着眼当下的好。前世的遗憾无法弥补,但今生还有事情等着她。
浸入温度适中的热水之中,鼻端飘来她最喜欢的玉兰花香,她惬意的发出一声喟叹。回家的感觉,真好!
田妈妈端了一个粉彩杯过来,杯中茶汤清亮,正是上好的金陵雨花茶。香气清雅,滋味甘醇。这样好的茶叶,府里总共就得了那么几匣子,司岚笙心疼女儿,给两个女儿一人装了一两。
平日里,是有要好的小姐妹来了,方锦书才拿出来招待客人。这时田妈妈心疼她刚刚遭了罪,便特意沏来。
但这道茶,却不是方锦书的最爱。
小小的抿了一口,方锦书笑道:“这么好的茶叶,还是留着待客吧!田妈妈,我记得母亲那里有上好的腊梅花,讨一些来泡茶喝。”
上一世,她为了家族后为了儿子登上大位,步步惊心殚精竭虑。梅花,是她唯一剩下的喜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遭了一劫,四姑娘换了口味?
田妈妈心头有些疑惑,但方锦书毕竟是她从小奶大的姑娘,这个时候她提出任何要求,她都不会拒绝。何况,只是喝茶这种小事。
“夏荷,”田妈妈扬声吩咐:“四姑娘的话,去大太太院子里,讨一些腊梅花回来。”
方锦书年纪小,以前两个贴身丫鬟在的时候,大半事情也都是田妈妈管着的。比起十来岁的丫头,司岚笙更信任这个她亲手挑出来的奶娘。
方锦书闭上眼睛,将整个人浸泡入热水中。水轻轻荡漾着,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能让她更集中思绪。
“田妈妈,”她冒出水面,问道:“怎么没见着云桃、云杏?”这两人,正是她以前的贴身丫鬟。
田妈妈挖了一块香膏,在手心里捂热融化之后,才均匀的涂在方锦书的黑发上,慢慢揉搓着。这是司岚笙从娘家带来的护发方子,方锦书一头如同丝缎一般的黑发,正是有赖于从小的养护。
她在拐子手头待了几日,连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证。头发这都打了结,得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解开。
一边轻柔的解着头发,田妈妈一边在心头斟酌着言辞。这两个丫鬟,颇得方锦书的欢心,她怕惹得她不快。
感受到她的迟疑,方锦书道:“田妈妈有话请直说,不必顾虑。”
田妈妈一惊,四姑娘的心思,何时变得这样敏锐了?
“姑娘,那老奴就直说了。”田妈妈道:“中秋那夜之后,大老爷报了官,回来就开始挨个审这院子里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南市那会,原是她们紧紧跟着姑娘。但出了事,她们偏又说不清姑娘去向,便被大老爷交给了京兆府审讯。”
田妈妈掬起水,为方锦书清洗着头发,道:“不过,也没审出什么来。”
方锦书在心头冷哼一声,果然不出她所料。云桃、云杏两个本就住在一个屋里,这样互相遮掩着,也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竟然能抗住审讯。
泡了热水浴,方锦书只觉得自己一身都重新活了过来,连关节处都灵活了好多。在拐子手里这些天,别说沐浴了,连脸都没有好好洗过,这让一向爱洁的她十分不惯。
田妈妈捧来衣物,伺候着给她穿上,用熏过玉兰香的烘笼烘干了头发。看来,原主还真是喜欢玉兰花香。
“田妈妈,打发人去前院瞧瞧。父亲若是回来了,来跟我说一声。”田妈妈应了。
听到她回府的,方锦晖和方梓泉都匆匆告了假,从学堂里赶回来。
她失踪之后,方家大动干戈的寻人,学堂里的老师自然都是知道的。学堂规矩甚严,但请回来的西席也不是顽固不化的古板老头。
方家作为学堂的出资人之一,这点人情面子还是要卖的。
方梓泉满了十岁,已经单独辟了一个院子住着,除了请安不大来内宅。不过眼下情况特殊,又是嫡亲的兄妹,这些男女大妨可暂时抛到一边。
两人来时,得知方锦书正在洗漱,便在廊下等了一会儿。
这时见到方锦书从房间里出来,方锦晖一把将她抱住,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是大姐,怎么就能把自己妹妹给弄丢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姐放心,妹妹这不是好端端的吗?快别伤心了,一会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方梓泉虽然也激动,但他毕竟是少年男子,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劝了几句,方锦晖才松开妹妹,拭了拭泪,嘴角勉强扬起一个笑容来,点头道:“都是我不好。”
在方锦书的记忆里,她和大姐的感情极好。
因方锦晖是嫡出长姐,母亲对她的要求就严格得多,她也很是争气。而方锦书,因是幼女的原因,得到更多娇宠。在姐妹间有了什么事,也都是大姐为她出头。
“大姐,和我一道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吧。”方锦书拉着她的手,笑眯眯道。既然能重活一世,她会尽最大的努力,护得身边亲人的周全。
三人结伴而行,朝着方老夫人所居住的慈安堂而去。
方梓泉是个安静的少年,打头走在前面,嘴角含笑的听着姐妹二人在后面偶偶私语。
姐妹二人诉着离情。方锦晖生怕让妹妹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便捡了最近在学堂里和京中发生的趣事,讲给她听。
对于大姐的这份好意,方锦书自然是领情的,便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前儿饭点的时候,菊妹妹和佩妹妹两人又吵了起来。菊妹妹说她的午饭里少了一块糟鹅掌,说定是佩妹妹偷拿的。闹得不可开交,后来被各罚了抄心经五十遍。”
在前世,她身边都是诡谲的阴谋,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小女儿家打闹了。方锦书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在记忆中找到这两个人。
方锦菊和方锦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菊是二叔家的庶女,方锦佩是大堂叔家的嫡长女。方家都住在一起,没有分家,排行都在一起,也只分男女不分嫡庶。
孙辈的女孩一共有六名:大姑娘方锦晖、二姑娘方锦菊、三姑娘方锦佩、四姑娘方锦书,底下还有两个,分别是大堂叔家的五姑娘——嫡次女方锦薇,和方孰玉膝下的庶女六姑娘方锦艺。
而方锦菊和方锦佩两人,一样都是九岁的年纪,更兼嫡庶有别,就像天生的冤家对头一样,没事都要惹出事来。
她们两人在学堂闹起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见妹妹笑了,方锦晖的心头也高兴起来。另起了一个话头,道:“在京中,却是有一件喜事。”
方锦书想了想,她不记得庆隆元年初秋有怎样的喜事。或许,是十七年太遥远,她记不起来了。便问道:“有什么事,值得高兴?”
方锦晖用扇子掩口,凑到她耳边道:“皇家的事,可不就是喜事?”
“齐王府上的卫大小姐,落水都半个月了,太医干脆住在王府上,这你是知道的。”
方锦书点点头,齐王正是日后的延平帝,也是她前世的嫡长子,但一向不得庆隆帝欢心。他府上的事情,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何止知道,方锦书还清晰的记得,就在这个季节,齐王的嫡长女就是因为落水大病一场,夭折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是齐王得的头一个女孩,连自己也欢喜得很。诞生之日,赏了不少物件过去。就连她的闺名“亦馨”也是自己取的。
明明出生在皇家,天生就是富贵命,但卫亦馨的命却不好。
方锦书清晰的记得,就在庆隆元年,卫亦馨在王府花园里失足落水。救得也算及时,她听说后忙遣了太医前去。但无奈落水之后受了寒,一直高热不退,药石无灵。拖了大半个月,还是去了。
为此,齐王妃很是伤心过一段时间。为了弥补,自己求庆隆帝追封卫亦馨为清宁郡主,以郡主之礼安葬入了太陵。
所以,无论前世今生,方锦书都很清楚这件事。
但此时,方锦晖特意提前来,又说明了是喜事。齐王长女夭折,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喜事吧?
方锦书心如电转,当下便点点头,道:“自然知道。”先听听大姐姐怎么说。
方锦晖道:“就在昨日,她醒过来了!不但如此,还跟着齐王和齐王妃进了宫,得了一个端成郡主的封号。”
“听说,她醒过来之后说了一些狂语。后来进宫的时候,又极聪慧伶俐,一点都看不出大病一场的痕迹。比以往更讨得帝后欢心,皇上心疼她受了难,当场赐了封号。”
方锦书心头一震!
什么?卫亦馨非但没死,还成了端成郡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端成这个封号,在她前世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庆隆帝册封郡主,都是“清”字。比如说齐王妃膝下的嫡次女,卫亦馨的妹妹,就是清辉郡主。
这到底的哪里出了错?
难道,因为自己的到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吗?
方锦书的脸色有些发白。
如果当真如此,那自己就不再知道历史的轨迹,许多事情,也就无法再提前防范。
“妹妹怎么了?”方锦晖担心的看着她。
方锦书回过神来笑了一笑,掩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饿了。皇家的事情,大姐姐是在灵姐姐那里知道的么?”
灵姐姐,是指礼部吴尚书家的嫡孙女吴菀灵,年方十岁。在学堂里,一向和大姐姐交好。她的祖父正是方穆的顶头上司,三品大员,又管着礼部,知道一些隐秘的消息不足为奇。
方锦晖担心的看着她,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应该给你带一些糕点来垫一下肚子。”明明知道妹妹才从拐子手里面逃出来,自己这个大姐做得真是失职。
饿了只是个临时找的借口,虽然她此时真的有些饿,但方锦书更关心发生在卫亦馨身上的事。
当下笑道:“到了祖母那里,还担心没得吃么?大姐姐,你快告诉我,卫大小姐说了些什么狂语,妹妹我实在是好奇的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打听消息,让她一个活了大半辈子,连孙子孙女都有好几个的人,来扮作一个八岁的女孩朝大姐撒娇,也真真是难为了她。
她的请求,方锦晖怎会不应?
只见她压低了声音,道:“听灵妹妹说,那卫家大小姐刚醒来那会,好似失心疯一般打骂丫鬟。还说什么,她是当朝太后,说她们都要谋害她这些疯言疯语。”
“幸而她是齐王爷的女儿,要是普通人家,还不得被治个不敬之罪?”
闻言,方锦书越发震惊,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不就是她刚刚在方锦书身上活过来的日子吗?怎么,连卫亦馨也活过来了,而且是同一个时间,也自称太后。
直觉告诉她,这不可能是巧合。
幸好方才的震惊已经过去,方锦书掩饰住了心头的惊诧,应道:“大姐姐说的是,这样的话,我们也不可说给别人了。”
毕竟是皇家秘事,少说为妙。
方锦晖点点头,笑道:“我正要嘱咐你呢,你倒嘱咐起我来了。可见,妹妹确是长大了。”在以往,方锦书可没有这般小心谨慎,闯过几次祸,都是她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在心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快找机会去一趟齐王府上。
这件事如此诡秘,她在心头隐隐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不过,这个猜测要她亲眼看看卫亦馨才能证实。
在说话间,便到了慈安堂。
方老夫人得了信,已经候着了。她心头有些迫不及待,但她的辈分摆在这里,没有亲自去见一个孙辈的道理。便耐着性子,等方锦书来请安。
“孙女不孝,令祖母担心了。”方锦书规规矩矩的跪在锦垫之上,磕了一个头。
方老夫人是个极慈和的老妇人,连忙让身边的玛瑙将方锦书扶了起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爱怜的看着她道:“可把你给盼回来了!”
让玛瑙拿过一盘桃酥,道:“书丫头饿了吧,快吃点垫垫肚子。”方老夫人喜欢吃一些酥脆的爽口点心,屋子里常备着都是。
方锦书也确是饿了,道了谢便用丝帕包着手,拈起一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老人家最爱的就是牙口好的孙辈,见她吃得高兴,也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就在此时,门外面传来一个略微有些尖利的声音,“哟,我道是谁,是四丫头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丫鬟掀了门帘,进来一个颧骨高耸的妇人。头上戴着赤金头面,手上还有一个二两重的金镯子,浑身上下金光灿灿。
“见过二太太。”屋子里的丫鬟仆妇纷纷见礼。
她,正是方孰玉的庶弟,方孰丰的妻子白语萍,是太常寺丞的庶女。她说话刻薄又喜好黄白金银,不得方孰丰的喜欢。
在她膝下,只养了一个八岁的嫡子方梓南。连长子都是庶出的,叫方梓益,已经十岁了。还有个庶女,就是常常和方锦佩掐架的二姑娘方锦菊。
方家这样的书香门第,一向嫡庶分明。但在方孰丰这里,却先有了庶长子长女。方老太爷狠狠的罚了他一番,白氏才有了现在的嫡子。
方锦晖带着弟弟妹妹也跟她见礼,“见过二婶。”
白氏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方锦书一眼,对着方老夫人道:“四丫头回来了就好。我有个主意,给母亲好好说道说道。”
“眼看着小子丫头们都大了,晖丫头都开始相看婆家。不如让四丫头去三圣庵住上个一年半载,为老夫人祈福。”
此言一出,方锦晖对她怒目而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个二婶,实在是管得太宽了些!
方锦晖面上带着笑,眼睛却狠狠的剜了白氏一眼。也就是方老夫人脾性好,换了别家,一个庶子媳妇,哪里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甚至,还将手伸到嫡支长房里面来了。
妹妹才刚刚回来,惊魂甫定连凳子都没坐热,她就来挑事,要送妹妹去什么三圣庵!那是什么地方?全是犯了错的官眷,被罚去的地方。
妹妹有什么错?她是被人拐走,明明受害的是她!
白氏打着什么主意,方锦晖一眼就看穿了。她膝下并没有要说亲的女儿,就算方锦书名声受损也连累不到她那里,方梓南又年纪幼小,等到他要说亲的时候,这件事早就过去了。
方锦晖不信,白氏有那么好心,会替庶女方锦菊考虑。所以,她无非就是想借此事,打压长房的风头罢了。
依她爱财的性子,说不定还想着要从母亲手中分权,得几样合适的差事,揩揩油水。
母亲虽然不在这里,但方锦晖也不会让白氏讨得什么好处。莫说方锦书要不要去庵堂这样的大事,白氏根本就不该在她的面前,提什么亲事!
“二婶,”方锦晖上前一步,将方锦书护在身后,道:“原来您在也是这么跟菊妹妹说话的,怪不得她跟我说什么榜下捉婿。”
在高芒,通常在女子及笄后嫁入。有头有脸的人家,一般在子女过了十岁,就开始相看人家。提前定下了,办过及笄礼就成亲。
大多数女子,都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成亲,十七岁的也有。要是拖到十八岁,那就是老姑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别看她们现在都还小,个个都有了自己的打算。再过两年就是大比之年,方锦菊确实说过这话。男女大妨,也阻断不了淑女之思。
然而,在心头想是一回事,谁要是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那就会被冠以不知检点的名声。严重点的,会影响今后的说亲事。
不过,本来是姐妹之间的私房话,但是为了护着自己嫡亲的妹妹,方锦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白氏脸皮再厚,眼下也臊得通红。方锦晖这么说,岂不是明晃晃的在指责她教坏庶女吗?方锦菊的名声要是坏了,她这个嫡母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偷偷瞅了一眼方老夫人,瞧着她果然面色不愉,心头连连失悔。自己这么着急做什么,只说错了一句话,就被长房这个平日里温和的晖丫头给抓住了痛脚。
白氏干笑道:“晖丫头定是听岔了,我怎么会在菊丫头面前说这个话?”
“哦?”方锦晖挑了挑眉,淡淡应道:“可方才,二婶说的话我们都听得清楚明白。”言下之意,你刚才说我的亲事说得这样大咧咧,想必在自己院子里也都是说惯了的。
被方锦晖这样步步紧逼,白氏也顾不得再提送方锦书去三圣庵的事情了,忙跟方老夫人施礼告退,道:“母亲,儿媳突然记起南哥儿的药还没熬好,这就先回去看着。”
“大姑娘,”白氏看着方锦晖笑得一脸虚假,也不叫晖丫头了,道:“菊姐儿那事,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听岔了?”
见她服软,方锦晖也就松了口,道:“二婶说得是,我果然是听岔了。”毕竟都住在一个屋檐下,白氏又是长辈,不好得罪的太狠。
白氏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我先去盯着南哥儿喝药了。”
方老夫人脾性虽好,其实心头也不喜这个白氏。教训道:“既然南哥儿病还没好,你这个做母亲的到处跑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梓南在白氏肚子里时,白氏成天跟方孰丰置气,怀相就不好。生出来后,更是三天两头都在害病,身子弱得很。
偏偏白氏还是个不安分的,不好好守在自己唯一一个嫡子,方家有什么事,她都爱往上面凑。
在晚辈面前挨了训,白氏也没脸的很,大恨自己找的这个理由实在太差,灰溜溜的下去了。
方锦书将这一场交锋看在眼底,心头温暖。
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好。她自然不怕这白氏,但有大姐姐替自己出头,自己就安安心心做个小妹妹吧。
在前世,她是定国公府曹家的长女,从出生之日起,就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的责任。一向是她护着家族,护着弟弟妹妹,后来又护着子女。
直到死,也没有享受过这等关怀宠溺。这样想着,她的眼圈就有些红了。
方老夫人本就是个心软的,一看她的样子,连忙哄道:“你二婶胡说的,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们这么好的丫头,绝对不去那劳什子庵堂!”
她虽然这样说,方锦书却知道她是个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左右的。
今儿说不去,若是又有人说上几句,指不定就会改了主意。在方锦书原来的记忆中,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
不过,她也有她自己的打算。便顺着方老夫人的话应了,道:“我就知道祖母疼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祖孙几人说了会话,方老夫人又问了几句方梓泉的功课,田妈妈就见到有翠微院里的小丫头在门口探了一下脑袋。
田妈妈悄悄退下去问了话,回来在方锦书的耳边道:“大老爷回来了,正在书房见那位后生。”
凭心而论,方锦书压根不想再见到权墨冼这个人。哪怕这个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做过,还是他将她救下,她也不想见。
但在她心头,见到父亲的心情尤其迫切,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祖母,父亲回来了,孙女想去给他请安。”
还不到午时,方孰玉在这个时候回来,只会是因为方锦书回府之事。
方老夫人摸了摸方锦书的头,笑道:“你父亲担心坏了,书丫头是该去。晖丫头、泉哥儿,你们既然跟学堂告了假,就都好好松快一日。”
“我让厨房整治一桌书丫头爱吃的菜出来,午饭就在我这里摆。”
祖母的一番心意,作为孙辈怎能拒绝。三人都笑着应了,从慈安堂里出来。
“大姐姐,大哥哥,我这就去父亲那里。”方锦书跟方锦晖、方梓泉两人道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陪你一道去吧。”方锦晖道。
知道她关心自己,但方锦书只想跟父亲好好相处,人越少越好。在前世,她就盼着能有这样的机会。如今,虽说换了一种方式,也算如愿以偿不是?
“不用啦,在自己家里呢,还有田妈妈在。”方锦书笑了笑,冲他们挥挥手,径自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方锦晖有一些恍惚。
“弟弟,你也没有发觉,书妹妹这次回来,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了?”
方梓泉肯定的点点头,自然是不一样。
不是说方锦书有什么不好,而是她表现得实在是太好了。
姐弟两人从学堂告假出来后,还商量着该怎么去哄她,才能让她不哭不闹。
按她以往的性子,遭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来后不得闹翻了天。云桃云杏那两个丫鬟被送了官,她定然是不依的。
方锦书是嫡女幼女,一向被宠惯了的,身子娇弱性格却有些刁蛮。有些时候,不是说她故意要去为难别人,而是她实在是不懂得谦让。
在说话上,也一向直来直往,根本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在不经意之间,就会得罪好些人。之前她年纪小,也没什么人跟她计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眼下已经八岁了,被得罪的人虽然看在她的身份上,在面上不跟她计较,私底下却是一定会记着的。
为了这个,姐弟二人之前还发愁,该怎样掰一掰她的这个性子才好。
如今在娘家,当然是千好万好的宠着,得罪了人也有他们两人给兜着,实在不行还有父母亲作为后盾。
但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不能在娘家一辈子。等她到了婆家,这个脾性却要吃大亏。
不料,还没等他们想出什么好法子,经了一劫,方锦书却好像换了个人一样。不但沉稳许多,也知进退了。
不过,这确实是自己的妹妹不假。
方锦晖十一岁,方梓泉十岁,他们两个只差着一年。莫看他们和方锦书只差着两三岁,但两人都启蒙了,方锦书还被抱在田妈妈手里。这么一来,看才八岁的方锦书就像隔着一辈似的。
两人对她,等于是看着长大,再是熟悉不过。别说面容,她的每一根头发丝,两人都能认得。
对于方锦书的转变,连被学堂先生赞为天资聪颖的方梓泉也弄不懂了,沉吟片刻道:“我估摸着,妹妹是被吓着了。不要说她,我们从小到大,何时离开过亲人?”
所以,她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性情有所改变,也能理解。
应该庆幸的是,方锦书没有变得胆小恐惧,也没有用蛮横来保护自己,而是进退有度。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晖眼底的忧虑逐渐散去,点点头道:“弟弟说的是,我们谁也没有经过这样的事。”
话说回来,京中常有丢失小孩的事情发生,但能找回来的确是寥寥无几。为了怕提及方锦书的伤心事,两人都没有问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姐弟两人自有默契,对视了一眼,方锦晖道:“我们去母亲的院子里。”
救了妹妹出来的恩人,母亲留了在花厅里说话。只要见到她们,就什么都知道了,不需要再去询问妹妹。
……
方锦书出了月亮门,沿着抄手游廊,往前院的书房里走去。
与后宅的精巧雅致、曲径通幽不同,前院的格局方正,修葺得端庄大气。
方家是书香门第,就算是粗使下人,也略略识得几个字。在书香里浸润着,所呈现出来的气质,就跟她前世所住的定国公府有极大不同。
书房里,方孰玉坐在主位上,权墨冼垂手站着,两人说着话。
无论是从辈分,还是论仕途,方孰玉都是权墨冼的长辈前辈。他是一甲进士出身,由先帝点了供职于清贵无比的翰林院。在他面前,权墨冼一个贡元还没有坐的资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岚笙在打发人去报讯时,就说明了权家一家三口的情况,方孰玉也明白了妻子的打算。
救了方锦书一命的恩情,他自然会设法偿还,但此时,他是把权墨冼当做后辈在考较。方家本是魏州的望族,嫡支从立国之日起,就一直在京中做官,人脉甚广。
但很可惜,在先帝时,方家的嫡支却站错了队。庆隆帝甫一登基,就将方家嫡支赶回了魏州老家。
不过,这对于方孰玉一支来说却是好事。
方孰玉的父亲方穆,是方家庶支。在以往,虽然也凭真本事做到了四品的礼部侍郎,但嫡支却一直压着他,有什么事,也是他们付出。
而眼下,魏州嫡支再怎么不甘,也只得将京中的官场资源都留给了他们一家,比如这座宅子。
但是,如今的方家毕竟根基太浅。这等好苗子放在跟前,方孰玉岂能不心动?
考较了权墨冼的经义文章,方孰玉在心头暗暗点头。眼前这少年郎,虽说家中贫寒,但博闻强记,兼见解独到。
科举一途,要将八股文做得四平八稳并不难。难的是破题、立意。大比时,光做一手花团锦簇的好文章,但如果言语空洞无物的话,也很难得到好名次。
只有独到的见解,才能做出振聋发聩,令主考官眼前一亮的文章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玉自己就是从重重考试中杀出来的佼佼者,对这里头的门道再清晰不过。看着权墨冼的笑容,就更加温和了一些。
这时,他只叹自己没有适龄的女儿。否则提前许给了他,倒是一门极好的投资。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少年郎中举没什么问题,只是名次先后而已。
春闱榜下捉婿,乃是京中一道风景。
“你们一家救了小女,方某不甚感激。”方孰玉道:“此次来京,你有何打算?若不嫌弃,我可以修书一封,你可持着书信去柳大人那里投卷。”
投卷,也是科场习俗。要参加大比的学子们,有条件都会提前来到京中,四处投卷。若是得了哪位大人前辈的亲眼,或者留下诗名才名,对春闱将大有裨益。
“你们刚上京,若无落脚之处,我让内子收拾一处宅院出来,你专心读书。”
在方孰玉想来,如此相助,可将他笼络起来,作为未来的政治资本进行投资。同时,也是偿还他救了方锦书的这个大人情。
若是方锦书在此,一定十分赞成父亲的举动。权墨冼可是日后的刑部尚书,大学士之位最年轻的竞争者。他若是成了方孰玉的门生,日后定然不可能做出弹劾恩师的举动。
可惜,历史的轨迹,哪里是这样容易打破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权墨冼拱了拱手,道:“大人的好意,小生心领了。只是家母安排我们上京投亲,小生不能拂了她的意思,自行主张。”
方孰玉颇为觉得可惜,但既然是对方的母亲有命,一个孝字压下来,他也只能放弃。
“既然如此,那我修书一封给柳大人,聊表心意。”
他口中的柳大人,是正三品的吏部尚书柳伯承,管着官员的考核、升迁、任职。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当朝大儒涂山长的得意门生,在儒林有很高的声望。
每到大比之年,柳府门口排队等待的士子,从门口一直到街尾。像权墨冼这样的寒门学子,若是没有人举荐,连大门都进不去。
但这份好意,权墨冼仍然是拒绝了,道:“大人的拳拳爱护之心,按说小生不该拒绝。只是家母答应了旁人,小生不敢擅自做主,还望大人理解小生的苦衷。”
此言一出,代表权墨冼拒绝了他的招揽,方孰玉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心头起了恼意。
权墨冼却自有他的主张。
一来,礼部侍郎是方孰玉的父亲,而不是他。就算要做门生,给方家做门生和给礼部侍郎做门生,有着本质的区别。
二来,方孰玉的这番话,说得虽然是为了他好,其实也是打着私心算盘。
看起来,方孰玉虽然付出了很多,又是提供政治资源,又是供他吃住。但实际上,这些对于方家来说不算什么,区区付出,就招揽到一颗好苗子,还顺带偿还掉救了方锦书这个大恩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另外,只要权墨冼手中持着他的荐书,去了柳府。权墨冼的身上,就打上了方孰玉的烙印。在官场的潜规则中,他就是方孰玉的门生。
这样一举多得之事,方孰玉自然是极愿意做的。
他确是饱读诗书的温润君子不假,但同时,他也是深谙官场之道的科场老手。在翰林院,个个都是人精,方孰玉能在他们当中拔得头筹,自然不简单。
假如是旁的寒门学子,此时自然是感激涕零了。
可惜,眼前这人是权墨冼。日后一眼就能看穿罪行之人,就算年轻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这样以母亲的名义婉拒,方家就还得欠他一个大人情,他也不会刚到京中就烙印上某一个政治派系符号。
要知道,文官之间的倾轧,这当中的弯弯绕绕,比武勋之家要多得多。
更何况他的政治主张,也不见得和方家相同。
他还没有入仕,在没看清形势之前,不着急站队。
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凝固。就在此时,田妈妈轻轻叩了叩门,“大老爷,四姑娘来了。”
田妈妈的话,打破了这份尴尬,一大一小两个狐狸相视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这后生,恁的多礼。”方孰玉捻着颌下短须,道:“既然是令堂的决定,当然不能拂了她老人家的意思。”
“往后若有什么不便之处,只管来寻我。”
说着,解下一块腰间的玉佩递给他,作为信物。
虽然招揽不成,还欠下一个莫大的人情。但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谁知道他将来的前途如何?
观其资质,往后还要同殿为官。能借此机会,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这样的结果,正是权墨冼想要的。当下便拱手道别,去二门上接母亲和大姐去。
权墨冼从房中出来,方锦书正要进去。
两人在交错之间,目光在空中短暂对视,旋即又分开。
梳洗过的方锦书跟方才他在马车上见到时,太不一样。她身上散发出好闻的玉兰花香,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挽了个垂鬓分肖髻,衬得小巧的耳珠好似透明一般可爱。
在初见她之时,权墨冼就知道她的容貌不差。但她这样一打扮出来,仍然是让他惊艳。
在初秋的阳光下,她的肌肤如同新剥开的鸡蛋一般,吹弹可破。面上有着一层薄薄的绒毛,令他想起了家中养过的小鸭子,也是这般可爱得恨不得揉上一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墨冼止住了手痒,对方可是侍郎府上的小姐,跟自己一个天一个地,岂能随意冒犯?
或许这次一别,就再无相见之机。说起来,若不是她落了难,自己这辈子,可能也不会见到她这样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吧。
只是,她的眼神沉静得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
方锦书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的眼中没有露出敌意来。跟他见了一个礼,便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
“父亲。”
方锦书看着书案后的父亲,站在门口轻轻唤道。
跟她记忆中相比,方孰玉年轻了许多。头上没有因为操劳国事而生出来的根根银丝,眼角和额头没有丝丝皱纹,腰背仍然挺直,眼神也还清亮如同少年人。
他,曾经是她上一世海誓山盟的恋人,也是她辜负了的良人。
如今,他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成为了她的父亲。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父亲,我是来偿还前世欠下你的债。方锦书在心头,轻轻呢喃了一句。
“书丫头来啦?这才几天没见到,怎么就不认得父亲了吗?”方孰玉见她迟迟未动,打趣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
方锦书回过神来,快步跑向了他。
“书丫头!”方孰玉亲昵的唤着她,面上笑了起来,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们这等人家,讲究抱孙不抱子。相对于方锦晖、方梓泉两人分别是长子长女,方孰玉对她宠得要多得多。
方锦书也很爱粘着父亲,撒娇卖好。父女两个的感情好得很,有时连司岚笙都会吃味。
此时,她心头酸涩,鼻头一红,眼中便落下泪来。这眼泪,有前世的歉疚,也有今生见到他时的激动喜悦。
她在心头暗暗想着:父亲,我是来报恩的。这一世,我必会保得方家满门锦绣,不会重蹈覆辙。
“丫头莫哭,”爱女一见面就痛哭不已,这让方孰玉很是心疼。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去眼泪,道:“父亲知道你受委屈了,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他已经从权墨冼口中了解了始末,那拐子如此胆大包天,方锦书逃掉之后,他们还公然回来寻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才,他已经让家丁去了京兆府,告知拐子的行踪。同时,也派去家中护院,前往江溪码头搜寻贼人行踪。
方锦书不好意思的止住了眼泪。
今日这半天流的泪,也实在是太多了些。难道,自己不但连身体变成了孩子,连举止也成了孩子吗?
她抬起头来,看着方孰玉胸前被她的眼泪浸湿的衣襟,颇有些难为情。便转移了话题,这也是她来这里想跟父亲说的事情。
“父亲,我记得那拐子的样貌,这就画给父亲。”
方家的规矩,男孩四岁启蒙,六岁进学堂。女孩则是五岁启蒙,七岁入学堂。方锦书也在学堂里念了一年半的书,琴棋书画都略略学得一些。
只是画技,显然不到可以画人的时候。
方孰玉只当她孩子气,看她说得有兴致,便不忍心拂了她的意。
将她放在黄花梨高背椅上,铺开一张宣纸,用镇纸压了,捋起袖子替她磨墨。“丫头好好画,今儿父亲给你做书童。”
方锦书抿嘴一笑,伸长胳膊拿过书案上的毛笔,略作沉思便开始作画。
她现在想的,不如怎样才能画得更好更像,而是如何能在画得足够像的情况下,画得最差。在前世,深宫孤寂,她闲来无事就以作画打发时间,画技想不精湛都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否则,性情上的转变,还可以用突逢大劫来解释。功课这些需要实打实练习的,绝不可能过几日画技就突飞猛进了。
书房中安静下来,方孰玉修长白皙的手指,执着墨条在砚台中缓缓转动,墨香四溢。
他也发现了女儿的转变。而且,她执着笔的姿态,幼小的身影里透出一种沉静的气质来,像极了那个他一直深埋在心中的她。
方孰玉心头一跳,忙将精神集中到墨条之上。
他在心头暗暗提醒自己,她已经成为了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而自己也有了娇妻爱子。
往日已被时间掩埋,不可追忆。
在她嫁入皇家的那一天起,方孰玉就已经发誓要斩断情丝,好好对待自己的未来的妻子。奉父母之命娶司岚笙为妻之后,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家庭和睦美满。
盏茶功夫之后,她就画好了那个腰圆膀粗的婆子、她男人,和那个三角眼买家。
方孰玉定睛一看,大为惊奇。
看得出来,因为腕力不足,线条上还很稚嫩。但几个人的样貌特点,却是画得活灵活现。
“父亲,”方锦书拿着笔,问道:“画得可行?我在心头将他们的样貌已经描摹过上百次,就为了脱困之后要抓这几人归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她模仿着方锦书原来的神情,恨恨道:“竟然敢拿我当货物,不让他们吃些苦头,我不干!”
看着女儿熟悉的神情,方孰玉安抚道:“好,父亲答应你,这就让人去办。”
说着,他照着方锦书的画,迅速临摹了几幅,交给长随。让他们持自己的名帖,分别送去京兆府,和刑部、兵马司等地。
他只是个六品翰林,但父亲却是四品的礼部侍郎。之前在满城寻找方锦书时,就已经请托过这几个衙门,此时有了线索,自然是要送去的。
待他吩咐完毕,方孰玉道:“父亲,女儿去跟老夫人请安时,碰见了二婶。”
方孰玉皱了皱眉头,白氏这个人,他实在是不想同她打交道。
“二婶说,我最好去三圣庵中住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不用理会!”方孰玉难得的动了怒。白氏此人实在是太不知好歹,当初就不应该让二弟娶她过门。
方孰丰乃是庶子,娶媳妇自然也只能在门第相当的人家里面挑庶女。相看了一两年,最终才看中了太常寺丞白家的庶女。
太常寺掌着礼乐,白大人作为寺丞,官阶虽说只得五品,但精通音律之道,更擅风月,是个妙人。在闺中的白氏,也惯会隐藏,看起来是个规矩本分的。
哪里知道,过门之后,她的本性便一点一滴露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丰越是不喜她,她越是变本加厉,有时连脸面也都不要了。现在,方孰玉看着她便头痛的紧。
“你是我的女儿,跟她有什么关系。”方孰玉看着方锦书,认真的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记住,父亲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父亲。”
从方锦书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这种被父亲疼爱着,不问缘由都要支持她的感觉,实在是前所未有。
她却不知道,方孰玉原来是这么称职的父亲。
至此,在方孰玉面前,方锦书已经完全忘怀了前世曹华英的身份,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他最疼爱的幼女。
看着爱女,方孰玉的心头掠过一层阴影。
他虽然不喜白氏此人,白氏的心也起得不好,但这个提议却不能说完全不对。为了寻找方锦书,惊动了官府好几个衙门,暗地里还有定国公府的相助。
方孰玉心头虽然明白,定国公府是看着曹皇后的情面上,才悄悄出手相助。但在心头,也记下了这份人情。
也因此,方锦书的失踪,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被拐卖就等于背负上了坏名声,这等经历足以毁掉她的一生。
而方锦书的年纪,又委实有些尴尬。若是只得五六岁,那完全是个幼童,自然谈不上什么名声。八岁,虽然还算不得少女,但已经足以引起非议。
所以,眼下方锦书虽然平安无事的回了府,名声却是坏了。
如果真的像白氏所说,去庵堂住上个一年半载,博得一个孝顺的好名声。人们也就会渐渐的忘了前事,于说亲无碍。
只是,他怎么舍得?
打小娇宠着养大的女儿,怎么舍得让她去那样凄苦的庵堂之中?何况,白氏这个提议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三圣庵,那是犯下大错的官眷,才会去的地方。
“父亲不必为难,”方锦书道:“女儿其实在心头觉得,去庵堂祈福是个好法子。”她要还方家一个满门锦绣,背负着坏名声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不行!”方孰玉断然拒绝:“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你让为父好好想想。”女儿这才回来半日,就被逼得想这等法子,让他心疼不已,将白氏来来回回骂了好几个来回。
“父亲,女儿也不想去三圣庵。不如,父亲上表宫中,允许女儿去净衣庵伺候太妃娘娘,替祖母祈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是她能想出来的,打破当前困境的最好法子。
方孰玉何等人物,一点就透。
净衣庵乃皇家庵堂,里面住着的,是先帝留下来的几位太妃娘娘。她们有品级在身,但却无子无女。
先帝临终之时,留下遗旨让她们都去净衣庵度过余生。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比在宫里的冷宫中终老,要仁慈得多。也是当今皇室,不同于前朝的宽仁之处。
只是,净衣庵不是民间的寻常庵堂,由北衙拨出一队禁军轮流守护。皇家再仁慈,也容不得这些太妃娘娘出什么错,被天下人耻笑。
莫说平头百姓,就算他们这些官员,也不能轻易接近。
不过,方锦书若能真进入净衣庵,那有关于她的所有流言都会烟消云散。当她和皇家扯上关系,谁还敢在背后嚼舌头。
若是说她不好,那岂不是说帝后的眼光有问题,选错了人去陪伴太妃?说她的品性有问题,那岂不是说太妃娘娘也不检点?
谁要是嫌命活得太长,尽管说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是那句话,皇家再仁慈,也容不得非议皇室名声的人存在。
女儿竟然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方孰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这么个小脑袋瓜子,是怎么想出来这个主意的?也真是难为了你。”
方锦书扬起笑脸,装出天真的神态问道:“父亲,我只是听说三圣庵里太过清苦,不想去那里受苦。”
“净衣庵里住的都是太妃娘娘哩,吃穿用度想必不会差了。”
听到她这么说,方孰玉有些失笑。原来这是误打误撞,他还当真以为是女儿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她才八岁,若能想出这么高明的破局之法,那就近似妖孽了!他自问很了解女儿,绝不具备这等高明的智慧。
“就算是净衣庵,也是庵堂。”方孰玉严肃道:“这份苦,书丫头可能吃?”
“总比三圣庵好多了吧?”方锦书不在意的反问。
方孰玉呵呵一乐,捻着短须笑道:“丫头,你却是给我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
那净衣庵,岂是想进就能进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方锦书狡黠一笑,道:“父亲定然会有法子,我相信父亲。”
净衣庵虽然不好进,但方孰玉是什么人?
一手将延平帝扶上帝位,官至从二品的尚书右仆射。再进一步,就是中书门下的首席执政事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他有谦谦君子之风,且胸中自有韬略。
他擅长于在不动声色之中解决问题,从一团乱麻之中找出关窍。和他谈判,有春风拂面之感,事后才恍然大悟。
入净衣庵一事虽难,却难不倒他。
看着一脸信任的女儿,方孰玉心头没来由的升起一股自豪,哈哈大笑道:“好!丫头都这么说了,此事就交给为父。”
道别了父亲,方锦书的脚步都要轻快许多。
去净衣庵,是她听到白氏的话之后临时起意,但越想越是个好主意。
除了方孰玉看到的好处,她还知道一件事情。就在庆隆元年冬季,先帝的皇妹,也是当今皇上的姑母,靖安公主,因为儿媳妇不孝顺,愤而离家到净衣庵里住了大半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起这位靖安公主,却是个厉害角色。她是先帝最小的女儿,生母位份卑微,早逝在宫中。
她却硬生生凭着自己的本事,获得了先帝的宠爱。赏了封号,又赐了风调雨顺的靖安作为她的汤沐食邑。
等到要嫁人的年纪,她求得先帝许可,自己举办了诗会,挑了一个懂得讨好她,擅长花前月下的世家子弟,招为驸马。
这还不算完,当先帝一直偏爱戚贵妃诞下的汝阳王时,多少朝臣勋贵蠢蠢欲动,伸长了脖子看着方向。
方家的嫡支,就是那个时候投靠了汝阳王,附骥尾翼。幸好没有得到重用,否则眼下就不是被赶回魏州老家这么简单。
但靖安公主则不同,立场坚定的站在当时还是太子的庆隆帝身旁,凭借着她特殊的身份,出入宫廷联络宗室,为庆隆帝挣得了不少支持。
或许,先帝坚定了不废太子的决心,也跟她有关。所以,当庆隆帝登基之后,她活得比长公主还要风光无限。
一辈子可谓是顺风顺水,荣耀非常。
如果前世的轨迹不变,方锦书若是在这个时候去净衣庵祈福,就正好可以碰见靖安公主。
她在前世,曾经为了取得靖安公主的支持,而苦苦设法。而在今生,了解靖安公主一切喜恶的她,自然能再次获得公主的喜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借着这件事情,方锦书也想证实一下心中的疑惑:历史究竟有没有因为她的重生,而发生改变?
庆隆元年时,她的精力都放在了后宫,对京中所发生的事记得的实在不多。靖安公主这件,实在是太过出名,想不记得都难。
算算时间,不管父亲用怎样的法子上表,也需要费些周折,花些时间。
利用这段时间,方锦书打算将拐卖一案的幕后黑手揪出来。
云桃、云杏两人固然可疑,但她绝不相信,两个小丫头片子,有这么大的能耐。她被养在深闺,难得出门一次,她的贴身丫鬟何尝不是?
要跟拐子勾结,还将时辰掐得这样准,这哪里是她们两个可以做到的。
再说了,她一旦被拐,两人都脱不了干系。
就算她们一口咬定不知情,找不到真凭实据。但主子处置两个卖身的奴才,哪里需要什么凭据?乱棍打死了,连官府也管不到头上,顶多背上一个严苛的名声罢了。
所以,她们定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背后,不但有人在唆使着她们,还给了她们承诺。可惜这两人在京兆府里押着,否则她见了之后,还可以猜出些端倪。
田妈妈在中秋那夜吃坏了肚子,也是疑点,就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是云桃云杏,还是另有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方锦书觉着有些头痛。
按说,翠微院中的下人都是母亲掌过眼的,母亲又是方家的当家主母,她断断不会害了自己女儿。
但在方锦书看来,连她这个嫡幼女都能被联手卖了出去,莫说是翠微院,估计母亲的明玉院里也如同筛子一般。
唉!
方锦书皱着小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原主被养得娇娇的,脑中的记忆都跟衣裳首饰这些有关,顶多还记得闯过什么祸,在学堂里跟哪个姐妹拌了嘴。
线索实在是太少了!
脑子里想着事,她已经回到了明玉院中。
还没踏入司岚笙的房门,就听到正处在变声期的男孩声音:“书妹妹都回来了,怎么还在叹气?谁欺负了你,我去揍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权大娘远远看见他的进展并不顺利,将想要说话的权璐按住,道:“黑郎不急,想要进侯府哪里这么容易。”
侯王将相,对权大娘来说,那是戏文上的人物。要不是亡夫拿出了这块玉,她也不知道,原来亡夫竟然还救过一个侯爷!
权墨冼沉着脸点点头,驾着车往承恩侯府的后角门处驶去。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既然侧门进不去,他只好换个法子。
眼下正是午休时间,后角门进进出出的下人也少了许多。等了半晌,权墨冼才看见一名穿着打扮体面的年轻媳妇子,脚步匆匆的出了后角门。
“这位大姐请了。”权墨冼长腿一迈,挡住了她的去路,作揖道。
那名年轻媳妇子正要骂人,定睛一看,是个极俊俏的后生,便缓和了脸色,问道:“找我有事?”
“小生父亲与侯爷有旧,在过世前让我拿着这块玉佩前来寻侯爷。”
说着,权墨冼递上这块玉佩,道:“小生断断不敢在侯府撒谎,这块玉佩是当年侯爷留下来的信物,一见便知。”
年轻媳妇子拿起这块玉佩左看右看,怎么看也不认为这是侯爷的东西。但看着这少年郎满面恳切之色,不似做伪,心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后宅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媳妇,男人在前院当差,正是跟在侯爷身边的长随。要让侯爷见到这块玉佩,并不是什么难事。
权墨冼察言观色,又道:“跟侯爷说,是当年唐州卢丘的故人,他一定知道。大姐若肯帮小生这个忙,定当后报。”
说着,往她手心里放了几粒金珠,道:“这是定金。”
年轻媳妇这才收下玉佩,道:“这个时辰,主子们都在午休。你且在这里等我一等,有了消息我就来通知你。”
权墨冼含笑拱手,道:“麻烦大姐。”
给母亲和大姐说了情况,权墨冼从马车上拿了一册书下来,就靠在侯府后角门不远处的外墙上,专心致志地研读起来。
他家境并不宽裕,孤儿寡母还被族人相欺,也时常下地做农活。若是没有这一手随时随地都能读书的本事,他哪里能一路高歌,考中举人?
……
华美古雅的延庆宫中,摒退了所有宫女内侍,光可照人的明砖之上,映照着高芒王朝最尊贵的母子身影。
曹太后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如今的延平帝,颤声质问道:“盛儿,方家满门上百口人,是你亲口下的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后,您贵为皇太后,就该好好享受这份尊荣。这种脏手的事,让儿子来干就好。”
延平帝已经登基六年,帝位稳固威严隆盛。他这么淡淡说着,漫不经心之间,散发出帝王的威压。
若不是朝臣上了密折,他还不知道,那个他一向倚重的方孰玉,他寄予厚望的下一任宰相人选,竟然是母后的老相好!
方孰玉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投奔而来,令他欣喜若狂。他一直以为,方孰玉是因为他礼贤下士,有真龙之姿,才毅然投靠。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那么不堪入目。
在知道的那个瞬间,他恨不得将方孰玉千刀万剐。还是顾虑着母后的名声,才示意臣子报了他的罪行上来,在早朝时当场发作了方孰玉,将他全家都处以流刑。
然后,在发配途中,他命令影卫将方家在一夜之间屠杀殆尽,由地方上报方家遭了乱匪结案。
为了母后的名声,他已经很克制了。结果,到头来,竟然遭到母后的责备?
曹太后气得浑身颤抖,满头的花钗哗啦作响,“你这个孽子!在你的心头,母亲是这样不堪的人吗?”
她和方孰玉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是国公府的嫡长女,武勋世家的贵女;一个是耕读传家的魏州望族,方家的旁支。若不是因缘际会,两人根本不可能碰见。
但人生的际遇就是那么奇妙,两人在那个春天、那个漫山遍野盛放着野花的山坡上,奇迹般的相遇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身边都是武勋子弟的缘故,这个气质儒雅相貌俊逸的少年,带给她完全不一样的新鲜感觉,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窗户。她认为,这便是一见钟情了。
分别前,她剪下一缕头发给他,他后来也几经周折,给她带来一支梅花银簪,作为定情信物。
那段时光,是曹太后最美好的少女时光。心中牵挂着他,等着他来提亲。而方孰玉,回家后便夜夜苦读,只为了能考进一甲,有迎娶她的资格。
两人虽然家世相差巨大,但假如方孰玉中了状元,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当时的少年男女,怎么会料到日后命运的捉弄?
方孰玉寒窗苦读终于中了状元。一顿琼林宴喝下来,只觉昏天黑地不知岁月几何。
当他在第二日挣扎着出了门,要去告诉她这个喜讯之际,却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十里红妆,听着身边人议论纷纷,定国公家的嫡长女,成为了高贵的太子妃!
这些红妆,便是她的嫁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一瞬间,方孰玉心如死灰,只觉得这一切的奋斗都失去了意义。
随后他大病了一场,连同年同科的各种饮宴,都没有赴约。这等大好的政治资源,营造官场人脉的最好时机,被他就这样白白的浪费掉。
再加上方家嫡支的打压,以至于他以状元之才,在翰林院只做了个六品知事,连编书的活计都轮不到他的头上。
这些,都是曹太后做了皇后之后,才派出心腹宫人打听到的。
影响了方孰玉的仕途,在她心中已是十分歉疚。
原本,想着从此两人便相忘于江湖。
但是后来,到了争储的关键时刻,还是齐王的延平帝不得皇上欢心。愿意表明态度站在齐王一侧的朝臣,少之又少。
迫不得已,她令心腹宫女手持梅花银簪,寻到了方孰玉,请他投靠到了齐王麾下,做了他詹事府上的詹事,成为齐王的心腹幕僚。
后来,方孰玉不愧是她看中的人,果然有着经天纬地之才,总算是没有辜负她的请托。一手将齐王扶上了太子之位,最后成功登上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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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太后万万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她的请托,却将方孰玉送上了断头绝路!
她敢对天发誓,在嫁入皇家之后,就斩断了过往的情缘。请方孰玉给齐王做詹事,完全是出于她做母亲的私心,挟旧情让他为自己做事。
所以,她才如此愧疚。
方家获罪之时,她还和延平帝据理力争,力证方孰玉不是这等弄权之人。母子两人之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没想到半年后,她竟然得知方家满门惨死。这背后的凶手,正是自己的皇帝儿子!
一番质询下来,曹太后痛心疾首的发现,原来自己在儿子的心目中,竟然是这般不堪的妇人。
面对她的一腔怒火,延平帝不为所动,道:“儿子从来没有认为这是母后的过错。所以,才替母后处置了方家。”
“母后放心,这前后的首尾,儿子已经处理干净,断断不会让人怀疑道母后身上来。”
延平帝神色平静,自从发现了母后和方孰玉有过私情之后,母亲的形象已经在他心中轰然倒塌。对着曹太后,也越发做不到恭顺。
他虽然无数次的告诉过自己,母后绝不是那样的人。但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就忍不住生根发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一想到,母后有可能对父皇不忠,他就恨不得立刻将方孰玉挫骨扬灰。
曹太后呕出一口心头血,无尽的后悔如潮水一般涌来,将她淹没。她大口喘着气,看着延平帝道:“我真的悔了,不该利用往日旧情,让他来帮你。”
延平帝哈哈大笑两声,目光之中尽是冷意,淡淡道:“母后终于承认了?我却要问母后一件事,方家的事,您怎么知道是我命人做下?”
“您在儿子身边,安插了眼线?”
“您替方家鸣不平,是因为舍不得旧情人,还是舍不得自己手里握着的权势?”
“母后!您已经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弄权?!”
延平帝步步相逼,口中吐出一句句的诛心之语,震得曹太后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
她扶住高几的一角,整个人摇摇欲坠。
从嫁入了皇家,那么多艰难的时日,她都熬过来了,现在回首望望来路,端的是步步惊心。倘若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她是由先帝赐婚,嫁给了后来成为庆隆帝的太子。
这桩婚事,目的非常简单,为了巩固太子的权势地位,只因她是四大国公府中,其中最出色的曹家嫡长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曹家,也需要出一个皇后,来巩固国公府的地位,延绵福泽。
多么好的一桩婚事!
可惜,却从未考虑过她和太子的感受。
为了娶她,先帝将太子的发妻姜氏废黜,送往太庙出家,青灯古佛。
太子和姜氏感情甚笃,迫于无奈才娶她进门。明明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但是,这难道要怪罪于先帝吗?
于是,所有的怒火,就都发泄到了她的头上。
而曹华英自己又何尝愿意?
那个清俊的少年,和他相处的时光,没有家族的压力、无须循规蹈矩。她将这份秘密埋在心头,等着他高中的那一天,等着他身骑白马,她身披红衣,两人共结连理。
这桩婚事,曹家早就与先帝达成了共识。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曹华英抗争过、愤怒过、绝食过。
但当父亲查出了方孰玉的存在,威胁她如果不听从安排,就会阻扰方孰玉一家的仕途时,她终于屈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那时起,她就挥剑斩断了情丝,埋葬所有往日情愫。
婚后的两人,太子对她只有恰到好处的尊重,绝无对女人的怜爱。他甚至更愿意去付侧妃的院子里,而非她的正院。
若不是两人需要嫡子,来加强这桩政治婚姻,他定然不会上她的床。
而这一切,也正合她的意。
太子不愿意亲近她,她才好关上房门,独自在黑暗中舔舐伤口。
但是,当太子登基成为了庆隆帝,她才赫然发现,皇宫和太子府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她已经错过了和庆隆帝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机,就算诞下嫡子嫡女,一个空有其名的皇后,在宫中仍然是如履薄冰。
为了她自己的嫡长子卫明盛能登上大位,她不得不殚精竭虑,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来笼络势力,一点一滴的掌握权势。
这条路,步步荆棘,她也只能奋力前行。
为了铲除异己,她的手上也沾染了无辜者的鲜血。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次,她从午夜噩梦中惊醒。醒来后,她将权势握得更牢,唯有权势,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段难熬的日子,心底那个着白衣的清俊少年,是她心里唯一的光。
可是!
齐王和姜氏留下来的太子斗得如火如荼,难分伯仲之时,她亲手毁了旧日情愫,将那个白衣少年拉入了夺嫡争储的漩涡中来。
她付出了这么多,如今只换来一句弄权?!
这些往昔,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但这句疑问,她却再也没有机会问出口。
“噗”地一声,鲜血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她朝后面仰天倒去,眼前逐渐发黑。
她浑身发麻不能动弹,好似跌入了一个无底深渊,朝着那个寒冷幽深之处不停坠落,轻飘飘地无处着力。
在这黑暗之中,唯有她一个人的心跳,却有两种执念在不断的纠缠。
一个在说:
我好悔,悔不该将他拉进了这个漩涡,害得他家破人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份恩情,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偿还。
另一个却说:
我好悔,好恨!恨自己不该放弃手中的权力。是自己太天真了,以为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就不会背叛。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品尝权力巅峰的味道,绝不为家族、丈夫、儿子而活!
所有辜负我的,不论是谁,都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后一种执念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压过的前一个。但前一个的声音始终存在着,就算被浓浓的黑暗包裹着,也一直存在着,不曾熄灭。
慢慢地,在这黑暗之中,一个人的心跳逐渐发生了变化!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怦怦!怦怦!”
仔细倾听分辨,这是两颗心,在以一模一样的频率在跳动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啊!”
方锦书尖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茫然四顾。
重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梦到前世的事情。
那种尖锐的疼痛,那种强烈的悔恨,尤其是最后在黑暗中,另一个执念中蕴藏着深深的怨毒,令她不寒而栗。
听见她的喊声,田妈妈急忙冲了进来,将她发抖的身子搂在怀里,安抚道:“姑娘别怕,只是做噩梦呢。老奴在这里,在这里陪着你。”
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方锦书才慢慢平静下来。方才有一个瞬间,她很害怕在醒来之时,不是在方家。
对,不用怕。
自己已经重生了,而且就在方家。
距离方孰玉成为齐王的詹事还有整整七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自己想出办法,来阻止这件事情。
“姑娘,你的里衣都汗湿了,得赶紧换一件,别着了凉。”田妈妈心疼的为她擦去额上的冷汗,道。
方锦书点点头,这具身子已经足够娇弱,经不得任何风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姑娘,田妈妈。”烟霞打了帘子进屋,红霞跟在她的身后,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给方锦书见完礼,烟霞道:“大太太吩咐了,婢子和红霞两人就跟在四姑娘身边伺候一段时日。等四姑娘这里有了人手,婢子们再回去。”
司岚笙再怎么忙,也会顾着女儿。
方锦书回来了,两个贴身丫鬟都不在,虽说她自己带回来一个,但也是立即派不上用场的的。干脆将自己身边两个靠得住的丫鬟拨了过来,临时充作她的大丫鬟。
田妈妈取了干净的里衣过来,笑道:“大太太就是心疼姑娘,想得周全。”
两人捧热水进来,原本是要伺候着方锦书午休起身洗漱的,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烟霞拧了毛巾,仔细的擦去了她后背上冒出来的冷汗。红霞给她穿上干净的里衣,好闻的玉兰花香飘到了她的鼻端。
因原主极其喜爱玉兰花香,她的衣物被褥,全是熏的这种香味。不是味道不好,而是如今的方锦书,也想依着自己的喜好。
“田妈妈,下次熏香换一种味道。玉兰花香用了这么久,我有些腻了。”
田妈妈笑道:“好,姑娘觉着哪种好?”
方锦书故意多思索了一会,道:“就用梅花香,我喜欢那种冷冽的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田妈妈应下。这种事情,当然要依着姑娘的心意来,她说喜好什么就用什么。
烟霞、红霞两人能做到司岚笙身边的大丫鬟,自然有过人之处。不一会功夫,就将方锦书收拾得妥帖清爽。
门外有小丫鬟禀道:“烟霞姐姐,大太太打发人来说,四姑娘若是收拾好了,就去明玉院里。”
烟霞应了,红霞又给她加了一件薄薄的披风,一行人往着明玉院而去。
见她来了,司岚笙忙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握住她的手道:“书儿,我请了怀仁堂的老大夫来,给你诊诊脉。”
“你打小身子骨不算康健,又折腾了这么一回,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方锦书应了,她也想知道这具身子到底虚弱到了什么地步。
早上逃跑她崴了脚,幸好权家的那瓶药酒相当有用,后来她才能忍痛走动。
原本她想着,崴脚这种小事过几天就好了,不想给家里添麻烦。既然有大夫来,但既然有大夫来,不妨也一起看看。
怀仁堂的老大夫确实够老,须发皆白。在他后面,跟了一个眉眼伶俐的药童备着药箱。
方锦书看着老大夫颤抖着双手,将脉枕从药箱里拿出来,忍不住在心头怀疑起他的医术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前世她见过不少大夫,民间的郎中、宫里的御医,还有后来在京中崛起的苏大夫。有药到病除的,也有医术平庸的,还有的甚至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胡乱开药。
但是,她还没有见过这样老,还出诊的。
她伸出胳膊放在脉枕上,老大夫颤抖着双手搭上她的脉门。
就在搭上她脉门的一瞬间,老大夫手没有一丝抖动,变得极其稳定。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从老朽变成了一个睿智的医者。
方锦书压下心头诧异,静待诊断结果。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老大夫收回了手,目中露出困惑之神,道:“姑娘的脉息生机勃勃,按说没有什么问题,但是……”
司岚笙心头一跳,忙追问道:“怎么了?谢大夫有话不妨直言。”
拈了拈胡须,谢大夫语气有些犹豫,摇头道:“姑娘的脉息有些奇怪。在昨夜,生机突然断绝,按说应该已经死了。但不知何故,又重活了回来。”
他这番话一出,方锦书在心头大位惊叹。
这位谢大夫,竟然诊出了她在昨夜就已经丧命的事实,这是何等高明的医术!
司岚笙的面上浮起薄怒,道:“谢大夫,我女儿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你却说她应该已经死了!我们家都在怀仁堂看诊,因小女受了波折,才特意请你出诊。你怎么能乱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方家的当家主母,发怒起来颇有些威势。
谢大夫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呐呐道:“方大太太,老朽只是实话实话。”
不忍见他受窘,方锦书忙替他解围,道:“母亲,大夫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昨夜又冷又饿,昏迷了过去,还是芳菲将我救醒的。”
谢大夫连忙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姑娘昏过去的那时非常危险,幸好醒了过来。”
司岚笙这才收了怒意,道歉道:“事关女儿性命,是我说话太着急了些,给谢大夫赔罪。”
谢大夫乐呵呵的一笑,好似画上的弥勒佛一般慈眉善目。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并不以为意,摆摆手表示事情过去了。
“谢大夫,那我女儿的身体?”
“贵府姑娘受了惊吓,加上一直气虚阴虚,有些不足之症。”谢大夫看了眼满面焦急的司岚笙,道:“虚不受补,须得好生调理,着急不来。”
“我先开两幅药方,都是温补的。吃上半个月后,我再来诊脉换个方子。”
听他这么说,司岚笙的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只是好好调养而已,方家有这个能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道:“还要劳烦谢大夫给我看看脚踝。”
说着她捋起了裤管,少女细小纤弱的脚踝处,肿起了好大一个红包,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书儿,你怎么不早说?”司岚笙急急问道。
这一上午,她还在明玉院和慈安堂之间来回了几趟。若她早知道,就让下人抬软兜来。脚踝肿的这样大,偏偏她还忍得住,连自己都没看出端倪来!
想到这里,司岚笙急得眼泪就快出来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方锦书温言安慰着母亲,道:“女儿不想才回府,又多了一个猖狂的名声。”
确实,对于前世弓马娴熟的她来说,崴脚这种小伤简直不值一提。比这更严重的伤,她都受过好几次。
定国公是在马上得的功勋,就算立国后得了国公的爵位,也从未放弃这等安身立命的本事。曹家上上下下都会习武,何况她这个将门长女。
虽然这具身子骨太弱,但这等伤痛对她来说不是不能忍受。
她在方家只是孙辈,回来后定然是要去给方老夫人请安的。饶是她做得如此周全,白氏、庞氏这样的人都能挑出她的不是来,若是真用了软兜,背地里嚼舌根子的人只会更多。
伤处在脚踝,她总不能挨个给她们看她的伤处,挨着解释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如此,不如瞒住不提,还省得父母多一重担心。
“傻孩子……”
见她如此懂事,司岚笙抹去眼角的泪,不放心的叮嘱道:“就这一次,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啊?”
“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你要相信母亲,会想出法子解决的。”
方锦书自然应下,道:“都是女儿不孝,才惹得母亲伤心了。”
说话之间,谢大夫已经看过了她的伤处,道:“没伤到骨头,无甚大碍。好生休养两日,少走动就是了。”
“待我回去,着人送一瓶跌打药酒来,一日三次涂上,用凉水敷个一炷香功夫就成。”
谢大夫是个心细的人,又细细交代了医嘱,需要怎样忌口,饮食上如何注意,才领了诊金而去。
待他走了,司岚笙拉着方锦书坐下,道:“我让烟霞红霞先去你房里,你喜欢那个芳菲,就让田妈妈好好调教了,别上不得台面。”
“你也听见了,谢大夫嘱咐你好生歇着,这几日都少走动,在床上静养为佳。若是落下什么病根,你这辈子可怎么是好?”
姑娘家最是金贵,连头发都不能轻易损伤,何况是腿脚这样的要紧之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想说她真的没事,对上母亲担忧的眼神,便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母亲,这名谢大夫年纪这么大了,还上门看诊呢?”
司岚笙笑道:“怀仁堂是我娘家常用着的,往来亲近。在京中他们医术数一数二,这位谢大夫是怀仁堂的东家,等闲不会出诊的,非得是什么疑难杂症,才会请他诊治。”
原来如此,难怪在方锦书的记忆中没有见过这位老大夫。方家常用的,是另一间杏林堂的大夫。
午后的时光,司岚笙比较空闲。一早就将家事都处置完毕了,这会她便拉着方锦书的手,问着她被拐走之后的经历。
云霞端了糕点茶水上来,母女两人细细的说着话。
……
金乌西坠,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夏季已过,在白日阳光和煦还不觉得什么,此时凉风一吹,便感觉出来丝丝凉意。
权墨冼合上手中书册,没有烛火,这个时候看书最是伤眼。
一个下午过去,承恩侯府中没有传出来任何消息。这种情况,早在权墨冼的预料之中。毕竟侯门深深,他凭着一块多年前的玉佩想要见到承恩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耐得住性子,马车里的权璐却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一点点的窜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承恩侯府,也太欺负人了!
她蹭的一下跳下马车,拿着一件薄毡披风朝着权墨冼走去。权大娘唤了她一声,没有唤住也只能在心头暗暗焦急。
“冼弟,不如我们找家客栈投宿。家里还有银子,省着点花,够你在京中住上一年多备考。这个侯府,我们还不沾他的光了!”
幸好他们在路上救了侍郎家的姑娘,方家赠了银子衣料。在高芒,衣料可直接作为银钱使用。
所以此时,权璐才有这个底气,说这样的话。
权墨冼只笑了笑,道:“不急,我估着应该快了。”
他所谋的,从来就不只是在京中有个立足之地,能让他安心备考。否则,方孰玉露出招揽之意时,他就会欣然应下。
不过这些事情,给大姐说了,她也不会明白,只能用言语安抚了。
接过权璐手里的披风,权墨冼道:“谢过大姐特意送来,夜里风凉,你快回车上去。”
见劝不了他,权璐跺了跺脚,扭过身子走了。
果然,权墨冼的估算没错。盏茶功夫后,之前那个年轻媳妇子从后角门里出来,看见他还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好担心你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侯爷一下午都在姨娘院子里,她男人也不敢打扰侯爷的雅兴。等承恩侯用过了晚饭,心满意足之际,才寻机回禀了。
她当着差又不能随意出来,若是权墨冼等不及走掉,见不到人他男人恐怕要吃挂落。
权墨冼作揖道:“没有等到大姐回话,小生岂敢擅自离开?”说着,不着痕迹的放了几粒金珠到了她的手里。
年轻媳妇子顿时眉开眼笑,这后生出手大方,长得俊俏又会说话,她也愿意给他方便。
“侯爷说了,请你进府说话。”
“我还有母亲和大姐,还望大姐给行个方便。”
一句话里有两个大姐,这让年轻媳妇子噗地一下笑出声来,道:“好,你把马车赶进来便是。侯爷在前面的敞轩中等你。”
说着,她让人卸了门槛,权墨冼将马车赶进了角门停稳,才扶着权大娘和权璐下了车。
承恩侯府里的敞轩,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承恩侯肖家,原是晋阳的一方豪绅。幸好肖家有个好女儿,嫁给了先帝,如今更是成为了宫中尊贵无比的太后娘娘,这才一门显贵发达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爵位传到这一代承恩侯手上,算是平安顺遂。没有特别出色的子孙,也没有特别败家的。
承恩侯有一些野心,在朝堂上也有一席之地。
但在肖太后的千叮万嘱之下,他只好压下进一步的野心,成日厮混在后宅之中,养了些戏子听曲。
对肖太后来说,只要娘家安稳富贵,就比什么都强。
“侯爷,您要见的人到了!”
长随引着权墨冼一家进了敞轩,禀道。
承恩侯眼睛看着戏台子上的旦角,手里跟着节奏打着拍子,道:“带他们过来。”
侯府比方家更加华贵,处处雕梁画栋,富贵气象扑面而来。
好在权墨冼三人进过方府,还得了方大太太的亲自接待,眼下显得从容许多。
承恩侯看了三人一眼,因权墨冼气度不凡而多看了两眼,问道:“你看起来有些眼熟,是他的儿子?”
权墨冼恭敬答了,承恩侯又问:“我当年得你父亲救命,承诺过若是拿着这块玉佩来京中承恩侯府中找我,定当重谢。”
“没想到,我都从世子成了侯爷,他都没有出现,是个有傲骨的。”承恩侯语气唏嘘,道:“我还以为,这块玉佩再也不会出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墨冼静静听着他追忆过往。
他当年是承恩侯世子,为何会流落道唐州卢丘,又为何这块玉佩如此低劣,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权墨冼没有兴趣、也不打算去挖出这段隐秘。侯府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她们是?”
权墨冼引见道:“这位是我母亲,这位是我大姐。父亲去世后,是母亲一手将我们两人拉扯长大。”
“不容易啊!”承恩侯感叹了一声,道:“你有什么要求?先说来听听。”
他先是痛快承认了欠下的人情,此时却含糊其辞。以免对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他不能做到坏了名声。
“回侯爷,小生已经有了举人功名在身。此次上京,是为了准备两年后的春闱。”
科举三年一次,眼下是庆隆元年初秋,两年后的春闱便是庆隆三年的春季。说是有两年,其实只有一年半的时间。
万千士子走科举这根独木桥,但最后录取的不过区区百人之数,竞争之惨烈可想而知。
所以,有条件的学子,都会提前到京准备,四处投卷。
科举,比的不只是才学,还有人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父亲早亡之后,权氏族人处处相逼,侵占他们的族田,霸占他们的族产。权墨冼隐忍多年,这个春闱他一定要拿下!
听见他的话,承恩侯诧异的“哦?”了一声,终于认真起来,不再一边看戏一边和他说话。
这么年轻的举人虽然有,但也着实少见。
“需要我怎么帮你?”他的声音透出了诚意。
权墨冼拱手道:“侯爷您清楚小生的家境,想要在京中立足,颇为困难。”
承恩侯大手一挥,语气热络道:“这不是什么问题。你是我救命恩人的儿子,我怎么能眼看着故人之子困窘。”
“叫刘管家来!”他扬声吩咐。
又让敞轩内伺候的下人加了椅子,上了茶水糕点,让权墨冼三人都坐着说话。前后的态度,简直有着天渊之别。
权璐暗自在心头腹诽:若弟弟不是举人,恐怕在这个侯府里,几人连个座位都捞不到。
承恩侯亲口交代的事情,府里谁敢怠慢。刘管家来得很快,见了礼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承恩侯指着权墨冼道:“他是我的故人之子,你好好认清楚了,往后绝不可怠慢了。”
刘管家应了,承恩侯又道:“我记得城东有座空宅子,是也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侯爷记性真好,那座宅子原是用来做仓库,中秋前些日子方空了出来。侯爷吩咐小人收拾出来备用,这还空着。”
得了肯定的答复,承恩侯转向权墨冼道:“这处宅子,我原本就打算赁给上京的考生用,刚置办齐全了。这会,倒是刚好合适。”
“你们一家就住过去,我再拨几个粗使下人过去,听你们使唤。”
权大娘心头觉得十分不妥。她自打出了娘胎,凡事都亲力亲为,什么时候使唤过下人了。
但权墨冼却落落大方的受了,拱手道谢。
承恩侯哈哈一笑,道:“爽快!我就喜欢爽快人。还有什么,尽管说来。”
解决了住处,权墨冼道:“还望侯爷修书一封至松溪书院,特准我一个秋季入院考试名额。”
这次上京,他是有备而来。
唐州处于南北交汇地界,权家氏族所在的卢丘镇属于泌阳县。因挨着桐河,来往便利,气候适合种植药材,还出产一种特有的桐蛋,卢丘南来北往的商人极多,消息并不闭塞。
权墨冼闭门苦读,考取了举人功名之后,就开始留意起京城的消息。
直到族人步步相逼,权大娘拿出了那块玉佩,说明了原因,他就开始筹备这趟上京之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准备,不仅是变卖族产这么简单。他还通过往来的商人所说的只言片语,悟出了京中科举的门门道道。
这“松溪书院”,乃前朝大儒、拥立先帝开国有功、后因妄议国事而被罢黜的涂山长所开设。
因着涂山长在士林的声望,他虽然没有再入仕,但对朝堂里的文臣仍然有莫大的影响力。如今的新晋的吏部尚书柳伯承,就是他的得意门生。
在书院里,饱学之士比比皆是。教习讲郎,都是科场前辈。
更不用说书院里的同窗同年,都是一时俊秀。不用说其他,光是在书院里的这份人脉,就够他日后官场所用。
可以这么说,只要进了松溪书院,哪怕你没有取中进士,但也比其他落榜的学子强上不少。
但松溪书院有个规矩,每年在春、秋两季各举办一次入院考试,考中者才能成为书院学生。除此之外,任何时候都不收新生,哪怕是皇帝亲自说情也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权墨冼要赶在这个时间上京的最重要的原因。
九月初一,就是入院考试的时间了。
但是,书院的入院考试,在中秋就已经截止报名。这个时候,权墨冼也只好请承恩侯举荐,增加一个考试名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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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璐抓紧了衣裙下摆,心头愤愤不平的想道:若不是那些族人的嘴脸太过可恶,耽搁了弟弟的时间。这个时候,哪里还需要请托承恩侯举荐?
在她心头,很不想欠下承恩侯的恩惠。
承恩侯深深的看了权墨冼一眼,哈哈笑道:“好!举手之劳。”
松溪书院对于士子的重要性,哪怕他是武勋也略知一二。眼前这名少年郎,当真是第一天到京吗?
不管是有人指点,还是他自己打听得来的消息,此子非池中物,不可小觑。
敞轩里面有文房四宝,承恩侯示意让戏曲停了,走到书案前挥笔写了一封举荐信。用镇纸压着,晾干墨汁。
“你是我故人之后,你若是能金榜题名,我的面上也有光彩。”承恩侯的态度,亲昵了不是一星半点,道:“住过去了,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权墨冼恭敬的应下,道:“能得侯爷提携,小生感激不尽。”
待权家三人告辞,承恩侯摩梭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吩咐道:“去一趟唐州卢丘镇,打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和权墨冼此人的过往。”
权家举家上京,在背后必定有着什么隐情。
多年前他落了难,被权墨冼的父亲救起。后来,没人找来,承恩侯也就慢慢忘了这事,不再关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既然故人之后出现在眼前,又是这等良材美质,自当打听清楚。
或许,自己可以通过对权墨冼这名少年郎的投资,打开文臣的一扇窗口。
在高芒王朝,武勋和文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体系。说互不往来或许有些夸张,但彼此之间互相看不顺眼,极少联姻。
武勋把控着军中,文臣则把控着朝中的政治舆论。
而像承恩侯肖家这样,只是因为当朝太后的缘故,才恩荫了爵位的权贵,身份最是尴尬。既没有军权在手,朝堂上说的话也起不来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这时,承恩侯看见权墨冼,心中被压抑许久的野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在暮色四合之际,权墨冼一家总算在东城的宅子里安顿下来。宅子不大,但住他们三个人随便都够了。有承恩侯的吩咐,刘管家亲自陪同他们安顿。
他从家生子当中,挑了一对老实的中年夫妇,给权家看门洒扫。又找了一个力气大的男子,做些担水劈柴的粗活。
这让权大娘连连道谢不已。
折腾了一天,眼下总是有了个落脚之地。
他们的行李并不多,马车上区区几个箱笼,搬进了屋中就是所有的行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色已晚,权璐去厨房烧了开水,手脚麻利的下了几碗面出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了,吃得分外香甜。
“冼弟,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权墨冼笑道:“大姐有话就说。”
权璐道:“方家好言好语的留我们,你不答应。那承恩侯府连门子都是势利小人,侯爷也是听见你中了举人才对我们态度好起来。”
“为什么你不接受方家的好意,反而答应了承恩侯?我觉得,如果非要受一家的恩德,方家看上去要好相与得多。”
这个问题,牵涉面太广,权墨冼想了想,捡着她能理解的方式,道:“大姐有句话说错了。”
“哪里错了?”
“不管是哪一家,我们接受他们的资助,都不欠他们的恩德。”
权墨冼正色道:“方家挽留我,我如果答应了,救下方家小姐的人情就互抵了。而承恩侯府,是早年间欠下父亲的恩情,他收留我们,只不过偿还了当年的救命之恩罢了。”
“我要科举出仕,留一个礼拜侍郎府上的人情,比侯府的更有用。”
他这样说,好像很有道理,权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猛然叫道:“坏了!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就不该接受方家的财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朝屋子里奔去,风风火火道:“我这就去把方家送的东西退回去。”
“坐下!”权大娘道:“也不看眼下什么时辰了,大姑娘家,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权璐委委屈屈的坐下,口中嘟囔着:“娘就知道凶我。”
权墨冼失笑,道:“些许财物不打紧的。方家表示一些好意,不收反而不好。那是个大人情,没这么容易抵消的。”
方锦书是长房的嫡出孙女,她的身份地位,岂会只值区区绢帛和银钱?
权璐这才拍了拍心口,嗔了他一眼,道:“你也不早说。”
我倒是想说,大姐你也没给我机会嘛。权墨冼心中默默说道。
“明日我就持举荐信去书院里报名,大姐你好好伺候着娘,管好银钱便是。”权墨冼嘱咐道:“顶多午后,我就回来了。”
权家初来乍到,对京城是两眼一抹黑。
眼下不比得在卢丘,权大娘每日还要纺线挣些大钱。权墨冼怕她闲不住,也担心就两个女眷在家心里不安定。
趁他还没进书院,先陪着她们拜访一下邻里,熟悉熟悉周边环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旦他开始攻读就要在书院中住宿,再顾不上家里。
看着这样能干的儿子,权大娘心怀大慰,乐呵呵道:“你自去忙你的,不用牵挂着家里。”
夜色渐浓,几人洗漱后进入了梦乡。
同时,方家的灯火也逐渐熄灭。只有明玉院中的正房里还燃着蜡烛,方孰玉回了房,压低声音跟司岚笙商议着什么。
“你说什么?!”
司岚笙面上一向温婉的表情,已被愤怒的神情所替代,眼中有着怒火在熊熊燃烧。如同一头幼狮受到伤害时,暴起护崽的母狮。
方孰玉忙安抚着她的情绪,道:“你先别急。”
亲手给她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抚着她的背,让她慢慢喝了下去,平缓着情绪。
喝过茶,司岚笙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缓和着情绪,但眼中熊熊燃烧着的怒火却不曾褪去。
“丫头画了几个拐子的画像,官衙里出动捕快去江溪码头,果然找到了这几个人的踪迹。”方孰玉将事情的原委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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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子交代,跟他接头的人,就在我们府上。根据他所说画了相貌出来,这个人就是二叔家的方孰才。”
“欺人太甚!”
司岚笙愤怒道:“他们吃着公中的,用着公中的,连嫁娶银子都是我们掏。这还不算,还要把我的女儿拐去卖钱?”
当着子女的面,她不能说方柘一家的不好,生怕教坏了孩子们的心性。
但在自己丈夫跟前,方孰才又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怎能不怒?
方孰玉叹了口气,道:“谁让父亲欠了二叔的救命之恩,这份人情债,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方孰才此人,不但一无是处,还极其不着调。
有一次,他在街面上混的一个好哥们成亲,他去闹洞房。将一大串鞭炮捆在新郎身上,就要用火折子点着。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若不是旁人死活拦了下来,这洞房差点闹出人命。
还有一次,他带着媳妇尤氏前去饮宴。自己在前院和哥们喝得热闹,走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想起,自己媳妇还在人家后院里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了家,他酒意上涌自行睡了。
幸而尤氏也不是什么讲究人,知道丈夫喝醉走了,自己便托主家雇了一顶轿子,自行回了府。
要说,哪个男人在外交际不喝酒?
但喝酒喝到像方孰才一样,能把媳妇都给喝丢了的,满京城里也就他这独一份。
所以,他会做出拐卖亲侄女的事情来,方孰玉并不意外。
方锦书失踪得如此离奇,方孰玉早就料到有内贼。但查来查去,差到了方孰才的头上,这令他十分为难。
看着他的神色,司岚笙冷声问道:“怎么?难不成这人情债,我们还都不够,还要应在书儿头上?这我决不答应!”
“欠了一次救命恩情,就活该我们子子孙孙都要还债?”
“我没这么说。”方孰玉上前搂着她的肩膀,柔声哄道:“我的子女,怎么会容许旁人欺负?你放心,我会找父亲商议一个解决办法出来。”
他没说的是,拐子还招供了,他们买了方锦书,就是看上她的好颜色,准备运到扬州去调教成为瘦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此刻心中的怒火,一点也不比司岚笙少。
试想想,哪个父亲能容忍下这样的事情?
自己宠在心头里的宝,竟然会被迫做那等勾当。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恨不得将方孰才逐出族谱,才能解开心头之恨。
“你说,我们哪里对不起他们?”
新仇旧恨涌上司岚笙的心中,往日里隐忍的那些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质问道:“书儿才刚回来,二婶就要将她送去庵堂!”
“白氏那个分不清好歹的,也不知受了她什么好处,给她当马前卒!”司岚笙恨恨道:“方孰丰是你的庶弟,她倒好像是二婶的媳妇一样,不知所谓!”
方穆这一房,方孰玉的嫡亲大姐方慕青嫁到郝家,还有个庶出妹妹方慕琳也嫁给了京兆府长史。眼下住在方家的,就只是方孰玉和方孰丰两房人。
但白氏自己生活不顺,便四处挑起事端。时常和庞氏凑到一起,跟长房过不去。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己这房过得差了,她能有什么好处?
简直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听司岚笙提起白氏,方孰玉也颇觉头痛。揉了揉眉心,道:“那就是个无知妇人,你不用跟她计较,拉低了自己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司岚笙抱在怀中,方孰玉语气歉疚:“都是我不好,连累得你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若早知白氏如此,怎么着也不能让她进了方家的门。怪只怪,她在闺阁之中时,掩藏的实在是太好。
“书丫头经此一劫,大有长进。她来书房找我,说想去净衣庵住上一段时日。”方孰玉抚着她的背,知道她心疼女儿,用尽量缓和的语气道。
“什么?”司岚笙倏然一惊,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不管是什么庵,她都不想幼女去受那等苦楚。谢大夫下午才诊过脉,方锦书的身子得好好调养。
“你听我说。”方孰玉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慢慢跟她分析透彻了,道:“书丫头眼下年纪还小,但京城就这么点大。等她到了说亲的年纪,难免会有人翻出往事传出流言。”
“不如,趁现在把此事彻底解决了,永绝后患。”
方孰玉叹了一口气,道:“她身子娇弱,你以为我想让她去受苦?不是顾忌整个方家姑娘的名声,还不是为了将来她能说上一门好亲事吗?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书丫头懂事。我估着她听到白氏的闲话,心头也不舒服。才主动提出来,要去净衣庵祈福。你舍不得,难道我又舍得?左不过是忍下心肠,为了她今后的人生顺遂。”
方孰玉所说,句句在理。
司岚笙再怎么心疼女儿,也知道姑娘家的名声有多重要。左思右想之下,好像除了这个法子,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想着,她鼻头一酸,晶莹的眼泪挂上了睫毛,哽咽道:“我宁愿她一直不懂事。”
成长的代价是痛苦的。
安慰了她几句,方孰玉道:“时辰不早了,快些睡吧。明日,我会找时间和父亲说方孰才这件事,还要着人去一趟府衙,把云杏、云桃两个丫鬟要回来。”
既然是家丑,为了方家的名声计,这两个丫鬟就不能留在京兆府里。幸好她们两人嘴巴紧,没有供出方孰才。
“还有书丫头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也要去府衙过了身契。”拐子被抓,但芳菲的身契却没有下落。他得托关系将这事给办好。
司岚笙心中装着事,哪里还睡得着。
她睁大了眼睛,反反复复想着自己以往的处事,会不会太过宽仁,以至于亲手挑出的两个一等丫鬟,都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背叛她。
要知道,云桃、云杏两人,可是她从陪房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家生子。
如果这样都不可靠,她也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靠得住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些事情,方锦书不得而知。她毕竟才八岁,还没有到父母会和她商量事情的年纪。
一觉醒来,她神气充足。
这是她重生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觉了。没有提心吊胆,没有噩梦,若是不想前世的那些过往,她好像已经真正变成了方家的嫡出幼女。
说起来,方锦书是个再幸福不过的孩子。
家庭和睦双亲俱在,祖父祖母身体安好,且都对她颇为宠爱。还有一个对她百般呵护的大姐,一个天资聪颖的大哥。
她又是得天独厚的嫡出幼女,家族责任落不到她的肩头,可谓是四角俱全的家中宠儿。
只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当曹太后重生到了方锦书身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背负着拯救家族的使命,孤独向前。
“四姑娘醒了?”
昨晚是烟霞值夜,听见响动,从脚踏上爬起来,用鎏金如意帐钩勾起帐子。晨光从窗外洒进来,为房中蒙上一层浅浅的蓝色。
扶着方锦书坐起身子,烟霞给她披上外衣,先端来温着的茶水给她漱了口,才伺候着她穿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红霞端了热水进来,笑盈盈道:“姑娘起得这样早?大太太吩咐了,姑娘脚上有伤,这几日都不必去请安。老夫人那里,也有大太太去说。”
为了便于方锦书养伤,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烟霞、红霞两人轮换着去大厨房提食盒来,就在房中用饭。
方锦晖在去学堂前,特意来瞧了妹妹,不放心的叮嘱了许多话,才离开了。方梓泉也捎了口信进内院,让她安心养伤,他下了学堂会给她带一些好玩意回来。
方家人人都有事要忙,只有方锦书清闲了下来。
让红霞将她以往的功课找出来,她靠在窗边软榻上翻看起来。只是崴了脚并没有伤着骨头,养几日应该就能好。
她总是要去学堂的,到了那里,都是跟她相熟的同龄人。须得万分小心,不能露出什么端倪。
方家是文官,对子女的教育更加重视,启蒙得也早。方锦书年纪虽小,但一手簪花小楷已经写得有模有样。
只是这和她前世的字迹,实在是太不同了些。
合上她日常习字的本子,方锦书闭目想了想,看来这字迹就是最大的破绽了。书法不同于其他,需要苦练才能有一手好字。
而她在前世,更喜欢骑射,在书法上只是略作练习。后来做了皇后,才认真临了帖子。却不是闺阁女儿常用的簪花体,或读书人喜欢的馆阁体,而是临了前朝书画大家司阳羽的帖子。
司阳羽是名奇才,一生也充满了传奇色彩。特别喜欢画梅,擅长画梅,留下来的传世之作,十幅有九幅都是梅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梅花在他的笔下,呈现出各种不同的姿态,但都一样的高洁。因为喜梅,她才注意到司阳羽,进而喜欢上他铁钩银划的字体。
所以,她前世的字体不似女子一般温婉清雅,反而笔力刚劲,自有风骨。她的字,连庆隆帝都曾亲口赞过。
让烟霞拿了铺好宣纸碾好墨汁,方锦书尝试着写了几个字。
虽然她此时腕力不足,但在她笔下出现的,还是前世司阳羽的字体。拿出原主临的帖子,方锦书一笔一画的从头学起。
还有几日,虽说做不到很像,但以她在书法上的造诣,临摹个七八分没有任何问题。
写了半日字,红霞提了食盒进来摆饭。
烟霞伺候着她净了手,方锦书问道:“在屋里养伤着实有些无聊。得了闲你们都去打听打听,家里发生了哪些事,都回来说给我听。”
烟霞红霞两人对视一眼,四姑娘自打这次回来,变化委实不少。在以往,她哪里会留心家中发生何事。
主子的吩咐,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两人齐齐应了。
方家本非豪富之家,日常餐食便也简单。作为府上得宠的嫡幼女,方锦书的午饭也不过是两个菜一个汤一碟点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用过饭,红霞端着按谢大夫的方子熬好的汤药进来,准备了蜜饯给她下药。
方锦书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蜜饯,这也是她前世的习惯。
人生在世本就艰苦,何苦用一时的甜蜜来蒙蔽自己?苦涩的味道,更能让她保持头脑清醒。
午休过后,红霞进来禀道:“四姑娘,云桃、云杏两人从府衙回来了!刚刚才被万管家领进后院,锁进了柴房。”
方锦书停了手中的笔,淡淡吩咐:“回禀母亲,我要见见她们。”
既然方家将人要了回来,只能说明一件事,拐子已经被抓住并供出了主使。而这名主使,就是方家的人!
为了避免家丑外扬,才将这两名丫鬟提回来,省得她们在外面乱说话。果然,不出她的预料。这件事就是方家自己人做下的。
那么,会是谁呢?
父亲的庶弟?不会是他。他管着家中庶务,妻子白氏不得力,一家人都依附着父亲过活。做这样的事,他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风险极大。
在方锦书的记忆之中,二叔是个精明的人,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算他有什么想法,要图谋自家的家产,下手的对象也应该是大哥方梓泉而不是自己。
那么,就只能是二房了。
二叔祖方柘不得志,但也没必要跟自己的嫡亲侄孙女过不去。
叔祖母庞氏,看她昨日的态度应该和此事没有干系。她膝下有两个孙女就快到议亲的年纪,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坏了全族姑娘的名声。
其实,拐走方锦书这个嫡幼女,真没有什么实际利益。头脑清醒的人,想必都不会这样做。
方锦书目光一凝,如此说来,这件事极有可能,就那个极不着调的大堂叔所为。
中秋当夜,大姑母是临时起意邀约。但当一行人到南市,停车买月饼却是大堂叔的提议。这么说来,就算没有大姑母相邀,方孰才也会另外想法子,让方家的孩子都出门游玩。
有了怀疑目标,再想起当夜的那诸多细节,方锦书在心头一一印证下来,这人定当是方孰才无疑!
若是有人知道,方锦书仅仅凭这些蛛丝马迹,就推断出幕后主使,恐怕得直呼妖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等从一团乱麻之中,直指因果的能力,非常人能及。也就是她,在前世几经风雨,付出过惨痛的代价,才慢慢历练而成。
方柘一家,就像是吸血的水蛭一般,理直气壮地以情义之名吸附在方穆一房上。
而那个不值得的方孰才,就是一个极不确定的因素。他做过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拐卖自己的堂侄女,还真算不得什么。
不过,从大局来说,方柘一房的这些小打小闹无关生死,方锦书不想同他们过多计较。这件事,还是交给父亲处理就好。相信以父亲的性子,定不会饶过方孰才。
就在她想事情的功夫,红霞已经去了一趟明玉院回来,禀道:“大太太说了,四姑娘脚上有伤,一会她让人把云桃、云杏押来姑娘房中。”
“好,再去把芳菲叫来。”
没过多久,两个粗壮的婆子连拉带拽的将云桃、云杏两人押进了方锦书的屋子,将两人按到地上跪下。
方锦书轻轻挑眉,看着面前这两个她曾经的贴身丫鬟。
能做贴身丫鬟,两人的相貌都是中上之资,面目姣好。但此刻看起来,却几乎认不出以往的容颜,形容凄惨。
而且,很明显在来之前还梳洗过了,想来司岚笙是怕吓到女儿。
两人就那么跪在那里,默不吭声,连求饶救命都不喊。
方锦书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吩咐道:“芳菲留下,你们都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婆子将反绑着两人的绳子又紧了紧,才施礼告退。烟霞也拉着红霞,一起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云桃、云杏,”方锦书语气很淡,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大堂叔?他一个浪荡子,也值得你们图谋?”
轻轻一句话,打破了两人的平静。
云桃身形明显一滞,云杏抬头飞快的看了方锦书一眼,旋即又垂首。
两人虽然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言不发。但她们的反应,已经证实了方锦书的推论。
那些散乱的线索就像滚落在地上的珍珠,这时被方锦书用一条丝线串了起来,成为一条璀璨的项链。
“云桃,你是被迫的吧?”
这句问话,直直的戳进了云桃的心窝子。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云桃终于崩溃,大哭出声道:“姑娘,婢子身不得已害了姑娘,只求速死。”
方锦书微微往后一靠,质问云杏,道:“云杏,跟了我这几年,我可有亏待于你?大堂叔是怎样的人,我不信你看不清。”
“莫非,他破了你的身子?”
云杏浑身一颤,这是她心头最隐秘的秘密,姑娘她怎会知道?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方孰才答应过她,只要能将方锦书给卖了银钱到手,就将她讨来做妾。她也知道,方锦书一旦失踪,她这个贴身丫鬟脱不了干系,定然被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如果等风口过去,方孰才开口讨要,十有八九能够成功。
她有这样的信念撑着,才能在府衙的审讯之下守住秘密。因为她如果说了,卖主的丫鬟只有死路一条。不说的话,只要熬过去还有好日子过。
方孰才再怎么不堪,好歹也是方家的主子,不会短了吃喝。总比她到了年纪配个管事小厮之流的强。
更何况,方孰才继承了方家的好容貌。给他做姨娘,云杏千万个愿意。
可是,云杏怎么也没想到,被拐走的四姑娘竟然回府了!非但如此,还猜出了她最大的秘密。
“你不说我也知道。”方锦书道:“为了谋算一个姨娘的位置,你不但出卖主子,还设计让大堂叔污了云桃的身子!”
她说出了事实,云桃掩面低低抽泣。
女儿家的贞洁何等重要,她的处子之身给了方孰才,也只好听从他的命令行事。
“好一个不忠不义之徒!”方锦书喝道:“芳菲,替我掌嘴!”
“掌嘴?”
芳菲才在田妈妈手下调教了一日,还听不懂这个命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她懵懂的反应,方锦书原本恶劣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失笑道:“给我打她的嘴巴子!”
这次芳菲听懂了,捋起袖子,朝着云杏左右开弓。
她打小做惯了农活,手上的力气大,只几下就打得云杏口齿之间冒出了鲜血。
方锦书冷冷的看着,并不喊停。
这样的恶奴,不给予教训他日就会欺负到主子的头上。她被拐卖,就是活生生的事实!
看着云杏的面颊被打得成了一个猪头,方锦书才道:“住手!”
“芳菲,将两人的嘴堵上,跟我去一趟明玉院。”
她也想听从母亲的吩咐,好好休养脚伤。但方孰才将手都伸到了她的贴身丫鬟上,这要是传了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丑闻!
堂叔觊觎侄女闺房,以天下人的想象力,会自动补足余下的部分。
一个不小心,就会演变成方家后院秽乱。这件事的杀伤力,远远超过她被拐卖的名声!
到了明玉院里,彩霞远远的迎出来,道:“四姑娘快请进,大太太已经等着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方锦书带着云桃、云杏两人进了房,见礼后道:“还请母亲摒退下人,只留下芳菲。”
司岚笙掌家手段仁慈,谁知道她身边还有没有其他心怀鬼胎的人?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露了半点口风。
只是还需要一个动手的人,除了芳菲,方锦书不信任任何人。
司岚笙有些狐疑,她还以为女儿特意来一趟,是要替她昔日的大丫鬟求情。她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拒绝她。
可是,云杏面上的掌痕,却昭告着不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女儿请求了,她也就从善如流。片刻之间,屋中就只剩下母女二人,跪在地上的云桃、云杏,还有站在一旁听候吩咐的芳菲。
方锦书凑到司岚笙耳边,将云杏和方孰才的勾结悄悄道了出来。
司岚笙陡然色变,她万万没想到,事实的真相既然如此龌蹉。在这样的震惊之下,以至于让她忘记了,连府衙都审不出来的口供,怎么方锦书才见了两人一面,就已经得知了真相。
“这两人,留不得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司岚笙恢复了当家主母的威严。
云杏是主犯,死有余辜。
云桃虽然被迫,但她假如有忠诚之心,有无数次机会,将此事禀报给司岚笙,求她做主。
贞洁固然重要,但伺候过主子的姨娘也都可以放出去嫁人,她并不是没有选择。
“母亲不急。”方锦书道:“着人将她们好生看管了,不允说话。等父亲回来,或许有用。”
方孰才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将她拐卖,总会有个理由。她们两人,就是那个饵,可以用来诱方孰才主动招供。
司岚笙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立刻处死了虽然痛快,但根子却在方孰才身上。不斩断根源,还会发生新的情况。
“那这样,将她们关去我这里的净房。”司岚笙吩咐芳菲动手。
既然她们身上有这样的秘密,就不能再关进柴房。人多口杂,谁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两人在自知必死的情况下,想拖人下水也不算难以想象的事情。
经此一事,司岚笙已经不再相信人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将两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才放心得下。左右也不过只是半日的功夫,待方孰玉回来,商议出解决办法,就会将二人处置了。
“母亲思虑周详,我就让芳菲留下,看管两人。”
芳菲本就是个村姑,并不懂得后宅里的门门道道。在这种时候,反倒是个优势。
“芳菲,你将两人好生看管,不能让她们逃了。”方锦书叮嘱道:“今儿你听到的这些话,一个字也都不许说出去,都给我忘了。”
芳菲应了,有些难为情道:“姑娘,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懂。想不起来,该怎么忘呢?”说着,她自打了一个嘴巴,道:“婢子说错话了,婢子一个字都没听懂。”
田妈妈首先教她的,就是在内宅里的规矩。只是毕竟才一日,她习惯了十年,猛然间要改口还改不过来。
看着她,这下连司岚笙都笑了起来,道:“是个实诚的。”
方锦书得意的扬了扬脸,卖乖道:“那是,母亲也不看是谁挑的。女儿觉得,这人啊,只要心眼实诚,外表什么的统统都不重要。”
话说到这里了,方锦书也借着撒娇点一点母亲的用人之道。
司岚笙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里事毕,方锦书出了门,由烟霞、红霞一左一右的将她扶着,回了翠微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司岚笙是想叫田妈妈抱她回去的,但方锦书死活不干。开什么玩笑,两世加起来她都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还让人抱着?
好在翠微院原本就是明玉院的后罩房,两个院子离得很近。
还没进去,方锦书就听见在她房里传出来几个不同姑娘的声音。
烟霞笑道:“许是放学了,姑娘们到了!”
里面的人听到响动,一名头上插着蜻蜓簪子的小姑娘自己打了帘子出来,先是朝着方锦书蹲身见礼,再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嗓子:“四姐姐回来了!”
这一下,从屋里涌出来好些个姑娘,如同蝴蝶一般,呼啦一下将她围在当中。
感谢方家良好的基因,个个都似花骨朵一样娇嫩,各具美丽。
方锦书环视一遍,见都是方家她这一辈女孩子们。先前那个插着蜻蜓簪子的小姑娘,比她小一岁,是她的庶出妹妹方锦艺,父亲身边的汪姨娘所出,年纪最小,排行第六。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五妹妹、六妹妹。”她挨个喊了个遍,加上她,方家这一辈一共有六个姑娘。
方锦晖上前一步,关切道:“妹妹脚伤了,就该好好歇着,怎地又去了母亲那里?”示意烟霞扶着方锦书进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仅是方锦书的大姐,还是她们这一辈的大姐。她这样说了,众人也都跟着进房。
“四妹妹,昨儿我就想来看你了,可母亲说你才刚回来,不能来扰了你的清净。”方锦菊笑着说。
她是方孰丰的庶长女,母亲韩姨娘是小门小户的清白女儿,性子谨慎本分。被方孰丰看中纳为姨娘后,先后诞下庶长子方梓益和她两兄妹。
这也是白氏最不满的地方,方孰丰的长子长女竟然都是庶出的,置她这个结发妻子与何地?
在韩姨娘的教导下,方锦菊和她的嫡母白氏不同,总是想方设法的亲近长房。在她看来,只有跟长房要好,才能获得好处。
方家这满门上下,眼下不都靠着祖父的礼部侍郎官位吗?再往后,就得靠同为长房的大伯了。她在学堂里听人说起过,别看大伯只是个六品翰林,但在翰林院里的,都是储相。
她一个不得嫡母欢心的庶女,要想今后嫁得好,唯有提前为自己谋划一二。
听她这么说,一向和她不对付的方锦佩哪里甘心她这样卖好,不留情道:“哟,你母亲会这么好心?我可是听说,四妹妹一回来,二堂伯母就张罗着要将妹妹送去三圣庵呢!”
“母亲那也是为了四妹妹的名声着想。”方锦菊反唇相讥,道:“怎么着,你祖母可是明目张胆的要将四妹妹赶出去。”
这屁股都还没把板凳坐热,两人就昨日之事拌起嘴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佩的嫡亲妹妹方锦薇帮腔道:“二姐姐,三圣庵这事,可是二堂伯母先提出来的。”
这种场面,往日里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不论什么事情,方锦菊和方锦佩两人都能争上半晌,然后方锦薇就会帮着自己的亲姐。
这种拌嘴,谁也不服气谁,到最后无非是两个结果。要么不了了之,要不几人大打出手。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但下一次再继续。
方锦佩和方锦菊两人,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方锦艺年纪最小,她鼓着面颊看着三个大的争得面红耳赤,悄悄往方锦书那里挪了一挪,小声问道:“四姐姐,你的腿还痛不痛?”
方锦书没将拌嘴的三人放在眼底,因为方孰才的缘故,她如今对方锦佩、方锦薇姐妹两人没什么好感。
见她如此可爱,摸了摸她梳得整齐包子头,道:“没事了,歇两天就好。”
方锦艺是她的庶出妹妹,从血缘上,也比在那里吵得起劲的三人亲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悄悄扯起裤腿给她看了,道:“六妹妹你看,已经消肿许多了。”怀仁堂送来的药很不错,从昨日开始涂抹,到现在崴脚的脚踝处已经小了一半。
但方锦艺乍一看见,还是被唬了一跳。养在深闺的姑娘,常规惩罚就是抄抄经,禁足,犯下了不得的大错才会被罚去跪祠堂。
女儿家身子金贵,父母不会像管教儿子一样,动用家法。
“肿得这么大,四姐姐你还说没事?”方锦艺看着都觉得痛。
“已经好多啦,真不碍事。”方锦书温言宽慰她。
“萱姐姐托我问问你,若是伤得重,她家里还有上次御赐用剩下的膏药,着我带给你。”方锦艺带着话:“还有晴妹妹,托我问好。”
她口中的萱姐姐,是鸿胪寺卿乔家的嫡孙女乔彤萱,年纪跟方锦书一样都是八岁,但要大上两个月。
在学堂里,因为两人身份相当、年纪相近,是相当要好的手帕交。
还有礼部吴尚书家里的两个嫡孙女,大姐吴菀灵和方锦晖交好。二妹吴菀晴则经常和方锦书、乔彤萱两人在一处,方锦艺就是她们三人的小尾巴。
“你替我转告萱姐姐,我就是小伤,哪里用得上御赐的膏药。”方锦书忙推辞了,道:“过几日我就去学堂了,你让她们不必惦记我。”
两人正说着话,冷不丁方锦佩插话进来,气势汹汹道:“四妹妹,你来评评理。这件事,明明就是二堂伯母起的头,是也不是?”
方锦书心头颇为不耐,这三人在自己房中吵吵嚷嚷,她不找她们麻烦,已经是看着都姓方的份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佩还如此不识趣,非要将话题往她身上引。真当她还是原来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吗?
她身子往后一缩,露出被方锦佩吓了一跳的神情来,怯怯地道:“三姐姐,你这样凶,我好怕。”
说着,身子往后一软,面色苍白的看着方锦佩。
看她这样,方锦晖心头不悦,拍了拍桌子,道:“三妹妹,明明知道四妹妹身子不好,才相约来探望。你们这样,是来探望的样子吗?”
她这一发火,方锦佩就有些讪讪的,道:“妹妹也是一片好心,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四妹妹去。那有些人,安的也不知是什么心。”
说话之间,拿眼睛瞥了一下方锦菊。
方锦菊翻了个白眼,方锦晖都发火了,她才不会上赶着去挨骂。并不接她的话茬,示意跟着她的丫鬟捧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匣子出来,道:“一点心意,还望四妹妹快些好起来,也能一道去学堂。”
“扰了四妹妹这半晌,我这就告辞了。先生布下的功课还没写呢!哪里像有些人,不知所谓!”
说罢她就退了出去,也不给方锦佩反驳的机会。
这一下,方锦佩的脸面上也挂不住,拉着方锦薇也告辞了。
这三人一走,方锦书只觉得耳根子清净了许多。
“妹妹觉得怎么样?”方锦晖关切的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伸了伸胳膊,促狭的笑道:“没事,我就是吓吓她们。不这样她们肯走么?平白聒噪。”
方锦晖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道:“倒是把我也给吓了一跳。”这样活泼爱作弄人,才是她的妹妹嘛。
方锦艺也吐了吐舌头,道:“我也真以为,四姐姐被吓着了呢!”
“可不许告诉别人。”
“嗯,不说!这是我们姐妹的秘密。”
翠微院里气氛欢快,明玉院却截然相反。
方孰玉下了衙,正准备去找父亲说方孰才的事,就被司岚笙派来候着的下人截回了家。
这原本是两人在昨夜商量好的事,定然有了什么变故。他了解自己妻子,司岚笙不是那种节外生枝的人。
等回到明玉院,听司岚笙说了原委,方孰玉一张俊逸不凡的面容,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沉吟片刻后,他下定了决心,方孰才这颗毒瘤,不能再任其继续留在方家了!敢伤害自己女儿,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这次他能干出拐卖堂侄女这样的事情,谁知道下一次他还会惹出什么祸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屋中踱了几圈步子,方孰玉在心头拿定了主意,道:“我把云桃、云杏带走,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我让你来时,你再去请母亲来。”
“你要怎么做?”
方孰玉是谦谦君子,司岚笙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担忧的抓住他的袖子,道:“事情都过去了,你可别干什么傻事。”
“不会的,你信我。”
……
自从方锦书逃了回府,拐子被抓,方孰才便有些惶惶不安。生怕拐子将他供了出来,父亲若是知晓了这件事,会把他给打死。
于是,他提心吊胆的在外面躲了一宿,没见有什么动静,便放下心来。
等到黄昏之时,他才酒足饭饱的踏入方府,迈着八字步,口中还优哉游哉的哼着小曲。
刚进了内院,便被埋伏在一旁的人用木棍敲了后脑勺,还不待他惊呼出声,一个麻袋便当头罩了下来。
“哪个龟孙子,竟敢偷袭你爷爷?”在自己家还被偷袭,难道自己走错了地?
他在里面破口大骂,回答他的又是一个闷棍,这次将他彻底敲晕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次醒来时,他在一个黑黢黢的屋子里。摸了摸头上的两个肿包,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要开骂。
这时,屋子里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幽怨:“三爷。”
方孰才被吓了一跳,“谁?”
“我是云杏呀,三爷。我被衙门的人打死了,我的命好苦。”
四周没有一丁点灯火,方孰才也感觉不到有活人的热气,冷气沿着他的后脊梁冒了上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你莫过来!”
惊恐之下,方孰才连连往后面退去,道:“你死了关我什么事?”
“若不是你这个薄幸郎,我好端端的做着四姑娘的丫鬟,怎么会死?你污了我的身子,就要对我负责。地府太冷清,你下来陪我。”
这,这是恶鬼来索命了?
害怕到极致,方孰才反而不怕了,呸了一声,道:“我方孰才没有别的本事,就好美色和赌博这两口。我睡过的女人那么多,个个都要找我负责,我岂不是忙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还是快快回去地府,找个鬼丈夫嫁了,安稳度日。”方孰才素来胆大,脑子的想法也异于常人。他觉得,反正不过是一个鬼魂,没有实体伤不了他,竟然劝了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那个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你想不想,可由不得你了!”
他只觉得一阵风声掠过,紧接着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左耳处传来。方孰才“嗷嗷”几声惨叫,一摸耳朵,只摸到温热的鲜血。
黑暗中,还传来嘎巴嘎巴的声音,好像那恶鬼在嚼着他的耳朵。
这下子,他终于被吓得魂不附体,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好云杏,好姑娘!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你尽管提。”
那声音一阵长笑,突然又嘎然而止,在黑夜之中听上去分外渗人。
“你害我惨死,就是为了那些银子。我要你用这银两,给我砌一个墓地,做上一个水陆道场,以免我孤魂野鬼无处安身。”
“好云杏,我拢共也就得了五十两,全都还了赌债。”方孰才急得抓耳挠腮,道:“你是知道我的,身上的银钱从来过不了夜,哪里来银钱给你做道场?”
“我不信!”
女鬼厉声喝道:“你卖了方锦书,就是为了还赌债?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在衙门里受审,你又在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答应我的要求,你就下来陪我。有你作伴,我也不算孤魂野鬼呀……”女鬼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方孰才冷汗直流,道:“姑奶奶,我每天都去看你,可我进不去啊!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你换个要求?”
黑暗中安静下来,稍候却无端起了风,在方孰才的身边嗖嗖的刮。
方孰才支着膝盖才没有倒下去,被吓得够呛。
良久之后,女鬼才道:“好,可以换个。你既然说你是一片真心,那你现在开始磕头。”
“磕一个头,说一句:是我卖了堂侄女,得了五十两银还赌债。是我骗了云杏,让她枉死。都是我的罪孽!”
“磕一百个头,说一百句。若是少了一句,你就等着到地府来陪我吧!”
方孰才大喜,磕头而已,这对他不是什么难事。
生怕女鬼还监视着自己,便一边磕头一边说女鬼教给他的句子。有一次说得慢了,背上还抽痛了一下,这让他越发不敢怠慢。
这个地方,是方府后院桃花林的一个偏僻角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平日里,房中用来堆放一些园丁的工具,扫帚水桶等杂物。除了洒扫和看管花园的婆子,少有人来。
夜空中,薄云挡住了星光,一行人经过桃林,朝着这个偏房而来。
打头提着风灯的,是方孰玉。后面紧紧跟着的,是方穆、方柘两兄弟。最后面,是司岚笙扶着方老夫人。
都是方家的主子们,而且,在这样的夜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丫鬟伺候。
方孰玉满面冰霜之色,到了偏房处停下,将风灯挂在一旁的树枝上。
一行人不明所以,他们只是应了方孰玉的请求,不带任何下人,不发出声响的来到这里。
方孰玉从小就没让长辈们操过心,这时提出这个要求,虽然奇怪,但鉴于他一向良好的口碑,众人也就都应下。
见他停住脚步,方穆刚要相询,就听见从偏房里面传出来方孰才的声音:“是我卖了堂侄女,得了五十两银还赌债。是我骗了云杏,让她枉死。都是我的罪孽!”
说完,“咚”地一声磕了一个响头,接着又重复这句话。
众人纷纷色变,方穆一脸不敢相信。方柘则勃然大怒,操起手中的拐杖,一瘸一拐的上前,一脚踹开房门,看见房中跪着磕头的方孰才,气不打一处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个孽障!究竟做了什么,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方孰才充耳不闻,他也不想想这个时候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谨记着女鬼的话,生怕磕少了一个头,她又回来索命。
见他不理会自己,方柘操起拐杖,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叫你赌钱!我打死你,死了干净!”
方孰才一边躲着拐杖,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计算着磕头的次数。
方孰玉冷眼看着这一切,并不阻止。
方孰才干出这样的事,早就将那点堂兄弟之间不多的情谊挥霍干净。要解决他,又不能让这件丑闻外传,他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桃林外面,他已经让心腹护卫守住了,不放任何人进来,确保这件事不会泄露出去半句。
至于在场的人,都是方家的主子,没人想方家里面爆出这样大的丑闻。
方老夫人惊得靠在司岚笙的身上,颤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孰才他怎么会说是他卖了我的书丫头?”
司岚笙不知道丈夫使了怎样的法子,竟然能让方孰才这个混账自己乖乖认罪。但这个时候,她自然要配合丈夫,将方孰才的罪名坐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双目含泪,悲声道:“母亲,我听堂弟的意思,好像他是为了还赌债,才卖了书儿?还骗了云杏替他做事。”
司岚笙掩面低泣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当年怀着书儿时,就遇了些坎坷。好不容易把书儿养到了八岁,竟然……竟然差点被她嫡亲的堂叔给卖了!”
“五十两银子?我书儿的命,只够给他还这赌债吗?”
她的声声控诉,让方老夫人也泪眼模糊,忙安慰她:“玉哥儿媳妇,快别伤心了。书丫头回来了,这混账也认罪了,由得他父亲来发落他!”
“母亲!要是堂弟他又打我晖儿的主意,这该如何是好?”司岚笙岂肯轻易放过方孰才,道:“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人!”
经她这么一提,众人都想起方孰才以往做过的那些光辉事迹。
的确,他不是个省心的人。往日庞氏还总是袒护着他,说他年少贪玩。但如今妻子也有了,女儿也都有了两个,也没见长进,依然做出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将方锦书卖了五十两银子,用来还赌债?
除了方孰才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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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弟,你要是缺钱,就跟我说啊!”司岚笙道:“做什么想出这样的歪门邪道!那可是你嫡亲的堂侄女,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也下得去手?”
方穆眉头紧锁,他知道方孰才不着调,但方家也不至于少了他一口吃喝,便一直没将他放在心上。
可是,眼下他竟然做出如此丑事!
为了卖堂侄女,还和方锦书身边的贴身丫鬟勾搭在了一起。这种丑事,方穆真是闻所未闻!
方孰才总算是磕完这一百个响头,抱着头到处乱窜,躲着方柘的拐杖。方柘怒气冲冲的跟在后面,举着拐杖打他,口中不停的咒骂着。
这间房舍之中堆放着好些杂物。随着方孰才的抱头鼠窜,扫帚水桶等物被他撞开,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混合着方孰才的嗷嗷乱叫,和方柘的喝骂之声,一阵鸡飞狗跳。
屋内光线昏暗,他跑动起来更不辨方向,猛地撞到了墙角处放置着一张废弃几案。几案的高度刚好到他的下腹处,棱起的尖角狠狠地撞向了方孰才的下体。
只听得他“嗷”地一声怪叫,痛苦地在地上缩成一团,就地打滚起来。见他停了,方柘举起拐杖,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好了!”
方穆沉声喝止了这片混乱,道:“二弟,事情他都做下了,你打他也是无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才知道东窗事发,此刻下体传来阵阵抽痛,索性捂住下腹光棍的往地上一坐,道:“你打呀,打死我啊!打死了我,看哪个还给你传宗接代!”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看方柘一家的行为不顺眼,方柘加上嫡庶一共有五个子女,但儿子就只有嫡出的方孰才、方孰仁两个,其余都是女儿。
方孰才行为浪荡,好歹还身体康健,能吃能睡。
方孰仁则一生下来就是个药罐子,身体虚得连院门都出不去。从小吃的药,比吃过的饭还多。如今已经二十了,还未娶妻。
谁家愿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病歪歪的男子?搞不好刚刚过门,就得守寡。
再说了,方家虽然是礼部侍郎府,但方孰才名声在外,只要略作打听,就能知道他们这一房的情况。
眼看着是个火坑,没人愿跳。
方孰才的思路奇特,但却死死的抓住了方柘的这个命脉。他要是有个万一,方柘这一房就没了传宗接代的人。
方柘气呼呼的扔了拐杖,他打方孰才,一来是给大哥方穆一家有个交代,二来也是他先出手罚过了,方穆也不好再罚得太狠。
“大哥,这个孽障就交给你了!要杀要剐,都由得你。”
方柘撂下一句狠话,拐杖也不要了,就这么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方孰才一愣,连滚带爬的抱住方柘的腿,哭喊道:“父亲你可不能不管儿子!要不是你不肯替我还赌债,我也不会想出这么麻烦的法子来赚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输得狠了,他们说如果还不上,就要打断我一条腿!”方孰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伤心,哪里像个女儿都有两个的人。
“我不想跟你一样,被人耻笑是个跛子!你好狠的心,还让母亲也不许拿银子给我。这怪我吗?”
他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听哥们说起官家小姐很值钱,才动了这个心思。
被他说中了痛处,方柘一脚将他踹开,气哼哼的走了。
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方柘这是什么意思,将烂摊子直接甩了出来?他自己的儿子不管教,却交给众人?
他是笃定了,有他救方穆的恩情在前,方孰玉也不敢当真拿他儿子怎么样吧?
方老夫人有些犹豫,道:“玉哥儿媳妇,你看他也挨了一顿打,不如这就算了?左右书丫头也没有吃什么亏。”
这怎么能算了!
方锦书没吃亏,是好在她够机灵,自己逃了出来。而不是方孰才良心发现,去救了她。
对婆婆的这种柔软心肠,司岚笙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方柘那一顿拐杖,能打得有多痛?打了半晌,方孰才连油皮都没破。还不如他磕头,磕得脑门上渗出了血迹。
方穆看了一眼方孰玉,道:“你是书丫头的父亲,你说吧,怎么处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玉早就想好了,沉吟片刻道:“堂弟能对至亲的堂侄女下手,亲情淡泊,无情无义。遣他回魏州看守祖祠,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什么时候回来。”
魏州是方家长房的地盘,一个在庶支犯了错被罚回来的子弟,长房也不会有任何袒护。对外人,也有一个交代的理由。
为了方穆、方孰玉两人的仕途,方柘一家就不能搬出去。否则,被御史参一本忘恩负义,发达之后苛待有救命之恩的同胞弟弟,方穆的官位也就到头了,连方孰玉都会受到影响。
既然根子出在方孰才的身上,回魏州守祖祠,既能对外交代堵住悠悠众口,又能将让他得到惩罚,把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剔除,实在是一举三得。
而且,方孰玉也没有把话说死,只说让他反省。省得庞氏知道了此事,又闹腾开来。
方穆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今晚就先把他关在这里,看押起来。”
没想到方孰才一个激灵,连连挥手道:“不不,我不要在这里!”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有云杏那个女鬼在,他才不想和女鬼共处一夜。
女鬼什么的,方孰玉心中有数,道:“前院还有空房子,那儿子就把他押去那里。”方家的护卫,都是由他管着,只要还在方府里面,方孰才就翻不了天去。
方孰玉轻轻击掌,从桃林外面进来两个护院,将方孰才押着走了。
方孰才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堂哥,你要记得快点去魏州接我回来。祖祠那个地方荒凉的很,我可呆不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玉轻轻颔首,心中想着:放心吧,我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扰你回京的!这一去,你就别想再回来。
……
回了明玉院,彩霞伺候着司岚笙拆了钗环,方孰玉又迈步进来。
“怎么样?不会出问题吧。”司岚笙问道。
“放心吧,我特意去查看过。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就送他走。”
挥手让彩霞退下,司岚笙抱怨道:“你说母亲怎么就这么偏心?事情都摆在眼面前了,她还偏心着二房,还劝我们算了。”
“还不就是因为二婶每天都在她面前,念叨这些年二叔有多么不容易,当年的救命之恩又是多么重要吗?”
方孰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二叔膝下拢共就两个儿子,孙子更是一个没有。估计母亲是觉得,处置了堂弟,二叔后继无人吧!”
司岚笙哼了一声,自己拿着黄杨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心头生着闷气。
难道,二房没有孙子也要怪到他们头上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谁叫庞氏怀着方孰仁的时候,方柘成日烂醉如泥,还在外面惹了不少是非。让庞氏跟着操心上火,这才让方孰仁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没养好。
所以,他生出来就有了这先天不足之症。
这明明是方柘自己作的孽,到头来承担的,还是他们。
“好了,别气了。”方孰玉拿过她手上的发梳,替妻子梳着长发,笑道:“你看,镜中的人儿多漂亮。再生气,眼角该起细纹了。”
娶了她,方孰玉就下定决心要对她好。
司岚笙是个温婉美好的女子,虽说两人之间并没有海誓山盟的爱情,但值得他好好守护。
听着他难得的情话,司岚笙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我这都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谈什么漂亮。夫君不嫌弃才好。”
方孰玉存心要哄她开心,道:“你不说,谁看得出来竟然有三个孩子了?”
从古到今,女人都爱听这些好话,司岚笙也不例外。
左右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方孰才那个祸根明日一早就被送去魏州,她的心情也轻快起来。
“对了,夫君怎么做到的,让他自己认罪?”
“说穿了不值一提。”方孰玉笑道:“我请了一个江湖上的朋友相助,不过是装神弄鬼的那一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岚笙的神情有些紧张,追问道:“江湖中人,靠得住吗?”这可是方家的隐秘。
“夫人放心,早些年她欠我一个人情。”方孰玉笑得温和,道:“这些江湖中人讲究义气,跟我们不是一个路数的。对后宅这些腌臜事,没有兴趣。”
司岚笙这才放下心来,转而问道:“云桃、云杏两人,可处置妥当了?”
方孰玉的面上露出憎恶的神色:“这等背主之人,岂能容她们再活在世上。”想了想,他又道:“府中也该重新采买一批丫鬟进来,晖丫头身边,你也该多留意。”
方老夫人性子绵软,司岚笙过门之后,中馈就全都移交给她在掌管。出了这样的事,尤其云桃、云杏两个丫鬟还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司家家生子,她不能说没有责任。
她的面色微红,低头道:“是我不好,才累着书儿吃了这么大的一个苦头。”
司岚笙暗暗在心头下定了决心,要将内宅好好整治一番。远的她管不了那么多,至少这明玉院、翠微院两处,不能再和往日一样。
夜已很深了,方府里除了看门的婆子、守夜巡逻的护院,俱都进入了梦乡。
翠微院里,一道纤细苗条的黑影一闪,进了方锦书所在的厢房。
她的眼神明亮如星,伸手轻轻一拂,值夜的云霞就又重新进入梦乡。她伸出手,悄无声息的揭起纱帐一角,端详着方锦书熟睡着的小脸。
就是这个孩子吗?可怜见的,竟然被自己的堂叔给拐卖了,只为那区区五十两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理由,简直可笑!
因着方孰玉的请托,她出手整治了方孰才。原本应该飘然离去,心头却对那个差点被拐卖的孩子产生了好奇,才特意过来看看。
一见之下,对方锦书生出了些许怜惜之意。
她想了想,既然她都特意来了这一趟,说明跟这孩子有缘分。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放到方锦书的枕头边,悄然离开。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方锦书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其实,在那神秘女子进房门的一瞬间,她就已经醒了!
在前世从皇后到太后的岁月里,她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时刻保持着警惕。只要有陌生人踏入她的床榻两丈以内,她就会有所感应。
神秘女子的动作很轻,但这样陌生的气息入侵,方锦书想不醒来也难。
不知对方来意,她只好继续装睡,静观其变。却借着翻身的机会,将藏在枕头下的一根尖利金簪紧紧的握在手中,以防对方心怀不轨。
幸好,对方只是看了她半晌便退去,临走前还留下了一盒东西。
是友,不是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摸过那个小盒子,触手冰凉。借着室内昏暗的光线,勉强能分辨出来是一个刻着海棠缠枝纹的银盒子。
打开一闻,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端。凉凉的,又透着一种草木的芬芳。
这个味道她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这是宫中才有的药膏,专治各种跌打损伤,效果比怀仁堂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除了用料珍贵导致数量稀少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就算在宫里,也只有嫔妃以上才有资格使用,还有就是皇上御赐给有需要的重臣,以示恩宠。白日里方锦艺提到,乔彤萱所说的那个御赐药膏,就是此物。
握住这个银盒子,方锦书心头的疑惑却越来越深了。
这个神秘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会对她产生关心,而且还知道她有脚伤?她又是什么身份,能随身带这样御赐的药膏。
线索实在是太少,方锦书也推断不出她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判断出她是女子,还是因为她脚步轻巧的缘故。
此刻方锦书已经后悔,方才应该偷偷的睁开眼睛看上一眼。来人既然没有恶意,想来也不会怪罪她偷看。
既然想不出所以然,方锦书干脆不再想。
她不是纠缠一个未知问题不放的性子,有这么好的药膏,不用才是暴残天物。索性半坐起来,用手指挖了大拇指这么一块,在手心处化开,轻轻是揉着脚踝处的肿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伤处传来清凉的感觉,跟前世她用过的药膏一模一样。
合上盖子,将银盒子塞到枕头下面,方锦书这才重新入睡。
……
翌日,天还没亮,方锦书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她揉了揉眼,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昨夜被那神秘女子一扰,方锦书没有睡够,这会迷糊的很。
云霞披了衣裳,透过门缝看了一眼,道:“姑娘先歇着,婢子瞧瞧去。”
方锦书合上眼睛休息,但哪里还睡得着?不知道外面又出了什么事,这般吵闹。
云霞手脚麻利的穿好衣服,将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圆髻就出了门。刚踏出房门,就见到方锦晖的贴身丫鬟巧琴轻掩了房门,也走了出来。
片刻功夫,翠微院的下人们都被惊动了。
“这是怎么了?还不到卯时,就闹了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抬头望了眼天边才刚刚泛起的蒙蒙晨光,两人说着话,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过去。
明玉院中,庞氏面色阴郁的坐在司岚笙的正房门口,堵着房门一言不发。在她的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婆子,正在鼓噪不休。
红霞从里面出来,走到庞氏跟前屈膝见了礼,道:“二老太太,大太太请你进去说话哩。已经过了中秋,晨间露重,要是二老太太着了凉,就是我们的罪过。”
庞氏连眼风也不给她一个,一双眼只死死的盯着房门,道:“请你们大太太出来见我。她好大的架子,我这个做长辈的都到了门口,她也不出来拜见。”
“要把我儿偷偷送回魏州,我就要当面锣对面鼓的问清楚,她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二老太太,有什么话,还是请您老人家进房细说。”红霞再次相请。
“什么事,要藏着掖着?”庞氏刻意拉长了声调,尖利的声音传得老远,道:“我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清楚。”
红霞一脸为难,庞氏一向蛮横,无礼都要闹上三分。何况,这是要将方孰才送回魏州的大事。
只是,她一个做丫鬟的,哪里知道主子们的事情?请不动庞氏,大太太的吩咐就完不成。
场面正僵持不下,门边的小丫鬟打了帘子,方孰玉沉着脸走了出来。哪怕是他,天还没亮就被人堵住门,也没有好脸色。
他先是规矩的见了礼,冷声道:“二婶,堂弟这件事,您老人家最好弄清楚了因由,再来质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玉心头恼极了方柘,昨天那么大的事,他直接甩手走了不说,竟然都没跟庞氏交代一声。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也只有方柘这独一份了。
他合计着,左右自己不敢动方孰才半个手指头是吧?
庞氏心头一惊,这话说得,难道自己儿子真的做出了什么事,而自己不知道的?方孰玉一向温文尔雅,极少露出这样冷淡的神情。
她心头打着鼓,面上却丝毫不露怯。
“怎么,我人都到你这门口了,就不能直接把话说清楚?”庞氏咄咄逼人道。
方孰玉不想跟她纠缠,问道:“二叔呢?”
“没见着。”庞氏恨声道,心头暗暗腹诽:那个老东西,这会不知道在哪个姨娘肚皮上趴着!连儿子要被送去魏州这么大的事,都不出来露面。
若不是自己见方孰才两夜没回房,特意着人去寻了,还不知道长房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要将他送回去魏州!
“侄儿恳求二婶,好生问下二叔堂弟他做下什么事情。”方孰玉扫了一眼院中暗地看着热闹的下人,摇了摇头,喝道:“看什么,都散了!”
转过头来对庞氏道:“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羞于启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将庞氏扔在原地,径自回了房。
庞氏一向仗着方柘曾经救过方穆的恩情,在方府里不说横着走,也从来没有敢对她甩脸子。这会,她是真的被惊到了。
“你们去前院看着才哥儿,万不能让他出这个门!”庞氏吩咐那几个跟着她的婆子,自己则匆匆回房,去找方柘算账。
她在心头拿定了主意,不管方孰才闯下怎样的祸事,她也不能让他离开京城。
方孰才要是去了魏州,她的只剩下方孰仁一个病歪歪的儿子。她还指望着抱孙子呢!虽然她不喜尤氏,连生两个都是女儿,但也许下一个就是儿子了呢?
没了方孰才,让尤氏一个人怎么生儿子。
庞氏匆匆离开,院子里的下人也都散了。云霞和巧琴两人也都回转翠微院,分别向各自的主子禀报。
明玉院的正房里,司岚笙靠着迎枕,半坐在床上,揉着额头的太阳穴。
管着这么大一家子的吃穿,本就是件耗费心神的事情。她的睡眠一向不是很好,今儿一大早被庞氏惊醒,这会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痛。
方孰玉回了房,见她蹙着眉头神情痛苦,忙坐到床边上,伸出两手用拇指给她按着太阳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岚笙这是老毛病了,为此方孰玉还特意找太医学了几招推拿之术,为妻子缓解头痛。
他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先是按了太阳穴,接着又按了头顶、耳后的几个穴位,一炷香功夫后司岚笙的头痛缓解了许多。
“要不,我想办法请胡太医来一趟。”方孰玉温言道:“你吃了这么些药,这老毛病也时不时发作,不见好转。”
方穆只是四品官,还不到直接拿着帖子去太医院,就能请太医来为家眷看病的地步。
司岚笙虚弱的笑了笑,道:“不用了,你都说是老毛病,休息好了就没事。怀仁堂的方子我吃着还不错的。”
说起这个,方孰玉皱了皱眉,道:“二叔也太没担当。”
他在心头已是怒极,否则这种对长辈不敬的话,就算对妻子他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昨日半夜的事,今儿还不到卯时,怎地就被二婶知道了?”司岚笙关心的是,庞氏的消息耳目怎地这般灵通。
“看来,不仅是要买一批丫鬟,这府里的下人也该清洗一遍。”方孰玉将内宅交给妻子后,为了尊重妻子,就没有再过问。
若不是因为方锦书被拐卖一事,还看不出后宅里有这么多问题存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了一眼司岚笙,又不忍心责备她。
她管下人虽然有些不得法,但方府的人走出去,在场面上从来都是体体面面,不输旁人。
这些疏漏,不能抹杀了她的辛苦。
方孰玉想了想,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司岚笙是当家主母,由她出面清洗府中下人,只怕会落得一个严苛的名声。
而且,方孰玉也担心她心软。那些下人哪个不是人精,到时看准她心软的弱点,一阵哭求,令她为难。
而他就不一样了,相信没有谁敢到他的面前求情。他学的是治国之术,翰林院也没什么实务,家中这几十号下人,先拿来练练手也不错。
他就不信,治不了这些刁滑的家奴。
“都是我没用,才会劳烦老爷。”司岚笙自责不已。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说这些做什么。”方孰玉扶着她躺下,道:“时辰还早,你再歇一会。外面的事交给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想得有些头痛,吃饭的速度就不知不觉的降了下来。
看在方锦晖的眼里,她关切的问道:“妹妹在想什么呢?可有什么心事。”
方锦书咽下口中的饭,才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沿着通济渠一直南下,是个什么风光。”
方锦晖笑得:“那里就是江南道了,说起风光,应是扬州最佳。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吟了两句诗,方锦晖的眼中有着神往,道:“我们虽然去不了,也可在书本里领略江南风光。等会在学堂见着二弟,让他给你找几本江南的游记来看看。”
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姐,虽然方锦书还是没想出法子来,但心头的郁闷已经去了许多,当即笑着道了谢。
用罢早饭,方锦晖去了学堂,方锦书继续拿出簪花小楷的字帖进行临摹。
她其实在心中嫌弃这个字体太过规整,但这才符合她眼下的身份。只有摸摸鼻子,认命的一页一页写下去。
……
庞氏在方柘口中得知了真相,整个人惊呆在当场。
“才哥儿,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喃喃自问了一句,庞氏突然爆发,大喊了一声,道:“我不信!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方柘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道:“你小声些,生怕别人不知道吗?陷害,我来问你,陷害他有什么好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年少时也是一时俊彦,只因瘸了腿才自暴自弃到如今。但只要他愿意动脑子,就能想明白这里头的是非。
这句话,问得庞氏哑口无言。
是啊,方孰才一介白身,无官无职无银钱,别人图他什么?
庞氏这才哇的一声嚎哭起来,道:“不行,就算这件事他做错了,那也不能送回魏州守祖祠啊!”
“祖祠什么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本家也只在祭祀的时候才回去。我们才哥儿,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啪!”
方柘扇了庞氏一个耳光,打得她一个趔趄。他用拐杖指着庞氏道:“你个无知妇人,竟然口出狂言对祖祠不敬!”
夫妻两个年轻时,庞氏没有少被方柘打过。
但如今都老夫老妻了,孙女都有了的人,这一耳光打得庞氏颜面无存。
幸好为了说方孰才的事情,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人。要被下人看见了,庞氏估计连着一个月不用出门了。
“你竟敢打我!”庞氏抚着热辣辣的面孔,瞪着眼睛质问。
“口出恶言,我还打你不得?”方柘发狠,道:“休了你都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未想到他撂下这样的狠话,庞氏的气势一下子便萎了下来。她这一把年纪,要真被休回了家,那真是无脸见人。
她的娘家,本就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官,放在京城里毫不显眼。
多亏她嫁给了方柘,庞家才有了个四品官的亲戚。她也仗着方家的势,回娘家时鼻孔朝天,娘家的一家子都围着她来奉承讨好。
若真被方柘休了,她回娘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庞氏抹了眼泪,既然男人靠不住,就只好靠自己。去净房拧了毛巾敷脸,自己动手重新挽了发髻,道:“你管不管儿子随你。”
说罢理了理衣裙,找了尤氏一道,一腔怒气的去了慈安堂。
“大嫂,我不要活了我!”
进了方老夫人的屋子,庞氏就往地上一坐,跟乡野妇人一样拍地撒泼。
尤氏闲闲地站在边上看着婆婆耍无赖,没有打算帮手的意思。她自然知道方孰才要被送回魏州的消息,但对她来说,方家的生活舒服的紧,有没有这个男人,差别不大。
方老夫人吓得赶紧放下了杯子,道:“这,这是怎么了?弟妹快些起来。”
“大嫂啊,他们要把我的才哥儿送回魏州看祖祠啊……”庞氏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那里连好好的路都没有一条,可要我的才哥儿怎么活?”
知道方孰才做下的那些事,庞氏不敢拿那件事来说,只好耍无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奈何不了方孰玉,但方老夫人可是方孰玉的娘!
只要方老夫人发了话,做儿子的还敢不听吗?方孰玉若真敢不听方老夫人的话,她喷死他!
方老夫人有些心虚,昨夜她已经劝过。但这是儿子提出的要求,丈夫也都已经同意了。方孰才实在是太不像话,她也不能拆自家的台不是。
庞氏何等精明,一看方老夫人目光躲闪,便变本加厉的嚎哭道:“原来大嫂也知道!这整个家,合着就瞒着我一个人不是?”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哇?”
伺候着方老夫人的丫鬟珍珠一看情形不对,忙打了个眼色,让门口的小丫鬟去明玉院里搬救兵。
“弟妹,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方老夫人有些心虚,道:“这些事你跟我说也没有用,我也做不了主。”
“大嫂你可要帮我,才哥儿连儿子都没有。这要是去了魏州,我们二房就绝后了啊!”庞氏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继续哭天抹地。
方老夫人本就不赞同此事,这时见庞氏哭得这样凄惨,越发没了主意。在一旁好言好语的劝着,无奈庞氏不达到目的怎肯干休。
那个小丫鬟出了慈安堂,直奔明玉院而去。
这个时候,也只能请大太太出面了。
跑到明玉院门口,她却被看门的婆子拦了下来,道:“老爷吩咐了,谁都不许进去打扰大太太清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急得直跺脚,道:“我真有急事,要马上回禀大太太。”
但鲁婆子的前车之鉴尤在眼前,如今看门的婆子哪里敢随意放人进去。看她只是个刚留头的小丫鬟,能真有什么急事?
于是,死活拦着不让她进去。
小丫鬟跺了跺脚,这下该去找谁好呢?
这个时辰,家里的姑娘少爷们都去学堂了。长房的二太太?不行不行,她去了只会更乱。
想了想,倒是被她想起唯一一个留在家中的四姑娘来。
四姑娘虽然还小,但她能从拐子手里逃出来,想必比二太太要靠得住。
脚下拐了个弯,她去了翠微院。
“四姑娘,慈安堂里来了个小丫头,说是有急事。”
“哦?”方锦书放下手中湖笔,揉了揉有些发痛的手腕道:“叫她进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丫鬟年纪虽小,规矩还不错,进门先屈膝行礼:“见过四姑娘。”
方锦书“嗯”了一声,问道:“说罢,祖母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鬟禀道:“二老太太到了慈安堂里,好一番哭诉,珍珠姐姐让婢子出来找人。婢子去了大太太院里,看门的婆子说老爷吩咐不能扰了大太太清净,婢子只好来求见四姑娘。”
在她看来,四姑娘再小,也是主子。
方锦书笑了起来,心道:看来父亲颇为护着母亲,她头疾犯了,就不让人打扰。
“做得好。”方锦书让烟霞拿了一个打赏的荷包出来,赏给了这个小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四姑娘的话,婢子唤作杏儿。”
“好,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往后祖母那里有什么事,你都先来禀我。母亲管着这么多事,不能什么都扰着她。”
说着,方锦书抓了一把桂花糖给她,问道:“可记住了?”
杏儿欢天喜地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荷包和桂花糖,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
一边走,一边庆幸自己来找四姑娘的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方锦书站起身,烟霞知机的捧了一件羽缎披风出来为她披上,担忧道:“四姑娘,这事不回禀给大太太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毕竟是晚辈,就算到了慈安堂里,能拿胡搅蛮缠的庞氏有什么法子呢?杏儿进不去明玉院,方锦书作为女儿自然可通行无碍。
“不用。”方锦书挥了挥手,道:“母亲头疾犯了,需要静养。”她既然重活一世,若是连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护不住,还有什么意义。
说着出了门,点了芳菲和烟霞两人伺候。
才进了慈安堂的院门,就听见里面传出来庞氏控诉着的尖利声音。
方锦书情不自禁的捂了捂耳朵,这位二叔祖母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刺耳。
当年祖父是怎么想的,就算要给二叔祖讨妻室传宗接代,找个清白人家脾性好的女子多好。命运捉弄,二叔祖不能入仕,不更需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吗?
这位庞氏倒好,无事都要起三尺浪,好好的日子给过得鸡飞狗跳。
方孰才的不着调,根子都在父母身上。
“祖母。”
方锦书进了屋子,好像没看见这一片混乱一样,规规矩矩的见了礼。
她怎么来了?
屋中的人俱都一愣,连正在捶胸顿足的庞氏都停了动作,房中突然安静了那么一个瞬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道:“快到祖母跟前来。”
又接着吩咐:“珍珠,去将我炉子上温着的那盏燕窝端来,应该正好合适。”
燕窝对于方府来说,是相当珍贵的滋补品。也就只有方老夫人这里,司岚笙会时不时采买一些,放进慈安堂的小厨房里。
方老夫人性子慈和,最是喜欢孩子们。
难得的是,在她心头没什么嫡庶的分别,只要是孙子孙女到了她这里,她都一样喜欢。
方老夫人姓苏,是魏州的大户人家出身。当初嫁入方家时,足足抬了六十四抬嫁妆,更别说还有陪嫁庄子等。在民间,这已经是相当殷实的陪嫁了。
相比之下,方穆的家产还没有她多。不过方穆硬气,这么多年,再怎么艰难也没有动过她的陪嫁。
还是在方瑶出嫁时,方老夫人拿出了三分之一的陪嫁给她添妆。另外三分之一,则给了方孰玉。她嫡出的也就这么两个子女,不给他们给谁呢?
这些年,她自己也用掉一些,但手头的好东西仍旧不少。在慈安堂后面的库房里,足足装了四五个大箱子。
方家的这些孩子们,就都爱往慈安堂里跑。只要得了她的欢心,好处自然是不会少的。
所以,这个时候方锦书突然来了,倒不显得特别突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笑着给庞氏和尤氏见了礼,“见过二叔祖母、大堂婶。”
说着,她自发的挨着方老夫人坐下,仰着脸道:“祖母,这两日没有来跟您请安,孙女心头可想您了!”
她这样嘴甜,方老夫人乐呵呵的笑道:“书丫头就是贴心,脚好些了吗?”
“养了两日,这会已经不痛了!”方锦书道:“要是没好,我哪里敢来让祖母担忧?”
被方锦书这么一打岔,庞氏再也哭闹不起来。
她再怎么没脸没皮,也不好意思在孙辈面前撒泼,那样实在太难看了!
珍珠端了燕窝来,方锦书眉开眼笑的接过来,道:“我这就知道祖母心疼我,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留着。”
其实,这燕窝是之前就熬好,方老夫人准备吃的。被庞氏这么一来,就没吃成。
这会见孙女开心,方老夫人也不会说不是给方锦书留的,反而觉得她特别体贴,知道自己心疼她。
屋中,就剩下方锦书用勺子小口小口喝着燕窝的声音,方老夫人又拿了一块豌豆黄给她,笑眯眯道:“书丫头,慢点吃。”
年纪大了,只有看到这些花骨朵一样的孩子,方老夫人觉得好像自己也年轻了一样。方锦书来了,她正好能喘口气,应付庞氏可不是件轻省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尤氏在心头偷笑,幸好四姑娘来了,要不然她的耳朵可就要聋了。也不知道婆婆这么大年纪了,哪里来这么大嗓门,这么好的精力,连她都自愧不如。
祖孙两人旁若无人其乐融融,一旁坐着的庞氏就有些尴尬。
继续闹下去?有方锦书在她还拉不下这个脸。
回去?她又实在不甘心。
坐在这里,她心里又担忧这前院那边,会不会方孰才已经被送走了。
左右为难之下,庞氏轻咳一声,厚着脸道:“大嫂,要不您跟我去一趟前院。”
她盘算的好,有方老夫人在,那些人不敢不听吩咐。
后宅的这些仆妇,略给些好处她就能差使得动。但前院不行,那里是方孰玉的地盘,长随、小厮、护院等,都只听方孰玉一个人的。
方穆早就不管这些具体事情了,只一门心思扑在仕途上,当好他的礼部侍郎。整个方家,就指着他的官位度日。
她的算盘虽好,但既然方锦书来了,岂会让她如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轻轻的放下手中杯盏,歪着头看着庞氏,作懵懂状的问道:“二叔祖母,父亲教导我要贞静。前院都是男子,我们过去合适吗?”
庞氏揉了揉手中丝帕,颇为气结。她是要方老夫人去,什么时候说过要方锦书也去了。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搅合她的大事。
这样想着,庞氏勉强将面上堆起笑容,哄道:“书丫头听话,我和你祖母还有事情要办。你父亲说得对,女孩不能往前院跑。”
“你先回去自己院子,这里的事,你这个小姑娘多什么嘴!”
听她这样说,方锦书漆黑的眼瞳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可怜兮兮的看着方老夫人,道:“祖母,我这才刚来,还想和您多待一会。”
“您是不是在和二叔祖母商议大事?二叔祖母才赶我走。都是书儿的错,来的不是时候。”
她这等神态,让方老夫人又想起前几日她才遭受的劫难,忙将她搂在怀里,心肝宝贝的疼着,道:“没有没有,书儿这么乖,你叔祖母怎么会舍得赶你走?”
说着,给庞氏递了一个眼色。
庞氏心里百般不耐,恨不得碍事的方锦书立即消失。但她有事求着方老夫人,只好按下性子,硬邦邦道:“书丫头你误会了,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方锦书吸了吸鼻子,道:“二叔祖母若是有事,只管和祖母商议就好。我只是想陪着祖母,绝不会扰了你们说话。”
她这般懂事,庞氏还能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起来,方孰才犯下的这大错,方锦书还是苦主。她脸皮再厚,在方锦书面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她踌躇,方锦书又道:“父亲教导书儿,行事要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我相信,二叔祖母也是这样的人。无论我在不在,都不会影响你们的谈话。”
说罢,她眼睛骨碌碌的望住方老夫人,娇俏的笑道:“祖母,你说我说得对吧?”
她说那番话的时候,神色端正隐隐好似还有着威仪,像一个久居高位的人,在训斥手下。
这样的气度,她好像只有在进宫时,在高高在上的皇室中人身上见到过。方老夫人呆了一呆,转眼又看到她俏皮的笑容,才反应过来。
“书丫头板起脸来,倒有点像你父亲。”
方锦书说的义正言辞,庞氏只觉面上火烧火燎的,之前被方柘打的那一巴掌,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尴尬了半晌,庞氏瞪了一眼在一旁干站着的尤氏,眼神中嗖嗖地冒出刀子来。
要这么个媳妇有什么用!
光长得漂亮不长脑子。自家男人都要被送走了,她还在一旁优哉游哉的看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尤氏接到她的眼神,无奈的上前一步,笑道:“四姑娘,园子里有一树月桂开得正好。不如,堂婶带你去打了桂花,做桂花糕吃?”
方锦书好端端的坐着,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笑道:“母亲说我的腿得好好养着,不能胡乱走动。书儿是实在想祖母的紧了,才到祖母院里来的。”
“那些玩耍的事情,过几日我定要央了堂婶一起。别看我年纪小,轻重缓急,我可分得清。”说罢,一脸求夸赞的表情。
尤氏一滞,这孩子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怎么死活就是不走呢。
方才看见婆母吃瘪她看得开心,轮到她自己了,才知道什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令人郁闷之极。
只得干巴巴的赞了方锦书一句,道:“书丫头真懂事。”
说罢退回原位,还了庞氏一个眼神,意思是:你看见了,我也拿她没办法。
庞氏急躁起来,咳嗽了两声,对着方锦书道:“书丫头,你喜欢你大堂叔吧?他这会就要被送回魏州了。他要是回去了,你可再见不到他了。”
方锦书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啊呸!谁喜欢他了?还真当自己是无知幼童,想撺掇自己开口留人。
方孰才将手伸到自己堂侄女身边,睡了她的两个贴身丫鬟,还将自己给拐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人渣,让他能全须全尾的回去魏州,已经是便宜了他!要原主可是惨死于拐子之手,正该一命抵一命。
要不是想着自己年纪尚小,不想引人怀疑,才没有出手对付他。否则,让他生不如死的法子,还颇有几个。
见她垂头不语,庞氏得寸进尺道:“你看,你大堂叔有了什么新鲜玩意都没忘了你。你房里,是不是还有竹蜻蜓呢,那可是他亲手做了给你玩的。”
一支竹蜻蜓,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方锦书心头暗暗腹诽,故作天真的问道:“二叔祖母,魏州我还没回去过呢,一定很好玩。能不能让您给大堂叔好好说说,让他在那边给我买些好玩的呀?”
她用小手托着腮,想了想又道:“我听说,那里有人做的风筝是极好的。”
庞氏为之气结。
方锦书不理她,转头跟方老夫人说起话来:“祖母,我跟您说,今儿母亲院子里的鲁婆子被罚了,是父亲做的主。”
“怎么了?”方老夫人微觉诧异,方孰玉可一向不管内宅的事。
“听说,她放了不三不四的人进院子,惹得母亲头疾发作。”方锦书的声音清脆,道:“我可担心母亲了,又不想去扰她养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个孝顺的孩子。”方老夫人对这个儿媳妇一向满意,听到她旧疾发作,忙吩咐道:“玛瑙,你去我库房里,将新得的那盒天麻拿出来,给明玉院里送去。”
庞氏在一旁听得脸都绿了,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
是她拿了一吊大钱给鲁婆子,才让她开了院门。合着,自己倒成了不三不四的人?
但方锦书说得这样天真无意,她如果质问,那岂不是坐实了这件事?
庞氏心头生着闷气,越看那和和睦睦的两祖孙越不顺眼。这两人怎么能这样,自己还在这里坐着呢?!
方锦书才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她原本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气吧气吧,越气越好。
原本方柘救了方穆一命,这样天大的好事,家里应该和睦才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将这日子好好的过下去。
方柘这辈子是毁了,但他的学识还在。若是妻子得力,规劝着他收敛行迹好生教导子女,他们这一房,何尝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娶妻当娶贤,古人诚不欺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死活赖在这里不走,还不让方老夫人走。庞氏无计可施,终于坐不住,起身道:“才哥儿媳妇,我们走!”
四处都搬不动救兵,她只好靠自己来阻止了。
方锦书欢欢喜喜的下地站好,“二叔祖母、大堂婶走好!”
见她们终于走了,方老夫人也松了一口气,看着方锦书越发顺眼。“书丫头,今儿来得正好,祖母心头高兴。”
送走方孰才,她虽然不赞同,觉得这个处罚重了一些。但这是儿子的提议,丈夫也同意了。她要是表示反对,那岂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她虽然耳根子软,但这样的大事,她还是分得清立场。
弟妹再亲,能亲得过自己的儿子和丈夫?
所以,哪怕方锦书不来,她也不能松口。只不过,应付起庞氏来,颇为吃力罢了。
见她高兴,方锦书抿嘴一笑,她心里面当然知道她高兴的缘故。
其实,在来之前她心里还相当忐忑。生怕祖母经不起庞氏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答应了她的要求,出面阻止送方孰才回魏州。
方老夫人耳根子软的程度,她可是见识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幸好,祖母还没有糊涂。
“前些日子,魏州陈家送来了一些时兴的料子。我瞧着颜色鲜艳的紧,我这个老婆子哪里穿得出去?不如拿来你挑几匹回去,替你母亲、大姐都挑了。”
方老夫人膝下的两个子女,一个是方孰玉,一个女儿方瑶许给了魏州当地富商陈家。
时下的姑娘家,从十二三岁就开始相看亲事。给方瑶说亲那会,只得方穆一人在京里做了一个六品小官,方老夫人在魏州侍奉婆母,教养子女。
说亲的时候,陈家心意极诚,想着也嫁得近,便将方瑶许了出去。
那会儿,也没料到后面这样大的变化,否则也不会将方瑶嫁入商户之家。方穆在京中立了足,举家迁到京城,和方瑶反倒是隔得远了。
好在方瑶出嫁后,婚姻美满和睦,陈家也是懂礼的人家。时常书信来往着,三不五时的捎些东西往京城来,方老夫人也没那么牵挂。
这会方老夫人心情好,便想起女儿婆家送来的料子,张罗着让珍珠找出来。
她兴致这么好,方锦书自然无有不从。
在前世,她是这高芒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什么好料子没见过,没穿过?
但眼下却又不一样,方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子女的老人。为了让她高兴,方锦书不介意扮演一个听话的乖孙女,代替父母尽孝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珍珠拿了料子出来,放在窗边的软榻前上一一铺好了。
果然都是好料子,姹紫嫣红柔软丝滑。
方锦书牵着方老夫人的手走到跟前,指着一匹灰茶色的料子,道:“祖母,我要这匹。”
方老夫人乐呵呵一笑,道:“你这么个小姑娘,要这么深沉的颜色做什么?边上这么多鲜亮的不挑。”
“学堂里的女先生在教我们刺绣。书儿想着,这个料子正好拿来做一个抹额,配祖母这身衣服正合适。”
听见孙女这么有孝心,方老夫人乐得满脸都起了褶子,又是一阵心肝宝贝的好夸。
最后,又让方锦书一人挑了一匹料子,才让她回去。
烟霞扶着方锦书,芳菲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捧着料子。这么好看的料子,她生怕自己手太粗,把料子给刮花了。
这一趟出去,方锦书不仅让庞氏目的落空,还替母亲在方老夫人那里解释了头疾发作的原因。哄道祖母开心,捧了几匹料子回来。
简直是满满的收获。
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这眼看就要到了用午饭的时辰。方锦书在方老夫人那里吃了东西,那是一点不饿,干脆直接去了明玉院,陪母亲用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司岚笙已经收到方老夫人着人送来的天麻,正觉得诧异,就见到方锦书走了进来。
“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她担心着女儿的腿伤。
方锦书俏皮一笑,提起裤管给她看:“母亲不用担心,女儿已经没事了。”
“这才好些,就不安分。”司岚笙笑道:“快过来坐。”
“听说母亲头疾发作了,可好些了?”方锦书瞥见一旁放着的药材匣子,示意芳菲将手中捧着的料子放过来,道:“去了祖母那里一趟,祖母可担心母亲的病情了,这是祖母让我挑给母亲和大姐的。”
司岚笙这会已觉得头痛缓解了,问道:“你个不安分的,跑去扰你祖母清净,还得了这么些好东西。”
方锦书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幸好我去了,二叔祖母也在哩!”当下,将遇到庞氏的经过简要地跟母亲说了一遍,道:“二叔祖母还说,大堂叔对我这么好,问我会不会舍不得他。”
方孰才的事情,还是方锦书审了云杏,司岚笙才知道的。
只是庞氏和方老夫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居然小小的方锦书也知情。庞氏这么问她,显得极其可笑。
听见庞氏的行径,连司岚笙这么温婉的性子,都想啐她一口!
方孰才拐卖了自己堂侄女,她还有脸来让方锦书求情他留下?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中人多口杂,司岚笙不想多说这件事,转而挑起衣料来。
方锦书拿回来三匹料子,司岚笙在她身上比划着,笑道:“你皮肤白,这匹露草色不错。这匹,就给晖儿。明儿我让锦绣记的绣娘来一趟,给你们都量了身子,各做一身。”
方锦书腻在她身上,道:“母亲也做一身嘛,这个堇色可是女儿专门为您挑的。”
司岚笙原本想省些银钱。
这眼看就要到年底了,迎来送往的人情走礼也多了起来,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禁不住女儿厮磨,便也答应了下来。
陪着母亲用过了午饭,方锦书漱了口,端着茶杯挨着司岚笙坐了,悄声道:“母亲,您遣人去问上一问,大堂叔可被送走了?”
方孰才留在京里一日,她就觉得一日不得安宁。
不光是为了方孰才拐了她,她想为原主讨个说法这么简单的事。
重活一世,她立志要保方家满门锦绣,一家安康。好似方孰才这样拖后腿的人,趁早剔除为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书特意去慈安堂坐了这一上午,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堵住家里的唯一一个漏洞、庞氏唯一会求助的对象、耳根子太软的方老夫人。
她估摸着,耽误了这许久的时间,以方孰玉的手段,应该早就将人给送走了。
庞氏一个没有什么章法,只知道拿着往日恩情来要挟的无知妇人,方锦书就不信认真起来的父亲大人,会对付不了。
哪怕这是十七年前,父亲还没有那等官场历练,和说一不二的权威。但是,对付方孰才这样的浪荡子,那是绰绰有余。
听到女儿这么说,司岚笙轻轻一笑,悄声道:“之前你父亲就打发人回来说,已经给送走啦。这当口,估计都已经出了城门。”
庞氏一大早就来堵着门,方孰玉为防节外生枝,跟着就去处理了这件事情。
外院里的人都听他的,庞氏留下的那几个婆子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听母亲这么说,方锦书也悄声道:“做得好。”
母女两人对视了一眼,为了这个共同的小秘密,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明玉院里其乐融融,庞氏在前院却气得差点背过去。
她扶住尤氏的手,身子如筛糠一般不住颤抖着。整个人被抽去了精气神,浑身没了力气,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尤氏的身上。
幸得尤氏不是那养在深闺的娇弱女子,否则还真扶不住她。
在她们面前,是被捆住双手双脚丢了一地的婆子。她们的口中都被塞了破布,见两人来了,口中呜呜叫唤起来,挣扎不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她们身后,是大开着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只余下一些散乱的麻绳,方孰才显然已经不在里面。
“我的儿!”
庞氏从喉咙里发出一身惨叫,声音之凄厉,令尤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猛地放开尤氏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前窜了几步。从小在自己跟前的儿子,这会说送走就被送走了,如同剜了她的一块心头肉一般,摧肝裂肺。
庞氏扶住门框,使劲瞪着空荡荡的屋子。就在凌晨时分,方孰才还好端端的在这里。而现在,哪怕她的双眼瞪脱了眶,也瞪不出一个人来。
见婆婆如此激动,尤氏也不能再袖手旁观。急忙吩咐跟来的丫鬟,解开地上婆子的手脚,着她们起来回话。
“老太太,不是我们不尽力!”
地上一名跪着的婆子哭诉道:“那些护院如狼似虎的,我们哪里挡得住?”
“老太太您看,我们几个身上都是带着伤。”
尤氏瞥了几人一眼,不过是擦破一些手脚,也好意思拿来说事。恐怕是害怕婆母的责罚,才先叫苦吧!
庞氏此时已经有些魔怔了,直勾勾地盯着屋中,眼珠子转也不转,也不说话。
见她这样,这些婆子丫鬟都有些害怕。明明快到正午时分,因为庞氏的神情,众人竟然觉出了一些森然的寒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是尤氏大着胆子让几个婆子都散了,自己小心翼翼的上前,扶住庞氏的胳膊,以前所未有的轻柔语气轻轻唤道:“母亲,你说要请了绣娘来给两个丫头裁冬衣,我们是不是先回去?”
方柘这一房,除了领着公中的月例,一年四季主子们也都会裁一套新衣。不仅他们,整个方府的主子们,都是如此。
这已经是司岚笙费劲了思量,才能保证的衣衫用度。想要更多的体面,就要用自己的私房钱来做。
中秋已过,下半年交际宴饮会越来越频繁。庞氏又一心培养着方锦佩、方锦薇两人,希望她们能在同辈的姑娘们面前,为自己争脸,所以早就计划着要给两人添置新衣。
尤氏这会提起两人,也是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方孰才人都已经被送走了,还是长房做的主。公公方柘是指望不上的,婆婆再怎么不愿,她也只能在后宅里面闹腾,手伸不到前院。
尤氏想得清楚,当下只有先把婆婆劝回自己房中,再做计较。若是这会闹了起来,得不到什么好处不说,没脸的只会是她们。
果然,听到她提前两个丫头,庞氏愣愣的眼中回复了些许神采。
尤氏让两个丫鬟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庞氏,一行人急急的回了她们所住的院子。
庞氏失魂落魄的往前走着,心里却将这一切都怪罪到了方锦书的头上。
小小年纪,连眉眼都没长开,就生得那样的好容貌。如果不是这样,方孰才怎么会想起把她卖了换钱这档子事?没有这件事,那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唯一一个健康的儿子被押去了魏州,她的背影,看上去既可怜,又可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对于方府里面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方孰才的离去,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人在府中,谁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晚间,方孰玉回了府,司岚笙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笑道:“我头疾犯了,你又不让旁人进院子。多亏得书儿机灵,去婆婆那里坐了半日。”
“否则,我还真担心婆婆架不住二婶的哭闹,应了她的请求。”
方孰玉握了握她的手,道:“我只是担心你的病。既然嫁了我,为这个家操了这么多心,我就不忍你再受苦。”
“母亲耳根子是软了些,在大事上还是拎得清。不过,书丫头若是不去,她老人家应付起来,恐怕会颇为吃力。”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自己的女儿果然怎么看都好。
两人一道用过了饭,丫鬟呈了茶上来,方孰玉慢慢喝着,道:“今日下了衙,我去了一趟宗正寺,找何寺丞出来吃了顿酒。”
“他透了一句口风给我,八月十八那日,是先皇太后的诞辰。”
宗正寺里面,无论官职大小,任职的全是皇室宗亲。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和全天下的道士僧侣。
卫家本就是晋阳大族,枝繁叶茂。加上先帝立国之后,沿着各式各样亲戚关系攀上门来的血脉子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何寺丞只不过是皇室远亲,并不得志,好不容易才弄了个八品寺丞当当。对方孰玉这样清贵人物的主动交好,他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点拨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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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若是过于愚笨,领会不了话中的意图,那也不能怪话未说到位。不过,显然方孰玉不是那等木头疙瘩,何寺丞只轻描淡写的提过这一句,他便心领神会。
司岚笙心头一紧,犹疑着问道:“老爷,您还想着那净衣庵?”方孰才这个罪魁祸首已经被送走,她心头抱着一丝侥幸,总想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说着,她忍不住暗暗垂泪,泣声道:“书儿她,从出生那日起就没受过什么苦,吃穿都有人伺候着。我总想着她还小,什么好的都留着给她。”
“这次刚刚遭了这么大的罪,我心疼都来不及,你要真要送她去净衣庵?”司岚笙泪盈于睫,抚着心口神情凄婉。
方孰玉知她心头难过,温言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我们之前已经议过此事,这就是书丫头的命。”
“我知道……”心疼、不舍、担忧等等情绪在她心头萦绕不去,理智与情感的纠缠,让她忍不住掩面而泣。
见她难受,方孰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无声的安慰着。
过了半晌,司岚笙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低声问道:“老爷,你打算怎么做?”
她不是不知道,去净衣庵是对方锦书最好的选择。将情绪发泄出来之后,头脑也清醒了许多。看着她红红的眼圈,方孰玉有些心疼,但这件事又不能不说。
“书丫头回来那日,是八月二十二日,而八月十八是先皇太后的诞辰。”
方孰玉将声音压得很低,刚刚好够她听见:“书丫头年纪那么小,怎么可能自己从拐子手里逃出来?她是在八月十八那日做了个梦,得了先皇太后的指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净衣庵里,因着迁陵的缘故,至今供着先皇太后的灵位。”
说起先皇太后,也是名令人钦佩的女子。先帝起兵之时,她作为卫家主母坐镇大后方,调度粮草给予支持。
后来,先帝征服了大半个高芒,已经定都洛阳。只余下两股势力,还在与之胶着,但大局已定。
有了这样的胜券在握,先帝才将先皇太后从大本营晋阳城中请出,迁往洛阳。
但是,在先帝身边被敌人埋伏了细作,走漏了这个消息。先皇太后被敌人擒获,用以威胁先帝。但先皇太后什么也没说,便从城墙跃下,血溅五尺。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祸不及妻儿。对方如此卑鄙,连累母亲惨死,先帝目呲欲裂。在冒死收敛了先皇太后的尸骨之后,发狠连续攻打五天五夜,直打得日月无光,打赢了这场关键战役。
那时,高芒才刚刚开国,立足未稳。连先帝都东征西讨,太陵、太庙更是无暇修葺。便将先皇太后的尸骨先迎到了净衣庵安葬,供奉灵位。
先帝对母亲愧疚之极。为了她的身后哀荣,足足修了十年的太陵,才举办了盛大的迁陵仪式,恭迎先皇太后入主太陵,谥号英烈皇太后。
因了这段历史缘由在,先皇太后的灵位也就一直留在了净衣庵中,供奉着长明灯和香火。
也因此,净衣庵才成了后来皇家的庵堂,非经许可外人不可入内。
这段缘故,在京中算不得什么秘密。那些爱讲古的老人家,最爱说起先皇太后宁死不屈的贞烈,和迁陵时的哀荣。
不过,因为先皇太后并未做过一天真正的皇太后,她的生辰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只有何寺丞这样管着宗室谱牒的人,才最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一句点拨,看似说了一句完全无关的话,却指出了一条明路。一句话,能令方孰玉欠他大人情,何寺丞怎么算怎么划算。
司岚笙心头一颤,借用先皇太后的名义固然是千好万好,可是,这样岂非欺君?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还不知道吗?如果当真有梦到先皇太后这种事情,她早就告诉自己了。那可是皇家!
“老爷,书儿她才八岁,我怕她在帝后垂询之下,会露了馅。”
先皇太后托梦,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宫中不过问。尤其是这位先皇太后,还是举国敬仰的英烈皇太后。
一个不好,这可是欺君罔上的罪名!
方孰玉拈了拈短须,笑道:“娘子放心,若是之前我定然是不敢的。”可是这次方锦书回来之后,他对她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信心。
只不过,这种信心大半都出自他强烈的直觉,却没什么有力的证据。
要说一些蛛丝马迹,那也是有的。比如方锦书沉稳了,不急不躁了,不只是个娇娇女了,也懂得替母亲分忧了,但总的来说,这些并不能构成他这样的信心。
但今日他在何寺丞那里收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他的一颗心便怦然而动。原本,他请何寺丞饮酒,只是想着他能做个人情,走走宗正寺的路子,好让他的奏折顺利到皇上跟前。
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巧合,巧合到方孰玉觉得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如果放弃了,岂不是会遭到天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是一名儒生,同时在他的骨子里,还藏着一个敢于冒险的剑客。
如果不是因为方锦书的这件事,恐怕他要在七年后,才会发现这个事实。
想着方锦书沉静的眸子,他心动了,想要奋力一搏!
如果成了,不只是方锦书的名声无暇,连整个方家都有好处。
司岚笙面有忧色,眸子中充盈着害怕和恐惧。那可是皇家,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君权天授,为臣者只有忠心耿耿伺奉,岂能这等刻意欺瞒?
可妻以夫纲,这简直令她无所适从。
方孰玉看着她,温言道:“不如这样,明儿你找书丫头过来,跟她透露一下。如果她不能领会,也就罢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想去净衣庵,借用先皇太后的名,是最冒险但也是收益最大的法子。
而这件事的成败,就系于方锦书身上。
方孰玉对自己女儿再有信心,但方锦书毕竟才八岁。这也算是给她的一次考验,如果连意图都领会不了,这件事还是就此作罢,想别的法子更加稳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司岚笙忧心忡忡的应下此事,她在心头盼望着,方锦书千万别那样伶俐。
若真以先皇太后的名义进去净衣庵,他日一旦出了什么事,遭殃的第一个就是她最疼爱的方锦书。
要送她去那里,司岚笙已经是千万个舍不得,何况还要担这样的干系。
方孰玉吹灭了蜡烛,两人躺在了床上就寝。
“明日我休沐在家,你就好好的别出房门。”方孰玉嘱咐着她。
“老爷您是要?”
方孰玉在黑暗中点点头,道:“快睡吧。左右你头疾犯了,也该好好休养。母亲那边,我自会去回话。”
他才把方孰才送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后宅的奴仆俱都清理一遍。
后宅的事他一向没有过问,还不知道,这些下人竟敢胆大包天到敢将他的女儿随意拐卖的地步!
既然下决心要整顿,他就要一次做到彻底!
那些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偷懒耍滑混饭吃的、时刻打着自己小算盘盼着攀高枝的、吃穿着他们长房却被二房蝇头小利就收买了的,统统都不能再要。
白日里,他已经让外院的管事去寻人伢子,明儿就带几批仆妇丫鬟进院子来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次,由他亲自把关,务必要令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明白谁是主子!
想着这些,司岚笙又如何睡得着?
她向来是个心思重的,做这个当家主母,每一件事都想要做到最好,各方都满意。但到头来,却忽略了自己女儿身边的下人,险些痛失爱女。
这时,又让自己丈夫出手整顿后院。虽然能托辞头疾犯了,但她却不能这样欺骗自己。
司岚笙心乱如麻,又担心吵到身畔的丈夫,身子不敢乱动,闭着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方孰玉知道她的性子,定然又愧疚自责了。微微叹了口气,侧过身将她揽入怀中,两人才慢慢入睡。
……
翌日卯时,方锦书便清醒过来。
按说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该这么早醒。奈何前世的痕迹实在太重,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岂会因为换了一个躯壳而改变?
她在被窝里活动了几下脚踝。昨日她偷着上了几次那名神秘女子留下的膏药,这时已经完全消肿,不再疼痛。
看样子,今日自己可以去学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姑娘醒得可真够早的。”烟霞勾起了帐子,为她端来温热的茶水漱口。云霞端了热水进来,伺候着她洗漱穿衣。
“准备一下书篮。我去请了安,就和大姐一道去学堂。”方锦书吩咐。既然是要去上学,就不能像在家中一样随意。
在烟霞拿过来的两套衣裙中,方锦书拣了若草色的交领襦裙,外面罩一件月白色滚海棠边半臂的那套。
浅浅淡淡的绿色和白色搭配着,衬得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嫩滑。中规中矩的装束,娴雅得体。
见方锦书挑了这套,烟霞眼中飞快的掠过一丝异色,旋即又藏起。
她原以为,四姑娘会挑那套茜红色抢眼的衣裙。在以往,四姑娘最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事事都要争先,在学堂里也不例外。
一向喜欢的,也是最亮眼的衣裙首饰。这几套颜色淡雅的,还是大太太顾着出门交际赴宴时,不能抢了主家的风头,才着人做的。
不过方锦书并不喜欢,一年到头也就只有需要时才穿。
作为司岚笙身边顶顶信任的大丫鬟,烟霞对方锦书的喜好再清楚不过。
方锦书注意到了烟霞神情的变化,不过她是主子,这点子喜好变化没必要和奴婢交代。在云霞的伺候下蹬上绣鞋,披上披风便出了房门。
“大姐姐,我们一道去跟母亲请安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晖对镜端详着妆容,笑道:“你个猴儿,这才好一点,便就不安分起来。往日没见着你进学这样积极,这是转了性子?”
方锦书嘻嘻一笑,道:“往日妹妹不懂,在家歇了两日方才知道无聊。你们一个个都不在家,还不如去进学哩!”
闻言,方锦晖笑了起来,道:“感情不是盼着进学,是盼着学堂里的几个姐妹吧!”
“还是大姐懂我。”
姐妹两人到了明玉院的正房。
早饭刚刚摆上了桌,两个姨娘站在后面,伺候着司岚笙和方孰玉两人用早饭。见两个女儿来请安,司岚笙忙让两人入座。
“还没用过早饭吧?快来一起。”这个点过来,算算时间就来不及用饭。
“女儿拉着大姐来,正是来蹭母亲好吃的。”方锦书笑着回答。
白姨娘是个知机的,忙给两人摆了碗筷,各盛了一碗熬得黏黏的粳米粥。
“书丫头你脚伤怎么样了,不再多歇着一日?”方孰玉关心的问着。
方锦晖笑着替她回答:“女儿看了妹妹的脚,已然无碍了。我估摸着,妹妹多半是属猴的吧,一刻也闲不得,非要闹着去学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人都笑了起来。
既然方锦书脚伤无碍,也就没人拦着她。司岚笙多叮嘱了一句:“谢大夫的方子你得好好吃,别稍好一些了就不放在心上。你这会年纪小,等大了才知道女儿家身体的重要性。”
母亲的关心,方锦书自然乖乖应下。
司岚笙还是不放心,又反复叮嘱烟霞,记得将方锦书的药按时送去学堂,这才罢休。
用罢早饭,方梓泉领着方梓宇、方锦艺两人也来请安。
方梓宇是白姨娘所出,比方锦书大上几个月,也是八岁。他是方孰玉的第二个儿子,生得眉清目秀。在方锦书的记忆中,他性子有些懦弱,被自己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方锦艺则要活泼得多,见着方锦书在这里,眼珠骨碌碌一转,笑道:“四姐姐可大好了?今儿妹妹在学堂里可算有伴了。”
方梓泉没有说话,看着方锦书无碍了,眼里透着温润的笑意。
方孰玉见着儿女们相处和睦,心头高兴,各自勉励了几句,便让他们都去学堂。
按照一贯的规矩,五人先是去了慈安堂给方老夫人请安,又汇合了方梓南、方梓益、方锦菊、方锦佩、方锦薇五人出了内宅,在垂花门处上了车,朝着修文坊中紧邻礼部吴尚书家的学堂而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家的孙辈一共有十个孩子,看上去子嗣兴旺的很。但细究起来,嫡出的孙子却只有方梓泉、方梓南两人而已。
而方梓南,也只是方穆庶出的方孰丰和白氏诞下。论起来,嫡出的儿子,竟然就只得方梓泉一人。
姑娘们一共有六位之多,嫡出的就占了四位。
所以,这么一看,这一辈中有些阴盛阳衰。若非如此,方孰玉也不会在方老夫人的要求下,连接抬了两名姨娘起来。
姑娘们多,便分作了两辆车,少爷们一共坐了一辆。要同时供这么多孩子读书,不提笔墨纸砚,光是养这马车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方穆好歹也是四品京官,总不能让他的孙子孙女出门坐骡车,受人耻笑吧。
所以,内里再怎么难,这出行的门面司岚笙也得绷足了。
幸好学堂有规定,进学时,姑娘、少爷身边只能留着一个伺候的人,无形之中节省了不少出行相关的开支。
修文坊里,住的都是当朝官阶相近重臣高官。比如鸿胪寺卿乔家、礼部尚书吴家,那都是三品大员,掌管着一方衙门的正印官。
往下,还有几家比如像方穆这样的四品官。
彼此之间既是邻里,又是同僚,因不同的政治主张和分属不同的派系,在朝堂上存在着竞争关系。这么几家人,关系微妙得紧。
不过,坊内众人都有一个共识,争执归争执,子女的教育是头等大事。
他们都是靠科举出仕,不比得勋贵之家。有爵位的人家里,子孙再没出息,也能衣食无忧,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安享富贵荣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文官则不一样。
哪怕是耕读传家的望族,每一代也必须得培养出一两名有出息的子弟出来,才能延绵这份富贵。
而且,修文坊里官阶最高也就是正三品的吴尚书和乔寺卿,还没有出一个二品以上,能入主集贤院、宏文院的大学士。
做官做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自然想要更进一步,入主政事堂。
所以,尤其重视对子女的教育。于是几家人一合计,便共同出资,兴建了这所学堂,延请名师西席,来教导子女。
吴尚书的府邸最宽,他便和乔家商议了,将府邸后花园分了好大一片出来,连同和乔家之间的夹道,作为学堂的所在。
在这里进行启蒙进学的,都是修文坊中的晚辈子女。坊内几家人也默契的将这件事做得非常低调,连名字都没有起,只挂了一块“学堂”的匾额,对外只称给孩子们临时找个进学的地方罢了。
本就在一个坊内,学堂离得并不远。方锦书所在的马车,只行进了两刻钟功夫,便在学堂门口停下来,载着方家少爷们的马车继续往前驶去。
来进学的都是各家子女。因为男女大妨,男子学堂和女子学堂连进门处都不一样,中间更是砌了一堵墙,只留出一个月亮门有专人看守着,供先生们出入。
“书姐姐,你可来了。”
刚刚迈入房门,方锦书便见到一个神情活泼的少女朝着她飞奔而来,正是乔家的嫡女乔彤萱,她的闺中好友。
方锦书出了事,除了她自己的父母,最牵挂她的,恐怕要数眼前这名少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彤萱拉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我担心的要命,生怕再也见不到你啦。”
“大哥听说了,也张罗了一些人去找你。幸得你够机灵,自己跑了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吴菀晴也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过来。这名多女子中,数她的性子最柔,身子也最弱,三不五时的都在告假。
但她的容貌,放眼整个学堂,也无人可以匹敌。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方锦艺就是一团稚嫩的孩子气。吴菀晴却如同西子一般,行走间有弱柳扶风之态,用眉目如画来形容都轻贱了她的容貌。可见,长大之后会是怎样的美人。
这时,她眉尖微微蹙着,声音如同春水一般轻柔悦耳:“书姐姐,总算又见着你了。”
她的话不多,但眼神里的担忧却丝毫不假。
面对着她们两个手帕交,方锦书道:“累妹妹们担心了,这都是我的不是。”
“怎会是你的不是?这又不是你的错。”吴菀晴道。
“怎么不是她的错?”一名着绯色衣衫,神情高傲的少女昂着头迈了进来,眼角不屑地瞄了一眼方锦书,道:“如果不是她行为不检,这么多人拐子怎么就偏偏挑中了她?”
“我听说,拐子是要将她卖去扬州做瘦马的。”
扬州瘦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场的都是高官家的小姐,扬州瘦马作为官场上最佳的礼品之一,她们对这个词并不陌生。这背后代表的意思,更是让这些少女有着说不清的鄙夷之情。
此言一出,正在等待上课的众女便“嗡”地一声议论开来。
方锦艺想要为四姐分辨几句,刚张了张嘴,便看见四周众女闪烁着不屑、鄙薄的神情,再想想自己的身份,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女。平时无事不被这些嫡女看在眼里,这种时候出来说话,只会让众人转移了矛头,将她狠狠的打压一番罢了。
要是大姐在这里就好了,方锦艺心头这样想着。
可惜,女子学堂根据年纪,将所有女学生分为两个班级。十岁以上的,进入“采薇阁”学习更深的课程,诸如女四书、女则等,琴棋书画更是必修课程,偶尔也会讲讲春秋经义。
十岁以下的,则在“晓月阁”里启蒙识字,及教授女红针线为主。
方锦晖,这个时候已经去了采薇阁,自然是不在此处。
方锦书不在意的笑了笑,根本不把这个女子的话放在心里。她心头装着的事,不是要在学堂里和人争个长短。
但她不在乎,乔彤萱却是忍不了,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走到已经坐下的绯衣女子身前,敲了敲桌子道:“喂!唐元瑶,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名绯衣女子,正是京兆府尹的嫡女唐元瑶,在她上头还有一个大哥唐鼎,也在男子学堂里读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胡说?”唐元瑶不屑的冷笑了一声,道:“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好妹妹,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如果说方锦佩和方锦菊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唐元瑶则觉得,方锦书的存在就是为了来提醒她有多么不幸的。
论父亲的官职,她的父亲是正四品,方锦书的父亲只是六品翰林。但方锦书的祖父也是四品,这一点两人家世相当。
但论宠爱,方锦书在方家,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唐元瑶虽然是嫡女,但生母早逝,父亲纳了继室又得了儿子,对她只能说还记得这个女儿,绝谈不上什么疼爱。
为了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唐元瑶竖起了一身的刺,看起来嚣张跋扈,实则小心翼翼。
论功课,在学堂方锦书的功课也不过尔尔,但好死不死的人缘就是比她好。
论容貌,唐元瑶早就看方锦书不顺眼。偏偏她喜欢穿绯色衣衫,方锦书的衣衫颜色更加鲜亮夺目,再配上那样一副容貌,轻易就将众人的眼睛吸引过去。包括她那个嫡亲大哥唐鼎!
唐元瑶既然看方锦书不顺眼,方锦书也是个娇养的性子,两人自然都不相让,在学堂里互别苗头。
好不容易,听见方锦书失踪的消息。
唐元瑶觉着,这一定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声,才让方锦书失踪。当方锦书的父亲求到自己父亲这里来时,她特意关注了这件事,暗自窃喜不已。
可惜,还未等她高兴完,又传来方锦书逃回家的消息。她还亲手画出了拐子的画像,衙役拿了一个拐子回衙门问话治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让唐元瑶极为沮丧,所以,才抓住拐子的口供不放,往方锦书的身上泼脏水。
一个官家千金,若和那不堪的扬州瘦马扯上关系,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方锦书也辈子都算是毁了!
唐元瑶的用心,不可谓不恶毒。
不过,对这种情况,方锦书心头早有预料。
因为报了官,她被拐这件事势必给她的名声带来污点。所有对她不满的人,或者她以前得罪的人,一定都会落井下石。
关于这一点,方锦书心头早就有了预案。等她进了净衣庵,这些中伤她的流言自然会嘎然而止。但既然她来了学堂,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瑶姑娘,有些话你还是想想清楚再说。”
方锦书坐在位置上,凉凉地看了唐元瑶一眼,道:“你如此笃定,难道是拐子告诉你的?”
乔彤萱大笑,道:“是极是极!瑶姐姐可否告诉妹妹,那拐子是怎么跟你说的?”
唐元瑶气得面皮绯红,怒道:“胡说八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个娇贵的嫡长女,怎么会更那起不堪的罪犯打交道。这件事,是她刻意留意了衙门的动静,让小厮打听回来告诉她的。
可眼下,方锦书这么一句话扔过来,她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好了,不过是些许误会,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吴菀晴柔声打着圆场:“先生也快来了,莫若了先生不快。”
唐元瑶瞪了方锦书一眼,拿出书本放在课桌上准备起来。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都输给了方锦书,这让她心头越发不快。连着上课时也一直走神,总觉得其他的女孩子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上午的课比较乏味,教授课程的又是胡子一大把的老学究,讲得众女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女学的学子们都从阁里出来,在花园里或坐或走,等丫鬟们提了各府的食盒进来用饭。
方锦晖关切的过来,问道:“书妹妹,今儿感觉怎样,功课能听懂吗?”
她关心的,自然不只是功课。
方锦书遭了这一劫,重新回来学堂,她就怕妹妹受了什么刁难和委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彤萱哼了一声,正要说话,方锦书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笑道:“你当妹妹是这等愚笨之人吗?不过几日功夫,怎就会听不懂了。”
唐元瑶这点小事,她自己就能解决了,哪里需要大姐也跟着担心。
见她不说,乔彤萱也就罢了,几人朝着平日里坐惯了的“怡然亭”中走去。
还没到怡然亭,就见到唐元瑶和另几名女孩在亭中说笑。她身边的丫鬟,早早地在亭中铺好了餐垫,占了位置。
看见几人过去,唐元瑶示威的看了过来,笑意中充满着挑衅的意味。
各家的孩子,都是早上辰时到学堂,下午申末放学。
午饭学堂是不管的。就算想管,学子都是各府的姑娘少爷,各有各的口味脾性,众口难调哪里管得过来?
索性只管学堂里先生们和下人的饭菜,各府的就都自己送来,左右都在一个坊内,离得都不远。
女学这边有接近四十个学生,各自都有要好的人,便三三两两地散在花园里,将自家送来的饭菜拿出来,一起用饭倒也惬意。
慢慢地,也就形成了一些不成文的规矩。这怡然亭,就是方锦晖带着妹妹们,和好几个要好的女孩常坐之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元瑶此举,可谓是公然挑衅了!
方锦晖脚步顿了一顿,转身道:“不知各位妹妹有没有听过一个典故,叫鸠占鹊巢?”
乔彤萱早就看唐元瑶不顺眼,嘻嘻一笑,应道:“晖姐姐说的这个典故,我却是听过的。那灰溜溜的斑鸠,就算占了鹊巢,也不会变成人人都爱的喜鹊嘛。”
她故意拔高了声音,听得怡然亭中的唐元瑶脸色发绿,偏偏还无法应声。若是应了,岂不是承认了自己是斑鸠?
唐元瑶恨恨地扭过了头,心头想道:果然是两姐妹!一个二个说话都这么拐弯抹角阴阳怪气。
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她要跟方锦书过不去,故意招惹,怎会被这样讥讽。
吴菀灵带着丫鬟匆匆过来,看着眼前情形不由一愣。她不过是耽误了一会功夫,怎么一向用饭的怡然亭就被唐元瑶给占了?
唐元瑶和她交好的几个姑娘,不是一向在花园东边的抱厦中用饭的吗?
方锦晖给她打了一个眼色,道:“我看今儿天气不错,那片菊花开得正好。不如我们去那边,在花丛中席地而坐,也是一桩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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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元瑶既然已经占了怡然亭,争抢起来未免失了风仪。再说,用饭的地方只是不成文的规矩,学堂也并没有规定,怡然亭就只能是她们用餐的地方。
吴菀灵不明所以,但好姐妹方锦晖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从善如流。
乔彤萱拉着方锦书走在后面,悄声道:“她太嚣张了!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就打算这么忍了?”
方锦书浅浅一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也没吃什么亏。”
乔彤萱吃惊的放开她的胳膊,望着她道:“你还是以前的书姐姐嘛?”放在以往,方锦书铁定会跟唐元瑶当场争执起来。
“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种事情委实提不起兴趣。”方锦书的语气很淡,听得乔彤萱一惊。
她说的确实是大实话,原来的方锦书已经死了。
“呸呸呸!”乔彤萱连连拍着胸口,道:“什么死不死的,你也忒不吉利!眼下多好,回来了就好。”
有这么好的姐妹,一心为着自己着想,方锦书也抛开那诸多烦恼,挽着她向前走去。
这里原本是吴家按照江南园林打造的花园,吴菀灵自然是熟悉的很。不一会功夫,便带着众人走到了一大片菊花丛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间有一间小小的石亭,四周彩蝶飞舞,鼻端传来淡淡的菊花清香,端的是心旷神怡。
触目之处,是怒放的各色菊花,周围相伴的,是比鲜花还要美丽的女孩们。
在这一个瞬间,方锦书心头突然有了明悟:过往的沉重往事固然不能当做没有发生,但上天既然赐予了她重获一世的机会,或许不只是让她能够弥补遗憾。
这样明媚的时光,岂可辜负?
她沉静的眸子里,此刻终于染上了明快的秋色,整个人仿佛都亮了起来。
吴菀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书姐姐可算是高兴了。”她不善言语,却拥有一颗极其敏锐的心。
方锦书藏起眼里的怜悯,拉着她的手道:“往后都不会让你们这般担忧了。”
如果仍然沿袭着历史的轨迹,她知道这里每一个女孩的命运。既然如此,她就不会任由那些过往的悲剧,再度发生。
现在她还太小,又只是方家的幼女,能力有限。
所以,她才要尽快获取更多的资本,获取说话的权力。否则,拯救方家又该如何谈起?更别提她还想帮助这些美好的女孩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菀灵说得没错,在一片花丛中用饭,果然是一桩雅事。
秋日的阳光洒下来,暖烘烘的极其舒适。丫鬟们收拾了碗碟,便伺候着主子们回到寝舍内午休。
学堂里不像在各自的府上,寝舍都是四人一间,各家铺上自家的被褥,供姑娘们歇息。环境自然是远不如自己的闺房,但既然人人都一样,早起的女孩们也无暇计较这些,很快便都进入了梦乡。
唐元瑶关上房门,忍着困意听着她的贴身丫鬟新月的回禀,末了吩咐道:“你让元宝去找我大哥,拿一把巴豆来。”
元宝是她大哥唐鼎的小厮。姑娘少爷们在学堂不便见面,丫鬟小厮却是无碍的。
唐元瑶了解他大哥,别的不说,这种整人的东西,唐鼎身上从来不少。继母对她爱理不理,但对大哥却是好得很,银钱上从来没有短缺过。
跟她同屋的另外三个姑娘,一向与她交好,父亲的官职也都是四品。
闻言,一名着绿衫的姑娘眼中冒着兴奋的光芒,道:“瑶姐姐是想要让方锦书在下午出个大丑吗?”
她是御史台左谏议大夫祝光丞的嫡出长孙女,祝清玫。
唐元瑶得意的点点头,道:“下午是孟先生的课,她最是严厉。我倒要看看,方锦书她喝了加巴豆的药,到底忍不忍得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清玫的妹妹祝清莲有些担忧,道:“瑶姐姐,可她和吴家、乔家的姑娘交好,会不会惹来什么祸事?”
说到这个,正是唐元瑶的恨事之一。
方家和唐家一样,都只不过是四品官阶,凭什么方家姐妹就能和正三品的吴家、乔家姑娘交好?
刚刚入学堂时,她还一门心思想着要和吴家、乔家的姑娘拉拢关系。可惜都是她一头热,那两家的姑娘对她虽然也算有礼,但远不如和方家姑娘来得亲近。
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方家竟然让小小庶女也来上学,而因为姐姐们的关系,连方锦艺也能和吴家、乔家姑娘说上话。
她哪里不如方家姐妹了!
唐元瑶心头恨恨的想道:一个个的,还不都是欺负我没了亲娘吗?我倒要让你们看看,我唐元瑶究竟是不是好欺负的!
“怕什么?”唐元瑶道:“就算她猜到是我,也没有证据。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一力承担了,绝对连累不到你们的头上。”
她都这样说了,祝清玫又是个好热闹的性子,当即瞪了一眼幼妹,道:“你别多嘴就行。”
祝清莲忙应下了,她只是祝家三房的嫡女,可不想被祝清玫嫌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里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叫宋丽云,祖父是国子监宋司业,父亲还未入仕。论家世,她虽然也是嫡女,却是最差的一个,既无实权也看不见前途。
平日里,她够不上吴家、乔家,又不想自降身份跟着那些庶女、或亲戚旁支的女儿在一起。便跟着唐元瑶几人鞍前马后,仗着唐家的势在学堂里欺负弱小。
见三人都同意了,宋丽云便自告奋勇道:“瑶姐姐放心,午后我来和方锦书说话,你好趁机让新月下药。”
说好了这事,四人相对而笑,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心头犯出来一种隐秘的欣喜。
屋中这才安静下来,几人也都睡下。
女学的课程,无论是采薇阁,还是晓月阁,都是上午习诗书,下午练才艺。
晓月阁负责教习的是孟先生。她是学堂重金礼聘了从宫中退下来的嬷嬷,在宫中原是尚衣局的掌事姑姑。
她一双眼睛,看过多少衣料刺绣,由她来教习这些姑娘的女红刺绣,可谓是大材小用。
就因为着她的缘故,能和修文坊里住着的这几家人沾亲带故的,都设法能进入女学学习。琴棋书画先不论,女子若是有了一手好女红,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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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孟先生上课一向严厉。若是违反了她的规矩,轻者罚抄经书,重则逐出学堂。
如果说之前唐元瑶和方锦书过不去,只是小女儿之间的拌嘴的话,让方锦书在孟先生的课堂上出丑,唐元瑶的这个用心就有些过了。
午休已过,随着姑娘们三三两两的回来,晓月阁里逐渐热闹起来。
烟霞在学堂门口接过府里送来为方锦书熬好的汤药,提着走到了晓月阁。“四姑娘,该喝药了。”
她将盛放汤药的罐子从篮子里取出来,放在桌上,打开了盖子。
方锦书正要喝药,宋丽华窥着时机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方锦书的对面,笑着问道:“书妹妹这喝的是什么药,闻起来味道怎么怪怪的?”
方锦书瞥了她一眼,并不搭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宋丽云,当自己是傻子呢?
方锦书拿起勺子,不紧不慢的在罐子里搅着。在送过来的时候,药罐用炭火捂得严实,这会方锦书一搅,便冒起了苦涩的袅袅热气。
宋丽云皱了皱眉,道:“我跟你说话呢,没听见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容色淡淡的,道:“你挡住我了。”
宋丽云为之气结,这个方锦书,遭拐了一趟回来,怎么就不受激了。
想着自己在唐元瑶面前夸下的海口,宋丽云伸手挡住方锦书的药罐,道:“味道这样难闻,你拿出去喝。”
方锦书侧了侧身子,看见在宋丽云身后神情紧张的新月,对烟霞道:“抓住她!”
宋丽云一愣,抓住谁?
烟霞原是伺候司岚笙的贴身丫鬟,十五岁了,年纪比在场的主子丫鬟都要大。
她动作很快,一个迈步便抓住了新月的手腕。用力一握,“哐当”一声,新月手中的一个瓷瓶摔在了地上,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还有几颗豆子在地上滚了一滚。
“啊!”被当场揭穿,新月吓得面色发白,往后缩了一步。
方锦书轻轻一笑,看向地面,似笑非笑:“巴豆?”前世在宫中渡过了后半生,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简单直接的阴谋了。
宋丽云一愣,却见方锦书的眼神陡然一凛,沉声道:“这是你的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她这么一看,宋丽云只觉心头发凉,情不自禁的想要说实话。但目光瞥见不远处的绯色衣角,她哪里还敢承认,慌忙否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元瑶刚刚才舒了口气,却听见方锦书望了过来,道:“新月是你的丫鬟,这么说,是你的主意了?”
唐元瑶心虚的别开脸,道:“你说什么主意,我听不懂。”
她在心头连连后悔,就不该让宋丽云这个成事不足的出手。本来想看方锦书的笑话,没想到自己却成了笑话。
乔彤萱看不下去她这样装傻,让丫鬟捡起一颗地上的巴豆,她托在手心里到了唐元瑶的跟前,讽刺道:“那还请唐大小姐解释一下,这几颗巴豆,是怎么到了你贴身丫鬟手里的瓷瓶中。她又为什么,行迹鬼祟?”
唐元瑶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总觉得晓月阁里其他女学生都在看她的笑话。只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祝清玫、祝清莲两姐妹也被这样的变故惊呆了,面面相觑。祝清玫想了想,冲上前去,和乔彤萱对峙道:“丫鬟犯了错,关瑶姐姐什么事?”
乔彤萱觉得好笑之极,凭新月一个丫鬟,敢对方家嫡出孙女下手?
因两方对峙,晓月阁里的气氛,好似凝滞了一般。
“不好好准备上课,你们都在做什么?”孟先生神情严肃,手里拿着一沓衣料走了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了一眼还杵在方锦书面前的新月、宋丽云,目光停留在地上破碎的瓷瓶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心头有数。
她能在宫中做上尚衣局的掌事姑姑,自然不同凡响。这些小女儿家的一些伎俩,看在她眼中实在是有些可笑。
“怎么回事,你来说。”孟先生点了乔彤萱的名。
唐元瑶恨恨的埋下头,两手握得骨节发白。凭什么问乔彤萱,而不是问她?一个个的,左右不过欺负她是没娘的孩子罢了!
“回先生的话,书妹妹正要喝药,宋家姑娘说药味难闻,要让书妹妹出去喝。”乔彤萱声音清脆,迅速将事情说了一遍。
她很聪明,没有说宋丽云、新月都是受唐元瑶指使,只是陈诉事实。孟先生见多识广,这点把戏岂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好了,把地上碎片都扫了,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孟先生指着新月道:“这个丫鬟,不允再来学堂。唐元瑶,今日要交的功课加倍。给你们盏茶功夫,都准备好。”
见唐元瑶挨训,乔彤萱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朝着方锦书露出胜利的笑容。
方锦书在心头失笑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巴豆水这样的事情,还做得如此明目张胆,怎么可能让她中招?不过来自好友的关心和维护,仍是让她心头暖洋洋的。
她加快了速度,将汤药俱都喝了。烟霞伺候着她漱了口,便端着药罐退了出去。
有了这件事在前,孟先生在课堂上越发严厉。女学生们个个都不敢偷懒,捻着手中的绣花针,跟这些布料较劲。
对方锦书来说,前世今生都不擅女红。
勉勉强强的,才绣出一支海棠来,却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她苦恼的揉了揉眉,拿绣花针比拿刀剑要难多了!
可惜,女学这边没有开设骑射课程,否则她还可以借机将前世的箭法重新捡起来。
到了放学的时候,方锦书也不过将那支海棠多绣了两片叶子。看着吴菀晴手里舒展着枝叶的海棠花,方锦书只得自愧不如。
孟先生检查了众人的成果,看见方锦书绣的那支海棠时皱了皱眉。
在刺绣上,方锦书原本就学得不好,又少了些天赋。可眼下这支海棠,比她以往的水平还要差一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罢了!看在她刚刚遭了一劫的份上,暂且放过她这一次。
布置了明日交上一支桃花的功课,孟先生宣布放学。
待孟先生走了,众女才轻松下来。乔彤萱揉了揉疼痛的手腕和脖子,走到吴菀晴的面前,仔细端详起她绣的这支海棠。
“晴妹妹的绣艺,是越发精进了!”乔彤萱赞道。
吴菀晴面色微微一红,谦虚道:“不敢当萱姐姐的赞。”
“好就是好,这么谦虚干什么!”乔彤萱大大咧咧的一笑,对着方锦书道:“书妹妹,你说对吗?”
方锦书收拾着自己面前的针线筐子,笑道:“要我说,你还是来夸夸我吧。”
乔彤萱故作吃惊,道:“书妹妹的刺绣水平只应天上有,人家哪得几回闻?幸好我就在这里,每日都可见到。”
听她二人说得如此俏皮,吴菀晴掩面笑了起来。
几人说笑着出了门,在女学门口道了别。
回到方府,才换了家常衣裙,红霞便来说,大太太请她回来了就过去一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您找我?”方锦书踏入房门,见了礼坐在司岚笙的下首锦凳上,扬脸问道。
早上那会人太多,司岚笙不便和她说先皇太后之事。便让红霞留意着,刚刚一放学就将方锦书叫过来,摒退了下人和她说话。
“书儿,你可知道英烈皇太后?”
方锦书点点头,道:“先皇太后的事迹,全天下无人不知。”
“那你可知道,她的生辰正是八月十八?”此言一出,司岚笙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却见方锦书眼睛一亮,喃喃自语:“八月十八?”
英烈皇太后的事迹天下皆知,可她的生辰没几个人知道。她前生嫁给太子时,英烈皇太后就是一个传奇,后来的祭祀也只会在她的忌日举办,而非生辰。
因此,就连她后来成为了皇后,乃至皇太后,也没有去关心过英烈皇太后的生辰。
这个时候,母亲提起这件事,时间又刚刚是在她失踪后不久。这其中的含义,耐人寻味。
想了想,方锦书试探着道:“女儿能从拐子手里逃出来,要多亏了在八月十八那日做了一个梦。”
果然,司岚笙身形微微一颤,方锦书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父母的打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将声音压得更低,轻声道:“母亲,女儿事后想起来,是一位面容坚毅,右眉骨上有一颗朱砂痣的贵夫人托梦给我,指点女儿逃出生天。”
司岚笙一惊,先皇太后的画像,连她也只在入宫朝觐之时见过一次。隐约记得,在她右眉骨上是有一颗很显眼的朱砂痣。可是,方锦书怎么知晓?
她从来就没有进过宫,更不可能见过先皇太后的遗容。
难道,果真是先皇太后给女儿托了梦?这件事,不可能有这么巧。
方锦书心下了然,既然要借英烈皇太后的名义进入净衣庵,这件事就要从她自己开始相信。否则,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扣下来,方家谁也吃罪不起。
“母亲,您得信。”
方锦书看着司岚笙的眼睛,语速缓慢而坚定。英烈皇太后的遗容,在前世每一次祭祖时她都会见到,但她没法开口解释。
不如,就让母亲心头半信半疑,到时才不会露了破绽。
被她沉静的目光看着,司岚笙情不自禁的点点头,道:“书儿你想好了?母亲只担心你过不惯净衣庵的日子。”
“这一去,至少得大半年。说不定,连过年都回不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您可知今日女儿去学堂,听到了什么闲话吗?”方锦书道:“我不想这一生都背负着这等名声过活,再怎么辛苦,也能熬得出来。”
唐元瑶在她面前如此嚣张,敢公然践踏她的名声。这还是在学堂里,她有所收敛。由此可见,在外头还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子。
她不会计较唐元瑶的态度,其实也不在乎名声对于将来婚事的影响。对她来说,经历过前世的大起大落之后,一颗心早已烧成了灰烬。
在她心里,拯救方家满门,是支撑着她向前的唯一动力。在今日,还多了一些要改变身边姐妹悲惨命运的愿望。
只是,这么多要做的事情,方锦书好像唯独忘记了她自己。
将来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过怎样的日子,这对她而言根本不曾在意。前一世欠下的债,身为负债之人,哪里还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方锦书之所以在乎名声,只因为名声上有了污点,会影响到她的目标。
司岚笙心头一紧,旋即怒道:“谁欺负了你?我这就去拜访他们府上,好好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女儿的。”
“母亲别急。”方锦书忙按住司岚笙的手,道:“母亲的头疾还没好,万不可动怒,女儿没事。”
“而且,这悠悠众口,母亲就算堵住了这家,总不能挨家挨户的解释去吧?”方锦书温言道:“所以,去净衣庵走一遭,女儿是势在必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既然有了这么好的门路,女儿也长大了,懂得如何照顾自己,母亲不必担心。”
她的声音中,有一种奇异般的安抚力量,让司岚笙激动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方孰玉已经跟她分析过了利弊,作为当家主母,她当然知道京中时下对女儿不利的传言。
嘴长在别人身上,京中百姓又最好热闹说些是非。别说她了,哪怕是皇帝,也堵不住这流言蜚语。不过流言传起来快,消散的也快。对付流言最好的方式,不是堵而是疏。
事已至此,司岚笙已经认清了事实,定下心神道:“既然要去,我请孟先生来一趟。宫廷礼仪,你也得学起来了。”
以先皇太后的名义,在进去前,帝后都会召方锦书觐见。
她原先总想着她还小,那些严苛的礼仪规矩,也就没有让她学。但眼下,不学不行了。幸好,有孟先生这么个现成的教习嬷嬷,临时抱佛脚练习起来,先把入宫的事对付过去。
方锦书点头应下。
宫廷礼仪她熟得不能再熟,但她也需要一个契机来进行合理解释。
这位孟先生,正是庆隆帝登基之后放出来的这批宫人之一。在前世她也并不认识,做老师正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明玉院回来,方锦书在书案前铺了纸,做起今日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
布置给十岁以下女孩的功课,自然不可能有多难。不到两刻钟功夫,方锦书便完成了。其中花费时间最多的,却是费劲临摹原主的簪花小楷字体。
在写字绘画中,她总是能寻找到心灵的平静,触摸到事情的真相。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在墨香中思考。
“姑娘。”
田妈妈进了门,她这几日在调教芳菲,司岚笙又拨了烟霞、云霞两人过来,贴身的活计田妈妈就交到她们手上,极少出现。
她手里拿着几本书进了房,满脸笑意禀道:“姑娘,大少爷听说姑娘想看游记,特意找了几本给姑娘。另外,老爷送了一批丫鬟在抱厦里,让老奴来跟姑娘说一声,先紧着姑娘挑。”
怪不得今日从学堂回来,见着院子里冷清了许多,少了好些熟悉的面孔。原来,父亲在整顿后院。
也确实是该清理了,她没有特别留意,也发现之前那些仆妇丫鬟纪律松懈,爱搬弄口舌是非。
“母亲那里呢?”
“老爷已经亲自挑了送去。”说到这里,田妈妈压低了声音,道:“大太太身边的红霞被老爷换了,新进了一个大丫鬟,也叫红霞。”
方锦书微微一愣,原来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也有问题,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既然是父亲亲自出手,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方孰玉有治国之才,用来治家,相信只是小菜一碟。
正想着,门外响起方锦晖的声音,“妹妹好了么?我们一道去。”
能被送进来的丫鬟,都过了一遍方孰玉的手,身家清白、品性都不错的,才能留下。
只是这丫鬟毕竟不是一颗树上长的果子,总有优劣之分。就算都一样,各人也有各自的喜好。方孰玉整顿内院,自然是先偏着自己女儿,让她们挑好了,剩下的再送去二房。
至于原先那些奸滑不老实的婆子、丫鬟、媳妇子,已经统统打发了。卖的卖,送去庄子的送庄子。
方孰玉要在最大限度上,保证自己妻女的安全。
方锦书应了一声,云霞拿了一件薄绒披风给她罩上,这才出了门。
两姐妹往抱厦走去,方锦晖道:“妹妹你注意了吗,我们院子里的粗使都换过了。你房里的那个个二等丫鬟春雨,也都被打发走了。”
方锦书点点头。春雨这个丫鬟,爱显摆爱计较,做事的时候偏找不到人。她懒得计较,便立下除了一等丫鬟,其他人不能进她屋子的规矩,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父亲果然是慧眼如炬,什么人都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姐姐房里呢?”方锦书道:“趁这次清洗,那些不安分的都趁早换了。”深闺女儿身边的贴身丫鬟,和其他下人不同,是极为要紧的角色。
贴身丫鬟要是私心不忠,会惹出大祸事,譬如方锦书这次被拐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作为母亲,司岚笙也特别注意这一点。所以翠微院里伺候的所有下人,都是她从司家的家生子里挑出来的。
可惜,她信任娘家,但却忘记了,不是所有司家的奴仆都是忠心的。
说起这个,方锦晖的面上有些黯然,道:“巧琴留下了,另外一个被打发走了。”贴身丫鬟都是伴着小姐一起长大,她实在是没想到,在她身边也不安分的人。
方锦晖自问,她虽然严厉了一些,但对这两名贴身丫鬟委实不差。相处了这几年,这主仆之情竟然还参杂了别的东西,让她一时间不能接受。
方锦书宽慰她道:“姐姐别伤心,眼下的贴身丫鬟注定陪不了我们一辈子。和她们再有感情,迟早也会别离。”
她们的年纪还小,待及笄后嫁了人,身边的丫鬟也要各自考虑亲事。能一直陪在身边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只不过,她有这样的领悟,是她已经活过一世,见多了悲欢离合,才能如此处之淡然。
在方锦晖这样的年纪,要她拥有这样的心态,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好在有妹妹一起说着话,方锦晖心头慢慢也就解开了,不再多想。既然是父亲的决定,那么必有缘故。与其追问不休,不如不问,还免去一场知道真相后的伤心。
抱厦中,司江媳妇站在一旁。在她面前,站了二十来个女孩,年纪从十岁左右到十五六岁的都有,个头高矮不一,低眉顺眼的站着。
站在这里的,都是供姑娘们挑选的一等、二等丫鬟,那些粗使仆妇,都已经由方孰玉做主直接换了。
这还是方锦晖头一次亲自挑人,母亲又不在,对着这么多人,她有些不知该从何挑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女儿眼看这就长大了,让她们挑丫鬟,也是方孰玉刻意为之。女儿嫁出去是要当家的,如何用人乃是必修功课。
和司岚笙挑好了人安排给女儿们不同,他让两个女儿自己来挑,锻炼一下她们的眼光。何况这些人都是由他把过关的,随便挑也不会出问题。
方锦书对这样的场景却不陌生。莫说挑丫鬟,选秀之时,皇帝的妃嫔她也挑过,自然不会有任何紧张。
她心里自有思量,并不想挑年纪太小的,顶不了事。她要的是丫鬟,不是玩伴。
“十二岁左右的,让她们站出来。”方锦书吩咐司江媳妇。
方锦晖看向她,目光中露出不解之色。
方锦书道:“姐姐也不妨一道看看,我觉着这个年纪的应该定了性。”她没法将其中的道理都说给方锦晖听,只能这样含糊其辞。
好些大户人家都会挑跟自己女儿年纪差不多的丫鬟,放在女儿身边一起长大,培养主仆情义。
但方锦书觉得,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所谓情义,在关键时刻并不顶用。就算主子手里捏着身契,一旦有了更高的诱惑,或者威胁,这点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根本抵不住。
所以,比起情分,她更相信一个人天生的品性、和她后天的管束。
这些才是比情分更加可靠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她将一个普通的乡野丫头,带进方府成为她贴身丫鬟的缘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晖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左右自己没有什么主意,不如就试一试。
有七八个丫鬟向前走了一步,方锦书走到她们的跟前转了一圈。这几个都满了十二岁,方锦书的个子要比她们矮上一个头。
不过,当方锦书从她们身前走过的时候,几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这跟身高、年纪都没有关系,这是方锦书将久居上位的气场释放了出来,她们只是卖身的普通少女,自然抵挡不住。
走过一圈,方锦书心头大致有了底,再问过了几个问题。
她指着其中一个穿着蓝底粗布,衣襟边上滚了一圈碎花的女孩,疾声问道:“你是哪家的逃奴?”
那个女孩原本就不安的绞着双手,听她这么喝问,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瑟瑟发抖道:“小姐明鉴!婢子不是逃奴。”
“是吗?”
方锦书轻笑一声,道:“你衣襟袖口滚边用的丝线,是上好的胭脂红,这是你用得起的吗?把手摊开!”
那女孩脸色一白,只好将两手摊开。
“手指尖的薄茧,不是一两年功夫能成的,更不是一个奴婢的手。你是从绣庄上逃出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女孩被揭穿身世,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抱厦中的众人都呆立在当场,司江媳妇没有想到,这些丫鬟都经过了老爷的眼,连老爷都没有看出来的事,却被四姑娘发现了?
方锦晖更是惊愕得无以复加,妹妹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
方锦书从司江媳妇手里拿过她的身契,原来她是自卖自身。“你说说吧,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怎么又来卖身?”
事已至此,地上跪着的女孩知道继续沉默下去,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当下抬起头来,神情有些凄婉,道:“我爹早死,我娘便带着我四处寻找活计,最后进了甄家绣庄。”
“可谁知道甄家上下都是黑心烂肺的。自从进了绣庄,我娘没日没夜的做活,说好每个月都有例钱,另外绣品卖出之后还有钱分。但每个月发放的银钱,只刚刚够过日子。”
“娘便想带着我离开,但绣庄有人守着根本出不去。听那些老绣娘讲,只要进了绣庄的绣娘,压根就不要想走。只有绣到眼瞎,才会放去后面的庄子上自生自灭。”
“但进都进去了,我们娘两个有什么办法?只好认命。但这还不算,我才将将满六岁,绣庄的人就开始让我接绣活。娘后悔得不行,觉得害了我的一辈子,要带我逃走。”
随着她的声声血泪控诉,屋中的人尽皆动容。
甄家乃是京里数一数二的豪商,经营着丝绸、茶叶等生意。除此之外,他们还供应着宫中的衣料绣品等,有着宫里发放的皇商牌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跟宫里沾上了关系,甄家有着这样强硬的背景,莫说京中百姓了,就连一些小官也不敢轻易招惹。
甑家经商的名声不佳,但没想到还做出这样的事情,压榨绣娘的血汗。
“那你逃出来了,你母亲呢?”方锦晖问道。
女孩的眼中滴下泪来,悲声道:“为了护着我逃出来,我娘已经死了!”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哀哀哭泣起来。
她这一哭,勾起了屋中这些女孩的伤心事。
不管是被卖,还是自卖,她们的背后哪个没有属于自己的伤痛呢?如果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谁愿意与人为奴。
抱厦中,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氛。
在这样的气氛中,也只能方锦书还能头脑清明,她问道:“你的母亲,和绣庄签了身契吗?”
“签了,被逼着签的。说如果不签,要把我当场打死。”
“实在是太可恶了!”方锦晖握紧了拳头,眼里射出愤恨的光:“天子脚下,竟然没有王法了吗?”
甄家的做法确实可恨,但既然有了身契,不管是怎样签下,绣娘的生死就捏在甑家手中,旁人不得置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呢,有身契吗?”
方锦书追问道,如果有,这件事就有些麻烦。她虽然有心帮助,但方家并没有实力解决这件事情。她不能因为一个陌生的绣娘之女,而让方家惹上是非。
女孩摇摇头,道:“原本管事是要让我签的。我娘一直说我年纪还小,又一直在绣庄里过活,签不签的没什么打紧,这才一直拖了下来。”
“我逃了出来,但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正好看见府上采买奴婢,害怕甑家抓我回去,就自己来了。”
“求小姐收留!”说罢,她嘭嘭嘭的在地上磕起了响头,她实在是无路可去,做丫鬟总比被抓回绣庄,过那等暗无天日的日子好。
她这条生路,是亲娘用命铺出来的,她怎么能不珍惜?
“起来吧。”方锦书吩咐司江媳妇道:“查证一下,没有问题就把她放到我房里做一等丫鬟,改名芳馨。”
司江媳妇一愣,忙点头应下了。
她心头暗暗想着:这下好了,四姑娘新定下的这两个贴身丫鬟,一个芳菲一个芳馨,都是根本什么都不懂的。
她觉着,就算是四姑娘好心,这个芳馨撑死了能做个二等丫鬟,绝够不着一等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这也不干自己的事,留给专门调教丫鬟的刘嬷嬷去操心。
芳馨只是个特例,接下来就顺利很多。
方锦书再挑了两个二等丫鬟,一个还是叫做春雨,另一个起名为夏荷,都是十岁出头的年纪。
在方锦书的帮助下,方锦晖也挑了两个,一个补她身边空出来的贴身丫鬟位置,起了名叫巧画。另一个补二等丫鬟的缺。
余下的事情,自然不需要两位姑娘操心。
司江媳妇让人带着挑中的丫鬟下去,交到刘嬷嬷手里。再将剩下的丫鬟带去二房和方孰丰院里,让那边的姑娘、太太也来挑。
方锦书回了房,不多时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吵嚷声音。不用问,定然是庞氏不满突然换了仆妇这件事。
她手头的银钱不多,好不容易才将那些婆子收拢到自己手里,得用了。这一次清洗,就将她们全都换走,往后她还使唤谁去?
先前方孰才就被强行送走,她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呢,又来这事,她如何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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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她说了不算。
吃着用着公中的,下人也是方穆买的,却被庞氏用得很溜,这样的好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方锦书打心头笑了起来,父亲不愧是将来的储相大人,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打在死穴上。
为了恩义,养着二叔祖一家又如何?
只要二房手头上没了可用的下人,就翻不起什么浪来。无非是耗些银钱,但能赚得美名,是个划算的买卖。
不过,晚间结伴去慈安堂里请安时,方老夫人的面色显然不是很好。庞氏奈何不了方孰玉,也只能到慈安堂里哭诉了。
用过晚饭,司岚笙抿嘴笑道:“老爷,你是不知道,后院里今儿可闹翻了天。”
方孰玉对此事不甚在意。
二叔那一房人,惹祸的方孰才被他送走了,也就剩下庞氏能蹦跶几下。她是长辈,不能和她硬来,借这个机会将她院子里的人都换过一遍,没了爪牙她一个内宅妇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所关心的,是自己的幼女。
“今日我让晖丫头和书丫头挑丫鬟来着,你当怎么着?”方孰玉嘴角含笑,看着司岚笙问道。
为了让她能安心养病,外面的一应消息,方孰玉都不允来回报。司岚笙的这个头疾,看起来无事,也不影响起居,但最怕的是多思多虑。
司岚笙是当家主母,但方孰玉就不信了,她歇个几日家里就会乱了套不成。
早就发话下去,让各管事媳妇自己处理,等司岚笙头疾好了再一同回报。实在有拿不定主意的,就都报到他的跟前来。
有他坐镇,方家后宅里的人俱都安分了。
这次只是更换不安分、偷奸耍滑的仆役,并没有将这把火烧到管事媳妇身上。但杀鸡给猴看,她们还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
司岚笙嗔道:“你还问我?这两日我都快成聋子瞎子了!”
她堂堂当家主母,竟然连院子都出不去了,外面的消息也都听不见。不过,她心头知道这个丈夫为了她的头疾着想,语气中带着少女才有的甜蜜。
看着她的精神很好,方孰玉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有了价值。得不到的不去想,珍惜眼前人才要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轻轻一笑,道:“好,容为夫说给你听。”
当即,将挑丫鬟时,方锦书发现了其中一名是逃出来的绣娘一事大致跟她讲了,道:“书丫头如此聪慧,你还担心什么?”
“莫说是净衣庵,我觉得,哪怕她到了宫中也能应付自如。”方孰玉是个谨慎的人,可这句话他实在是不吐不快。
司岚笙唬了一跳,道:“老爷,您不是起了什么别的心思吧?”
当今圣上刚刚登基,后宫并不充盈。等到三年后大选之时,方锦书正好十一岁,够资格入选秀女。
“哪能呢?”方孰玉失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书丫头我宠着都来不及,怎么会送进去。”
说到这里,他皱了眉头道:“晖丫头的亲事你得赶紧相看了,就这两年定下来。”三年后方锦晖还未及笄,又正是鲜花一般娇嫩的年纪,她比方锦书更危险。
方孰玉只想以才学报效朝廷,并不想送女儿进宫,凭借裙带关系来富贵。
知道了他的打算,司岚笙这才松了一口气。女儿一旦进了宫,和娘家几乎完全断了联系。
除非得了宠幸,晋了嫔位以上,娘家人才能递牌子进宫,每月见上一次。就是那一次,也得守着君臣礼仪之别,骨肉亲情往后排,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样的日子,司岚笙可不想过。忙应下道:“老爷放心,我心头大约有几个人选,还得再打听一番。待有了眉目,再说给老爷听。”
莫看方锦晖眼下只得十一岁,离及笄还有足足四年,但确实是该操心婚事的时候。
洛阳城虽大,但门当户对的人家却不多。尤其方家的根基薄弱,方锦晖又是头一个出嫁的女儿,婚事上更要格外讲究。她嫁得好了,对方梓泉、方锦书都有好处。
结姻亲,不止是两个人的事,同时还是结两姓之好。
做了几年翰林,又适逢新帝登基,没了方家嫡支的打压,以方孰玉的才学总算在翰林院中展露了头角。
他的事业正值上升期,不说卖女求荣,但也至少也得结一个互有助益的亲家,在朝廷上能守望相助。
这么一来,可选择的范围就更小了。
女婿的才学、品性自不必提,为了女儿日后的终身幸福,司岚笙恨不得生出火眼金睛来。对方的家世门风,也在考察之列。
好在司岚笙的父亲是大理寺卿,是在京中站稳了脚跟的家族。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她对这些有着天然的直觉和敏锐。
她在管束下人上或许缺了些手段,但在夫人外交上深有心得,一向对方孰玉的帮助很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在京中盘根错节的人家之中,筛选出方锦晖适合的夫婿人选,两年的时间其实颇为紧张。这种琐事,方孰玉就不操心了,放心交给司岚笙操持。横竖到了最后,把关的还是他。
略作沉吟,他问起另一个问题,也是最不愿意和妻子讨论的事:“书丫头那边,你问过了吗?”
司岚笙没有如他想象的难过,神情平静道:“问过了,书儿说她在八月十八那天做了一个梦,梦到以为面容坚毅,右眉骨上有一颗朱砂痣的贵夫人,指点她逃出生天。”
“她说,让我们都要相信这件事。”
这次,轮到方孰玉震惊了。
难道,方锦书真的得了贵人托梦?否则,她这次回来之后的表现,实在是不像之前那个被众人娇宠着长大的女儿。
被拐之前的方锦书,说得好听些,是率真可爱。说得难听些,便是过于天真,凡事少了些心眼。
方孰玉只想着她是幼女,肩头上又不需要承担什么家族责任,便想着过两年再慢慢教她分辨人心也不迟。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教,方锦书就遭了大劫,自己成长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难道,真的是磨难使人成长吗?
方孰玉皱着眉头,打算寻机再找女儿细细问一遍。方锦书的这种变化,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理解范畴,透出一种他看不懂的神秘味道。
这种味道,意味着事情已经脱出了他的掌控,这让他很不喜欢。
看着神色平静的妻子,方孰玉不想说出心底隐忧,笑道:“女儿长大了,这是好事。快歇着吧,明日还要上衙。”
接下来几日平静无波。
家中的仆妇被换了一遍,无论是留下来的还是新进来的,都专心做活,不敢再惹得方孰玉动怒。
方锦书每日一早请安之后,便和众人一起到学堂。在功课上,她维持着原有的水准,不上不下的没有引起旁人关注。
学堂那边,从上次想给方锦书的药里下巴豆被揭穿之后,唐元瑶也不情愿的安分下来。
都是一个坊里的邻里,没有唐元瑶挑事,其他女学生也不会刻意来找方锦书的麻烦。她被拐卖一事,在学堂里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唯一的变化,就是回到方府之后,孟先生会来指点方锦书的宫廷礼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受了司岚笙之托,知道方锦书是在梦中得了先皇太后的指点才逃脱之后,连银钱都不收,义务教习方锦书。
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得了英烈皇太后庇佑的孩子,能教习她是老身的福分。”
英烈皇太后在民间的影响,可见一斑。
方孰玉给宫中上了表,通过宗正寺递到了后宫之中。英烈皇太后托梦,这属于皇家事务,他就没有通过朝廷奏章的渠道。
同时,他也慢慢放出风去,将方锦书是被英烈皇太后托梦所救一事,通过人们的口中传扬开来。
他做得很小心,只是略微露了一些口风。有同僚来问时,并不否认罢了。
但越是如此,人们就越发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这一日才刚刚过了午时,方孰玉便提前下了衙回到家中,径自去了书房。吩咐长随去二门上候着,待方锦书放了学就带她过来。
宫里已经回了话,但在这之前,他必须搞明白心头的隐忧。而这件事,他又不想惊动了司岚笙,便采取了这种方式。
“父亲,您找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迈入房门,端庄的见了礼。
方孰玉从书案后面抬起头来,他是得了宫里消息,特意提前回府等她没错。但利用这短短的时间,他手不释卷。
“来了?”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幼女,他儒雅清俊的面容上扬起微笑,道:“叫你来,是有些话要问你。”
方锦书早有心理准备,走过去乖乖在书案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大大的黄花梨木太师椅上,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方锦书,显得格外有些空荡荡的。看上去,她显得格外无辜。
方孰玉看得有趣,笑道:“怎么,这次见到父亲,不闹着要我抱了?”
方锦书稚嫩的面颊微微一红,第一次在书房见到父亲时,她才刚刚重生到这具身体上,还未能适应新的身份转变,情绪过于激动了些。
他现在是自己的父亲,但毕竟心头还有着他前一世的影子,她在潜意识里便不想太过亲昵。
“孟先生说,男女八岁不同席。”方锦书脆生生道:“女儿已经八岁了,应该谨守父女之礼。”
方孰玉知道,这几日孟先生私底下来府里教她的事。闻言有些欣慰,但心底又忍不住的失落。原来,那个抱在自己手里,软软娇娇的小女孩,这就长大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收回思绪,正色道:“书丫头,你跟我好好说说,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对这个问题,方锦书早有准备。
借用先皇太后名义这件事,原本就是父亲的提议。她将计就计的圆了过来,能在母亲那里应付过去,却定然瞒不过父亲的双眼。
方锦书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方孰玉道:“父亲,我是真的做了一个梦。却不是在八月十八,是在八月二十一,回来的前一日。”
“女儿不是梦见了先皇太后,而是在梦里,变成了先皇太后。”她的语气在平缓中带着一丝紧张,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所以回来后我谁也没敢说。直到母亲跟我提起,先皇太后的生辰是八月十八。”
“你梦见什么了?”听女儿说得离奇,方孰玉的身子微微往前倾着,绷直的腰背泄露了他心中的紧张。
“我梦见,我守在一座大城之中,城里的气氛很紧张,不时听到前方传来的消息。刚开始,胜负各半,之后慢慢的都是胜利的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上了一辆奢华舒适的马车,却遭到了伏击。”说到这里,方锦书的眼里露出惊惧的神色,道:“最后一刻,是我从墙头上跳了下来,然后女儿就被吓醒了。”
她所说的,正是英烈皇太后人生最后十年所经历的。
英烈皇太后的事迹,固然天下皆知,但方锦书这样的深闺女子却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更何况,这其中的一些细节连史书上都没有记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离奇,更能令人相信。
方孰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已经相信了方锦书的话。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就算是撒谎也在她的认知范围内,断然编不出这样的谎言来。
他怎么会想到,真相比他以为的更加荒诞离奇?
眼下坐在他面前的幼女,灵魂却是他深藏在心中的、此刻应身处皇宫中的那个她?
“在梦里,我好像真正过了许多年,那些经历就像是真的一样。所见所听所学,都是先皇太后所亲历的。”
“醒来时,女儿甚至不知道身在何处。”
方锦书继续道:“在拐子关我们的屋子里,我发现了一种迷心草。原本是不认得的,但先皇太后却认得,我也就认得了。因为这个草,我才能在车上将拐子熏晕,逃了出来。”
“父亲,您说我这是什么了?我害怕的很,回来不敢对任何人说。”
怪不得,怪不得她回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原来在梦中已经过了十年,还是以先皇太后的身份过了十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怪不得,怪不得她回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原来在梦中已经过了十年,还是以先皇太后的身份过了十年!
方孰玉强压住心头惊愕,宽慰她道:“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还在梦里学了东西,这是好事。为父倒要感谢这个梦,不然我的书丫头怎么会好好的回来了?”
在一些乡野传说中,也常有一觉醒来,就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故事。而在之前,那人不过是个杀猪的。
不止是传说。前朝的开国皇帝,在史书的记载中,就是被同族兄弟下毒暗害。那毒药的分量足可令五个成年人致命,他却活了过来。
从此之后不但报了仇,还常说出一些旁人闻所未闻,但按他所说去做了,证实确实可行的事情。就好像历经生死劫之后,突然开悟了一样。
难道,这样的事情也发生到了女儿身上?
方锦书大致猜到父亲心中的想法,她正是要借着这个机会,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她回来之后的这些变化。用一个听上去离奇的谎言,来掩饰更加离奇的真相。
只要父亲相信了,其他人就都不是问题,她有信心不让他们起疑。
“父亲,您相信我?”
方锦书控制着自己面上的情绪,将一个小女孩突然遇到这样事情的担忧、惊惧、不知所措、紧张等等,表演得淋漓尽致。
“为父信你,但这件事你不可再对第二个人说,包括你的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梦到先皇太后指点,和梦到成为先皇太后那是两回事。
前者,是天大的福气;后者,却极有可能被治一个不敬之罪。
先皇太后是什么人?
那是当今皇上的祖母,先帝的结发妻子。你成为先皇太后了,岂不是成了皇上的长辈?这种事情,连想想都是种罪。
方锦书点点头,道:“父亲放心,我知道其中利害。您别忘了,女儿如今可是有先皇太最后十年的智慧。”
方孰玉心头有些唏嘘,原来在机缘巧合之间,女儿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
“宫里头已经传了话出来,宣你明日未时三刻入宫觐见帝后。知道该如何应对吗?”
“女儿知道。正是在被拐走后第三日做了一个梦,梦见先皇太后指点我逃出生天,还让我给皇上带话。”
“带什么话?”
“她会在天上看着,看着皇上能不能将这天下治理得国泰民安。”
这种稍显严厉的语气,才是一个祖母对子孙后辈说的话。方孰玉点了点头,看了,女儿果真在梦里过了十年,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明日进宫,书丫头见机行事。”
方孰玉看着她,眼神温和的鼓励道:“其他事情,有父亲在,你不用担心。”
秋夜如水,万籁俱寂。
方锦书的心里并不平静,黑亮的双眼在昏暗的屋中,如点星一般明亮。
她睡不着,并非担心明日过不了关,而是想着即将见到长乐宫里的曹皇后,心中五味陈杂。
她更想见到的是齐王府上的嫡长女卫亦馨,弄明白她身上发生的事,而非藏在深宫中的曹皇后。
饶是她重活了一世,这时有些近乡情怯,还有一些害怕和担忧。
如果,宫中的那位曹皇后被旁人占了身体呢?她既然都能进入了方锦书的身躯之中,那还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的。
假如当真发生了这种事,那所有的计划,都得重来。
因为,她再也不知道接下来宫中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而方家的未来,却和宫里的动向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她又心存侥幸,这样的事应该是万中无一。自己碰上了属于天大的机缘,没可能还会这么巧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还是那个老问题:无论是十七年前还是现在,她都只有一个灵魂。既然此刻自己在这里,那宫中的曹皇后,岂不是只剩下一具躯壳?
若果真如此,宫中早就会传出皇后生病的消息。
如今一切正常,就只会是两个结果:要么,宫中的曹皇后就是十七年前的那个自己,毫无变化;要么,就不知道是被哪里来的灵魂占据了身体,前途莫测。
心中想着这些事,又牵出一些隐忧,方锦书在床上辗转到凌晨,才终于熬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进宫朝觐的时间虽在午后,也不可等闲对待。
一大早司岚笙便打发人送了首饰匣子过来,让烟霞好生给她装扮起来,学堂那边自然也告了假。
就算不去学堂,礼不可废,早上仍旧是要请安的。
方锦书照例和大姐一道,先去明玉院给母亲请安,再去慈安堂。
养了这几日,司岚笙的头疾已是大好了,重新开始当家理事。方府的下人刚被清洗过一轮,这会用起来格外顺手。
畏惧方孰玉的威严,谁也不敢再不长眼的给主母添乱。
方锦书到了慈安堂时,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俱都到了。听到她要进宫的消息,姑娘们的眼中都闪着嫉妒的光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哟,这不是四妹妹吗?”方锦佩酸溜溜道:“平日不是最早的吗,今儿怎么迟了?果然是要进宫的人,这架子端得就是不一样。”
她父亲方孰才被送回了魏州,真正的原因庞氏不敢露了半句口风,却没少在孙子孙女面前说长房的不是。
方锦佩一向羡慕长房风光,这会更加看方锦书不顺眼。
尤其是,因着要进宫的缘故,在司岚笙的授意下,烟霞将方锦书好生打扮了一番。
将她黑压压的长发分成两股,在耳畔挽了一个双环髻,又将发尾用火红的珊瑚珠串系好,垂在脑后。发髻后面,各压了一支玉蜻蜓发簪,米粒大的珍珠流苏坠下来,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一条做工精细的撒花挑线裙,上面罩了一件烟霞色半臂,将方锦书如花朵一样的面颊衬得愈发娇艳。
一对柳叶眉下的眼睛细长,眼尾往上微微挑着,藏着一对神光内敛的黑眸。
整个人,如同从画上走下来的仕女一般,优雅端方。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矜贵气质,让人不敢相信她才八岁。
这样的方锦书出现在众人面前,不仅是方锦佩一人在嫉妒。只不过她仗着自己是二房嫡长孙女的缘故,率先开口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佩口中酸溜溜的说着话,心头恨恨的想着:我要是能有孟先生单独教授,有这么好的首饰衣料,自信绝不比她差了!
可恨的是,父亲不着调,眼下更是远在魏州靠不住。母亲又是个万事不放在心上,只管顾着过她自己日子的人。
方锦菊一向和方锦佩过不去,但在今日却难得的和她意见一致。
她眼红方锦书这通身的装扮气度,撇了撇嘴道:“四妹妹是要进宫的人,我们只是去学堂,这怎么能比?”
这两人一向如此,就爱捻酸呷醋,什么事情都爱争个高下。
对她们的出言挑衅,方锦书不予理会。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疏离的浅笑,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在她看来,这等举动,实在是太过幼稚无聊。
“祖母,孙女来给您请安了!”
自己子孙有出息,这比什么都让人高兴!何况,方锦书是得了先皇太后的托梦?
方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忙道:“快到祖母跟前来坐。”
被晾在一旁的方锦佩、方锦菊气结,方锦晖瞪了两人一眼,其中的警告意味鲜明。
妹妹原来是因为先皇太后托梦,她才能好不容易从拐子手里逃脱,方锦晖听说了这件事,由衷的替妹妹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得了帝后认可,此后再无人拿这件事说妹妹的半点不是。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方锦晖不允许任何人捣乱。
方梓泉和她心有灵犀,同在一旁站着的方梓宇道:“听到书妹妹要进宫这个好消息,我打昨晚就开始兴奋,这不一大早就来恭喜妹妹吗?”
“原以为我们到得已经够早,没想到还有比我们更早的。”说完,用眼风扫了站在一旁的方锦佩、方锦菊两人。
他是方家的大哥,这么一说,明显是针对刚才方锦佩的话进行反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方锦佩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
她这么早来,心头存着的,是来看方锦书如何紧张到举止失措的,哪里有半点恭贺的心思。见到她如此镇定出色,她才忍不住出言讥讽而已。
可是,她此时不反省自己无故挑衅,却将这笔在人前出丑的账一并算到了方锦书的头上。
不管她们怎么想,方老夫人对方锦书的宠爱更深了。她身上有四品诰命,每逢皇家与万民同乐之时,她也是进宫朝觐过的。
只不过她一个四品诰命,在众多命妇中算不得什么,距离帝后实在有些遥远。
方老夫人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进宫经历拿了出来,反复嘱咐方锦书要进宫要小心谨慎,不得轻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慈安堂散了,除了方锦书之外,众人都去二门上坐马车去学堂。
方锦书前脚刚刚回到翠微院,后脚珍珠就托了一个妆奁匣子过来,道:“四姑娘,方才人多,老夫人便没拿出来。”
“老夫人说,进宫的首饰不能太过素净,让四姑娘再挑几样。”
方老夫人拿出来的是她压箱底的首饰,成色、用料、做工十足,或许款式上老了一些,但丝毫不比时下京中的首饰差。
祖母的一番好意,方锦书怎能拒绝。
她认真的在匣子中挑了一番,挑中一件用几粒细碎的红宝石做成攒花红梅的额饰,让烟霞为她戴上。
为了进宫,她身上都是鲜亮的颜色。这个额饰如同点睛之笔一般,映得她的双眼神采熠熠,格外明亮。
珍珠轻呼一声,赞道:“四姑娘好眼力。”
方锦书敛礼道:“替我谢过祖母赏赐。”这个礼,她是行给方老夫人的,珍珠代着受了,将匣子收好,自去回话。
距离进宫的时辰还早,进宫的装扮既然长辈已经看过,她便换下衣裙,让云霞拿去熏香熨烫。
方锦书昨夜没有睡好,这会正好先补上一觉。再度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吃了几块点心垫了下肚子,她便拿过字帖开始临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间在她的笔尖流淌,她也慢慢平静下来。
在她回到方府时,还没有想过要去净衣庵,更没想过要去见帝后。她原本的计划里,并不包括这些。
不过,因势利导,本就是她在前世被磨练出来的本领。
前朝后宫,汇聚着全天下最顶级的人才,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底下却无时无刻地波涛暗涌。
在吃过几次暗亏后,前世的她才明白过来,在制定方略之时,有一个大方向即可。所有的努力,都朝着那一个目标前进,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得多。
反之,越细的计划,越经不起风浪,越容易夭折。
这是她在敌人身上学到的本事,最终也就都变成了她的本领。
从拐子手中逃出来至今,不过短短十来日。虽然没有按她所预想的一样发展,但她想要达到的目标都达到了,甚至更好。
揪出了方孰才的丑事,让父亲出手将他送回了魏州看守祖祠,还顺手清洗了内宅的人手。
为自己的改变,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掩饰理由。往后她所有的能力,都能用她经历了先皇太后的十年来解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皇太后已然故去多年,那些陪伴过她的老人如今在世的更是寥寥无几。先皇太后最后十年的经历,还有谁能知道?
再说了,这件事对于方孰玉来说,保密都来不及,绝不可能去求真伪。
借着庞氏想将她赶去三圣庵一事,她主动提出去净衣庵,既能立于不败之地,博得一个美名,还能为将来挣得更多的资本。
脑中的思路越发清晰起来,方锦书笔下的簪花小楷也写得越发圆润。练了这么些天,她的字迹已经跟原主相去不远,还更流畅一些。
“四姑娘,大太太让你去她院里一道用午饭。”
方锦书应了,放下手中的笔,去了明玉院。
司岚笙正等着她,桌上的几个菜都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
见她来了,心头又是欢喜又是担忧,道:“去了宫里,千万记得孟先生所教的规矩,万不可行差踏错。”
皇宫里什么样,司岚笙只在闺阁时,跟着母亲进去过,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华美庄严的皇家气度,深深的烙印在她心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妻以夫贵,方孰玉只是六品官,只有做到了四品,朝廷才会封赏其妻子为诰命夫人。这也是为什么,在方家只有方老夫人被尊称为夫人,其他都是称呼太太的缘故。
对于方锦书来说,前世在皇宫里住了几十年,早已变成她第二个家,最是熟悉不过。
但此时面对母亲的谆谆教导,方锦书乖巧的应了下来。
用过饭,按照入宫的时辰,已经没有了再午休的时间。幸好她在上午补了眠,此时精神正好。
云霞捧来熏好了梅花香味的衣裙,烟霞重新给她挽好发髻。
田妈妈站在一旁偷偷的抹着眼泪,姑娘长大了,还得了天大的机缘。只盼着这一趟进宫顺顺当当的,得了贵人青眼才好。
……
皇城,宣政殿。
早朝已散,庆隆帝仍在御书房里处置着手上的政务,不时有朝臣进进出出。
他才刚登基半年,比起半年前的风起云涌,时下的朝局算是平静了下来。随着无数人头落地的大清洗,留下来的都是效忠于庆隆帝的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接下来,他一心扑在朝政上,日理万机亲自垂询,连后宫都很少踏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上,皇后娘娘打发人来问,您要不要去长乐宫里一起用午膳?”他的心腹大太监吴光启瞅了个空,上前问道。
庆隆帝合上奏章,揉了揉眉心。
卯时的早朝,他每日天不亮就起了床,一直到现在。繁杂的政务,令他的头隐隐作痛起来。
“不用了,你随朕出去走走。”
现在的皇后英姿飒爽,容貌端丽。不但打理六宫井井有条,弓马骑射也不输男儿。可惜,他能给她的只有尊重和皇后这个身份,心底的位置,永远属于他的结发妻子。
吴光启伺候着他从御书房后门出去,这里有一个小花园,栽种着四季花卉。
这个季节,空气中隐隐传来月桂的香味,各种名贵的菊花在绿荫中舒展着身姿。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庆隆帝信步缓行。
这个时候,吴光启知趣的讲了几个笑话,给他逗趣解闷,言语中提及了方家。
庆隆帝笑了起来,问道:“说起来,方家那个丫头是不是今儿进宫?”
一个区区朝臣之女,按说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但是,一个号称被先皇太后托梦救命的朝臣之女,他却不能不见。
“陛下您记得没错,”吴光启恭声道:“您吩咐了,让她去长乐宫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庆隆帝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皇后让人来请他去长乐宫里用午膳了。昨日他看见宗正寺呈上来的折子时,想着小丫头年纪太小,别吓着她,便随口吩咐让她去长乐宫里候着。
接见朝中命妇,本就是皇后的职责。
方家丫头情况特殊了些,但她来拜见皇后也无不可。
庆隆帝当时是这么想的,但他的事情实在太多,哪里能记住这样的小事。若不是吴光启的提醒,到现在他也想不起来这件事。
“既然如此,摆驾长乐宫。”
“摆驾长乐宫!”吴光启将他的吩咐传达下去,自有小太监下去传话,抬了御辇过来。
长乐宫里得了消息,曹皇后将本来就端正的衣冠再端正了一遍,吩咐宫人做好迎驾准备。除了初一十五这两日,她已经有月余未在平常日子里见过庆隆帝。
庆隆帝忙于前朝,极少踏足后宫。这宫里的女人为了见一眼天颜,各种手段尽出,令曹皇后疲惫不堪。
偏偏她又是个空有名分不得帝宠的皇后,光凭地位,要压制那些在潜邸时就得宠的妃子,有些艰难。
因了方锦书的缘故,庆隆帝来她宫中用膳,这让她对未曾谋面的方锦书升起些许好感。
曹皇后盛装出迎,生了三个孩子的她仍如同年轻女子一般苗条婀娜。长年习武,令她的腰肢刚健有力,身躯中充满着惊人的弹性和力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美丽,跟宫中那些春兰秋菊的妃嫔们并不相同,充盈着一种旺盛的勃勃生机。
庆隆帝有时会想,若不是他和薇薇倾心相恋在前,面对这样具备独特美丽的女子,也很难不动心吧?
可惜的是,造化弄人。
长乐宫准备的菜肴很合庆隆帝的胃口,既然来了,他也不打算扫兴。毕竟,他娶了她,就应该给她正宫皇后应得的尊重。
一顿轻松愉快的午膳用下来,帝后两人又坐着说了些话。
“皇上,您先去歇会。待方家四姑娘到了,臣妾再来叫您便是。”
……
有宫中的手谕在身,方孰玉一路将方锦书送到后宫专供女眷命妇朝觐的门前,嘱咐了她几句,“为父就在这里候着,有什么事你差人出来说一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经过昨日下午的谈话,方孰玉相信了她在梦中经历了十年,也放心不下。
明知宫里不比得别处,方锦书在里面就算真遇到什么事情,也没法传话出来。但仍然忍不住要白叮嘱一句。
看着她跟前来迎接的宫人去了,方孰玉才回到轿中,打了轿帘起来,借着明亮的天色开始看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进了朱红高大的宫墙,方锦书一路上目不斜视,努力跟上前面宫人的脚步。
皇宫太大,这里虽说已经是后宫的宫门,但到长乐宫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尤其是对于一个才八岁,身子娇弱的女孩来说,显得格外漫长。
幸好方孰玉刚刚塞了一张轻飘飘的银票在宫人的手里,她的步子才放得慢了一些。
转出一道长长的夹巷,熟悉的宫殿出现在方锦书的面前。
绘着金漆的窗棂、金色的琉璃瓦、高高挑起的飞檐上是最高规格的屋脊小兽,整座宫殿看起来金碧辉煌,华美而庄严。
就在这里,前世她渡过了孤寂的十二年。直到成为太后,搬到更加孤清的延庆宫。
悄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方锦书垂下眼眸,留意着周遭的一切。
那副飞天的壁画,她记得在庆隆四年时,被楚王那个调皮的儿子用腰刀划了一道深痕。后来匠人努力修补过了,但细看之间,还是能看出新旧的痕迹。
然而此时,她仔细看去,刚刚绘上去不久的壁画光洁如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庆隆帝道:“既然是先皇太后特意托梦给你,又捎来一句话,朕也不能亏待了你。”
“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朕都可以满足。”
听到他这样说,方锦书的一颗心才落到了肚子里,知道她赌赢了,庆隆帝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件事。
“回皇上的话,先皇太后于臣女有恩,臣女不敢要皇上赏赐。”
“父亲教导臣女,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方锦书清稚的童音回荡在殿中,“臣女无能,只想去净衣庵,为先皇太后颂经祈福。”
此言一出,帝后两人都颇为讶异。对她的话,更相信了几分。
辩一件事的真假,需看在背后是谁获益。
如果说方家是为了借先皇太后的名义,让这个聪慧的小女娃出面,和皇家拉近关系的话。那去净衣庵诵经,则无人受益。
曹皇后出自武勋世家,庆隆帝更是人中龙凤,两人都知道名声对一个闺中女儿的重要性,但没有感同身受,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情。
何况,方锦书进了宫一趟,有了先皇太后的名义在,谁还敢在她背后议论是非?
方锦书的遭遇过于离奇,她在心中默默谋划的,在此刻根本看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了庆隆帝一眼,曹皇后温言道:“你可知净衣庵是什么地方?”
“臣女知道,净衣庵供奉了先皇太后的灵位,也是臣女唯一可以进去的地方。”
是的,无论是太陵、太庙,哪一处都是守卫森严的皇家禁地,绝不会允许外人进入。
除了拱卫的侍卫,里面的大小官员都是由皇室宗亲担任,不假于外人之手。里面的杂役,也都是从宫里退下来,或犯错被贬去的太监。
庆隆帝动容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如此忠义,朕允了。”
侧身吩咐吴光启,道:“这件事,着宗正寺去办。想必先皇太后见着她亲手挑中的小丫头,也会高兴。”
吴光启应了下来。
见方锦书得了庆隆帝的赞许,曹皇后也替她高兴,附和道:“是陛下教化子民有方,才会有这样忠义的孩子。”
这句话,可谓挠到了庆隆帝的痒痒处,哈哈一笑道:“皇后懂我。”
当即赏下绢帛百匹、黄金百两、珍珠一斛,方锦书领旨谢恩。
她出来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云彩遮掩了大半个夕阳,氤氲出道道霞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孰玉早就在轿子里坐不住了,手里拿着书,围着轿子不住来回踱步。等待的时候分外煎熬,尤其是当他无法知道内里情形的时候。
方锦书再怎么聪慧,毕竟也只是才八岁的小姑娘,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这个时候,他只恨自己官阶太低。如果能到四品,司岚笙也就有了进宫的资格,有她陪着,好歹也能放心些。
可惜眼下方家拢共只得方老夫人一个诰命夫人。宫中只说让方锦书觐见,母亲陪着去还说得过去,祖母陪着像什么话?
结果,只能让她一个人进去,独自面对帝后的垂询。
“老爷,四姑娘出来了!”
他步子一顿,见到方锦书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放下心头大石。
只要女儿出来了就好,结果如何都不重要。
见到长身玉立等在轿旁的方孰玉,方锦书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笑着敛礼:“父亲。”
看样子,是成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方孰玉摸了摸她的头,“回家再说。”
方锦书觐见,不只是方孰玉挂着心,在明玉院的司岚笙更是心焦不已。
“四姑娘回来了!”红霞笑意盈盈的进来禀报。
“可回来了,把我给担心得。”司岚笙绷了一下午的嘴角总算放松了,喜道:“快把她爱吃的点心都拿出来,这一下午也没吃什么东西。”
红霞抿嘴一笑,就算在家,为防积了食,一下午也不会吃什么东西。四姑娘进一趟宫,大太太都担心到骨子里了。
“母亲!”
方锦书进了房,将披风交给身后的云霞,笑着见了礼。
“可顺利?”司岚笙握住她的手,问道。
方孰玉轻轻咳了一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红霞屈膝应了,带着屋中的大小丫鬟俱都退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司岚笙满脸的关切,道:“田妈妈说你喜欢上了腊梅花茶,我让人寻了些上好的腊梅花来,喝喝看味道如何?”
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腊梅的,所谓腊梅花茶是在旧年采摘了花骨朵,晒干烘烤之后,在阴凉地方储存起来。
腊梅花性凉,所以在喝的时候加入了枸杞大枣来综合寒性,入口芬芳。
方锦书轻轻吸了一口气,闻着这熟悉的芳香,喝了半杯。
今日,称得上是她重生以来,最有意义的一天。赢了这一次,她以后的路走起来,就要顺畅很多。
将在宫中的情形给父母说了,方锦书道:“皇上允了我去净衣庵祈福,还格外赏了黄金绢帛。”
“你这孩子。”
女儿能独自面圣这般能干,司岚笙心头涌动着自豪的情绪。将她小小的身子圈入怀中,伸手整理她头上的额饰,眼里盛满了母爱。
“皇上赏给你的,母亲就好好替你放起来,给你攒嫁妆了。”
“女儿又没什么需要花费的地方,不如交给母亲花用。”来了这十多日,看方家的吃穿用度,方锦书就在心头明白,方家并不宽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上赏给你的,就是你的。”方孰玉道。
他连妻子的嫁妆都不会动用,怎么会用皇上赏给女儿的银钱。
方锦书俏皮一笑,问道:“既然是赏给我的,那我有动用的权利吧?”
“那是自然。”
“黄金就放在母亲这里,万一有个什么事,母亲手头也宽裕。”方锦书道:“百匹绢帛实在太多,衣料也容易过时,不如分给府里长辈和姐妹们一人一匹,吴家和乔家也送几匹过去。剩下的都作价卖了,我让芳菲替我管着。”
“珍珠也放在母亲这里,等需要了再给女儿做一副珍珠头面就是。”
几句话,将御赐之物分配的周到妥帖,还人人有份。方锦书扬起了脸,笑眯眯的问道:“母亲,这样可好?”
怎么不好?
司岚笙觉得,就算自己来分,也不会有比这样更周到的法子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过,司岚笙在心头打定了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这笔银钱。
姑娘的嫁妆都是从小就开始攒着。方家并不富裕,到现在她也没能给两姐妹攒上多少,怎么还能动用皇上赏给女儿的私房?
方孰玉生怕妻子察觉出什么异常,笑道:“书丫头果然长大了,这一天比一天有主意。”方锦书在梦里经历了先皇太后人生十年的事,这个秘密他一定要藏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明玉院里一家子和睦喜庆,夜色中的皇宫却如同有猛兽盘踞一般,森严肃穆。
忙了一天的政务,庆隆帝信步走出御书房,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问道:“你说,朕真的做错了吗?”
跟在他身后的,只有一名忠心耿耿的吴光启。闻言,他心里颤了一下。这样的话,他哪里敢接?
庆隆帝也没有想他接,他这时要的,只是一个倾听的对象。
“在我儿时,母亲告诉我,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这漫天星辰里,先皇太后是哪一颗,而父皇又在哪里?”他的语气萧瑟。
“朕才是天下间的帝王!”
“为什么,他们都不认可?我从来没梦见过父皇,连皇祖母,也不愿来见我,还通过一个小女娃的口来训诫于我。”
“你们有没有想过,除了我,谁能有治理天下的本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庆隆帝自言自语,称呼上的混乱,足可见他内心的情绪激荡。
“汝阳王?开什么玩笑!一介武夫而已,他懂什么治国!”
随着他的怒喝,小小的花园里,连虫子都停止了鸣叫,生怕打扰到这位人间至尊的帝王。
第二日,宫里将庆隆帝的赏赐送到。
百匹绢帛不是个小数目,随着箱笼如流水一般抬入了方家,方锦书得了皇帝赏赐这件事,迅速的在修文坊里传扬开来。
流言总是比真相更为离谱。
在人们的耳口相传之间,方锦书得的赏赐,从百两黄金变成了千两。她得先皇太后托梦之事,也变成了先皇太后选中她,当今帝后要收她做义女。
嫉妒、眼红,还迅速滋生出了另一种流言,声称方家献女求荣。皇家看中了方锦书,提前定下了三年后大选的一个名额。
而她被拐卖一事,再也无人提起。
处于话题中心的方锦书,在晓月阁里坐着,不断有人用各种异样的眼神看向她。艳羡、嫉妒、眼红,当然也有真心替她高兴的,比如一向和她交好的吴家姐妹、乔彤萱。
对这些,她毫不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庆隆帝已经允了她去净衣庵。待这道旨意一下,这些流言就会烟消云散。
只不过,既然是给先皇太后祈福,宗正寺就会慎重对待。说不定,还会请钦天监来看星象择吉日。
臣女给先皇太后祈福,这种事并没有旧例可参照。在皇家,一切都依例行事,这种没有先例的事情,更需事事斟酌。
等这一套程序下来,至少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不过,她并不急。她只要护住在意的人便是了,其他的人如何,与她何干?
临到快放学时,来了一名眼生的丫鬟,在晓月阁外面禀道:“孟先生,山长请您过去一趟”。
孟先生皱着眉头出去,约莫一刻钟功夫后回来时,面上带着笑意。
她拍了拍手,道:“手上的活计先停一停。”女学生们都放下了手中针线,看着她。
“现在,我宣布一个消息。十月二十五日,是皇后娘娘的第一个千秋节。”
“为了给娘娘庆生,宫中派了人到学堂里传了话,男学、女学各挑出一名学子,品貌端庄、才学出众者,能进宫为娘娘贺寿。八到十五岁之间的学子,都有资格入选。”
眼下已是八月底,距千秋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算上遴选时间,也只是刚刚够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方锦书在心头想道:在前世,因是庆隆帝刚刚登基,为了彰显帝后威严,她的这次生辰特意大肆操办了一次。不是为了她的颜面,而是为了巩固朝局,稳定人心。
在庆隆帝登基之时,勋贵重臣都被狠狠的清洗过一次。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庆隆帝便想借着这个千秋节,告诉全天下的子民,黑暗属于过去,繁华盛世即将到来!
这样隆重操办的千秋节,庆贺的内容自然不止这一项。
方锦书好像记得,这是出自于内侍省的提议,让京中的少年少女也参与到这场盛世中,庆隆帝欣然采纳了。最后选出了一百名少年男女,为那场千秋晚宴增色不少。
所以在这个时候,就传出了这个消息。
洛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学堂不少,最出名的莫过于松溪书院。
这次遴选,为了扩大范围与民同乐,不论学堂大小和名声、学子的身份地位,每个学堂都只有两个名额。
像这个设在修文坊的学堂,因为分了男学、女学,所以男女各一名。但好些学堂都没有女学,两个名额都是男学生。
方锦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晓月阁里如同水溅油锅一般,沸腾开来。
恰逢盛事,谁不想获得这个荣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女学里只有一个名额,谁要是拔了头筹,谁就能傲视群芳。
一时间,少女们个个神色兴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向来严肃的孟先生也不阻止,收拾着自己的物品,道:“你们都准备准备,三日后,宫里会来人考较功课,进行初选。”
“初选?”乔彤萱最是活泼,胆子也最大,闻言问道:“请问先生,初选几人?复选又在何地?”
她问的这两个问题,都是在场众人所关心的。
大家都住了嘴,晓月阁里重新安静下来,等待着孟先生的回答。
“初选男、女学堂各五人,复选的地点还不知道。”孟先生难得的笑了起来,道:“连初选都未过,想什么复选?”
才五人么?相比女子学堂的人数,这名额实在是有些少。
听了孟先生的回答,众女心头都有了计较。
孟先生不知道复选地点,方锦书却是心头有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每个学堂初选出十人,就算有些小学堂凑不齐名额,加在一起也有好几百人,不是个小数目。
这么多人,在洛阳城中也只有国子监容得下。那里,也有现成可供考较的场所。
千秋节在十月二十五日,那个时候,自己多半已经去了净衣庵。
不过,这初选她想试试入选。这个机会,顺利的话自己就可以见到齐王府上的卫亦馨,证实心头的猜想。
她揉着眉心,努力回想着当年往事。
复选之时,齐王究竟有没有去国子监?
但毕竟是十七年前的往事,她揉得眉心都起了红印,也想不起来任何端倪。
罢了!
以方家现在的地位,她和卫亦馨没有任何交集。
莫说她了,就是方老夫人和司岚笙两人,日常来往交际应酬的,也是身份相当的文官女眷。怎么也够不到勋贵那边,更别提皇子王爷了。
在高芒王朝,不知先帝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立国之初,就将武勋和文臣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集团。有往来但只是公事公办,私交甚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特别是姻亲关系,两大集团之间,都各自内部嫁娶。只有极少数特例,才会结亲。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习惯,一个大家都会共同遵守的规则。
在前世,她就不是很了解这样的规则从何而来,只知道所有人都遵照着这个无形的规矩行事。
所以,她只有先争取到这个机会,再碰碰运气了。
齐王藏得很深,一向以礼贤下士的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为母后遴选学子祝寿,有很大机会他会亲自到场。至于卫亦馨会不会来,这就只能看天意。
就这么决定了!
方锦书在心头下定了决心,这或许是不多的能见到卫亦馨的机会。在进去净衣庵之前,不亲眼见一见她,方锦书怎能安心?
在她右后方的位置上,唐元瑶默默的收着绣线。
上次被孟先生教训之后,她自觉没脸,在晓月阁里特别安静,安静得方锦书都要忘了她这个人存在。
这个时候,她神情平静,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她的目标不是初选的五名,而是要成为唯一一个、在修文坊学堂里获得贺寿资格的女学生。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继母面前抬起头来,向父亲要求她的婚事必须由她最后点头的权利。她最怕的,就是继母为了唐家的利益,将她给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终身大事别捏的旁人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
贺寿名额,她志在必得,她有不能输的理由!
除了方锦书和唐元瑶,其他人也尽都有着思量。谁不想在人前露脸,压旁人一头呢?
原本是每日相处的同窗,转眼间便成了竞争对手。
孟先生宣布放学,收拾东西走了出去。
乔彤萱拉着吴菀晴一道,示意方锦书、方锦艺两人走在后面,去了那日她们用午饭的菊花丛中。又着人去将方锦晖几人请了来。
女学有放学时间,但也没规定到时间就必须走。
吴家姐妹原本就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的丫鬟小厮也不会如此不识相的来赶她们。
待众人到齐,乔彤萱笑嘻嘻的问道:“晖姐姐,你是大姐。还有三天就初选了,你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方锦晖在家做惯了大姐,这是也当仁不让,环视众人道:“我先问问,你们是个什么打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菀灵道:“算我一个。就算不入贺寿名额,我也想去见识一番京中的学子。”
每个学堂初选出前十名,聚在一起再进行复选,同台较艺。这是何等盛事!她不愿错过这个涨见识的机会。
吴菀晴摇头道:“我就不去了。”
她生得极美,但性子内向,本就不喜这等人多的场合,更不愿意在人前较劲。
方锦晖点点头,看着跃跃欲试的乔彤萱,笑着问道:“萱妹妹呢?”
乔彤萱雀跃道:“我和灵姐姐一样,想去看看复选的盛况。”
方锦艺犹豫了一下,道:“我就不去了。”她一个小小庶女,能到学堂念书已经是格外幸运的事,还是不去自欺其辱的好。
只剩下方锦书了,她浅浅一笑,道:“我也去见识一番就好。”
方锦晖失笑,道:“我们这么多人,竟然只有三人想去,还没有一个人有决心想拿这个头名。”
“不是我说你们,也太没雄心壮志了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女都笑了起来,乔彤萱嘻嘻一笑,道:“我们这等弱质女流,要那等雄心壮志来做什么?晖姐姐,你做第一吧,我们支持你。”
说着,她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道:“我,灵姐姐,书妹妹,再加上晖姐姐你,已经有四个了。如果我们四个都入了初选,到复选时那就正好都退出。”
“这样,晖姐姐你就是头名啦!”
她算得高兴,方锦书听得好笑。
莫说只有四个人有意,就算真按她算的那样顺利,到复选时方锦晖也还有另一名竞争者存在。
她能想到的事,其他人自然也都能想到。
吴菀灵笑着打趣道:“哪有这样好的事!我们学堂里的女子,个个都是不差的。你当所有人都不存在吗?”
确实,修文坊学堂虽然名声不显,但都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
这些人家的女儿,本身就胜过普通百姓一筹,更何况有这么好的讲师、先生。
平日里,在学堂少不了你争我抢,正是因为大家家世、容貌、才学都相当,谁都不服气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因为这样,众女才格外看重这次拔头筹的机会。
就像吴菀灵,她嘴上说着去见见复选的场面,但到了那时,她也会拼尽全力去拔得这个头筹。
“灵妹妹说得对。”方锦晖道:“既然要参选,就得凭真才实学。我不要任何人为我让步,我要凭借自己博得这个头名!”
“无论初选复选,谁都不许让着我!”
方锦晖神采飞扬,眼角眉梢处都透出强大的自信心。
作为方家嫡出长女,她从小受到的是最严格的教导。一向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琴棋书画在学堂位于前列。由她来说这个话,没有人会质疑她的能力。
“好!”
方锦书率先应下。
众女被她的风采所慑,这是醒过神来,纷纷附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晖姐姐,我们都支持你。”众女纷纷表态。
吴菀灵莞尔一笑,道:“到了场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谁要你手下留情了,”方锦晖傲然一笑,仰头望天,不屑道:“看我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哈哈哈!”众女东倒西歪的笑作一团。
在这明媚的秋日暖阳之下,少女们欢快的笑声如同百灵鸟一般,在花丛中回荡。惊起一群飞鸟,扑棱这翅膀直冲上蔚蓝的天空。
回到了翠微院,姐妹两人各自回了房。
为了准备即将来临的初选,两人都要各自温习功课。
卸了钗环,芳菲喜滋滋的迎上来,禀道:“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宫里赏了好多衣料子下来,夫人收到了库房里,又让人抬了几箱过来。”
田妈妈调教了她这几日,因方锦书这边急用人手,司岚笙那边也不能老是只有两个大丫鬟伺候着,就先让她过来。
她毕竟是当家主母,要处理的事比方锦书多得多,少了顺手的大丫鬟,明玉院里便有些忙不过来。
于是,方锦书便让最得力的烟霞回了明玉院,先把芳菲调过来用着。左右她院子里又没什么要紧的事,下人都被父亲清洗过一遍,又有云霞带着,芳菲也就慢慢的上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时候的芳菲,和刚进府之时,已经判若两人。
那会,由于营养没跟上,她的头发枯黄得像稻草一样,面色也黯淡发黄。
这十几日的功夫,吃穿都是一等丫鬟的份例,她又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盈了起来,头发也顺溜了许多。
梳着一个双丫髻,穿了一件杏色对襟衫,两眼灵动,行事也有了些章法。哪里还像当初那个不知所措、呆呆愣愣的乡野丫头?
芳菲高兴的情绪也传染给了方锦书,这些绢帛,是可作为现银流通使用的,也是皇帝常常用来赏人,以示恩宠的手段。
方家的家底薄,这些年又一直被二房所拖累,没有攒下什么家产。
庆隆帝登基后刚刚有了好转,但仍需要时间来经营。
有这么一笔宫里赏下的意外之财,她虽然将黄金都交给了母亲,但这些绢帛作价后的银票却是由她自己保管的。
手里有了银子,做什么事也就要顺利许多。
“带我去看看。”
抬过来的,是要留给方家女眷的衣料,和她送给交好的吴家、乔家的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太太说了,这两箱留给姑娘自己用,不许再送出去。”芳菲忠实的传着话。
箱笼开着,方锦书仔细看去,这里面都是洛阳城里正时兴的面料。
有轻薄如纱的软烟罗,这个季节加在衣裙外面做一层罩衣,端的是如梦似幻,步步生莲。有厚实保暖的漳绒,用来做披风里料最合适不过。
很显然,司岚笙将所有赏下的衣料都看了一遍。将其中最好的留下给她,较次的用来送人,最普通的作价卖了换来银钱。
不过,就算是较次的,也是宫中赏下的面料,比市面上的要好得多。
由皇商供到宫中的,哪怕是不赚钱,也要供同等批次中最好的货。
看着这些款式各异的鲜亮衣料,笑意慢慢爬上了方锦书的嘴角。只要是女人,就喜欢漂亮衣服,哪怕她重活一世也不例外。
能够让自己的生活更加舒适,为什么要矫情的拒绝呢?
“这一匹,你给大姑娘送去。”方锦书从她的箱笼之中,挑了一匹上好的云锦,交给芳菲。
芳菲喜滋滋的应了,捧着衣料子出门。
方锦晖就在这院里,不一会她便回转,还得了一个方锦晖打赏的荷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捧着这荷包,看起来有些呆傻。那个不知所措的乡野丫头,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姑娘,这个荷包绣得这般漂亮,是送给婢子装东西的么?”
方锦书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个问题,也只有芳菲才问的出来了。
看着她乐滋滋的捧着衣料子出去,还以为她明白呢,没成想她看起来机灵了许多,骨子里还是那个呆傻的芳芳。
她到方府已经十来日,这些日子,竟然连送东西能得打赏的规矩都没弄明白?不过,这也正是方锦书喜欢她的地方。心眼实在,用着才放心。
“在田妈妈那里,都教了你什么?”
芳菲被方锦书笑得一头雾水,道:“就教婢子怎么见礼,该怎么叫人,怎么说话。”说到这里,她有些懊恼,道:“婢子这才知道,连说话走路都是要学的。”
“敢情我活到十岁,连说话走路都不会。”她口中嘟囔了一句,连忙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婢子说错话了,请姑娘责罚。”
她一着急,又忘记了自称婢子。
调教一名完全没有底子的丫鬟,至少得花费月余功夫,方锦书哪里会怪她呢?
“好了,我不怪你。往后说话多想想,想好了再说,不然会吃亏的。”
芳菲认真的点点头应下,方锦书的话对她来说最是管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府里的饭菜吃得如何?还惦记着肉包子吗?”方锦书分着箱笼中的衣料,想起她曾经对芳菲的允诺,问道。
说起这个,芳菲颇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道:“姑娘,婢子是不是不会享福啊?有这么好吃的饭菜,这么精细的白米,可我想起街边那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就流口水。”
“姑娘,我也就跟您一人说啊,您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有着一同逃跑的经历,在芳菲的心头,方锦书就是最靠得住的人。
方锦书不由失笑,看来留她在自己身边,是个再正确无比的决定了。
既忠心,还总能逗自己发笑。
“那个荷包,是用来打赏下人的。既然得了,就好生揣着。”
“真的么?”
芳菲连忙将荷包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赞道:“这么光滑的面料,绣工又这么好,居然就是我的了?能卖个几十文吧?”
方锦书扶额,笑道:“荷包不值钱,值钱的是荷包里装的东西。”自己莫不是收了个活宝回来?
芳菲喜出望外,连忙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两个铸成小元宝形状的银锞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种银锞子是空心的,过年时会专门铸一批来打赏下人,也会拿给孩子们玩耍,有如意、元宝、梅花等各种人们喜闻乐见的吉祥图样。
又有荷包装着,拿在手里轻飘飘的,芳菲完全没有感觉到,这荷包里面还有这么精巧可爱的银锞子,惊喜连连。
看着她单纯的笑颜,方锦书不由有些羡慕。
这样简单的快乐,她从来就没有拥有过。
上一世身为定国公府的嫡出长女,享受了锦衣玉食,就承担着家族责任。嫁入了皇家之后,后半生看上去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直至太后,集荣耀尊贵于一身。
但其中的沉浮,几次深陷绝境,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如此纯粹的快乐,也许在闺中的时候曾经拥有过吧?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后半生的沉重,让那些记忆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说起来,在方府里面做一个嫡出幼女,有父母兄姐的宠溺保护,比前世要快乐得多。
假如,她真的只是方锦书,便可安然享受这快乐的闺中时光。
可惜的是,她这一生注定背负着方府的未来,踟蹰前行。
分好了送到各房的衣料子,让云霞进来,和芳菲一起,带着春雨、夏荷两人,一起去各院里送。长辈、同辈的姑娘,人人有份。
“夏荷,回来的时候你去给二门上说一声,让人去刘记包子铺,买上两屉鲜肉包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夏荷是个皮肤白净的小丫鬟,闻言笑着问道:“姑娘想吃什么没有,偏要买外面的?”
方锦书看了一眼羞窘不已的芳菲,乐得直笑,道:“不是我想吃,是你们芳菲姐姐嫌府里的包子太小,吃着不过瘾。”
方家在饮食上不喜铺张浪费,司岚笙做了主母之后,便在精致上下了大功夫。
厨娘做出来的灌汤包,个头不大,皮薄馅多,两口就能吃完一个,鲜美无比。可惜对芳菲来说,吃起来实在是太不过瘾。
“姑娘……”芳菲难得的红了脸,跺了跺脚。
“那,要不然就不买了?”
“不!”芳菲冲口而出,道:“要买要买!”
方锦书没有骗她,和她之前比起来,在这里的生活简直如同在天庭一般,还有月例可以拿。唯一不好的是,她连二门都出不去。
就算有了银子,也买不到肉包子。
这肉包子,简直都快成了她的心魔了。
见她情急的模样,几人笑得前仰后合。方锦书更是笑出了眼泪,缓了缓才道:“好,去买去买。”
芳菲这才反应过来,姑娘是在跟她开玩笑呢,赫然低下头,道:“姑娘说了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里的丫鬟都出去送衣料了,田妈妈便进来伺候着。
方锦书打开今日来的功课,一边临着字帖一边想着初选的内容。
可惜前世她在宫中,正是艰难的时候,完全没有留意过这个为了她的千秋节,而在学堂里举办的筛选。
想了半晌,真是一点头绪都无。
罢了,到时见机行事。依她原本的学业程度,众女学生中只算普通而已,想进入前五有些困难。
说不得,只好看情况露上一手了。
方锦书在房里练字看书,方府各院却因为云霞等人的到来,沸腾起来。
这些都是皇上御赐的衣料,比她们以往用的都要漂亮。试问哪个女人不爱美?
方锦书挑给方老夫人的,是一匹檀香色的贡缎,这个颜色最适合她这个年纪的老夫人。
方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笑道:“我们书丫头长大了,也能自己挣赏赐了。以往都是我得了好东西拿给她去玩,今儿可掉了个个。”
玳瑁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吗?四姑娘这才八岁,依婢子这点浅薄的眼光来看,四姑娘长大后可不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姑娘一直念着老夫人呢!”云霞笑道:“得了好东西,自然是要赶紧送来的。只要老夫人喜欢,婢子回去禀了,姑娘一定高兴得紧。”
“好,好!”
这么多儿孙里,没想到方锦书是第一个得了御赐之物,方老夫人欣慰的很。
当即让珍珠去开了库房,挑了一个粉彩梅瓶给方锦书送过去。
二房这边,庞氏阴着脸将衣料撂在一边,道:“你们姑娘有心。”旁的话,竟是一句也不肯多说。
想到方锦书,她就想起被送往魏州的大儿子。
若不是她长相过于出挑,自己儿子怎么会起了那等心思?
她送过来的东西,庞氏连碰都不愿碰一下。
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婆婆,尤氏蹑手蹑脚的跟在云霞后面出去,到了外面才笑道:“替我谢过你们姑娘想着了。”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养了一盆晚菊正在打花骨朵,回头就给你们姑娘送过去。”
云霞忙屈了屈膝,笑道:“三太太是长辈,我们姑娘怎么担得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便告辞了,捧着剩下的衣料去了二房其他几个姑娘的院子。
“姐姐,想不到四姐姐是个大方的,皇上赏的衣料,我们也能一人一匹。”方锦薇抚摸着新得的衣料子,爱不释手。
方锦佩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道:“这么点好处,就把你收买了?”
“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方锦佩看着放在一旁的衣料子,眼里都是嫉妒的光芒,道:“皇上可足足赏下了一百匹,她从手指缝里漏出这么一点,你就这么高兴了。”
“没出息!”
被嫡亲的姐姐这么一教训,方锦薇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的喜悦都消失不见,焉头耷脑的辩解道:“可是,可是这原本是四姐姐的,她也可以不分给我们。”
闻言,方锦佩楞了一下,强辩道:“要不是我们祖父,伯祖父哪里有命在!这些东西,说不定原本就是我们应得的。”
“听祖母说,祖父还在少年时就中了举,前途无量。若不是为救伯祖父瘸了腿,做的官一定比伯祖父还大。”
方锦薇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姐姐不将这两匹衣料子放在眼里。
可是,这样好的料子,她真的是头一回见到。按捺不住心头的喜爱,偷偷的摸了又摸,想着该裁怎样的款式,配什么样的绣线才出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锦佩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这次她没有再出言训斥。因为她的心神,也被华美的衣料吸引了过去。
触手之处,传来的光滑柔软,让她微微有些失神。
若是早得了这样的好料子,就可以做好衣服去参加学堂的初选。眼下只得三天,眼看是来不及了。不过,好好裁一身衣裙,去参加复选也不错。
方锦佩自视甚高,早就将这五人名额视作她的囊中物。
“别再看了,你也赶紧温习功课去!”方锦佩对眼睛粘在衣料上的方锦薇道:“若是进了前五,到复选的时候你也好助我。”
方锦薇头也不抬,道:“这么多人,哪能这么容易进复选呢,姐姐要我怎么助?”
“没什么难的,”方锦佩轻描淡写道:“左右不过是考较一些规矩礼仪,顶多加上诗词。我们女学,难道会考我们经义文章吗?”
“你只要占了复选的名额就行,到时故意落选便是。”
听她说得轻巧,方锦薇却不这样想。她们两姐妹在学堂里,从家世身份到才学都不拔尖,哪里这么容易。
不过,她一向听从方锦佩的话,哪怕心头嘀咕,也都乖乖应下了。
二房这里,孙辈只得方锦佩、方锦薇两姐妹,但在方孰才下面,还有三个妹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庞氏嫡出的叫方慕华,已经嫁去了东郊田家。
这门亲事庞氏原是不满意的,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总想着能高嫁了,让她也能跟着风光风光。
只是虽然有方穆的名头摆在那里,方柘是什么人,稍一打听就知道,谁还肯取这样家庭出来的儿媳妇?
挑挑拣拣了好几年,方老夫人和司岚笙也没有少操心,最后才定了这个田家。
说起来,方慕华嫁得不错,田家是个殷实人家,公公是村里的里正。有两个庄子,家里还有几百亩良田。
跟京里的官宦人家没法比,但小日子过得着实滋润。
在方慕华下面,还有两个遭到庞氏厌弃的庶女:大的一个方慕言,马上就十九岁了;小的一个方慕笛也年满十六,却都还待字闺中。
她们的生母,一个是庞氏原来身边的丫鬟,叫翠柳;一个是方柘在外面厮混的相好胡氏,有了孕才抬进来的。
庞氏怀着方孰仁时见天跟方柘怄气,怀相就很不好。这才导致方孰仁出生后便体弱多病,她也伤了身子,大夫说再难有子嗣。
方穆、方柘两兄弟的父母皆已故去,方柘头上没有个约束的,方穆更是因为心存愧疚许多事都依着方柘。
所以,柳姨娘和胡姨娘两人也就这么在二房里住了下来。只是可惜,这生出来的全是丫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庞氏不想见到这两个姨娘,连带着方慕言和方慕笛两人也没有着落。对她们的婚事一直压着,丝毫不顾两人年纪渐长。
方府众人也不知道庞氏是个什么打算,再说这也是二房的家事。真论起来,连方老夫人都只不过是庞氏的长嫂而已,还真不管到对方的庶女身上。
这原是方家嫡支的府邸,因二房人多,分给他们的院子也不小。
但庞氏嫌另外两个姨娘碍眼,就把她们母女几人赶到最偏僻的一个小院子里住着。
方柘这个丈夫,在她心头就如同死了一样,庞氏根本就不想理会他的行踪。他想喝酒也罢、想去姨娘那里也罢,庞氏统统不管,眼不见为净。
云霞带着芳菲、春雨两人捧着衣料踏入了这座偏僻的院子,这是最后一个地方,她们手头也就剩下了留给方慕言、方慕笛两姐妹的两匹。
因方锦书的吩咐,云霞让夏荷去二门上传话,买那刘记包子回来。
刚踏入这院子,就觉得连天色都暗了下来,几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
院子不大,却没什么人气。地上的石头缝中,冒出了杂草,也不知多久没有清理过。因为潮湿,院墙上爬满了青绿色的苔藓,爬山虎的藤条随着秋风呼啦啦的在空中飘荡着。
墙角处,幽幽的开了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看起来更加孤寂和冷清。
这个院子,简直不像是有人住在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芳菲往后缩了一下,觉得这里就像她在村子里听人说的那些鬼屋一样,鬼气森森。
“有人吗?”
云霞定了定神,扬声问道。
若不是方锦书想得周到,她压根就忘了二房还有这么一处地方。连个看门的婆子都没有,庞氏也真是做得出来,什么脸面都不顾了。
过了片刻,里面才传出来声音,“娘,快醒醒,有人来了!”
里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浅色素绢,身姿摇曳,面色有些青白的少女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见着她们目光中露出喜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娘!”
云霞唬了一跳,根据年纪,她猜这名姑娘应该是方慕言。她可是主子,自己怎么当得起她一跪,连忙将她扶起来,道:“言姑娘,快快起来。”
方慕言是方锦书的长辈,根据排行应该唤作二堂姑母。但她又还没出阁,小她一辈的姑娘们又都长大了,下人对她的称呼就有些尴尬,便不伦不类的称作言姑娘。
“我们姑娘得了皇上赏赐的衣料子,给您和笛姑娘一人留了一匹,婢子这才送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慕言看也不看那些衣料子一眼,急道:“你们是哪位姑娘身边的?”
庞氏不允许她们走出这个院落,只有过年时,她和方慕笛两人才能出来露一面。因此,对这府里的下人丫鬟,俱都不熟悉。
看着她的样子,云霞心头颇有些同情。主子又怎么样,她们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她这个卖了身的丫鬟。
“回言姑娘的话,我们是四姑娘身边的丫鬟,您叫我云霞就好。”
方慕言眼睛一亮,四姑娘,那就是长房的人,她娘总算是有救了!
“云霞,你快随我来。”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或者说,长年幽闭的生活,让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主子。拉着云霞就朝屋里走去。
芳菲、春雨两个捧着料子面面相觑。
她们只是来送衣料子,这是碰见什么事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正当两人发愁之际,另一间厢房的门打了开来。
一名妖妖娆娆的少妇斜斜的倚在门前,口中还磕着瓜子,吐出口中的瓜子皮,笑着跟两人说话:“暧,别呆着哩!不是给我们家姑娘送料子来吗?”
芳菲一下子醒过神来,这院子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古怪?
莫不是走错了路,进了什么千年妖精洞吧?这么一想,她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姑娘的吩咐,她是一定要好好完成的,当下硬着头皮,捧着手中的料子上去,道:“胡姨娘,这是我们姑娘,留给笛姑娘的料子。”
胡姨娘摸了一把,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难为这府里还有人记得我们。”
“娘!”
从她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正是方慕笛。
她继承了胡姨娘和方柘的优良基因,生得花容月貌,潋滟的秋波里是说不出的风流婉转之意。哪怕处在如此陋室,衣着如此普通,也难掩其姿容。
她不满道:“娘,你就别说了!”
方慕笛接过芳菲手里的衣料,道:“替我谢谢你们家姑娘。”
谢天谢地,这院子里总算有个正常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芳菲出了房门,云霞也带着春雨回到了院子里,脸色有些沉重。
“云霞姐姐,怎么了?”
云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出去说。”
胡氏靠在门旁看着三人走远,啐了一口,骂道:“难为人家能想起我们娘俩。我还以为,这方家的人都是聋子、瞎子!看不见我们这几个大活人。”
方慕笛道:“娘,你别这样。”
“我怎么了?当初还以为攀上了方家的爷们,从此过上好日子。结果呢,生了你之后,他就不闻不问,又在外面厮混另结新欢。”
“你看看我们现在,活得更鬼一样。”
说着说着,她悲从中来,道:“笛儿,都是为娘害了你!你都十六了,这可怎么办啊?摊上这么个爹,还有这么个嫡母。”
“我前世是做下了什么孽,才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不行!”她的眼中射出厉光,道:“我要想个法子,必须要想个法子!”
长期的幽闭生活,胡氏的精神已经有些许不正常,全靠女儿的悉心照顾。
方慕笛忙温言宽慰她,道:“女儿没事,就照顾娘一辈子。你看,这也没什么不好,不然的话,我哪里能管你叫娘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户人家里,庶女是主子,通房姨娘等都只是奴婢,就算是生母也只能叫姨娘。
方慕笛忙着安慰母亲,这边云霞三人已经出了二房的院子,脚步匆匆的往回走。
“那言姑娘的生母,恐怕是不行了。”云霞皱着眉头道:“也不知生了什么病,怎地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座府邸是年初庆隆帝刚刚登基时,方穆才带着一大家子搬进来的。
云霞作为司岚笙身边的大丫鬟,也见过这名柳姨娘几次。在原来的老宅子时,柳姨娘和胡姨娘也是被庞氏这般撂到一个僻静的院落的,在方家里就像隐形人一样,无人过问。
可是,云霞隐约记得,在搬家那时她还看见柳姨娘好好的。怎么这才半年功夫,就病的这样重了。
芳菲、春雨都是新近才进府的丫鬟,也不知道这段过往,只听说快不行了,都吓了一跳。
在她们这样的年纪,哪里见过这等生死之事。
“言姑娘托我跟大太太说一声。”云霞道:“不过,我还是得先回了姑娘。”
听了云霞的回禀,方锦书在心头微微叹了口气。
在大户人家里,三妻四妾,像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
有的是妾室受到正房太太的欺压盘剥,就像那偏僻小院的两对母女。方府里主子的份例都是固定的,但根据云霞的描述,她们的月例恐怕都落到了庞氏的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有的妾室嚣张跋扈,甚至宠妾灭妻、逼死结发妻子的、迫害嫡出子女的,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就说那唐元瑶,家中的继母待她,也只是面子功夫。
只要有正房,有妾室,有嫡庶之别,这样的事情就屡见不鲜,无法避免。
她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只是这件事她既然知道了,也就不能视而不见。
毕竟,那也是条人命!
想到这里,她吩咐道:“芳菲,你随我去一趟母亲那里。”
“云霞,你去找一趟司江媳妇,让她把我给吴家小姐和乔家小姐挑好的衣料,着人送去。”
云霞屈膝应了。
到了明玉院,见她来了,司岚笙笑道:“听说书儿在当散财童子,感觉如何?”
方锦书见了礼,道:“女儿哪里是散财童子,这是打着圣上的旗号,像各房要些好处哩。祖母着人给我送来了一个粉彩梅瓶,可比那匹衣料子值钱。”
那是方老夫人疼她,别的院里,哪里会拿出这么值钱的回礼。
方锦书将柳姨娘的事情给司岚笙讲了,道:“母亲,这虽然是二叔祖母的事情,但人命关天,也该请个大夫去看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翠柳的身契在庞氏手里,真病死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只是,她们的处境实在是令人同情。
司岚笙点点头,转头便吩咐烟霞,让她去请杏林堂的大夫过府一趟,瞧瞧柳姨娘的病。
“我们书儿是个心肠软的,”司岚笙笑道:“见不到有人受苦。”
“也只有母亲才会这样夸女儿了。”方锦书吐了吐舌头,问道:“说起来,我都很少见到二堂姑母和三堂姑母她们。”
“芳菲回来说,三堂姑母长得可漂亮了!”
庞氏的打算,司岚笙略微知道一些,叹了一口气道:“她若是长得普通一些,倒还好了。”
这等容貌,原该被锦衣玉食的伺候着。奈何她投错了胎,被庞氏关着长到十六岁,无人问津。外人只看着方柘一家的不成气候,就算知道他有庶女,谁又会上门来求亲。
“母亲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帮上她们?二堂姑母都已经快十九岁了。”
十九岁,这在高芒可是地道的老姑娘。
司岚笙摇了摇头,道:“她们父母俱在,亲事上怎么也轮不到我来指手画脚。除非,你二叔祖母找到我这里,替她们相看婚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但是,庞氏早就恨透了她们的母亲,哪里会这样好心的替她们找婚事。
认清了自己丈夫靠不住后,庞氏的一颗心都扑在自己的儿女身上。对方孰才、方孰仁、方慕华的婚事都上心的很,件件都来请托长房出面。
但对这两个庶女,她不闻不问到令人心寒。
偏院里的两对母女的命运,让方锦书在心头唏嘘不已。
只是,她人微言轻,连母亲都不好介入的事,就算她有心相帮,哪里又够得着呢?
……
三日的时间转眼即过,到了学堂里初选的这一日。无论是男学、女学,在今日都分外的安静。
女学这边的大厅里安好了席位,女学生们一人一席,只着绫袜跪坐在属于自己的席位上。
厅中寂静无声。
这样的古礼,学堂里面专门教授过,但平日极少如此跪坐,学生们也就不够重视。
要想优雅好看,就得腰背挺直,脖子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两手交叠着轻轻放在腹部之上。脚背、膝盖、脊椎,都要在一条直线上,才赏心悦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无疑,这样的姿势是极累的。
这会只过去了一刻钟的功夫,厅中便有女学生坚持不了,朝着一旁歪着坐了下去。
等了这么久,除了一开始孟先生来要求她们跪坐好之外,就再也没有人来。好些女学生也就松懈了下来,坐得不如刚开始那般端正。
方锦书只觉得从脚背处传来一阵酸麻的疼痛,跪得久了,膝盖处如针扎一般。她维持着面上的轻松,僵硬的脖颈却不断的提醒着她,让她换个姿势。
她设想过许多种考较的方式,却没想过这宫中来的女官,先考较众人的礼仪。
虽然没有见到人,但她敢肯定,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会留下。其他的女学生,统统都会被淘汰。
用这样的方式,倒是简单明快,一次可以筛选掉好大一批人,节约不少时间。
若是换了前世,训练有素的曹华英,无论跪坐多久都没有问题。可是眼下,她这具身子实在是过于娇弱。
哪怕是吃了这些天的汤药,也未见得有明显好转。
为了进入复选,方锦书咬牙坚持着,并努力不让自己看上去那样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下去不行,她在心头暗暗告诉自己:如何有了机会,必须得好好锻炼一下这具身体。她可不想,光靠着汤药补药,还没达到目标,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时间又过去了两刻钟,厅内众女有歪着的,有耷拉下腰背的,有揉着脖子的,还有的悄悄说起话来。
咬牙坚持的也不少,方锦晖、方锦书、方锦佩、乔彤萱、唐元瑶、祝清莲,吴菀灵和吴菀晴两姐妹等等。
终于,厅外响起了脚步声。
众女精神一振,忙重新挺直了腰背坐好。
走进来的,是一名宫装女子,她梳着高髻,神色肃然,走到厅中站定。
方锦书认得她,她是宫里尚仪局的掌事卢姑姑,三年后管着大选的秀女。为人严苛,手段狠辣无情。
那些没什么地位的小宫女内侍,一旦犯到她的手下,轻则当众责罚,重则落下残疾乃至送命。
后来,卢姑姑因为和宫中妃嫔勾结,谋害皇嗣,被她抓到了证据,问罪斩首。
怎么是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心里打着鼓,这可不是位好相与的人。
只见卢姑姑往中间一站,一对厉眼将众女挨个扫了一遍,沉声道:“方才,坚持跪坐到最后的,站起来。”
众女不知何意,犹豫了片刻,方锦晖带头站了起来,坚持跪坐的女子们也都陆续站了起来。
还有些中途松懈了,自问无人看见,也浑水摸鱼的站起来。
这么一来,那些还在观望的,也就都站了起来。
厅中还坐着的,就只得十来人。
方锦佩不住的给方锦薇使着眼神,想让她也一道站起来。方锦薇连连摇头,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待众人站定后,“啪!啪!”卢姑姑轻轻击掌,进来两名宫女,手里托着一根长五尺,宽一寸,闪着寒光的精钢戒尺。
“你们当中,有浑水摸鱼的趁早坐下。”她声音严厉道:“若是被我点名,戒尺十下。”
看着那根戒尺,那些没有做到要求的女学生俱都害怕起来,一下子坐下去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有想要赌一把的,想着万一是在诈她们呢?
过了片刻,卢姑姑问道:“没有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纤手一指,将几名浑水摸鱼的女学生指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在唐元瑶面前鞍前马后的宋丽华。
“既然做不到,还心存侥幸,该罚!”
随着戒尺噼里啪啦的声音,中间夹杂着女子的低泣,厅中都安静了下来。
女儿家身子金贵,哪怕在学堂里,也没有人受过戒尺。
看着这样的戒尺打下去,没几下手心便肿得老高,还不能缩手,只能咬牙死死忍着。众女心头也如同感同身受一般,升起阵阵凉意。
宋丽华咬着下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尖叫出声。
这个宫里来的姑姑,一个不对就上戒尺,打碎了她所有的侥幸。她哪里还敢再乱动,万一惹怒了她,加重惩罚就麻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终于,熬到惩罚完毕,卢姑姑看着噤若寒蝉的众女,满意的点点头。
“皇家最重礼仪,容不得半点欺瞒。站着的留下,其他都出去。”
方锦薇悄悄吁了一口气,幸好刚才她没有听大姐的。否则这一顿戒尺挨下来,打坏了手该如何是好。
她这样想着,忙跟着被淘汰的众人一块出去。只要能离开这里,什么复选都不重要了。
她的心头,隐约还有些同情留下的女学生们。被这样心狠手辣的女魔头考较,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受到怎样的刁难。
古礼这一关,淘汰了没能坚持的人,剩下的还有十来名。
卢姑姑让她们重新入席坐好,道:“两刻钟时间,画一幅菊花图。不擅画的,可以作一首菊花诗。”
闻言,众女轻轻出了一口气。这才是正常的才学考较,方才那一幕,委实有些吓着她们。
方锦书想了想,提笔在纸上轻轻勾勒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要想进入前五名,至少还得淘汰一半的人。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隐藏实力,拿出了前世六七成的真本事,画出一副栩栩如生的墨菊图。
不多时,一朵蟹爪墨菊便舒展着身姿,跃然纸下。
画完之后,她端详片刻,在纸上空白处点了两只翩然起舞的蝴蝶。
卢姑姑正好经过她这里,亲眼看见她这两笔一点,整幅画便在瞬间活了过来。仿佛墨菊在风中摇曳着身姿,两只蝴蝶在其间振翅,就要破纸而出。
点睛之笔!
这种技法,她只听说过从未见过,以为只是文人的互相吹捧,传得神乎其神罢了!
她能做上尚仪局的掌事姑姑这个位置,手底下是有真章的,于诗书一道上自有造诣。在此刻,她虽未见过,但能肯定,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睛之笔。
而这,竟然出自一名八岁女孩之手!
意外之余,她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这幅画。笔法线条仍嫌稚嫩,腕力也有所不足,但这一切都不能掩盖这幅画中蕴藏着的神韵和灵气。
“你是哪家的姑娘?”
安静的厅中,她突然问了一句,顿时吸引了所有正伏案众女的目光。
方锦书款款起身,敛礼道:“回姑姑的话,小女在家中排行第四,祖父在礼部供职,为户部侍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么一说,卢姑姑立刻便知道她是方家四姑娘方锦书。
修文坊学堂里就这么几家人,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听清楚,当下心头就有了数。
原来是她。
怪不得进宫一趟,还得了皇上的赏赐。眼下看起来,确实是个聪慧的孩子。
她这么一问,为方锦书招来道道嫉妒的眼光。
方锦书暗地里摇头苦笑,若是眼光可以杀人的话,她这会已经被三刀六洞了。这位卢姑姑是什么意思,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如果不是因为想找机会见卫亦馨一面,她才不想出这个风头。
前世她便事事争先,如今比谁都更明白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道理。本想着在学堂里普普通通,不露锋芒,奈何事与愿违。
到了时间,众女依次作品交上,卢姑姑让身后的宫女收好,道:“三日后公布结果。”
待卢姑姑走后,厅中都安静下来,众女各自想着心事。原本以为会当场宣布,这会反而心头都忐忑起来。
方锦书慢慢收拾着桌上的笔墨,忽然面前光线一暗,一身红裙的唐元瑶面色不善的坐了下来,质问道:“你给了什么好处,宫中姑姑这才特意关照你?”
她憋足了一口气,要在初选里大出风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上的衣裙,是春天在云裳制好的新衣,一直舍不得穿,直到今天这个场合才特意穿出来。
又磨了祖母好久,才磨得祖母将那串她想了很久了碧玺手串赏给她。
在她的预想中,初选的考较一定会很全面,琴棋书画都不会落下。今儿戴了碧玺手串来,抚琴的时候可为她增色不少。
哪里想到,这次先考较了古礼,然后再是书画,就这么结束了?
她精心准备了许久,还没有得到展现,就已经没了机会。
反倒是那个不声不响的方锦书,却得了宫中姑姑的垂询。这么多女学生,怎么就单单问她一个?她不服!
一定是在私底下,有过什么见不到光的交易。
她问得咬牙切齿,方锦书只觉得好笑。本不想理会她,但看她的模样,若是不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方锦书不想把事情闹大,便反问道:“我也是今日才见着卢姑姑,能给什么好处?唐大小姐,没有凭据的话,你最好不要乱说。”
唐元瑶“嘭!”地一声拍在书案上,怒道:“你警告我?我就是说了,你想怎样!”
方锦书挑了挑眉,道:“这么会功夫,想必宫中姑姑还未走远。你若是笃定,不如我们一起去姑姑面前,分说清楚?”
想起卢姑姑的凌厉手段,那些被戒尺打得高高肿起,却连哭泣都要死死忍住的脸,唐元瑶的气势一下子萎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你等着!就算进了复选,那唯一的一个名额,也只会是我!”
“那就请便。”
方锦书不欲和她多费唇舌。
待唐元瑶气哼哼的出去,方锦书才和众女走出了大厅。
“妹妹,你不用理会她。”方锦晖道。
方才发生的争执她都看在眼里,见唐元瑶并没有占得什么便宜,她也就没出声。
“大姐姐放心,我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乔彤萱笑嘻嘻的迎上来,道:“听说是作菊花诗,或菊花图?你们怎样?”
她虽说想去见识一番复选的场面,但方才的古礼考较她只挨了一刻多钟,便败下阵来。几人之中,反倒是并不想参加复选的吴菀晴坚持了下来。
方锦艺也没能坚持多久。几人里面,她的年纪最为幼小,还是一团孩子气,古礼也只是在刚进学堂时学过一次。
此时,便跟在乔彤萱后面,等她们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彤萱这样热心肠的询问了,几人便将她们所作的讲了一遍。
方锦晖、吴菀灵作的是诗,方锦书、吴菀晴作了画。画已被收走,看不出高下。诗作听下来,以方锦晖的咏菊为优。
但这只是她们几人而已,旁人的如何都不得而知。议论了半晌,也没个头绪,还是等三日后公布名单。
乔彤萱笑道:“紧张了几日,总算放松下来。不如,小妹做个东道,明儿到我们府上松散松散?”
在修文坊学堂进学的学子,父亲都在朝中供职。所以学堂的休沐,比旁的学堂要多一些,与衙门的一致,以便能全家团聚。
正常情况下,明日也是要进学的。
为了准备这次的初选,特意宣布了初选后休沐一日。于是,乔彤萱便有了这个建议。
说到玩耍,连年纪最长的方锦晖也不禁动心,问道:“这非年非节的,我们突然叨扰,不太好吧?”
“那有什么?”乔彤萱大大咧咧的一挥手,道:“我请几个姐妹到家中玩耍而已,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昨儿,我们府上刚得了一筐活蹦乱跳的大螃蟹,正好蒸来吃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饮菊花酒,吃大螃蟹,作菊花诗,岂不快哉!”
乔彤萱性情爽利,颇有侠气,向往着话本子里面那些浪迹江湖的故事。
被她这么一说,众女也都悠然向往。
方锦晖伸出手指,用指关节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才几岁,就想饮酒了?被你大哥知道了,定然会教训于你。”
“哎哟!”乔彤萱捂住额头,嘟囔道:“晖姐姐你下手轻点。我哪里能喝酒,这不是为了烘托气氛嘛!”
看着她耍宝,众女俱都笑了起来。
“怎样,怎样?”乔彤萱兴奋的问道:“你们都同意的话,我这就回去下帖子。”
“我们都在这里说好了,还下什么帖子哩!”吴菀灵颇有些不解。
“灵姐姐,这你就不了解她了!”方锦书抿嘴笑道:“不如此,怎能显得这是风雅之事呢?”
“还是书妹妹你懂得我!”乔彤萱趴在方锦书的肩头上,促狭的眨着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菀灵忍俊不禁,道:“好,看在你作东的份上,我们就配合你。”
“好!”
乔彤萱大喜,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时间嘛,就定在明日午后。好好的玩上一日,吃过螃蟹宴了,你们再走。”
“今儿回去我就让厨房准备起来,醉蟹、糖蟹、蟹酿橙、蟹包……这些都不能少。”说到吃的,她如数家珍一般。
“看来明儿我们是有口福了,在这里先谢过萱姐姐。”方锦书笑道。
“客气什么!我还没谢过你送来的衣料子呢。御赐的果然不一样,都是实地纱,我瞧着质地比外面卖的好上不少,紧密多了。”
“请你吃螃蟹宴,就算是回礼啦!”
吴菀灵掩口笑道:“说了这么多,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两姐妹呢!是不是想说,我们就请下一顿,给书妹妹回礼?”
乔彤萱笑得狡黠,道:“灵姐姐明白就好。”
“可惜了。”吴菀灵拉长声音道:“可惜我是个心细如发的,昨儿就给书妹妹回了礼。这顿饭,你是蹭不到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菀晴在她后面掩口偷偷笑着,看大姐捉弄乔彤萱。两家本就挨得近,时常来往着,玩笑也是经常开的。
乔彤萱一下子跳起来,伸手就朝着吴菀灵挠去,口中喊着:“好你个灵姐姐,竟然取笑我!”
吴菀灵早有准备,哪里会被她抓到?几步便躲到了方锦晖的背后。
乔彤萱跺了跺脚,一手拉过吴菀晴,道:“你若是不出来,我就拿你妹妹开刀啦!”
吴菀晴平素里安静得很,此时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通笑闹下来,众人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方锦晖作为大姐,制止了众姐妹的打闹,道:“好了,时辰已是不早。尽都散了,别着了凉。”
乔彤萱的动作挺快,她们回到方府不久,便接到她下过来的帖子。方锦晖、方锦书、方锦艺三姐妹,每人一张。
方锦书笑道:“萱姐姐当真积极的很,好像不是她作东,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她就是个爱玩的,家里人口也简单,尽都宠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彤萱的祖父做到三品的鸿胪寺卿,父亲是国子监生,娶了她母亲之后并未纳妾。她还有个哥哥,叫做乔世杰,比她大上三岁,也在学堂里念书。
她天性爱笑,又有一家人宠着,最是喜好热闹不过。
姐妹两人正说着话,巧琴进来禀道:“姑娘,大少爷打发人来说,乔家少爷下了帖子过来,邀他明日过府吃螃蟹宴。”
“特意遣人来问一问,你们去不去?”
“这个萱妹妹,也太爱热闹了,把事情闹得这样大。”一个转念间,方锦晖便想明白了因由。
定然是乔彤萱回府后又缠着她大哥,让乔世杰把他的同窗也都请来,一道热闹热闹。
“请了大哥,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方锦书道:“若是有不认得的,倒是有些不便了。”
男女八岁不同席。
他们几家都一个坊里住着,彼此之间无论在朝堂上政见如何,私底下的来往不少。几家的儿女打小都看着长大,可算做有通家之好。
就这几家来说,都是相熟的,如亲兄妹一般,彼此之间便没那么多顾忌。像这种在家里举办的饮宴,也不会被说是行为不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若是有了外男,那就很是不妥。
方锦晖凝眉细细思量了一番,道:“应该没有。萱妹妹粗中有细,如果真请了不相熟的旁人来,理应会跟我们提前说一声。”
“你跟弟弟说一声,我们也都接到萱妹妹下过来的帖子,明儿午后一道出发便是。”
“大姐姐,昨儿吴家姐妹给我送来几条小锦鲤,你要不要来看看?”
这等观赏用的小鱼,在洛阳城里也是稀罕物事。这个回礼,回得既有趣又得体,不愧是吴菀灵的手笔。
几条小锦鲤,有金色的、也有红色,还有红白相间尾巴上一抹嫣红的。养在窗下的白色青花方缸里,活泼泼的鱼儿游来游去,最是养眼不过。
“田妈妈说了,没事可以多看看鱼,养眼睛。”
方锦晖点头道:“说的是,姑娘家的眼睛最重要。眼神要定,要有神。”
方锦书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我还以为看见了孟先生在给我们上课。”
“好呀,你个小妮子!连大姐都敢打趣了。”方锦晖正作势要打,烟霞进来,屈膝禀道:“郝家大少爷打发人送了一块鸡血石的印章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陌哥哥?”
这么些天下来,方锦书先是想着揪出拐卖他的幕后主使,紧接着又想着入净衣庵、入宫等等事情,竟然完全忘记了郝君陌承诺过的这件事。
听到芳菲的回禀,她才恍然大悟。
方锦晖一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但这是郝君陌的一片心意,轻忽不得,代她问道:“打发了什么人来,在哪里?”
“是大姑奶奶身边得用的媳妇子,已经去跟老夫人请了安,正在大太太屋中说话。”
“跟母亲说一声,我们这就过去。”
烟霞应下告退,丫鬟伺候着姐妹两人披上斗篷,一道去了明玉院。
“见过两位表姑娘。”郝家的媳妇子见两人来了,忙上前见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司岚笙笑道:“难为陌哥儿小小年纪,记得这般清楚。这才过多久,就刻好送来。书儿,还不快道谢?”
方锦书微微一笑,道:“劳陌哥哥惦记着,烦请替我向陌哥哥道谢。”
说罢,示意芳菲打赏了她一个荷包。
媳妇子满脸笑容的蹲身行礼,连连道谢道:“谢过四姑娘的赏,婢子一定将话带到。”接过了荷包,将手头的一个鸡翅木的匣子呈上。
芳菲接了过来,打开来放在方锦书的眼前,只见在黑紫色的绒布上,躺了一块色泽艳丽的鸡血石。个头如同成人拇指大小,这在鸡血石里面,已是相当难得,正好用来雕刻印章。
鲜艳的红色,如浮云一般分布在石头上,煞是好看。
手握的部分,已经被精心打磨过了,触手光滑。
方锦书轻轻拿起了,翻到印章正面。用阴刻的手法,雕了她的闺名“方锦书”三个小篆。还别出心裁的,将书字上面那一个小点,幻化成了一朵梅花的形状。
或许是碰巧,或许是郝君陌特意打听了,知道她最近喜欢上梅花。
总之这枚小巧精致的印章,无一处不合方锦书的心意。拿在手里把玩着,爱不释手。
郝家的媳妇子见她如此喜欢,心头也欢喜。这趟差事办得顺当,回去之后大少爷还会有赏。
司岚笙笑道:“书儿喜欢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下让烟霞赏了她一个荷包,包了几两新得的茶叶作为回礼,送她出门。
“乔家丫头请你们明日去吃螃蟹宴?”司岚笙看着两个女儿问道。
她没有问今日的初选结果如何。在她看来,能不能进宫恭贺皇后的千秋节,这并不重要。
方家是文臣,走的是正当的仕途,并不需要特别去讨好皇家欢心。那不是他们这样的家庭,应该考虑的事。
能去,固然不错,是为家族争光的好事。
不能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坦然处之便好。
姐妹两人应了,方锦晖笑得:“她还鼓动乔家大哥给弟弟下了帖子。想来,明日会很热闹了。”
“平日都忙于功课,尽情玩上一日也好。”司岚笙问道:“上门的礼物,都备好了吗?”
时下都讲究个礼尚往来。
而在收礼、回礼之间,有大学问,这是每个当家主母的必修功课。
两个女儿都大了,特别是方锦晖已经在相看亲事。司岚笙便想着,从这日常的点滴入手,手把手的教给两姐妹这人情往来之事。
比方说,方锦书得了御赐的衣料子,就送两匹给吴家姐妹,这是念着姐妹之间的情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吴菀灵回了几尾锦鲤。从价值上,当然抵不上那两匹料子。但又胜在新鲜有趣,显得她们之间的来往,特别亲密。
如果回了同等价值的礼物,反倒显得太过生疏。
上门做客,有上门礼;庆贺生日,有贺礼;老人家做寿,有寿礼;小孩子满月,有满月礼。等等礼物不一而足,又要论关系远近亲疏。
这等人情往来,是门大学问。非得在其中浸淫许久,才能摸到其中的门道。也只有自己母亲,才会这样手把手的教女儿,司岚笙从现在开始教授,并不算早。
“女儿备下了才绣好的一面插屏。”方锦晖回道。
司岚笙点了点头,在姐妹之间,这样亲手绣的小礼物,作为上门礼最合适不过。
转头看向方锦书:“书儿呢?”
“女儿瞧着厨房抬进来几筐蜜桔,正打算问母亲要一筐去。螃蟹吃腻了,吃上几瓣蜜桔解解腥味也是不错。”
司岚笙笑道:“这个小妮子!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好,母亲答应你。明儿让人抬了蜜桔去乔府,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说了会话,便到了用晚饭的时间。方孰玉也从翰林院回来了,姐妹两人照常留下来用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明玉院里,距离正房的不远处,还有个不大的院子。汪姨娘带着方锦艺,还有白姨娘,都住在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姨娘膝下的方梓宇,因为已经满了八岁,就已经搬到外院,挨着方梓泉一块住下。
汪姨娘看着方锦艺手里的帖子,嘱咐道:“明儿你去了乔府,千万跟紧了大姑娘。这在别人府上,不比得自己家里随意。”
“姨娘放心好了。我方才听到下人说,明儿泉哥哥也会去。”
“不是那么姐妹几个吗?怎地大少爷也回去。”汪姨娘有些疑惑不解。
方锦艺鼓着腮帮子摇摇头,道:“这个女儿也是不知晓。”
汪姨娘暗自思忖了半晌,一拍大腿,道:“这么说来,乔家少爷交好的哥儿或许也会去。”
她眼神炯炯的盯着方锦艺道:“姑娘得记住了,见到哪些家的少爷,怎样的性情,都回来好好与我分说。”
方锦艺懵懵懂懂的看着她,问道:“记这个做什么?”
汪姨娘沉声道:“为娘不会害你,姑娘谨记着便是。”
见她说得郑重,方锦艺忙应下了,道:“姨娘放心,明儿回来我就说给姨娘听。”
汪姨娘松了一口气,女儿还太小,不懂得这些。但她作为生母,怎么能不早早替女儿谋划起来呢?
大太太对她们还算不错,但这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试问哪一个嫡妻,会真心实意的接纳分去丈夫宠爱的姨娘们?
作为妾室,每天去正房太太那里立规矩伺候,生下的儿女只能称自己为姨娘,这都是做妾室的本分。
她在心头只庆幸,司岚笙不是庞氏那样的人,没有刻意为难她们。
汪姨娘心头所担心和挂怀的,就只有自己膝下的这个女儿的前途。能不能嫁对人,不能光把希望寄托在嫡母的善心上。
得了帖子的有所思量,没接着帖子的更各有想法。
与明玉院一墙之隔的地方,住着方穆的庶子方孰丰一家子。
方孰丰读书不行,与经商上却颇有一些天赋。
方穆就让他来打理外面的庶务,将几间铺子、庄子都放在他手里。这几年下来,收益也都翻了一倍有余,补贴了公中不少。
这个时候他还在外面奔忙,他的妻子白氏靠在罗汉床上,背后塞了一个弹墨大迎枕,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方锦菊。
“乔家的帖子,连方锦艺都得了,怎么就没你的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都九岁了,还比不上一个七岁的!”
“今儿在学堂的初选,怎地又落选了?你大哥倒是入选了,也不知道照顾一下自家弟弟!”
“你说说,养你们两个有什么用!”
白氏大肆发作了一通,骂得方锦菊抬不起头来,泪水在眼眶里面转来转去,啪嗒一下滴到地上。
她和哥哥方梓益一直被白氏所痛恨,只因为他们兄妹两人不仅是庶出,年纪都还比她自己生的方梓南要大。
方梓益眼下已经十岁,已经搬去外院两年,白氏便将火气发泄到她的身上。
可是,这能怪她吗?
又不是她想投生到孙姨娘的肚皮里,从出生那日起,就成了碍着白氏眼的人。
初选的事,那么多人只选五个,她怎么知道那个古礼也是考较内容之一?她已经足够机警了,才险险躲过了宫中姑姑的戒尺,回来还要挨骂。
而且,大哥那边是男子学堂,那边的事情怎么也能怪到她的身上。
再说了,方梓南的学业原本就不佳,年幼体弱,经常仗着身子不好的缘故,连功课都不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自己不争气,难道谁还能替他不成?
这些话在方锦菊的脑子里面来回打转,真是一肚子的委屈没地喊冤去。
“哭?你还有脸给我哭!一事无成的东西,没皮没脸的货!”
看着方锦菊这样,白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腾的一下坐起来,一指头狠狠的戳在方锦菊脑门上,“怎么着?我还说不得你了!”
“做着这幅样子,都是跟你那个狐媚子娘学来的手段!瞧瞧,好好的姑娘家,这都教成了什么样子?”
方锦菊被她戳得一个趔趄,眼泪掉得更急了。
白氏一转眼,看见一旁针线筐子里纳了一半的鞋底,抄起来就劈头盖脸的冲着她打了过去。
嫡母出手教训,方锦菊哪里敢躲。只用手堪堪护住头脸,咬着下唇忍着身上传来的疼痛。鞋底子打人算不得痛,但这份屈辱,却令她难堪之极。
好不容易,白氏打得累了,指了指门口,道:“滚!滚出去!”
方锦菊这才如蒙大赦一般,匆匆告退了,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白氏把鞋底一扔,意兴阑珊的往罗汉床上一靠。打骂了一通庶女,她也难解心头之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院里的丫鬟听到这房里的动静,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触着了她的霉头。
方锦菊虽然是庶女,但好歹也是主子。白氏下起手来,还是有分寸的,不敢真拿她怎么样。她们这些命贱的丫鬟,若是被借机发作起来,下场怎么样就只能听凭主子心情了。
“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屋中传出来白氏的怒吼,道:“去把南哥儿给我叫来。还有,午后就让你们去大厨房蒸了酥酪,好了没有!”
闻言,丫鬟们总算是长出了一口大气。南哥儿来了,白氏的脾气就会好得多,连忙应下了,分头去忙活。
方锦菊掩面回到自己屋内,连门都来不及关,合身扑到床上,埋头呜呜的痛哭起来。她都已经九岁了,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白氏那般辱骂,只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孙姨娘贴着墙角溜进来,回身掩了房门,坐在她身旁劝道:“我的好姑娘,快别哭了,仔细眼睛。”
“我,我都没脸见人了!”方锦菊捶打着棉被,泣不成声。
“她那是拢不住你父亲的心,才找你撒气。”孙姨娘道:“你别怕,只要晚间你父亲回来,我就替你找补回来。”
“她骂都骂了,找补回来又有什么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菊翻过身来,恨恨地看住孙姨娘,道:“都怪你!要不是你生我出来,我怎么会受这份苦?”
“你快些走吧,让人看见去她那里告上一状,回头又有我的苦头吃。”
“我……”
孙姨娘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她一脸的厌憎,只得咽回到了口边的话,退了出去。
长房这边为着乔家的帖子闹出好些事来,二房里的两姐妹兀自在房里生着闷气。
庞氏是不管这些的,尤氏心底压根就没装着方孰才这个丈夫,巴上他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似个人样。一向只顾着自己,对两个女儿谈不上有多上心。
所以,方锦佩打小便知道,什么事都要自己去争去抢。否则,什么好东西都落不到她们姐妹两人头上。
这会,她正愤愤不平的说道:“你说说,乔彤萱也太目中无人了。巴巴的下了帖子过来,就邀了长房的三个姑娘。合着,我们都不是方家的姑娘?”
“可她们一向交好,原本我们也没和乔家妹妹说过什么话。”
“哼!”方锦佩道:“那是因为在学堂里,怎么一样。我们都是方家的姑娘,哪有下帖子只独独邀她们三人的道理?那方锦艺还是个庶女,也不嫌拉低了身份!”
嫡女身份,这是方锦佩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再怎么没出息,她也是嫡女。那些姨娘生的,怎么比得上她?
不过,不管她在口中怎么不屑,乔家的帖子就是没有她的份。她在心头如何艳羡,也只能拉着妹妹抱怨一通罢了。
翌日,因要去乔家做客,司岚笙一早就吩咐前院套好了马车,午休后送了几人去乔家。
因有方锦书被拐的事情在前,方孰玉托人找了几个拳脚功夫好的护院回来,专门负责家中姑娘少爷的出行安全。
领头的护院个头不高身形敦实,对方梓泉抱拳,道:“大少爷,在下吴山,排行也在三,您就管我叫吴老三。”
说着引见了身边一个十来岁高高壮壮的少年,道:“这是我侄儿,叫吴宝全。您别看他年纪小,幼时跟着清凉寺的武僧练过,手上功夫比我好。”
那少年跟吴老三一样憨厚,还有些腼腆,红着脸抱拳示意。
他们刚来没几日,这是头一次东家正经派下的活,便分外重视。
方梓泉抱拳道:“原来是吴三叔和宝全兄弟。往后,就要多拜托各位。”
他是方家嫡长房的大少爷,何等尊崇的身份!如此和颜悦色的同两人说话,还尊称吴老三为三叔。一下子,就让两名跑惯了江湖的汉子对他另眼相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梓泉却是得了父亲的教导,知晓不能看轻了这些江湖汉子。
这等有功夫在身的人,除非情况特殊,轻易不会卖身。他们签给方家的是活契,只卖五年。五年后是走是留,到时再说。
父亲说过,这些汉子最重恩义,不能因为自家花钱雇了而随意轻贱。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他们所回报的,将远远不止你所期望的。
方梓泉有些不解,父亲只不过是个六品翰林的儒生,怎么好像对江湖中事还格外了解一般?
不过,他对父亲有一种莫名的崇拜和信服。
既然父亲这么说了,他只管听从便是。
说完话,方梓泉也和姐妹几个上了马车。他才刚刚开始学御射之术,骑不得马。
到了乔家,乔家的下人已经守在门口。家里最受宠的姑娘要作东,请的又都是一向交好的人家,上上下下都当成一件大事来办。见方家的马车到了,忙卸了门槛,迎着他们进去。
垂花门跟前,乔彤萱的贴身丫鬟碧波候在此处,上来见了礼,引着他们往里走去。
“方家的姑娘少爷们要来,老夫人也欢喜的很。说多日不见,怪想的慌。前些日子老夫人还念叨着,可巧这会就来了。”
碧波是个伶俐的丫鬟,一番话说得几人心头都熨帖无比。
乔家老夫人是个精明的妇人,表情有些严肃。因今日有小客人来的缘故,梳着凤头抛髻,戴了一套翡翠红宝石莲花头面,威严中透出富贵气象。
乔彤萱就坐在她脚边,对着这个自己从小宠大的嫡出孙女,乔老夫人的面色柔和了些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碧波引着方家的姑娘少爷进来,乔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忙迎了上去。
方家已过世的老太爷,当年就是魏州出了名的美男子。后人也都继承了他良好的血脉,娶的妻子也都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容貌上佳。
几代人这样下来,到了方梓泉这一辈,少年眉目俊朗温润如玉,姑娘们春花秋月各自美丽。
方锦晖的美,端庄大度如同牡丹,眉目中隐隐透出一丝傲色;方锦书则如梅一般高洁,静静的开放着,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味道;方锦艺作为庶女,娇憨可爱如同春日的杏花,带来和煦的春光。
几人年纪尚幼,但已可以看出日后的特质与风骨。
乔老夫人的眼光何其老辣,将方家这四名孙辈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这才大半年不见,个个都出落得如此出挑了!”她笑着让请安的几人起来,偏着头问自己孙女,道:“萱丫头,这下你可被比下去了。”
乔彤萱不依的嘟着嘴道:“祖母见着更好的,就不要孙女了!”
乔老夫人却在心里打了个转,仔细思忖起方家这些孙辈来。
方梓泉看上去是个好的,算算年纪与萱丫头正相宜。两家的家世相配,方家正得新帝看重,他父亲在翰林院里展露了头角,前途大好。
左右几个孩子的年纪都还小,再看几年。若是方梓泉学业不错,这门亲事倒是真的可以考虑起来。毕竟街坊邻里住着,彼此又知根知底,总比萱丫头嫁去他处更放心。
想到这里,乔老夫人便多问了几句方梓泉的功课、学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梓泉答得不疾不徐,恭敬有礼,乔老夫人心头更加满意了几分。
略坐了一会,乔世杰打了帘子进来,笑道:“祖母看见方家弟弟就不放人了,让孙儿我嫉妒的紧。”
乔老夫人笑道:“你个猴儿!见天都在我跟前晃荡,今儿我不过多问问方家哥儿,你就吃味。”
正说着,又有丫鬟引着吴家姐妹进来,笑着跟乔老夫人见礼。
吴家、乔家原本就是近邻,往来的比方家更多一些,乔老夫人对这两姐妹熟悉无比,可说是看着长大的。
吴菀灵笑着凑道她跟前去,道:“老夫人,母亲一直惦记着您老人家,嘱咐灵儿一定要代她向您问好。”
乔老夫人乐呵呵的应了。
看着这么多鲜花般的面容,她连唇角处两条严厉的皱纹也变得柔和起来。
“好了,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自己去玩。”乔老夫人笑着赶人:“在我这个老婆子这里,没得闷坏了你们。”
乔彤萱拉着她的手撒娇道:“祖母,那孙女晚点再来给您请安。”
出了乔老夫人的院子,姑娘们足足有六人,少爷有两人,再加上随身伺候的丫鬟下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给乔太太请安。
乔家太太是个水做一般的美丽妇人,都是两个儿女的母亲了,眉宇间仍如江南烟雨一般婉约动人。她的娘家,正是江南的诗书望族陆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家是传承了几百年的江南士族,延绵几朝屹立不倒。高芒开国之后,先帝宣召而不至,后被先帝腾出手来收拾了一回,这一辈呈式微之态。如今在朝中,陆家出仕的没几人,位置也不够险要。
不过,对于这等士族来说,起起落落乃是常态,自有应对之法。
当年乔文信游学江南之时,无意间结识了陆家兄妹,更对陆家妹妹陆怡沁一见钟情。回京后,这才有了这门亲事。
乔家是高芒文官新兴势力,家族底蕴跟陆家差远了。能娶一个陆家的媳妇,自然是千肯万肯。
而陆家,有一个女儿嫁进京里三品高官之家做儿媳妇,借着这个姻亲关系,就能逐渐靠近政治中心,寻找机会。
这门亲事,不但门当户对,还利益互换,与乔、陆两家都有好处。
所以,不只是乔文信对陆怡沁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乔老夫人也对这个媳妇相当满意。她的肚子也够争气,过门就有了身孕,诞下嫡子乔世杰。
陆怡沁当年的嫁妆,就装了满满十二艘船。光她陪嫁中的那十多箱子书,乔家的后代子孙都会得益。
所以,在乔文信身边,不要说妾室姨娘,连个通房都没有。
也因为这样,才能教养出乔彤萱这样活泼明丽的少女,心灵澄净不染一丝尘埃。
只可惜,乔世杰、乔彤萱两兄妹没有继承母亲的精致容貌。父亲的血统更占优势,脸型微方,浓眉大眼,只是中上之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此时,乔太太正坐在房间里,一名身姿高挑的少女站在她下首,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药碗。她的眉眼,看起来和乔太太有几分相似,透出江南特有的婉约精致。
另一名大丫鬟端了茶水,伺候着乔太太漱了口,奉上蜜饯压压苦味。
“大堂姐,萱妹妹来了。”那名少女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乔彤萱银铃般的笑声,微笑道。
乔太太爱怜的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我这身子不好,多亏了你在一旁,比我自己女儿还要精心些。”
那少女忙道:“大堂姐这是说哪里的话。妹妹上京时母亲就特意叮嘱过,大堂姐才学过人,又是一家主母,命我好生跟在身边学着。”
“大堂姐肯将我带在身边,是诗曼的荣幸。”
两人说话间,乔世杰、乔彤萱两姐妹带着一众人进门请安。
“母亲,您今日可好些了?”
乔太太嫁到京城后,颇有些水土不服,又在生产时伤了身子。原本在乔彤萱上面还有一个哥儿的,可惜没保住,小产时看见是一个成型的男胎。
后来好不容易才又怀上乔彤萱,拼死生下来之后,大夫诊断为产后血虚,再难有子嗣。
这妇人之疾,原就该好好调养着,没个几年功夫养不回来。但她身为陆家女,骨子里头有一股傲气在,样样不肯输于人后,这身子也就时好时坏,一日日弱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见女儿问安,乔太太嘴角漾起微笑,道:“我还不是老样子,无甚不好。”
一众人等上前给她见了礼,方锦书在心头暗暗心惊。
在前世她对这位乔太太没有太多印象。乔文信眼下还只是监生,乔太太身上并没有诰命,也就没有进宫朝觐的资格。
此时见着,在她如春水的容颜之中,是掩不住的病态。
固然令她瞧上去有一种如西施捧心之美,丝丝动人心弦。但她瘦骨嶙峋的手腕、两颊上薄薄的潮红之色、说话之间的虚弱,都昭示着她的病不容乐观。
方锦书凝眉细细想了,翻找着前世的记忆。
恍惚记得,就在庆隆帝登基不久,乔家发过丧,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这件事就应在乔太太身上。只是具体是哪一年,却是记不清了。
“难得学堂休沐,你请了这许多小姐妹回来玩。别在我这里杵着,都去玩吧。”乔太太道:“有这么多人在,诗曼也一道去玩。”
对于这名少女,众人都有些陌生。
乔彤萱笑嘻嘻的为众人引见,道:“这是我堂姑母,刚刚上京才月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诗曼十七八岁的年纪,比众人却都要大上一辈。又是第一次见,便拿了表礼出来,一一送给众人。
方锦书得了一块扇坠子,道了谢握在手头若有所思。
这位陆诗曼,一看就是世家大族里面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但到了这个年纪,仍然做少女装扮,又出现在病重的乔太太身边,不得不令她想深一层。
今日他们到乔家来做客,看陆诗曼也是早有准备,连表礼都一一准备齐全,绝不是临时起意。
方锦书垂下眸子,悄悄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底。这场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就算掩藏心思,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去。
不过,除了她,包括乔家兄妹在内,没有一人觉出其中的异常来。
大户人家里来个亲戚暂住,尤其是堂姐妹之间的往来是常事。若不是她重活了一世,也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来。
看了一眼笑容明丽的乔彤萱,方锦书在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真如她所料,这位性情单纯活泼的萱姐姐,余下的快活时光应是不多了。
在这一刻,她倒希望一切不要如她记忆中的轨迹发展。
从乔太太屋子里出来,乔彤萱带着姐妹们到了园子里的一处敞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人仆妇已经将这样用纱帘做了帷幔,帘子下面坠着银铃。既防止纱帘被风刮起,又发出悦耳动听的铃声,和园子秋天的盛景融为一体,颇为雅致。
吴菀晴最喜欢这样的景致,一向难得说话的她,也忍不住出言赞了起来:“好巧的心思!”
乔彤萱笑道:“这是母亲命人布置的,你若是喜欢,我看看库房里还有没有这银铃,回头着人给你送过去。”
原来是乔太太的主意,果然是玲珑心思。
吴菀晴微微红了脸,忙推拒道:“不过来玩一趟,哪能就偏了萱姐姐的好东西去。”
对他们几家来说,这银铃、纱帘都不是什么难得的物事,只是这心思极巧。她是真心喜欢,才忍不住赞叹。
乔彤萱的为人一向大方,闻言便要送给她,却让她有些窘迫了。好像,她夸赞只是为了讨要东西一样。
方锦书知道她的性子,忙出言替她解围,笑道:“这纱帘做得好看,想来晴妹妹想自己亲手做一个试试。这要是拿了萱姐姐的银铃,可就不算自己做的了。”
吴菀晴红着脸点点头,几分羞意爬上她的俏脸,更见绝色。饶是这些姐妹都是见惯了她的容颜,也不禁呆了一呆。
乔世杰和方梓泉两人在靠近栏杆处的方桌前对弈。乔世杰手中执着黑子,却迟迟忘记落下,眼睛转也不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梓泉回头往后面看去,心下了然,清咳一声道:“世杰兄,轮到你了。”
乔世杰才如梦初醒一般,胡乱落下一子。
方梓泉看得好笑,慢条斯理的放下一颗白子,道:“承让承让。”说着,将棋盘上右下角一片被困住的黑子一粒一粒的捡了起来。
乔世杰定睛一看,连连失悔不已。
“世杰兄,她可才七岁。”方梓泉的身子向前倾着,离乔世杰的距离更近了一些,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心思被他窥破,乔世杰抿了抿唇,懊恼道:“我何尝不知!”
吴菀晴的年纪,比他自己的妹妹乔彤萱还要小上一岁。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每次只要见着吴菀晴,便忍不住生出旖思。
明明知道不该如此,偏偏又控制不住自己。
方梓泉坐直身子,道:“有些事情急不来的。就如这棋局,你越是着急,越是兵败如山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乔世杰沉默了半晌,重新拿起黑子对弈。
这其中的道理,他何尝不知?
眼下彼此年纪尚幼,吴菀晴虽然容貌绝色,但只是个小女孩罢了,根本还是一团稚气,半点不通那男女之事。
自己若是操之过急,只会吓坏了她!
然而,他是乔家长子,比她大上足足五岁。他能耐心等得,就怕父母亲不让他等。他的婚事,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想到这里,乔世杰心头黯然叹了口气。
罢了,等自己议亲的时候再说吧。这份心思,先得藏好了,否则对吴菀晴的闺名有碍。
“泉弟弟,可否当今日未曾看见?”
方梓泉微微一笑,道:“我只知道,今日世杰兄这盘棋是输定了。不过,若是你再如此下去,知道的可不止我这一人了。”
乔世杰肃然拱手道:“多谢提醒。”
当即深深吸了口气,收敛了心思集中到眼下的棋局中去,再不管周遭传来的莺声燕语。
姑娘们这边,一来人多,二来本就爱笑闹,比他们那里要热闹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彤萱先是闹着让一人讲一个笑话,挨个都讲过一遍,众女笑作一团。
方锦晖提议道:“如今良辰美景,岂能辜负。不若一人作上一副秋景图,他日也可追忆。”
乔彤萱撅着嘴道:“好容易休沐一回,还作什么画呢!在学堂里每日都要交功课,我今儿都不想提笔。”
吴菀灵仗着年纪比她长,两家往来也多,便给了她一指头,笑骂道:“恁个惫懒的小妮子!我瞧着那盆金丝菊开得正盛,不入画是真真可惜!”
这样的好时好景,她也有些技痒。学堂里辛苦学画,勤练技法,为的不就是这样的时刻吗?
“哪里可惜了!”
乔彤萱揉了揉额头,不依道:“要说菊花,还是你们府上养得好。连学堂里的那一片,也比我家强的多。”
方锦书忍不住笑道:“为了不想作画,萱姐姐这是什么能都说的出来。”
方锦艺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小声提议道:“不若,愿意画的就画,不愿意的看着就好?”
乔彤萱大喜,道:“艺妹妹这个法子,深得我心。”
这下,连吴菀晴也笑了出声。
让丫鬟拿了笔墨铺在书案上,方锦晖、吴菀灵相继作起画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锦书昨日才画了一副墨菊图,这时只是自家姐妹画着玩,她也不想露出什么端倪,便和其他人围着观看。
陆诗曼和她们隔着一辈,又不相熟,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她们笑闹作画。她的坐姿优美、侧颜恬静。不过只大了七八岁,在心性沉稳上,远不止一星半点。
不多时,两人作画完毕。论画意,方锦晖显然技高一筹。但论作画技法,吴菀灵更为娴熟独到。
一时间,两人竟是不相伯仲,相视而笑。
美好的时光,在指缝间悄悄溜走,不知不觉间,已是日影西斜。
仆妇抬着食盒进了敞轩,一笼笼刚蒸好的大螃蟹端上了桌。丫鬟们给各位姑娘都倒上了菊花茶,方梓泉和乔世杰那里斟上了菊花酒。
秋意渐浓,仆妇抬了几个银霜炭盆进来,生怕这些娇贵的姑娘少爷们着了凉。
被这热气一蒸腾,美味佳肴的味道传出了敞轩之中。
待丫鬟们摆了蟹八件上来,乔彤萱作为这次饮宴的发起人,兴致勃勃的举起了手中茶杯,道:“昨儿就说好了,吃螃蟹品菊花诗。”
“如今画已然得了,每人都要作一首诗出来,才能开吃!”
她年纪小,在家中是受宠的,在一众好姐妹面前,也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她既然如此说了,在座的都是官宦之家书香门第,作诗自然不在话下,便都纷纷附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敞轩内的气氛正热闹,一名玉质金相的少年郎手中拿着折扇,轻敲手心,声音如同山涧泉水沁人心田。
他在纱帘外长身玉立,笑道:“好一场热闹,却是不叫我?若不是赶巧遇见,世杰你有脸见我?”
听见他的声音,乔彤萱喜道:“是末表哥来了?快快进来。”
方锦晖一怔,这名少年的声音如此悦耳,她若是听过绝不可能没有印象。看乔彤萱的反应,估摸着是乔家的亲戚。
可这来人,在场诸女尽都不熟,未免很不妥当。
其余众女心头正在犹疑,但都抵不上乔彤萱的速度。她利落的走到了纱帘旁,让丫鬟打起帘子,让那少年进来。
待他迈入敞轩,众女齐齐一怔。
眼前这名少年,生得未免太好了些!
一张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芙蓉锦面,肌肤如细瓷一般光滑细腻。眼眸就好似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如玉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让人只看一眼便移不开去。
他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丰姿奇秀,神韵清华。
论容貌,在场众女唯有吴菀晴还可和他相提并论,其余都被他比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进了敞轩,抬眼看见众多并不相熟的闺秀,脚步一滞,忙躬身作揖,道:“是我来得唐突,还望各位见谅。”
“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褚某先行告退。”
他原以为,只是表弟表妹邀约了一二好友在此小聚,自然多他一人也无妨。没想到,竟有这许多姑娘在此,他一个外男,实在是不合时宜。
他一向最是体谅闺阁女儿,这等唐突众芳之事,自然是不愿意做的,立时便要退下。
在他炫目的美貌之下,众女都有些不好意思,更遑论答他的话了。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微妙的气氛,场面有些尴尬。
方锦晖定了定神,将眼光从他面上移开,看向角落处那个鎏金瑞兽香炉,笑道:“萱妹妹,你不打算给我们引见一下吗?”
毕竟是方家严格教养长大的嫡女,她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既然人都来了,也打过了照面,他刻意退走反倒显得做作。不如大大方方的相待,坦然处之。
乔彤萱上前拉着他的袖子过来,笑着引见道:“这是我表哥褚末,他母亲是我表姨母。比我大足足八岁哩,已经在准备明年的童生试了。”
原来是他,方锦书心底暗自思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褚末的母亲,是继陆怡沁之后,陆家紧接着嫁入京城的第二个女儿。
他的父亲,是门下省谏议大夫,官阶只是四品但位置相当紧要,是陆家相当看重的一项投资。
褚末不似乔世杰兄妹,他继承了来自母亲的花容月貌,与父亲的儒雅气度,俊美而不显阴柔。就连方锦书在前世,也听过他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如今看来,实至名归。
方锦书垂眸思索着,神色沉静。
有了乔彤萱的引见,褚末自如了许多,面上绽放出一个令众女面红心跳的笑容,道:“今儿我来得突然,先自罚三杯给众位妹妹赔罪。”
打他进来后,乔世杰便一直倚着栏杆看戏。
直到此时,他才执壶走了过来。让下人拿来一个海棠缠枝纹茶碗,斟了满满一杯,笑嘻嘻的端到褚末的面前,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三杯!”
他最好起哄打闹,褚末无奈的笑了笑,接过茶碗缓缓饮了。菊花酒清香扑鼻,清凉甘美,饮之顺滑入喉,唇齿留香。
只是,这个茶碗实在有些大,一杯下肚,褚末的面上浮起如红霞般迷人的酡红来。
敞轩内的众女,此时无师自通的懂得了羞怯,纷纷转开脸去,不敢再看他一眼。
褚末饮完这碗抬起头来,见众女都侧开了脸,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面颊,心头便知道了原因。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实在是不鲜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其中却有一名女子,面色如常眼眸安宁,并不为他所动。
好奇之下,褚末不免多看了她几眼,放下手中茶碗,笑道:“世杰,余下的容我慢慢喝。”
这一茶碗的量,比那酒杯三倍有余。
乔世杰见好就收,道:“好,这回就先放过你一马。”揽着他的肩头,朝里面走去,为他引见了方梓泉。
两人都是腹有诗书气的清俊少年,这头回见面,略略谈过几句,便一见如故。
“只恨没有早些结识方贤弟。”褚末干了手中茶碗,笑道:“我瞧着今儿是女儿宴,贤弟为何在此?”
方梓泉朝着方锦晖三人的方向,微微点了点下巴示意,道:“我是陪着家中几位妹妹而来。”
乔世杰凑热闹,将方锦晖、方锦书、方锦艺三人遥遥给他指了,打趣道:“方家妹妹多,梓泉这是放心不下。”
褚末心下了然,原来方才那名女子是方梓泉的二妹。她的容颜不是最抢眼的,但这份沉静的气质,让她在众女中脱颖而出。
在他身边,从来不乏美貌的女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认为,女儿家如水般洁净。每一个姑娘哪怕容颜不出众,也都一定有其美丽之处,值得好生疼惜与欣赏。
在家中,他对伺候的丫鬟也都不会说半句重话,极是爱花惜花。褚家的丫鬟知道他的脾性,有什么事也都会求到他那里,常常能够如愿。
此刻,这敞轩之中,姑娘丫鬟加在一起,足足有十多名之多,真真可称得上春兰秋菊的众芳国。
对爱用花来比喻女儿家的褚末来说,在众女之中,方锦书就如高洁的白梅一样显眼,引得他多看了几眼。
方梓泉放下手中酒杯,道:“楮兄,今日良辰美景,我们不醉不归。”竟然敢偷看他的妹子,非把他给灌醉不可!
作为兄长,妹子有人欣赏,心头又是自豪又充满了危机感。
方锦书年纪尚幼,远远不到考虑男女之事的时候。又才刚刚经历了一劫,他一定要保护好妹妹,可不能让人窥探了去。
褚末收回眼光,对方梓泉的举动心下了然。他只是欣赏这份独特的美丽,当真没有别的意思。可这种误会,常常会越描越黑,不如用行动证明。
当下也举起酒杯,两人对饮起来。
乔家的少年男女们相聚,这边礼部尚书府上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端王爷,您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吴尚书笑着在书房门口迎接:“怎地也不提前打发人来说一声,下臣好大开中门迎接。”
端王爷是先帝的同胞幼弟,年约四十来岁,身形和先帝一般高大,稍胖。天庭饱满,留着八字胡,行走间自有威仪。
他出生时已天下初定。没有经历过改朝换代的乱世,残酷的夺嫡争储也与他无关,是天生的富贵命,一生安享荣华。
先帝对这名幼弟颇多疼爱,将他任命为宗正寺卿,管着天子宗族谱牒和外戚,手上权力极大。他也极有自知之明,只管好分内之事,明哲保身。
不过,宗室和文官极少往来,他在这个时候微服来访,定是有什么事情。
吴尚书不动声色的在心头将近来朝中的事过了一遍,却也没个头绪,只好将人先迎进来再说。
“尚书大人你实在是太客气了。”端王爷笑得一团和气,两人入内分宾主落座。
下人奉了上好的六安瓜片上了,端王爷呷了一口,赞道:“不愧是吴尚书,这茶入口芬芳,回味无穷,正是上好的六安瓜片。”
吴尚书笑道:“拢共也没得几两,这还是上次圣上赏的,一直舍不得喝。若不是王爷来了,贱内也还舍不得拿出来。”
一句话,既把端王爷拍的舒舒服服,又点出了他在皇上跟前的地位,不愧是官场人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端王爷哈哈笑了起来,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此番前来,有一事相询。”
重头戏来了!
吴尚书打起精神,全力应对这位王爷提出的要求。
“这件事,因没有先例可循,我这里拟了几个条陈,却始终都不满意。”端王爷缓缓说道:“这才找你来参详一二。”
“王爷请讲,若能帮的上忙,下臣定当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