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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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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人翻倒水里,手足扑腾,张颀笑着伸臂,将他捞了起来。蒹葭冒出水面,头脸往下滴水,双眼却盯着竹箫,惊呼,“大王,箫进水了!”箫浸水有什么了不起,他竟如此惊慌么?张颀微微诧异,将箫举到眼前端详——不过普通青竹箫,也无名家篆文,只在竹箫末梢,镌刻着一朵牡丹花。蒹葭眼神焦急,只恨不得一把夺回,“大王,将它还我!”

张颀委实窥不出这箫有何珍贵之处,哼道,“急什么?”忽然记起蒹葭的师父姚班主名紫,当年红极一时,传言特别喜爱牡丹,问蒹葭道,“这是你师父用过的?”蒹葭迟疑着点了点头,“此乃先师遗物。”他眼眸里又是急迫,又是担忧,张颀索然寡味,将箫递回,“把这东西收了,专心陪我!”蒹葭小心将箫擦拭放好,这才褪去外衣,复入池中。张颀斜睨着他,眼神不悦,蒹葭心念一动,“奴婢失礼,说个故事向郎君赔罪,可好?”

大概因为温泉浸泡的缘故,沙人声音软糯的宛若糖糕,水池里五彩花瓣摇曳,反映衬着他通体肌肤胜雪,张颀胸中一热,点头道,“快讲!”蒹葭笑问,“郎君可曾听说江嘎尔戏班?”张颀挑眉想了一想,“是那个草原戏班?”蒹葭应声点头,“正是!江嘎尔戏班名闻遐迩,各国庆典都邀请他们助兴,草原的祭祀仪式,更少不了他们的歌舞。奴婢要说的,就是戏班创始人江嘎尔的故事。”

他脸色渐渐转为凝重,张颀靠着池壁,慵懒笑道,“你的故事还真不少!”蒹葭长长睫毛闪了闪,“江嘎尔戏班擅长面具表演,无论南边的傩戏,北边的拔温布,戏班都表演得古朴神秘,极具美感。”张颀却不太喜欢面具表演,皱眉道,“只是造作了些。”舞台表演本就夸张,只是很多人不习惯这样的艺术手法,蒹葭也不与他纠缠,续道,“江嘎尔有个习惯,每逢表演前,他从箱中取出面具时,都会恭恭敬敬,对着面具行礼——”

“这却为何?”张颀好奇问道。“江嘎尔认为,演出是无比神圣的事情,”蒹葭眼神肃穆,“演员戴上面具,就必须全心表演,此时的他,不再是现实中的自己,而是舞台上那个他扮演的角色,就宛若——”沙人的眼睛亮了一亮,“魂灵附体一般。”

张颀吸了口气,“他这般入戏,太过疯狂!”“不——”蒹葭毫不迟疑地打断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冒犯,“面具演员礼遇自己的面具,就如同乐师尊重自己的乐器,剑客尊重自己的宝剑一样,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沙人的面色庄重,一瞬间竟凛然不可侵犯,张颀暗暗心惊,听蒹葭又道,“江嘎尔追求舞台上的尽善尽美,对班众要求严苛,他本人更是全心投入,甚至可以说,倾自己的生命来演绎角色。在他的带领下,戏班敬职敬业,精益求精,自然声名远播,传遍潇河南北。”他的目光带着敬仰,停了一会,修长的睫毛覆盖住秀气的眼睛,“江嘎尔期待后继有人,偏生他家小郎君十分顽皮,不肯好好学戏,因此常被阿爷打骂。”

“小郎君不明白,爷爷为何每日满面虔诚,对着一个木头施礼?他心中厌恶这烦人的面具,觉得是它害自己这般辛苦,想寻机发泄报复。于是,他动了个念头——”蒹葭停了一停,眼神蓦地暗了下去,“一次江嘎尔登台前,小孩子悄悄调换了父亲的面具。”

张颀笑道,“这孩子果然调皮。”蒹葭瞟了他一眼,续道,“江嘎尔演出前,原本仔细检查好面具,封箱保存,他不曾料到,儿子在他封箱后掉了包。”仿佛被温泉的雾气晕染,蒹葭的双眸有些湿润,“江嘎尔戴上面具,照例登台表演,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戴错了面具——”

蒹葭声音低沉,仿佛发生大事一般,张颀只觉他小题大做,“戴错面具,也没什么了不起,再改回来便罢了!”蒹葭摇头,“江嘎尔并不是这样想的。”张颀问道,“他却怎生想的?” 蒹葭叹了口气,“江嘎尔羞愧难当,认为自己亵渎了傩戏,他毕恭毕敬的跪在面具前叩头谢罪,随即抽出匕首,自尽身亡。”

张颀骤然一惊,“他竟为这个自杀?”“正是。”仿佛浴池的氤氲雾气打湿了眼眶,蒹葭的双眸晶莹闪烁,“小郎君追悔莫及,瞬息领悟到父亲的心意,在江嘎尔看来,面具等同于他的尊严,失去尊严,生命也就失去意义。所以,他容不得这样的错误发生——”张颀愣住,喃喃道,“好奇怪的想法!” 蒹葭眼神惋惜,“从那以后,江嘎尔留下的面具成为戏班的重要遗物,逢年过节都要祭拜,代代引以为戒。”

故事讲完,张颀唏嘘道,“真有这样的戏痴!”蒹葭沉吟片时,目光悠远空濛,“其实,我师父也是如此,从前唱戏前,师父总是跪在氍毹上,对光逆光反复查看,瞧见一丝杂物,师父就会大发脾气,要求掸拭干净,”他幽幽地叹息,“师父敬爱这个戏台,受不得一颗灰尘的污染。他说,戏台雅洁是对看客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蒹葭莫名转移话题,张颀蹙眉想了想,忽然问道,“蒹葭视手中的箫,便与江嘎尔的面具一般,是么?”蒹葭愣了愣,嘴角泛出苦笑,“我没江嘎尔大师的本事,也没大师的执着。”他的眼神黯然萧索,“溺于缧绁之辱,苟延残喘,哪里来的尊严?”

说来说去,他还是念着过去!蒹葭的无礼,张颀并未感觉气恼,反而触动了什么——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藏着些记忆,恨不能忘记,却又无法忘记。他伸出手指拨动水花,看着水波在指尖一圈圈荡漾开去,陷入沉默当中。水波荡漾,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打在心上。许久,张颀抬起头,眼神泛出奇异的哀伤,“多年前,我和三弟在天池里沐浴,我们互相嬉闹,很是快乐——”

他口中的三弟,就是二皇子秦韵文了。南朝两位皇子不睦,众所周知,蒹葭心下奇怪,抬头望向张颀,后者并不理会他探询的眼光,久久凝注手指间的水流,“后来,二郎溺水,差点淹死——”他顿了一顿,“阿爷急匆匆赶来,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惊,待确认二郎没事,他才记起我来,”张颀蓦地笑了一笑,“他盯着我的眼神就像寒冰一般,几乎要将我冻住。停了片刻,阿爷劈手狠狠掌了我一耳光,把我打翻在地——”

张颀的眼神哀痛,蒹葭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听他续道,“从那以后,阿爷再不喜欢我了。他告诫二郎务须远离我,避免被我害死。”蒹葭忍不住道,“大王,这事原不怪你——”张颀未置可否,苦笑了一下,“这些年来,阿爷一直喜爱二郎,远胜于我。”也许池中暧昧的香气松弛了他的意识,又或许张颀的心事深藏许久却无处诉说,尘封的记忆一幕幕闪现,他按捺不住娓娓道来——

“阿娘告诉我,阿爷从前很爱我的。阿娘怀胎时,阿爷正与北国作战,当时战火纷飞,阿爷身处军中,还十分惦记我,他特遣能工巧匠,以北国上等的白玉,专门为我雕琢了一块玉璧,上面镌刻双龙谷纹长乐图。我出生时,阿爷举行盛大庆典,祈祷我长乐多福。

“我是嫡长子,也是阿爷的独子,顺理成章成为玉玄皇城的希望,群臣的焦点。只没料到,风云突变,元玄三年的九月,阿爷从外面返回宫廷,多带了一个男婴回来——其实,那段日子,阿爷常常孤身离宫,阿娘和群臣不知他去了哪里,也不敢相问。每次阿爷返回时,脸色都苍白难看,憔悴非常,好像生了大病的模样。众人私下议论,皇帝民间游龙戏凤,纵欲过度,相火妄动,所以身体大不如前。

“这次回宫,阿爷依旧虚弱不堪,只是怀里抱了个男婴。他的身子在马上摇摇晃晃,脸色青惨地宛若垂死之人,将婴孩递交旁人后,他一头栽下马,昏晕过去。众人大惊失色,抬他回宫,医官诊断得知,皇帝气血损耗太甚,掏空了身体。

“阿爷神志不清,宫中乱作一团。他躺了五日才苏醒过来,睁开眼来询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怀中的婴儿是否平安?阿娘不知道阿爷经历了什么事情,他也矢口不提,只当众宣布,襁褓中的孩子名叫秦韵文,阿爷收他为养子,从此,南朝宫廷多了一个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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