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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哭了。为何?
我顿时醒悟,意识到自己的昏聩。他只是个与我互不了解的陌生人,为何要数次面对着他流泪,为何要面对着别人哭泣?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里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甚至包括我的父亲。
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哭得厉害。
微凉的亲吻
我将头靠在墙上,任由泪水模糊双眼。然后,我感觉到嘴唇被什么东西攫住了。那么柔软,带着微凉,颤巍巍地,覆盖在我的唇上。
睁开眼睛后,我看见了安劼闭上的眼睛,他的脸靠得我那么近,那么温暖,那么执着。
他在吻我。但是我没有拒绝。
我就这么昏昏沉沉地任由安劼抱着,失去了说话和思索的能力。然后,我感觉到他将我放到了卧室里,小心翼翼地帮我盖好毯子,帮我理了理额上的头发。他的手就这样停留在我脸上,用大拇指在上面轻轻抚摸。
不能否认,这抚摸很'炫'舒'书'服'网',仿佛婴孩在接受父亲的抚摸一样。柔软的,温暖的,那样的安全感。
不知何时,他站起身来。应该是走进了那间小厨房里,紧接着是一系列叮叮当当的声音。我闭上双眼,听着这声音。是这样的陌生。多少日子了,我没再走进这间厨房,灰尘应该很厚重了,还有至少三个月前使用过的碗筷。忘记了刷洗,就放在灶台上,估计现在已经肮脏发霉了。
我试图站起身来,想看看安劼到底在干什么。可是,没有一丝力气。
但我心里感觉到了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甚或,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甜蜜。
是有一个男人在身边么?是那个我曾经想念过的男人么?他现在就在我的身边,正在小厨房里,不知在干些什么。
他会走么?或者会留下来?那么,又会留多久?
我又开始昏聩地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有人走出去了。房间里安静下来。没有之前一丝的温暖。
我冷笑,他果然是走了。自己还在这里妄想他会留下来呢,多么傻气的想法。简直是痴心妄想。他走了,也许不会回来了。
那么刚才呢?他为何要亲吻我?拥抱和抚摸我呢?
还有我,到底在渴望些什么?
第一个走进的男子
房间里恢复到以往的闷热,绝望,和死寂。
不该走的人,都走了。什么也没留下。
我果然没有能力留下任何东西。
我依旧昏睡在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又被打开了。这一次,是有人进门来。这是安劼么?
我张开嘴,虚弱地叫着,安劼,安劼,是你么?
没有人回答我。昏迷中,我仿佛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带着白色的手套,扶起我的身体,熟练地将我的衣袖撸上去,然后将一只尖利冰冷的东西插进了我的皮肤里。很疼,很凉。
在亦真亦幻中,安劼的脸出现了。他说,谢谢你,医生。
不一会儿,那个陌生男人离开了。
我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安劼,是你么?
是我。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去找医生来,你生病很严重。我放心不下你。
谢谢。
嗯。他走进我,抚摸我的额头说,以后不要再说这两个字了。
他扶起我,用手托着我的头部说,来,把药吃下去。
看着他靠近的脸,瞬时间,我恍惚和犹豫了。
后来,每当我想起这个时刻,都会很难过。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阻隔,即使做不成恋人,依旧是没有任何阻隔的朋友关系。心里从无天真的我,在这一刻,竟开始幻想,会与这个男人发生点什么。
就着他的手,我喝下一大杯滚烫的热水,吃了药。这热水是安劼烧的,这退烧药片,也是他出去买的。
他把我安置在天下第一床上,然后走出卧室。随后,依旧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我知道,他在帮我收拾狼藉不堪的房间。我在卧室里看见他来回穿梭的身影。我看得那么清楚。
那些肮脏的碗筷,散发霉味的被褥和床单,地板上难以清除的污垢,窗户上堆积的灰尘,阳台上枯死的干花,废纸篓里碎纸片和腐烂的果皮……如此之多的垢物,一一被安劼收拾干净。
为你做的牛肉面
数个小时后,我的烧退去了。站起身来,看到的仿佛是一个崭新的房间。明亮了,清凉了,亦美丽了。
之前的,不是一个女子应有的房间。现在才是。看着它,我突然热泪盈眶。
摸索到眼镜后,我下了床,但依旧头昏目眩,脚底像是踩了一团棉花,轻飘飘的。然后,我看到了在厨房忙碌的安劼。
房间里没有沙发,只有几只凳子。小小的,圆圆的,柠子出走前,时常将两个小凳子并在一起坐。仿佛两只硕大的镜片。我依照她的方法坐上去。鼻腔堵塞,呼吸困难。
没有几分钟的时间,就看见安劼端来了一只大大的白瓷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面。非常之肥美,有新鲜的肉片,葱花和香菜。我索了索鼻子,看着他,露出笑容。
好些了么?他用手抚摸我的头发。
好多了。
真的?
真的。我连连点头。
那么,吃下这碗面,证明给我看。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我突然就笑了说,谢谢。
可是他突然抢过去那碗面,一本正经地说,不许吃了。
怎么了?
我说过,不许再说谢谢这两个字。如果再说,就不准吃。
我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思量着这话的含义。事实上,我们并不熟悉,不过几次照面而已。可是这个男人,在这仅仅几次相遇里,跟我对话,送我去医院,照顾我,为我煮面……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却为我做那么多事情。让我错以为,我们已经相识了很久,是很好的朋友,甚至于,我们已经发展到男女之间的那种自然而然的关系。
难道不是么?他甚至拥抱过我,亦亲吻过我。
端正了下身体,我认真地问,可以给我一个不说谢谢的理由么?我明白人与人之间没有不求回报的恩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应该说声感谢。
听到我的话,他突然站立起来,走至我身边。
你是我的救赎
房间很闷热,可以很清晰地闻到他衬衣上散发出的青草香水与汗液混合的味道。
他微启嘴唇,然后又闭上,似有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