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多少周章,黄你也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邦德又把替章素节申请回美国国籍的心思歇了下去。
你中航公司的营运,休想不让我们染指!
面对副总的质问,一向言辞便给的总经理张口结舌。
黄敬仪有苦说不出……
他说不出你儿媳妇儿萧老板戏园子外面总停着幽灵一样的黑色轿车;他说不出因为蒋夫人当挂名主席的航空委员会总有上差对这年轻英俊的机长过多专注;他说不出在过往的烽火日月里章素节为了几箱子水果得罪了哪些达官贵人;他也拿不准这些国之柱石能否会对这个年少气盛的有为青年宽宏大量……
黄敬仪只是隐约觉得不安,只有中国人才会心照不宣的不安。
这些所谓的诛心之罪在美国人眼里不值一提且无法理解。即便是白宫眼中的中国通也理解困难。
无论邦德是怎样地试图按照中国人的脑波思考,他都不能够明白泛中华地区五千年内斗的累累硕果以及中国人对此的沾沾自喜和乐此不疲。
黄敬仪不知道该怎样对邦德解释: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卸磨杀驴。
黄敬仪甚至不知道怎么把害死岳飞的那三个大字“莫须有”翻译成美国话。
种种是非,难宣口舌。
可邦德是领会不了什么是于无声深处听惊雷,此处无声胜有声的。
邦德按住黄敬仪的肩,慈眉善目地跟要咬人一样:“黄……你太累了……去好好休息吧……”
黄敬仪尴尬地张张嘴,把多少话又咽了回去。
毕竟……人家才是父子……中国人还有一句话叫:疏不间亲。
不能责备邦德追求财富的发烧狂热,当时中航的机遇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那买卖是货真价实的好。邦德认为这些都是中航应得的。
可是这黄毛儿美国人压根儿不明白,在中国人统治的一幕三分地儿,只有你应做的,没有你应得的。所以那位巨眼英雄鲁迅先生,把中国的历史划分为:做的稳奴隶的时代和做不得奴隶的时代。会开飞机没什么值得夸耀,“民权”二字向来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奢侈品,已经稀缺了五千年。
黄敬仪思量再三,退而求其次,把陈定睿顶上去飞那些与达官贵人相关的航线做机长。咱争取做到眼不见为净。
俊美的素节机长被发去开货运飞机。
于是中航的机航长终于有了机会上达天听,蒋委员长都对陈定睿的飞行技术赞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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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这架飞机平稳的让人感觉不到起飞和降落的不适。”
陈定睿一时之间红得发紫。
于是就算雨天或者云层颠簸,也没人敢对中航的航班挑剔个“不”字。
委员长都说好的机组,你敢挑剔?
陈定睿于这意想不到的后果,得意之余忽然生出了些许悻悻。吾国政府口口声声:三权分立、天下为公。这不又成了金口玉言了么?往深里想一步:合着辛亥革命死了那么多人,就落下个帝位不世袭的好处?再瞅瞅老蒋先生扶持着小蒋先生最近痛打老虎说是要惩贪治腐,摆明了给儿子积攒政治资本。那“不世袭”这三个字儿也未必保得住。如此种种,怎不让人寒心叹气?
人家邦德要把产业传给儿子名正言顺,中航公司里,人家邦德投了钱了有股份。
委员长把职务传给儿子说不过去,偌大中华民国,亿兆黎民难道也是你们家的?
陈定睿年纪轻轻、颇有城府,这话也就回家跟老婆念叨过。当然后来让老丈母娘一嘴巴子扇回去,啐了他一脸冰片,骂着街让他老实回去干活儿,那都是后话。
要说老太太是最务实的,除了这些不打粮食不耽误吃喝的想头儿。中航公司可以拥有一切奢侈品。彼时中航公司的营业额和净利润是让所有欧美运营公司嫉妒到双目通红的,随之而来的是良好的员工福利。机航长如陈定睿在香港亦能购置得起幽静别墅,陈夫人董小鱼抱着儿子直接搬进去做了现成的少奶奶。就因为小儿夜哭,陈定睿老妈子就雇了四个轮流值戍,唯恐娇妻夜不安枕,稚子受了委屈。
黄敬仪眼珠子一转,随手又拨给陈定睿一辆公司名下的好车。
这是凡人都不能拒绝的礼物,即便开习惯了吉普车的章素节都“嗷嗷”怪叫,妒恨丛生。陈定睿让那乌黑油量的汽车外观晃得也有点双目眩晕,晕晕乎乎地,他想起来:董小鱼说如此春光明媚最好带了儿子去郊外远足。远足,郊外,汽车。于是这个可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看机航长收下重礼,黄敬仪笑得一脸风光和煦。传言总经理曾与夫人打赌:陈定睿再不会回空军去了。
陈定睿爱家一如爱国。
前呼后拥的机航长回了家,立刻脸儿一抹,把儿子举到脖子上让他骑着。即使让儿子揪住了头发耳朵疼地嗷嗷叫,嘴角也挂一个最贱的笑容。
他是最典型的中国男人:胡虏于前慷慨激昂虽死无恨;消停了就一门心思的封妻荫子照顾家人。
除了这种活法儿陈定睿想不出来还能怎么折腾。
陈定睿对丈母娘也是孝顺的,董老太太让姑爷派人接来省亲。老太太这一辈子算是开了天眼,免费搭乘中航公司的飞机一路腾云驾雾到了香港。
老太太进了门念佛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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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果然老天显灵,瞎子开眼。我姑娘这是天降檀郎,半点不假。姑爷飞黄腾达,居然有这样好的一段福气。”再看看白胖的外孙,老太太喜欢得都要哭出来:“这就好这就好。我外孙子方面大耳,这样的福相。”不忘恨恨地“哼”一声:“就是比那死没良心的官儿家强百倍!会嫁的挑儿郎,不会嫁的挑房梁!他老刘家升官发疯,痰迷心窍,避讳到六亲不认,可摸到了人家委员长的一根寒毛?我这姑爷才真真是人中龙凤!”
董小鱼这话听来倒是讪讪的。日子太好,她不愿想以前的事。倒是陈定睿垂了眼皮,桌子底下握一握媳妇儿的手。
错眼不见的时候,董老太太还是把陈定睿拽到一边儿:“姑爷你干得好,好好地干。总是记住了咱少说话,多做事。这样对得起你每个月几根金条的进项儿,对得起你东家,咱这工才做得长远。可不敢看见多赚了钱就忘了根本。如今世道还是乱的,你两口儿买屋子买地多挣钱多攒钱才是正道儿……”专门拎着他耳朵地嘱咐:“政府姓蒋姓宋关你屁事?反正你没那大造化,江山跟不得你姓陈!那就甭想那么多没用的!吃你的饭挣你的钱养你的老婆孩子!这才是真的!我老太太瞪眼看着满清改了民国,民国打跑了日本!当官的不还是那几块料?瞎了你的狗眼!”
陈定睿让老丈母娘打着骂着嘱咐着,心里着实温暖了一下儿。看着老太太白发苍苍的这把操心的脸儿,陈定睿把想回空军的话又咽回去了。回了空军,去哪里挣这座金山?怎么供家里的开销?还有老婆坐在上面舍不得下来的汽车,难道也还回去?到如今他才明白黄总经理算无遗策的良苦用心。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陈定睿看看老婆孩子跟爱坐汽车的丈母娘,长长地叹了口气。
何况原来的战友也捎信过来,说空军如今……也乱得很……打跑了日本人,党国接收的不止武器弹药,那回推门进去,擦了二斤粉一张大白脸的日本艺伎堂而皇之地坐在长官大腿上扭麻花。
原本的日本妓()院如今居然照常开张,不过接待地客人从皇军换了国军。那些婊《》子脑门上贴了政府的条子说是逆产!逼得没来得及跑回去的日本老鸨子在后院儿上了吊。拿破席子裹出去扔烂葬岗子的道儿上,一帮中国半大孩子拍手起哄,说:“你们日本人也有今天!”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真不露脸!
何况陈定睿现如今根本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想回空军去。远远的听说国共和谈不成,北边已经开打,自己回空军去做什么?难不成打不到日本人打打中国人也是过瘾的?
陈定睿是不乐意想。
时至今日,他终于和章素节意见一致:人类千辛万苦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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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个机器在天上飞,最好拉拉人、驮点儿东西就算了。让金翅大鹏一样的飞机装上机炮去杀人防火实在有违天和。
陈定睿讨厌杀自己人。
陈定睿是国民党员,他总觉得国共两党当为兄弟同甘共苦。便如同当日在昆明,与他肉身相抱的章素节。一样身量骨架,一样黑发黑眼,怎么那边儿……就不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