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强 > > 生活与失踪 > 第10部分

第10部分(1 / 2)

>苦恼,大伙听了一起帮着想想办法。

夜色前的最后一缕天光消失了,灯光也渐渐地亮了起来,灯光下,一张张不同的脸却覆盖着相似的愁云。他们听了我的遭遇,大伙都笑了起来,这事容易解决,趁此机会多学学法律,出去起诉。有人说这事最好找领导,他们单位一个职工,因为赌博被抓,按照单位规定要开除。他拿了一把菜刀到经理家,指着经理的鼻子,你不让我过,我让你一家子都不好过,你有个孙子,在实小幼儿园,我就一人一把刀,你看着办。经理吓的龟孙子似的,乖乖答应,一切照办。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什么规定不规定的。还有人说打官司是正道,动菜刀那绝对是一着险棋。大汉满脸酒气地抱了几床被子进来,扔到稻草上,要大家早点睡,夜里有人起来要报告。被子不够,我跟老头挤了一个被窝。老头一躺下就打起鼾,大伙被吵的没法,有的坐起来,有的趴着,小声诉说自己的见闻遭遇,下半夜才相继入睡。

第二天九点半钟,青眼在大汉的护卫下进来,半阴半阳地问大家,学得怎么样?有想通的就去办公室跟他面谈,签完字,车子送他回去。没想通的继续学,什么时间想通什么时间走,他有的是时间。他提醒大家,要珍惜这种学习机会,从灵魂深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点点小事就到处上访,不值得,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行吗?说话之间,外面又送来一个新学员。青眼又让大汉讲了一遍规矩,自己接着训诫几句就走了。青眼狗仗人势地恐吓新学员,监督大家学习,不许交头接耳。下午,一位学员跟大家告别,大家问他想通啦?他说,想通个屁,进来两天了,家里孩子没人管,不回去不行。有人说他拿孩子做幌子,想老婆才是真的,有人问他签字保证了还上访不?他回答那保证算啥,不过是孩子过家家,过一阵子,他还会继续上访,哪怕耗尽一生。他请大家多联系,将来有空到他家里坐坐,大家纷纷祝福他,大有相聚苦短依依惜别的意味。

老头劝我回去,青年人不能呆在这里。我想再陪他一晚,明天回去。他说他没事,材料写好他就走,要我回去看看王叔,院子里就他一人,还病着,太孤寂了。我交了伙食费,保证书,含着泪跟大家挨个握手告别,丧魂失魄地走出大铁门。

失踪(十六)

16

王叔的病还没见好,人也消瘦了不少。爱斯特丢了以后,再没人陪他散步,陪他说话解闷了。我计划明天到市场上看看,买一条跟爱斯特小时一样的小狗送给他,我们可以还叫它爱斯特。王叔不许,他老了,走不动了,他也不相信还会有爱斯特那样的乖狗。我悄悄藏起爱斯特的链子,免得王叔看着伤感。王叔问我这两天干什么了,好像失踪了,他一直放心不下。我从头至尾一件不落地讲述,他听着始终一言不发,当我停下时他偶尔艰难地眨动一下眼睛,表明他的前意识仍旧在听。

早晨,我买来早餐,扶王叔出屋,在朝阳下,在院子里,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王叔说这在他有种隔世的感觉,他父亲活着时特喜欢一家人在院子里吃饭,虽然那样的机会不多,桌上的话也不多,但那是他最阳光的记忆。那时他们家还有服务人员,实际是父母收留乡下老家的一个远房表哥。后来,他父亲被审查致死,母亲受不了打击,上吊自杀。他和老婆被赶出家门,老婆回了老家,他下放到农村,过了七年,才回城团聚。他父亲平反了,他才知道父亲是地下特工。十年前,他老婆也死了后,他抱了条小狗,因为他老婆活着时,一直反对领养孩子,他和爱斯特就这么过到现在。王叔的精神好了不少,他扶着桌子走两步,证明他还能走动。我说他和学习班里的老头一样倔强可爱,他摇摇头说老头比他可爱,因为老头就像滚动石头的西西弗斯,而他……我们安静地坐着,仿佛在两个不同的时空。王叔突然问我,昨天讲到哪了,我从他睡着的地方讲起,他说错了,往前,还是不对,我只好从头开始。接下去几天,王叔的身体时好时坏,我一直陪着他,看电视,聊天。

爸爸电话里说我弟弟拿回去的材料,他已托人立案挂号,最迟一周后开庭。现在打官司的人特多,要排队。律师提出还想请我明天当面谈谈,多了解些情况。我弟弟挺能的,律师就他找的。律师说了,官司准赢,看来这一步是走对了。挂了电话,我告诉王叔,晚上我要出去一趟,时间不长,不用等我。

我没去过王总家,幸而三胖子说的地址我还记得,离这儿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圣特路7号,三层小楼,门前樟树三五株,树下小车一辆17号,车号怎么有点熟,不会那么巧吧。门半开半掩的,问一声就知道是还不是。您好。稍稍发福的妇人迎上来问,您找谁?王局长。我以为眼前的妇人就是女主人,您好。

您找夫人,她在楼上。不过,这时候夫人不会见您。

不,不是。王总在吗?

您找王总。王总还没回来,您请进来等。

大姐。从楼上下来的少妇招呼妇人,大姐,夫人情况不好,恐怕要发病。

快打电话,叫医生。

打了,一直占线。

药吃了吗?

夫人不吃。

快上去吧,茶杯又摔了,夫人要晕过去了。

妇人斜视着少妇上楼,回过头,指着右边楼梯说,这阵儿乱,我们顾不上您,您有重要事情可以到楼上会客室等,王总一会就回来。

来一趟不容易,见不着王总不能回去,上去等等到吧。会客室的门虚掩灯也未开,借助远处路灯透进来的微光,隐约可辨室内陈设,面东摆一张老板桌,后面满墙一溜书橱,余下三面放的是沙发茶几。嗳,我写好的材料呢?可能掉在下面,我坐过一会,算了,王总来了,我再说一遍。对面没有动静,夫人的病大概是好了。两个保姆也是可怜,怎么能找这种工作,伺候一个病人。待一会,王总真来了,我该怎么说呢?

楼梯响了,有人上来,要是王总,是不是该站起来迎接呢,还是坐着吧,这样显得稳重些。看清了再说,免得像刚进门时,把保姆错当成王局长。

他妈的,进来的这人怎么像个小偷,鬼鬼祟祟的,手上拎两个大袋子,一进来就关门。他对这里很熟悉,不开灯,没碰响椅子就坐下,袋子放在桌上,他要干什么?等等看,他马上就该露出原形了。他兜里装着刀子叉子,袋子里会是吃的东西?是的,他拿着刀叉左右开弓,那吃相真叫狼吞虎咽。王总不至于惨到饭局上没吃饱,要从外面打包回来吧,那么这人来这儿就是为填饱肚皮?他吃完了,咋又开始呕吐?这会儿再瞧,他的眼睛变得红红的,而投向食物的目光却是绿的。他坐直身子,又拿起刀叉,比前先更快地往嘴里塞。他流泪了,是难受了吧。他咬牙切齿地咀嚼,泪水灵泉似的从他紧闭的双眼涌出,溢满面颊,流进嘴里。他慢慢地扬起左手往外一甩,想扔掉刀子吗?刀子在手里只打了个弯,他仍抓着;他接着扬起右手往外甩,结果叉子还是在手里打了个弯,没扔出去。他改变策略了,他的左手背猛地撞向老板桌,砰地乒的两声,刀子掉下了;接着他的右手背又猛地撞向老板桌,砰地乒的两声,叉子也掉下了。他低下头,双脚恶狠狠地碾踩刀叉,但是在桌面上,他却伸出左手抓了一根火腿肠(?)送进嘴巴,右手抓一把糊状物塞进嘴巴。嘴巴暂时堵上了,随即他的左手抓打起右手,右手也开始抓打左手,双手胶着,身休扭结,突然他胶着一起的双手猛然砸在老板桌上,他大叫一声,悔呀,人和椅子一起重重地倒在地上。天啦,快跑吧,这样要出人命的。我刚站起来,他已爬起,抓起一把呕吐物塞进嘴巴。我往外跑,听见他含糊混浊地叫喊,谁!谁?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我慌慌张张地跑回小屋,吓死我了,打死我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我关上门,倚在门上大口喘息,双脚施了定身法似的挪不得半步。这事不能告诉王叔,不能对任何人讲。不过,那人是不是王总呢?那种情形之下,我真的没能看清,不能确定就是他。好像有人敲门,站在外面讲话。一定是王叔吧,听见我回来了,过来问问。拉开门,进来的不是王叔而是两个警察。搞没搞错呀,警察找我干什么呢?

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领头的警察刚睡醒,说话一股梦味。我递过身份证,他看一眼又抬头看着我,说,任之初,没错,找的正是你。今天晚上,你去王总家里了吗?

是的。

你去干什么?

我本来想找王总有点事,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事能说清楚些吗?我们接到报案,告你擅闯民宅,知道吗?

我工作上出了点问题,去找王总,这些王总家里的保姆能证明,而且我确实什么也没做。

不会那么简单吧,什么也没做,你干吗一个人躲在会客室里,见到王总回去又突然要跑?有发现吗?

没有。另一个在屋子里搜查的警察失望地回答道,还没有。他正在翻我脱下的脏衣服和红唇圈圈留下的那堆垃圾。

那么你为什么要跑?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