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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着嬷嬷的手漫步在御花园内,偶尔遇到几个宫嫔,她们也是先一怔随即便毕恭毕敬地跪拜行礼,不管钱韵芯如今是怎样一个气候,昭仪的地位还是摆在眼前,不是谁就敢任意瞧不起她。
虽然钱韵芯嘴上说要如何如何,如今尚在国丧,况且想要找回昔日风光不是朝夕之事,需得好好谋算,她并不曾想过今日便要如何做出一番事来。可似乎是上天有意眷顾于她,偏就在这一刻给她一个很好的机缘,将一枚有用的棋子收入囊中。
御花园内林木繁茂,偶尔叉出的几从树枝便能遮荫挡日,挡住了视线不要紧,但不能就此觉得世界里只有你自己的存在,隔墙但有耳,何况这御花园。
“郑姐姐自己要跟着来亭子里闲话的,如今觉得无趣你就先走好了,何以在这里怪人呢?”徐玲珑的声音突然响起,钱韵芯不由得停了步子来细听。
“哟……玲珑妹妹怎么就这么心疼萍姐姐呀!我不过是随便嘟囔几句,就要你跳起来给萍姐姐解释?”那是郑贵人的声音,听起来正是满口的不屑,“我倒是无心这么一说,妹妹你这样一抹黑,倒显得我不待见萍姐姐似的。就算萍姐姐如今一个人独住在秋棠阁,到底她年岁比我们都大,我还能不敬她么?你没听惠嫔娘娘私底下还一口一个姐姐这样叫萍姐姐吗?”
“你们不要争了,不过就是来坐坐,何必动气呢?”品鹊的声音听起来带了几分无奈,更似乎因为提到班君娆而有些颤抖。
“郑姐姐觉得不自在就先回去吧!”徐玲珑又跟了一句。
“凭什么叫我回去?就兴你们在这里坐着玩,把我一个人仍在芙蓉堂里?谁不知道你们三个的心思啊,上一回碰见皇上了,以为次次都能碰到啊?”郑贵人越发提高音调。
“郑贵人还是回去吧,这样闹下去叫人听见了多不好!”品鹊似乎是在恳求了,若可以她宁愿自己先离开。
“萍贵人,你这是在命令我吗?”郑贵人似乎被激怒了,冷笑着道,“圣母皇太后都回南边去了,你以为……呵,徐贵人敢对我吆三喝四,我是不敢惹她,她好歹是母后皇太后的亲眷,我小人物一个哪里敢惹?可是萍贵人……呵呵,可是惠嫔娘娘都救过太后一命,也没见她就此有恃无恐的,所以娘娘才得皇上亲厚,不是在这亭子里坐着就能等皇上来的。”
女人之间拌嘴吃醋钱韵芯本无心理会,可听那郑贵人一口一个惠嫔如何好,她心里哪里能平?于是扶着嬷嬷绕过树丛,嘴里冷冷道一声,“这里姐姐妹妹的好热闹,本宫还以为哪位娘娘家里的姊妹进宫来了呢?”
第二十九章 学步邯郸(二)
亭子里骤然安静,许是很久没见到钱韵芯,乍一听这本熟悉的语调,四人都有些恍然。好在玲珑清醒得早,带着众人出得亭子给昭仪请安。
钱韵芯拾级而上,缓缓坐于亭中,望着阶下四人口中幽幽道:“方才好像听各位妹妹正闹变扭呢,这是怎么了?”
四人俱噤声不语,谁不晓得这钱昭仪如今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眼下好不容易出了来,谁若去招惹了她,岂不是自掘坟墓。
钱韵芯见四人面上一副恐惧的模样,心中略添几分得意,她历来是个直肠子的人,她可以在茜宇回宫第二日就把她的亲眷徐玲珑罚了禁足,可见心气不是一般的高。
她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眼神缓缓扫过四人,停在郑氏脸上时眸子里射出厌恶之态。遂道:“本宫方才就听郑贵人嗓子亮呢,这会儿怎么一句话也没有了。刚才听你半句不离惠嫔娘娘,是不是贵人眼里只有惠嫔娘娘,惠嫔才配的上问你话,而本宫配不上?”
郑氏大惊,阖宫皆知钱韵芯禁足第一日就当众扇了惠嫔一个耳刮子,并连带着她身旁的宫女都遭殃,不管这件事到底因了什么,钱氏与班氏的仇算是结下了。若方才自己对惠嫔可劲儿的褒扬传入眼前这位的耳朵里,今日自己定日没有好果子吃了。
沉吟了半刻,郑氏选择了不说不错。
钱韵芯厌恶地看着她眼上两条又细又长的眉毛,闲闲道一声:“郑贵人这是默认了?”
郑氏浑身一颤,吓得半句说不出口。
“你!”钱韵芯一扬眉,指着阶下一个小宫女,面上忿忿的神态不容的回绝,“去请惠嫔来一趟,本宫要问问她郑贵人的这些规矩是不是她教的。”
那宫女似乎是跟着品鹊的,听说此话知道郑贵人今日必定遭殃,脸上欣然应允,转身便匆匆去了。
“萍贵人这几日消瘦了啊,本宫一个月前见你面上还红润光泽的,怎么眼下瘦得这副模样?”钱韵芯今日笃定要让郑贵人受些教训,自然要在她面前抬举她不待见的人。
品鹊惶恐不已,福了身子谢昭仪关心,却不敢说旁的话。
徐玲珑却故作玩笑道:“昭仪娘娘这样体恤萍姐姐,姐姐的面容定会滋润些。只是她平日里无故就要受气,若长此以往,便是皇上来慰问体恤也不顶用了。”说着顺势睨一眼郑氏,这女人从前因怕自己的性子烈,便总拿孙贵人来欺负,玲珑心里早恨得咬牙。
“呵……”钱韵芯冷笑一声,“本宫就不明白了,萍贵人平日里独住秋棠阁,这还有人敢给她气受?”
徐玲珑笑道:“有些人背后好大棵树靠着,还怕人独住一个屋子么?幸好不在一个屋子,不然早被揉搓得没了形了。”
钱韵芯心中暗算,今日徐贵人是要借自己教训这个郑氏了,这个徐玲珑背后有着皇太后,今日之事便是上面追究,也少不得有她会在皇太后面前给自己说话,皇太后若能站在自己一边,还怕皇后计较吗?而这个品鹊,郑贵人敢如此欺负她,当真是瞎眼了,她在上头面前哪里会比班君娆少分量?
“萍贵人,徐贵人叨叨说了这些,看样子是有人委屈你,不如说给本宫听听,看看本宫能不能给你评理。这树再大还能大过一个理字?”钱韵芯眉头一扬,颔首见班君娆匆匆而来,冷声笑道,“贵人别怕,你看惠嫔娘娘也来给你评理了。”
郑氏闻此言,心中大动,只盼着惠嫔能救自己一回。
“臣妾给娘娘请安。”班君娆行至钱韵芯面前,立在阶下行了礼。
钱韵芯厌恶地打量她,冷哼一声,幽幽道:“惠嫔好久不见果然气色越发好了。听闻你近日正帮着季妃娘娘打理后宫诸事,方才郑贵人口口声声说如今本宫这个昭仪可是摆着看的玩物了,便是话也不配与她讲了。这规矩,难不成是惠嫔你教导的?”
班君娆不惊不乍,端着身姿温和一笑,缓缓道:“臣妾想郑贵人断乎是没有这个胆子对您大不敬,只怕是贵人她言语不清口齿不爽,要娘娘您听差了。娘娘心胸宽广,当不会与之计较。依臣妾看郑贵人也确实有错,不如要贵人多颂经文,也好练练口齿。如今正在国丧,实在不宜平添事端,届时惹得皇上心烦,岂不是我等妃嫔的罪过,本不能为皇上减忧,更是要安分才好。”
钱韵芯登时大怒,班君娆何时练得这样的城府,一句话里拿出多少东西来压自己?此刻倒显得自己不识大体,无理取闹。
班君娆一副温柔友好的笑容看着亭子里的钱昭仪,那不卑不亢的神态果然一下子将气场转了个向,似乎一瞬间所有的道理都捏在她的手上。
今日若郑贵人吃亏,往后惠嫔这个名号便罩不住了,她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谁还会投奔于她?但钱韵芯今日要是不能镇住班君娆,定然也会颜面尽失生生被她压在头上。
正如茜宇与璋瑢曾断言,若钱韵芯不是卫国府的出身,当难存活于这后宫。她总是走一步算一步,极少为大局着想或从长远来谋划,今日这样的局面,又是她没想到的。
“咳……”钱韵芯的陪嫁嬷嬷极轻地咳了一声,似乎是想阻止主子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