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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1 / 2)

>  “怎么不脱了?”差官好奇道,“你打算穿着这东西一起洗澡?”

“当然……不是,”尚槎仿佛一只无助的羊羔,哆里哆嗦的脱掉了自己最后一件蔽体的东西,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耳朵都泛起了粉色。

那差官一脸柳下惠的表情不为所动,只说了一句“洗完之后叫我”,便把尚槎戴的那副解了一半的镣铐捡了起来。尚槎以为他是要好心的为自己解开束缚——却没想到他真的是想多了。

尚槎另一只右手依旧被束缚着,那个差官把他已经解开的半边手铐,顺势系在了浴桶旁的屏风上。尚槎看到这个举动之后都要疯了,“大人!小人是清白的啊,你这是何必呢——多此一举啊!”

那个差官对尚槎的呐喊毫不理睬,默默地走出了房间。“要不要这样!”待那个差官走后尚槎开始了一阵埋怨,“我是会跑么!我要真是想跑,早就开锁走了,谁还和你们耗着?太不相信人了。”

于是尚槎一边郁闷的扯着哗啦哗啦的锁链声,一面在身上撩着热水,淡淡的水气蒸的他肤色泛起了浅浅的粉红,享受着充分的放松的尚槎正是在这种时候,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是燕祉祾,说不合时宜,自然是尚小槎变得不老实了。人们都说“饱暖思淫欲”,看来果然不假,尚槎捏着小小的皂豆在自己的身上涂涂抹抹,脑袋里却开始幻化另一个人的容颜,嘴唇,声音,手臂,甚至是腰肢——这,便是传说中的“意淫”无疑。

燕祉祾有着美如菱花一样的脸颊,绯霞色的樱唇,时而清冽时而柔软的声音,葱根般的手指,莲藕一样的玉臂,妙不可言的腰肢……这一切的一切的幻想,都让尚槎的思念在一瞬间决堤。

明明已经克制住自己不要想他,明明告诉过自己慢慢等上几年就好,可那种针扎一样的刺痛还是蔓延开来。尚槎狠命的咬着牙,不让自己碰触丢在一旁的发簪,铁链被扯得响声大作,锦屏不稳——尚槎险些就要拽倒了那扇屏风。

在心里默默的念着那个名字,紧咬嘴唇来抵御撕心裂肺的想念。闭上了眼睛的尚槎把脑袋埋在浴桶里,仿佛是要洗掉心里的念想一般,既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燕祉祾如今已经多日未见,那么尚槎已经攒够了几辈子都用不完的想念。既然如此,那么尚槎唯有祈愿,炎国国泰民安,国力强盛。四方一统,再叙旧缘。

这个澡洗的时间格外长,险些叫差官们以为尚槎溺毙在洗澡水中了,急急忙忙闯进去看了一眼,却看到神态悠然的尚槎正在慢条斯理的揉着自己的头发,抱歉的说道,“诸位大人久等了,一只手不太方便,这澡洗的慢了些,抱歉。”

沐浴之后一身清爽的尚槎这次换了蟹壳青布的衣衫,习惯了握笔的手又被重新锁在了一起。不过有了这一次沐浴的经历,尚槎再以后的洗澡事宜就变得十分简单而迅速,再无任何忸怩。既然这样的事情都如此轻巧,那么吃饭喝水更是毫无障碍。尚槎能够精准而仔细的在带着锁链的情况下熟练地使用筷子,半滴菜汤都不落在桌上。

于是虽然落差很大,但是尚槎的适应能力还不错,勉勉强强的在不做史官之后,成为了一个不错的要去千里充军的囚犯。

☆、山路

这边是跋山涉水的马不停蹄,深宫里却是“古镜菱花暗,愁眉柳叶颦。” 以铜为镜,映日则发光,影如菱花,因名“菱花镜”,傅含菱喜欢这样的东西,燕祉祾也差不多,于是锦隆宫里的镜子,也无非是这样的东西。

白袷丝光织花了鱼目,菱花绶带伴着鸳鸯簇。此时内室的桌子上正放了一面八角菱花形铜镜,内圆有钮,四朵牡丹形成花形钮座,钮外四周为麒麟、天马、凤凰、鸾鸟,其间更是饰以四株折枝花,华美非常。

“人老了就开始讨厌照镜子了,”燕祉祾轻轻的抚着镜座上的纹路感叹,“匣中纵有菱花镜,羞对单于照旧颜。”

“皇上何出此言?”一旁侍奉的冬丽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道,“您这是要羞煞奴婢了。”

燕祉祾还是有一张很美的脸,越来越像是他的生母的倾国之色,只是自从尚槎离开之后,这张原本总是带着浅笑的面颊的表情越来越寡淡,简直冷面冷心,冬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知道心病只得心药医,她这个旁人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的。

大约是同一时候,黎国的皇宫里,迎来了外出为质数年的皇子百里颉颃。作为他的兄弟,黎国的国君百里骅骝亲自出城相迎接,礼乐漫天的举国欢庆。

百里骅骝一身皂黑底绣金龙的绸袍,衬得他瘦削而干练,他和百里颉颃长得倒是十分相像,只是那双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里的目光薄情冷冽,却是君王心思。

此时的百里骅骝已经激动万分到声音微微发抖,和分别已久的弟弟相见,有着几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的感觉——“你回来了。”

“参见皇上,”百里颉颃的声音却是不同的,冷淡万分,“臣弟谢皇兄不杀之恩。”

“这话怎么说,你竟然这样想!”百里骅骝面色一凛,继而摇头叹息,“罢了罢了,你先回宫吧,朕不想多言此事,皇弟以后会明白的。”

百里颉颃回到了宫中之后,比以往变得更加冷漠安静,唯一的动作是把自己的居所改了一个名字,叫做“望阳塔”,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就像没有人去问他为什么一样,反正问了也不会说,自讨没趣做什么。

如此一来,这两位贵重非常的人物的状况,便是简简单单有了交代。燕祉祾很寂寞的当着皇帝,百里颉颃很落寞的当着王爷,他们的日子都是波澜不惊的一潭死水,远远抵不上尚槎。

尚槎的日子其实过得最可怜,但是也最为有趣——在马车里不辨东西的缓缓向前,尚槎总是在盘算自己该如何面对全新的生活,一百万个各种各样的幻想都可以在脑海勾勒,除了需要努力压制对于“燕祉祾”这三个字的不懈重复,别的都可以天马行空的遐想,唯有这一个魔障,简直是能够要命的可怕。

这样的道理,在多年以后,被人们总结得很好,浓缩成很短的一句话,表白自用皆可——“世界上最短的咒语,是你的名字。”

装载着尚槎的马车,慢慢的碾过了炎国西北的土地,这块在十数年以前遭遇大旱的地界,已经完全看不出狼狈的模样,有的是田地齐整,草木茂盛,人丁兴旺,热闹非常。

“真是不错,看来炎国的确富庶,连这里都是如此景象,更遑论鱼米之乡的各处都会?”尚槎当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长这么大,原先还没有出过京城,这次倒好了,算是看了看炎国的半壁河山,果然好风光。”

尚槎一路上和押送他的四个差官都在一处吃住,饭桌上一同而食。不过尚槎这个人稍有怪癖,吃菜的时候见到别人挨过筷子的地方,统统会绕过去下箸——除了和自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当然他们每次在客店落脚吃饭都会选在角落里的位子,毕竟尚槎好歹啷当着一条锁链,总是要相对的避人耳目一下。

那一天尚槎和四个差官一起用午饭,吃着吃着他便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那个一直表现的相当热火的公人,似乎总是在尚槎动过筷子的地方拨弄菜色,于是尚槎只好非常抓狂的努力记住什么地方的菜色还无人动手,等到了再无可以下筷子的地方的时刻,尚槎装模作样的夹了几筷子之后就干脆闷着头吃了一碗白饭。

尚槎的这个毛病在当时无药可医,虽然哪怕是科技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仍然无药可救,但是好赖在很久很久之后的中二病时代,被给出了一个相对正规的叫法——“强迫症。”

饭后的五人继续上路前行,过了那家客店不久便是一段山路。这时有的差官提出来稍微有些乏力,想要休息片刻。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响应——当然和尚槎没有关系。

于是那位一向热络的差官此时依旧十分活泛,提议道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下,还提出是不是要把尚槎捆绑一番,省得人犯脱逃。

“这就不必了吧……”尚槎咧咧嘴说道,“诸位大人就这样信不过小人么?再说了,平日里休息的时候,不也是对小人不管不问么,小人哪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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