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庄严的黄昏暮色,人无语。我连她的家乡都不明朗,只知道她是湖南湘潭人,却不知道具体的地方,那我真的关心过她?
我没有问过她的家乡,也没有问起过她的家人,就像我对她只说起自己,没有提及自己的家乡,也没有说起自己的身世。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她说到将来,可以有孩子,而我说管他呢,这些都是没影踪的事。她说到过去,我也笑了,小女孩与小男孩的事情有什么好谈?既然过去不能说,将来不想谈,那我们能谈什么?我们是否在虎头蛇尾地过着日子?
我只记起她在床上的温顺,小鸟依人的甜美,只记起她为我端来咖啡的默契,只记起我骑车接她回来时耳旁飘过的风声,以及她双手搂紧我的腰的那种说不明朗的感受。其余的都没了,一切都将被酒精过滤漂白,最后记忆沉滞下来的该是什么?
“那你俩真的有缘无份了。”蓝雨不无遗憾。
“你一定很后悔。”她见我沉默补充说。
蓝雨一直盯着我看,扑闪着大眼睛。后来她叹了一口气,饮下一杯酒。
我沉默地看着太阳隐在远处黑黝黝的楼群之间。我需要安静,所有的一切都要过去。我需要人陪,可我仅仅想在夕阳下坐上那么一会,看一看凋零的凄美。我在夕阳的余辉下,应该是一张剪影吧!
“我考上了大学,要到另一个城市中。”蓝雨平白地一句。
“是吗?”最后那抹红光散尽,我感到天一下子黯然了。
“才接到通知,要到西安去,也就是你的母校。”蓝雨淡淡的一句。
“西安?”这个城市已经变得陌生,我已经好久没有记起,它在脑海中留下的影子模糊不堪,只剩下一片沧桑。
“那里有沙暴的,而且会下泥雨,冬天又极冷,整个城市都是灰暗,一年四季看不到明净的天空,你会不适应的。”我缓缓地说,脑海中那个渐被遗忘的城市一下子又变得熟识。
“可是会下雪,我想看看雪,是不是像你的照片中那样美。”她言辞之间流露出兴奋。
是的,雪花很美,我曾在过去的冬天里没有看到雪而恐慌。
“可是我的学校不美,你会失望的。”
“你不是说你的母校正在建新校区,有二十四层的高楼,是西安的第一高楼。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喷泉广场,有一个漂亮的游泳馆,有一个健身房,各种雕塑以及相关花园。”她真的兴奋了。
“广州的楼不是更高吗?喷泉广场不也更多,游泳馆多不胜数。”
“那你在广州见了几个喷泉广场,去了几个游泳馆?”
我一时愣住,我在这个城市里也仅仅熟悉眼前的一条街道,对面的几座高楼,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没见过一个喷泉广场,也没去过一个游泳馆。广州大得不像一个城市,即使你在市中心,也会感到自己在荒郊野外,空阔得找不到归属感。而西安自唐朝以来就那样大,方方正正,紧凑有序,让人在不觉中感到踏实。
“诺大的城市总该有那么几个。”我说得有气无力。实际城市再大,属于我们的不过是一两街道,或者什么都没有。
“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风景。西安古色古香,有那么多的名胜,我心仪已久。”蓝雨俨然喜欢了那个城市。
我不好再说什么,寥寥数语,西安那情景便开始蜂拥而来,都若照片一样一张张地呈现在眼前,那样清晰那样明丽。它们就像在我的行囊中,压在底层,可是只要我想看,拿出来就是。
“是的,你会在不觉中喜欢上那个城市,你在那个城市体味到的不是冷漠,会感到一切都是那样的熟识。”我喃喃细语,而眼前的城市中,在任何时候我总感到陌生。
夜色笼来,我谈起西安。蓝雨一直微笑地看着我,我让自我的思绪驰骋,不知归处。
“你对西安那样深的感情,要不你和我一起回西安吧?”蓝雨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我打了冷颤。回到西安?我不是已经忘了这个城市吗,我又怎会提起它呢?
“哪里能说回去就回去?”我苦笑了。
两人都喝了酒,在黯然的夜色中呆愣了好久。也许我那庄重的神色,感染了蓝雨,她也神色黯然。
“你知不,紫烟走之前,我父亲找过她,我开始不知道这事,为此我还跟父亲大吵一顿。”蓝雨小声说,低了头,浅尝一口酒。
我愣在那里,忽感到心中很空,空阔得可以听到风的呼声。我为自己斟满酒,一口饮下。我竟然没有生气,人很平静。
“别人左右不了紫烟,她只相信自己。她既然走了,也只能走的。”我又为自己斟满酒,仰头大口大口地饮下,那时我的眼泪悄然滚下。
实际,我也盲目地相信自己,至于是否对错并不清楚。
蓝雨像要永别广州一样,想在去西安之前把广州再看上一遍,要我陪她闲逛。那时我也需要散散心,就向单位请了假。
一晚我们带着一身的疲倦回来,冲了凉,蓝雨贴了我的身躺下,我们像一对青蛙偎依在一起。
“我爱你,你等我四年好吗?”蓝雨倚在我的耳畔说。
我对未来没有信心,对自己一团糟的爱情也很失望。那个自称永远爱我的人不动声色地离去,我又如何相信爱情呢?可是我能拒绝蓝雨吗?也许她现在是我唯一想接触的女人,她的离开我将不再接近女色。爱情给我的是沉雷和伤害,即便我从没把爱情当真。
“我们还是不要承诺什么。”我仿佛从遥远的未来重新回来,那里没有什么令我感动的事情,一切都笼入一片黯然中。
“难道我们不能言爱吗?难道我们不是在相爱吗?你是不是不想负责?”蓝雨有些生气,死死地盯着我看。
“我正是负责才这样说,你说我们能为现在负责吗,能为未来负责吗?我们什么都不寄予未来,又为什么设定一个四年之限呢?说不定你在那个城市中遇到比我更好的。我们都是不可寂寞的人,为什么要给自己一个圈定?”我激动起来,我对未来不那么相信,对自己也不相信,有时候我在审视自己时感到自己相当讨厌。
“你是在找借口,那样你可以找了别的女人。”蓝雨指着我说。
“也许我们四年后会遇到一起,但是我们也可以忘记彼此重新开始。就让我们一切随缘,这样我们可以更轻松地活下去。你们女人一边在要求我们男人负起责任,可是你们心中都很自我,根本没想要我们负什么责任,有时候你们看不起男人。”我想起紫烟,想起陈家默,一股淡淡的哀愁飘来,像香烟的味道。
蓝雨不再说什么,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后来她扭头看我,旋即微笑了。她那双手游蛇般滑向我的腰际,我渐渐地投入进去,脑海中时不时出现如许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