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刑景弘立目觑他,“你在开玩笑。”
霍梓渐似是同情的笑睨他,然后从衣领里拉出一条项链,摘下项链上挂的银环,戴入左手中指,接着抬高白纯的左手,霎时夕阳下一对一模一样的指圈在他们指间闪闪发亮。
“信了么?”他问。
刑景弘将信将疑不答话。而始终慢半拍的白纯抽回手,急切否认:“不是……”
“就是!”霍梓渐五指倏地一收,紧紧与之交握,俯身凑到她耳边咬着牙根说:“早在十年前我就定下你,你也心系于我,否则这枚戒指你不会一直戴着。”
白纯不由得怔忪,她囔道:“这是你送的生日礼物,我才一直戴着……”
“呵~随你怎么狡辩,事实是事实,骗不了人。”说完他直起腰,冷睇了面无表情的刑景弘一眼,“今天内子多有打扰,请邢总包涵,告辞。”
“等等……”白纯慌忙推打挣扎,霍梓渐却不再啰嗦,攥紧她拖离,然后一鼓作气塞进自己车里,迅速发动,绝尘而去。
段明慢慢上前走到立于原地的刑景弘身边,“邢总……”
刑景弘马上抬手打断他,“不忙。看看再说。”
“哦……”
……
霍梓渐熟练的掌着方向盘,车身流畅的在车道上穿行,路边的景物扑簌簌拉成无数道速度线飞一般往后倒退,强自压抑的怒气通过脚下的油门体现,仪表盘的指针一路攀爬、攀爬……白日他便这样在城市各条道路上不停奔袭,耗光最后一滴油之后,他懦弱的发现他还是离不开她,他又灰溜溜的回头找她。
原来心已被囚禁,怎么也逃不开。
心乱如麻的白纯让高车速弄得坐立难安,手指扭着安全带大气不敢出,偷偷侧头看看身边的男人,彻底暗下的天色模糊了他的影像,偶尔撒进窗口的路灯雕琢一圈冰冷的轮廓让人不寒而栗……
白纯闭上眼睛,俗话说眼不见为净。正襟危坐了一段时间,感知车速缓下来,听见外面有些微喧嚣,睁眼瞥去,原来已经进入城市闹区,车流汇集开始拥挤。
“你这是往哪里开?你要去哪儿?”愈渐熟悉的街景引起白纯的警惕。
“回老家。”霍梓渐“叭叭”摁喇叭催前方的车。
“为什么要回老家?”白纯几欲从座位上弹起。
霍梓渐哼了哼,“回去商量我们的婚事。”
“哥,你到底想怎么样?人犯浑也要有个限度。”白纯难得高分贝叫嚷着,平时她很爱惜和保护嗓子,工作外甚少长时间高强度的损耗,可事到如今她无法再沉默。
“谁犯浑谁清楚。”与她相反,霍梓渐显得沉静,波澜不兴。
白纯松开安全带,一手按到他的臂上,“把车停下来,我要下车。”
“你觉得可能吗?”
“哥!”白纯拨拨头发,过度的焦虑、烦躁让头皮牵扯着后脑勺一抽抽的撕痛,她深吸口气,“你我早就过了任意妄为的年纪,拜托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呵呵~请问我什么时候不讲道理了?”他虽嘴角噙笑,眉目间却冷酷异常,尤其那双浩然黑眸,仿似晴朗夜空上的星辰,炫目迷人但相距几亿光年之遥,不可企及。
他没说错,在他的观念里他的道理才是道理。专横的家伙一向霸道惯了,跟他“讲道理”?怕是她真被气糊涂了。
“你受了什么刺激?无端端发神经说什么结婚?如果是因为邢景弘那大可不必,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谁对谁有意思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要个了断。”纠纠缠缠二十年,他累得不愿继续跟她装傻周旋下去,让她正式归他所有,让他真正安心。
见他犹如吃了秤砣铁了心,白纯愤愤的拍了一掌车窗,“我们不会结婚,不会有婚事,这事儿是无稽之谈,没人同意包括我本人,所以停止好吗?在闹出更大的笑话之前。”
“无稽之谈……”霍梓渐沉沉低语,“纯,我们的爱情不该冠上这个形容词。”
白纯狠狠顿住,心脏如遭电击整个麻痹停跳两拍,眼泪有自我意识般顺着脸颊滑下,她瞪着他出神,蓦然一只温热的大手探来轻轻抚过这片潮湿,空气中传来悠悠的喟叹:“谎言说久了,说谎的人自己也相信了……”
ISSUE 12 【回老家】
城市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后方,一段颇具历史厚重感的老城墙隔出一片仿佛世外桃源的园林绿地。据说这里曾是旧时某王行宫林苑,自然风水风景堪称一流,后来这一区为工商政要宅邸集中所在,绿荫扶疏中影影绰绰坐落着好些别具一格的别墅小楼。
一辆墨黑的车拐离车水马龙的街道,开行数分钟通过一座石拱桥,再转进一条小道,像过了时光隧道似的,姹紫嫣红现代繁华的一切被安宁的小桥流水人家替代,时间于此变得缓慢,似是停止,一草一木幽幽静静,车过带起的噪音很快就平息消弭。
车减速慢行又辗转开了十来分钟,最后停在一处偌大庭院的围墙外,透过雕花铁门入眼的是郁郁葱葱、枝叶茂密的高大树木。方条石块铺设的小径,还用鹅卵石拼了圆形或菱形的图案镶嵌其中;柳条垂落的池塘边,几盏晕黄地灯映射出由一眼喷泉制造的粼粼波光,一两朵粉嫩睡莲恣意的随波荡漾;隐在深处的白色建筑从层层叠叠苍翠碧绿间微微露了半边橘红瓦顶。
这便是霍家的老宅。白纯年少时曾无数次进进出出这扇大门,在树丛草地奔跑嬉戏;在小径上闲庭漫步;在池边投鱼饵恶作剧……或欢乐或羞赧或委屈或眷恋或伤怀,这里印记下了她从小到大各个时期各种各样的心情和表情。
霍梓渐摁下遥控,铁门自动开启,驱车入内,年前新盖的车棚里已停了一红一白两辆车,他一哂:“不错,大家都在呢。”
白纯不等车停稳,开了门跳下地,转头就往外走,霍梓渐弃车大步赶上她,“面对现实吧,人不能永远活在谎言里。”
“哥,别逼我。”白纯哭腔犹在鼻音甚浓,惹人怜惜。
“我逼你?怎么不说是你一直在逼我?”霍梓渐揽过她,掐起她的下颌,对上视线,目露凶光。
白纯楸着他的臂膀,极力鼓励自己不要害怕,大胆迎视他,浸过泪的黑眸泛着细细的红丝,她恳切道:“我们放过彼此,好不好?”
怒极反笑的霍梓渐面目扭曲狰狞,“那你不要生下来啊,不要让我见到你啊,我也想放过你放过自己,但是……白纯,这都是命,认命吧。”
说完他冷硬的撇开头,拖着她往屋里走,白纯不合作的挣扎,“这不是命,只是你的执念,哥,理智点,我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有结果的。”
霍梓渐一悚,立时瞪向她,连珠炮似的质问:“谁告诉你的?是谁?谁说我们两个绝对不可能有结果?!”
白纯哑然,眨了眨眼,“没谁……霍家谁都这样认为不是吗?”
他深深注视她良久,蓦地嗤笑两声,“霍家谁都这样认为,还是霍家的谁这样认为?白纯,你真人如其名,白痴加单纯,早几年开始霍家就由我说了算,我要娶你,谁敢反对?恐怕连那个‘谁’也不敢,你就不能稍微信任我一次么?”
暗暗苦笑,这根本不是信不信任就能解决的问题……白纯焦躁的望门外,她快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你看什么?你等谁?”霍梓渐敏锐而犀利,一眼瞧出她的心不在焉。
白纯摇头,“没什么。”
她话音未落,铁门再次嘎吱响动,夜色下另一辆车驶入,白纯提高的心总算降下一半。
车子随意一停,霍梓漪跨下来,朝白纯喊了声,“纯!”
霍梓渐眯细长眸瞪瞪他,再瞪白纯,“你什么时候联系上他的?”
白纯胆怯的欠了欠身子,下意识捂紧衣兜里的手机,来的路上她偷偷给霍梓漪发了条短信,简洁的“回老家”三个字,以他的聪明应该知道她出状况了,肯定会放下手头上的一切跑来帮忙。
也许把凡事喜欢和霍梓渐对着干的弟弟找来不是什么上上之选,但起码多一人多一份力量,免得孤掌难鸣,反正当前的重点目标是反抗霍梓渐,那就行了。
霍梓漪跟哥哥个头差不离,他往他面前一站,气场上平分秋色,血气方刚又青春无敌,直接拎了白纯就往怀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