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子行躺在沙发上,专注地听着卫生间的声音,哗哗的水声,时断时续的搓洗声,一下 ,两下,三下……仿佛有人在揉搓着他的心。他想起刚才和谭璐做爱的声音,擦洗身子的声 音,和耳畔的声音是多么相像。他一下子觉得自己虚弱之极。这么多年,他就是在这两种声 音之间疲于奔命的,像个可笑可悲的小丑。
岳子行听卫生间没了动静,猜想冯筝洗完衣服了,就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轻轻推开门 。冯筝正准备出来晾衣服,冷不丁见岳子行站在门口,吓得轻叫一声说,你吓死我了!
岳子行接过冯筝手中的衣盆说,我来吧,怎么不用洗衣机洗?
冯筝说,几件小衣服,三把两把就好了。
岳子行端盆走到阳台,将衣服一件件晾好,然后把盆子送回卫生间,见冯筝在刷牙洗脸 ,又折回客厅。
冯筝出来说,饭留着呢,想吃我就去热。
吃过了,和刘大昆朱旗他们。
那我先睡了。电脑你关。
你想上网就上吧,我看电视。
你一下子这么热情,我都有些不习惯了。冯筝笑了笑又说,我给刘大昆打电话了,他说 你在他那儿。
你咋不直接打给我呢?
我才不稀得给你打呢。
冯筝说完进了卧室,脚步轻快如风。岳子行长出一口气,心里的烦闷立时减轻了很多。 两周没和冯筝说话,乍一说起来还挺亲切。原以为这次闹得太凶不好收场,现在看来也没什 么大不了的,随便蒙混就能过关。比方说谭璐,你一惹她她就闹,你再一哄她就笑;再比如 冯筝,你一阴天她就下雨,你批发点阳光她立马灿烂。
女人,真是傻气得很。
岳子行躺在沙发上,云里雾里地想着心事。
这几天,岳子行想得最多的当然是那个白衫灰裙的姑娘。他一遍遍地回忆和她在一起的 每一个情节,每一句对话,每一个动作,一遍遍地沉溺在一种虚无缥缈的幸福中。他留恋她 的美丽和哀愁,留恋她的拥抱和亲吻,以及她身体深处足以将他融化的温暖。他还真切地牵 挂她,怕她挨打,怕她挨饿,怕她到很远的地方流浪,更怕她一时糊涂自寻短见。他不明
白 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姑娘产生这样的情感。这是一个谜,他很想找到答案。
岳子行又为公司的事情心烦意乱。家事没处理好,他倒不十分在意。反正就这样平淡无 奇地过下去,一时半会儿也离不了婚。可公司的破事儿却让他大伤脑筋。他所在的路尔公司 是一家合资企业,由瑞典路尔公司和海供集团共同组建,主要经营船舶燃料。公司开张快半 年了,业务却迟迟无法开展,原因是船舶燃料属国家垄断经营的油品,没有海贸局的批准任 何外国人不得染指。瑞典人说我们有政府颁发的营业执照,海贸局说我们也是政府,没我们 的大印休想开业。岳子行原来在一家美国公司,觉得没劲才跳到这里,但没想到这里更没劲 。且不说公司能不能关门,光是干耗都能把人耗残废了。他很后悔,觉得这次跳槽是步臭棋 。
岳子行还想到了刘大昆。刘大昆是他的死党,两人在刚来大连的头几年一起度过了许多 贫穷、孤独和迷惘的时光,结下的友谊比地久比天长。他俩有阵子没见了,今晚一聚,岳子 行发现刘大昆瘦了一圈,精神也萎靡得很。岳子行一直都很担心刘大昆,他工作单位效益不 好,蓝青那个贱货又吵着离婚,真怕他一下子垮掉。岳子行没想到,今晚和刘大昆举杯痛饮 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已经分道扬镳了。
岳子行从来就没看好刘大昆和蓝青的婚姻。他表面上祝福他们,私下里却挑拨离间,说 他俩友情多于爱情,不适合在一起搞合作社。刘大昆为此对岳子行还有点儿看法。
刘大昆和蓝青结婚前夕,岳子行再进忠言,刘大昆怒道,你他妈凭啥说我俩不合适?我 看比你和冯筝合适。
岳子行说,我是凭感觉啊。旁观者清,不服不行。随便说个理由给你听听。你每次喝吐 的时候,蓝青都躲得远远的,满脸的嫌恶,这你知道吗?
知道,这算什么,她爱干净嘛。
她要是真爱你,怎会嫌弃你呢?我就是见不得她那个干净样子。
别说了,说啥都没用,现在蓝青就算是南墙,我也撞定了。万一我们到了过不下去的那 一天,很简单,离呗。
岳子行和刘大昆后来交流过,他们娶冯筝和蓝青的时候,谁都没有非其莫娶的感觉。女 的一说我们结婚吧,男的就顺水推舟地说结就结吧。那时他们已经厌倦漂泊了,想有个家了 ,至于对方是否真正适合自己,谁都没有多想。他们甚至都想过,婚后如果不幸福,就毫不 犹豫地离婚,什么都阻挡不了,即便是有了孩子也绝不委曲求全。那时他们以为自己很懂, 其实什么都不懂,不懂爱情,更不懂婚姻,当然也无从知晓各自的婚姻结局。
岳子行根据刘大昆喝吐时蓝青的反应,看出蓝青并不是真心爱着刘大昆。这个判断方法 来源于谭璐,虽然有些荒诞无稽,却让岳子行大为叹服。
记不清是哪一年夏天了,岳子行和谭璐去旅顺海滨玩耍。那里水好,人又少,适合野鸳 鸯戏水玩乐。他们一直游到大海深处,在一片养殖区的玻璃浮球旁歇息。他们快活极了,不 知不觉游了这么远。
岳子行见海岸已远,就担心地说,这么远,游不回去怎么办?
谭璐说,回不去就回不去呗,有啥呀。
岳子行嫌这话不吉利,要她住嘴。
谭璐抱住岳子行说,我才不怕呢,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真好,这时候我才 觉得你是我的。
岳子行用脚踩着浮球间的绳索,不让自己下沉,一只手划水,一只手抚摸谭璐。谭璐吻 着岳子行,脸上有了求欢的表情,两次把岳子行的脑袋吻进了水里。岳子行也想体验一下海 里做爱的滋味,无奈下面始终不够坚强。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想我了?
没那事儿,海水可是泡什么软什么,泰森来了也没电。
谭璐笑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顽皮地说,我有个办法,能看出你是不是真的还喜欢 我。
什么办法?
你张开嘴,越大越好。
岳子行啊啊地张大嘴。
谭璐把自己的嘴巴凑上去,突然往岳子行的嘴里吐了口唾沫。
岳子行赶紧往海里吐了两口,连说干吗呀你,说完猛用海水漱口。
谭璐生气地说,看你,我嘴又不脏,有那么恶心吗?
岳子行反应过来,尴尬地说,不是啊,你搞偷袭,我这是条件反射。
谭璐一脸失望地说,狡辩,这个测试你得了个大鸭蛋,你这个没良心的,已经不喜欢我 了,还天天在我面前装。
岳子行抱紧她说,这都是谁出的馊主意啊,就像网上无聊的心理测验,伪科学,一点儿 都不灵。你知道吗,那些心理测验破坏了无数美满姻缘呢。
谭璐犟道,反正我相信。
岳子行说,要不我往你嘴里也吐一口?
谭璐二话没说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