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他又不是真的瞎到什么也看不见。冷玉怨恨地看着秦筝,直到她拱手告饶,这才懒洋洋地开口道:“玉和人心一样,不能凭眼睛看,要慢慢摸索感觉,然后细细琢磨。就像你,看上去明明是个被宠的无法无天不知好歹蛮横骄纵的野丫头……”秦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冷玉满意地看着这种变化,就在她快要压不住怒气的时候话锋一转,“但是!但是!实际上……”他清了清嗓子,将身子挪得离秦筝远了一点,“实际上你也的确如此……”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一个酒壶倏地照着他的面门飞过来。冷玉抬臂一挥便将其抄在手中,晃了晃发现里面还有酒,仰头喝个精光:“喂!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啊!”
秦筝不理他那一脸的无赖相,径自靠过去将空壶拿到另一边,又将一壶满满的递给他。乍一见她这般,冷玉倒是有些怕了,他不习惯这样的秦筝。见冷玉竟然不伸手来接,秦筝不耐烦地眯起了眼睛,手中的酒壶缓缓地摇晃着,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去冷玉的脑门上。这才是他熟悉的秦筝嘛!冷玉赶忙带着讨好的笑容双手将酒接过来,嘬了一口细细品着。
“欠揍。”秦筝不再说话,取过另一壶酒抿了一口,抬手擦擦嘴角,拭掉了酒渍却抹不掉嘴边淡淡的笑意。
几天前在这里喝酒的时候,她同他还带着一点别扭和疏离,而经过了昨日的夜袭,两人之间似乎变得自在多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赴京路上的那段时光。不,如今比那时还多了点……亲密?秦筝不知道这么形容是否恰当,但此时他二人的相处的确是让她轻松又欢喜的。
冷玉看着身边喝着酒的秦筝,她静静地承接着并不清朗的月光。同之前故作妩媚来戏耍他那次不同,如今的秦筝因着边疆的恶劣环境,皮肤已不如从前细腻,但这微微的粗糙使得她看起来更加真实,而不再像是月下的谪仙儿,让他连碰一下也不敢。今日她将头发束了,但仍是有碎发垂在眉梢眼角,随着她微微的动作飘荡。月光下的秦筝真是好看。冷玉这般想着,尽管他并没有见过白日里的她,但是他的心里仍是这么认定了。她离得很近,紧紧地挨着他的身边,就像是之前在牢里那般。想起牢里的几日,冷玉曾经后悔过,不是后悔被捉,而是后悔当初在秦筝害怕地靠近他时,他竟没有伸出手。而此时,秦筝就在他伸臂可触的位置,冷玉倒有些犹豫了,伴随着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他试着抬起手绕过秦筝身后,见她没有反应这才缓缓地落下,指尖不着力般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秦筝扭头看看自己肩上那纤细的手指,又看看另一侧冷玉故作轻松的脸色,淡淡地道:“我不冷。”
他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丫头竟是当他在替她驱寒?脸上讪讪,手上也是尴尬地收不回来,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冷。”
这藉口说出来,连冷玉自己都觉得没法相信。而秦筝却没如往常那般拍开他的手,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通,鄙视地道:“不是穿着棉衣呢吗?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娇弱,赶明儿跟我一起操练!”
冷玉谢恩般点头应了,那挂在秦筝的肩头的手也酸酸地收了回来。他紧紧地握起拳,将原先冰凉此时却火烫的指尖深深地攥在掌心,目光越过秦筝投向远方。
从小,冷玉就知道自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不是因为他的眼疾,而是因为他的嚣张狂傲。
所有人都不明白,明明是个并不受宠的小子,眼睛又是看不见的,为何脸上没有丝毫自卑的神情,反而总是微微扬着下巴,笑起来永远都是斜挑着唇角,轻蔑而又不屑。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习惯了这样的表情,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倨傲。他只知道以这样的神态,别人便没那么容易轻看了他,而他也乐得用这种方式将自己同那些人隔开。
既然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你们的喜欢,我有我的世界,你们别想踏进来。
然而,他这样想了十几年,也这么做了十几年,却从未料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小丫头大摇大摆地闯进他的世界,然后搅个翻天覆地。
而这个扰乱了冷玉人生的丫头,此时正在心里反复琢磨着他意外得来的名字:玉,触之乍寒继而回暖,坚硬温润,于无意间绽放光华。这,不正是身旁这个男子吗?
番外
听过邵锦华的汇报,墨临渊眉间的愁绪似乎又添了几分。
已经派出两拨人去找过了,答复都是一样,战场上没有活人留下来。冷玉是真的死了吧?即便当时不死,至今已过了三日,这冰天雪地的,便是好人也会冻死,何况他身上还受了伤。
只是,冷玉若是真的死了,他要怎么安慰秦筝?
墨临渊看得出秦筝对冷玉的不同。之前每次跟自己提起他,秦筝的眼睛总是晶晶亮亮的,像是璀璨的宝石。虽然她嘴巴上怨恨咒骂着他,可是墨临渊就是能够捕捉到她言语之后遮挡不及的兴奋和欢喜。
甚至有一段时间他曾感到嫉妒,嫉妒冷玉参与了那些他所缺席的秦筝的经(精彩全本小说百度搜索:霸气书库)历,嫉妒冷玉可以拥有秦筝除了笑容和哭泣之外的表情。只是后来他心中又释然了,自己将心意深深埋藏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秦筝能够毫无牵绊地跟着她自己的心去寻找一份感情吗?如果她真的寻到了,那么他也该高兴才是。
然而就在墨临渊患得患失之时,秦筝却同冷玉闹别扭了。也许不仅仅是闹别扭,他大概猜得出二人之间产生嫌隙所为何事。或者说他早已预料到这种结果,所以当他发现冷玉的身份时并没有透露给秦筝,而是将此事若无其事地抚平,等有一天秦筝自己拂开那薄薄的一层尘土。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对她的影响这般大,也没有想到冷玉对她的影响这般深。当他看着秦筝因此事被噩梦魇住的可怜模样时,心里深深地懊悔自己狭隘的算计。也是从那时起,他重新认识到冷玉对秦筝的重要性,不仅仅是朋友。
但在此时,越是这样他就越头疼。
“再调派一批人重新去搜一次,希望能有新的发现。”墨临渊疲惫地挥挥手,对邵锦华下了命令。就算不能救回冷玉,至少将他带回来葬在永祯,对秦筝来说也是好的吧?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邵锦华意外的低呼声。
一抬头就看见秦筝那狼狈的样子,红着眼睛哀求邵锦华派人去救冷玉。
墨临渊心疼地想要开口唤她,下一刻看见她竟然拿着仿了他笔迹所书的军令要求派兵,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连他自己也压不住的火气,冷冷地对她开口:“够了!”
秦筝像是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初时的茫然之后是溢于言表的欣喜,然后便是浓浓的委屈。她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却摔在他膝前爬不起来,跪在地上求他派人去救冷玉。
她的心思,墨临渊若是不懂,又怎会在此之前便派了人去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冷玉?但是当墨临渊看到秦筝为了冷玉而这般不顾自己的时候,他心中的烦躁和恼怒却掩盖住了他对于秦筝的关心,甚至演变为对她无意的伤害。
看着秦筝被他拂倒在地上的时候,墨临渊的心也跟着向下一坠,但他仍然不许旁人搀扶,就坐在那里等着秦筝自己爬起来。他别过头,不去看她被冻得通红的双脚,压下想要替她理顺发丝的冲动,只是轻轻地说:“冷玉已经死了。”
原本委顿于地上的秦筝突然起身,歇斯底里地大吼着,不相信冷玉已经死了的事实:“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你犯不着咒他死!”
是吗?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