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英笑了起来:“好,你凶,我怕了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什么都行,我不饿。”
“我也不饿。”章英说。
我看了她一眼,她正低着头,弄自己的手指。
“算了,我们到楼下去吃馄饨吧。”我说。
章英看着我,默默地点头。
我们在楼下的饺子店一个人吃了十个馄饨。晚上两个人一直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章程说晚上来接我,然而一直到十点半仍然没有出现。他真的是在加班吗?是不是和于凤在一起加班呢?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加班,而是在哪里吃饭?这些猜测让我心一阵绞痛。
我不想面对这样的事情,不想。
这个夜晚似乎特别长,每一秒钟都仿佛一个小时。我挨着时间等,我想知道借口加班不回家的章程,晚上会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我。
章英不断地瞟我。
“你老瞟我干什么?”我问她。
“你漂亮咯!”她说。
我笑了起来。
章程刚好在这里敲门。章英打开门的声音,我刚刚落下笑声。
“这么高兴?在干什么呢?”章程被我们的情绪感染,他坐到我的身边来,握起我的手。
我的目光落在我们的手上。在握我的手之前,他握过别人的手吗?从侧面看到的章程,看起来没有半点不正常。
“好啦,你们回去吧,我也准备睡觉了。”章英说。
章程回头看我一眼,“好,那我们走 。”他跟章英告别。
我们牵着手走出章英家。我们看起来还像一对情侣,然而我们将要分道扬镳了吧,我突然觉得我应该离开他,让他自由地生活,——我并不能全心全意地爱他,他应该得到更完整的爱才对。于凤一定能够完整地爱他,我想。
这样一想,心里纷纷杂杂的心事全都如尘埃般悄悄落定。
是的,我不爱他,应该成全他,让他得到完整的爱,不要他为了履行承诺而死守在我的身边,让他飞吧,让他在他的爱情里自由地飞翔去。
“加班累吗?”我问他。我听到我的声音里有许多柔情。或许这就是决定放弃之后的最后一缕温情吧,从勉强的爱情里退回到友谊,反而更能让我以温柔的心情对待他。
“不累。”他回过头来对我笑,问我:“你呢?”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累,我只是玩。”我说。
上楼的时候,他松开我的手,开门。我回头看到对面的房屋,这里面住着的于凤,会是章程现在牵挂的人吗?我留意到在我们进门之前,章程回头看了一眼于凤家的门。
我上午所作的关于要跟章程在一起生活的决定在夜晚被彻底地推翻了。
又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回到了寂寞里。
我想起不知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的一句话:“从一个寂寞的地方起来的,迢遥的,寂寞的呜咽,又徐徐地回到了寂寞的地方。”
我的情形,不正是如此么?
我的感情又暗暗地告了一个段落。章英和陈昌新离婚的事情也确定了。
在决定离婚的头一天,章英把她的所有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搬到了我的房间,晚上我们一夜没睡,相对躺在床上回忆少年时的许多故事。
“我觉得好象做了一场梦。”章英说。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我们的成长经历,还是她与陈昌新的婚姻。是的,我明白她的心情。若我不明白,还有谁能明白呢,就像她明白我的心情一样。
我们长久地没有再说话。天已经快亮了。望着窗口的章英陷入长久的沉思中。我们都没有睡意,惆怅的心情笼罩着我们。
我陪同章英去结束她的婚姻。十点在民政局外与陈昌新碰面,然后章英和陈昌新两人往民政局里走进去。
有刚刚登记结婚的新人喜气洋洋地从民政局里出来,和章英他们擦身而过。想想章英也曾经像这对新人一样欢喜地到这里登记结婚,然而终究逃不过离婚的结局,在这里正式开始的婚姻又在这里正式宣告解散了。就好象划了一个圆,转了一圈,又从起点回到了终点。
我呆望着民政局的大门。思考着结婚登记的意义。结婚登记有意义吗,那么隆重而正式地登记在册,证明两个人结为伉俪,在结束的时候仍将在这里正式却又凄凉地再次登记证明。结婚登记手续圆了许多渴望家庭温暖的梦而已,并不能给这样的梦以任何的保障。梦总是有醒来的时候,浮华终将散去,一切仍将回复从前。若是单纯地回到从前,倒也罢了,经历了一番甜蜜和辛酸的折磨,再回去,却已不是原先的从前。谁能将那么一段隆重的经历从记忆里抹除呢,当初走进这里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是充满了天长地久的希翼啊!
我心情复杂地在民政局门口来回地踱着步。不知道我在踱步的同时,在民政局里的章英是怎样的心情?
终于,章英和陈昌新一齐从民政局里走出来了,他们在门口握手道别。章英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她戴着墨镜,穿着白底碎花的连身裙,脚蹬高跟鞋,面带着笑容。相反陈昌新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紧绷着脸,脸上有隐隐的黑眼圈。想必在离婚前一天晚上他一夜没有睡好,对于这段感情的去留,他一定是经过了一番很痛苦的挣扎。
我目送陈昌新跟我们挥手道别,然后快步离开。
“走吧。”章英微笑着挽起我的手。
“还好吗?”我轻声问。
“很好。”章英很好看地弯起嘴角,“现在我们两个单身,你说,要以怎样的方式庆祝我们的自由呢?”
“喝酒。”我说。
“好!”章英伸出手,我们击掌。然后两个人放肆地大笑,全然不顾路人讶异不解的目光。
“去哪喝?”我问。我不知道,哪里有白天营业的酒吧。
“跟我走吧。”章英说。
晓寒枫叶酒吧。那是一个安静又雅致的酒吧。酒吧的招牌上画了一个寂寞的女人,孤单地坐在桌旁,无限风情地仰举着盛着红酒的高脚酒杯。
酒吧像是还没有开始营业,只有两三个服务生在吧台里低声说着什么,忧郁凄美的钢琴曲《眼泪》在酒吧的空间里缓缓流动。我们在角落的一张桌旁坐下,章英要了两杯白葡萄酒。
我们慢慢地抿着酒,对视着。
“我们这样的生活,还会过多久?”章英问。
“什么样的生活?”我问。
“就这样,单身的。”章英说。
我的目光落在了酒杯里。
是啊,我们这样的单身生活还会过多久呢?是不是可以说结束就结束,重新开始两个人的折磨?与其说单身,不如说自由。与其说自由,不如说是寂寞。
我和章英,两个在爱情中深受创伤的人,还能重新完整地投入到另一段感情中,过着一如从前般简单的生活吗?
我眯起眼睛,眼前浮现出肖天立的模样。肖天立,他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我们真的还能再见面吗?如果再见面,又会怎样一番模样呢?
“唔,感觉一生时间太长了。”章英喝着酒,含糊不清地说。
我亲爱的章英。那是因为现在她觉得痛苦的缘故,才会嫌一生时间太长。若现在沉醉在幸福中,哪怕一生拥有五百年的时间,都会觉得不够啊!
“我想听听你去桂林发生的艳遇。”章英突然转了话题。
我没提防,有些不好意思地东张西望起来。
“说啊。”章英催促。
我红着脸,“不过是遇到一个男孩子而已。”我说。
“我当然知道你是遇上一个男孩子。难不成还会遇到女孩子啊!”章英白了我一眼:“快快,坦白从宽!”
我接着她的话茬笑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呸!”章英笑骂。
“那你呢,你从来没讲过你去西安,跟李泾渭到底怎么样。”
章英沉思了片刻,说,“没什么,只是见了面就没感觉了而已。”
“这么简单?”我吃惊。
“那你认为有多复杂?”章英又给我翻了一个白眼。
“我想像不出来。以为你很受伤,都不敢在你面前提他。”
“其实,”沉默了半晌,章英神色黯然地道:“我也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网上的时候,我们感情很好,就象彼此都是对方很亲密的人。见了面,虽然感觉有些熟悉,却感觉那么的陌生,完全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