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烟火弹之势皆尽齐发,倒把个偌大擂台,弄得个乌烟瘴气,几乎连人都看不见了。好容易半晌烟雾散去,众人才看,却是楚云秀趁这瞬间逼到肖时钦身前,一支藤杖已经抵住机关师喉咙口:“如何,服不服输?”
“楚楼主果然不让须眉,在下自然认输。”肖时钦机甲术本利于群战、不擅进攻,他大招又已用尽,认输亦是理所当然。楚云秀去了藤杖任肖时钦下去,却不停一歇,又看见对面虚空席上,李轩已缓缓步出。
“在下虚空座主‘逢山鬼泣’李轩。”李轩上了台,慢慢抽出他一柄阴属四轮天舞来,“便由在下领教楚楼主高招。”
“客气。”楚云秀口上说着,却做个稍待手势——自是将刚才在地上躲避时弄得凌乱的衣衫首饰整理停当,才重新持杖,在地上顿了一顿,“——座主请。”
李轩却并不着急进攻,只道:“虚空一界,欠楚楼主偌大恩情。这点,我们虚空上下,总是铭记在心。”
“哦?”楚云秀一笑,“这便是不与我争斗之意么?”
李轩摇摇头:“如若有日,自当报答。但擂台之上,自然不可留手。”说着,已是身子压低,拉开了架势。
“那便好。”楚云秀一笑,藤杖一抖,又打出两朵雷火之符。
台下许多人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而只有几个当日留下来,商议如何画阵法的人才知道这两人究竟打得是什么哑谜。
第26章 大宗师第九(中)
——那还是整件事情都定了下来之后。王杰希、罗辑并着二人各自师长,总算画出一副周密的阵法,便将武林中所有擅道术阵法的人都找了来,商议如何布阵。
“若是这等规模,便出动我们全员,”喻文州看了图之后,计算一刻,道,“亦得用上两月之余才能完成——这还是日夜赶工之后。”
“这可不成。”李轩脸色顿时黑了,“虚空浮岛,现在只能撑得住不足十五天了。”
“若破了袖中乾坤之法,便会如何?”楚云秀插进来问道。
“当时天地变乱,我虚空被从鬼界生生剥离,上面住人,多数不过是见不得阳光的小鬼。”李轩自然也知道现在无论如何,赶工估计是不可能的,但仍然禁不住忧心忡忡,“——虽然将虚空浮岛置于深谷之中,亦非不可,但这些跟着我们飘荡而来的小鬼恐怕就……”
这话说出来,众人皆尽沉默下去,吴羽策、李迅、盖才捷诸人更是低了头不再说话。最后却是楚云秀拍了一下手:“若是不得见阳光——就叫它不见阳光便好了啊?”
喻文州、王杰希听到这句话也一愣,但很快便明白过来楚云秀意思:“楚楼主是说,要以法术、发云气,以避日头?”
“不错。我家祖传苗疆之法,便有此一术。若成云翳,便是夏日正午晌头太阳,也是一毫透不过去。”楚云秀一笑,“——唯有一个代价,不过是,我这三年之内,都不可动风水系法诀罢了。”
——这话虽然说得轻巧,对一个符修意味着什么,在场众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楚云秀只摇了摇手:“别这么看我。若三月三日,各凭术法阴阳引天地之气相和,我这般诸术俱全,反而是派不上大用处。不若先封禁了风水一系,也好纯以阳气相应。”
李轩吴羽策各自静了一晌,竟对着楚云秀一躬到地:“——这个情,虚空双鬼一定承了。”
“别说得这么严重。”楚云秀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帮助你们,难道不是也为我自己积累功德?”
——虽然如此,在擂台之上,李轩也并未留手。楚云秀刚才和肖时钦战了一阵,其实已经累了,不过还是一阵天雷地火狂轰滥炸,也将李轩弄得稍稍狼狈。李轩送了楚云秀下台,便将太刀入鞘,问:“——下面是哪个?”
中草堂席上,高英杰一颗心跳得如擂鼓相似。他轻轻地以手在身侧擦了擦,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中草堂弟子高英杰,”他说,尽力让自己声音在这山间平台上传递开来,“——向前辈请教。”
这举动确实多少有些出人意料。其实刚才,自卢瀚文、刘小别开场之后,小一辈人纷纷下场,现在留在席上、未出过场的人其实已经没有几个了,高英杰便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呢?
高英杰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只是想要试试看,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吧。甚至不是因为老师的授意——而只是因为,想要知道能走到哪里。
怀抱着这样的决心步上擂台,高英杰想起的,其实是那一日在城外,与乔一帆并肩抵挡昆仑道士的一战。
那一日他受伤在先,虽然及时以急救千金方治了,总是内里还残着暗伤,功力只余下了七成。既如此,他当时只想着,便算拼到灯尽油枯,也无论如何要保住乔一帆性命。
可是那已经化身鬼剑的少年却在两人被发现的最后一刻,紧紧地抱了他一下。
他说,英杰,便算我性命不要,也一定保你平安。
那样的、被鬼气所侵的乔一帆看起来是陌生的。而他持一柄太刀,和那道士战在一处的身形更是陌生的。
不,并不是那日的高英杰并未使出全力。
他自然也已经尽己所能——但是,在被乔一帆又一次救护下来的时候,他忽然想——是否,自己还欠缺了什么?
比如说,一份事到临头、面临绝境,也绝不畏缩、永不后退的决心——
他这么想着,走上了擂台。
对面的虚空座主正看着他,手中太刀缓缓出鞘。
高英杰心神一敛,执弟子礼,深深一揖:“在下请教李座主。”行礼毕,他后退一步,手中已捉住三只火符并了拂尘。
蜀山一系符术,与他人所不同,便在能以拂尘做短兵器与人交接,而符又事先加以炼制,竟可以一字而发,甚至比楚云秀施法还要来得快捷。他的师父王杰希,当年在华山之上,便以这一手铁拂尘并符法绝技惊人眼目——而高英杰虽然师法于他,走得却是更朴实路子。眼下他与李轩相互交兵,竟是单凭一柄拂尘,不落下风——可见之前江湖风传,言中草堂主座下徒弟极是天才,便果然是真。
但是李轩又岂是易于之辈?和友人吴羽策不同,他从来便是阵斩两道兼修,此时既然上阵,自然是以斩技为主——而他于太刀上纯熟,又岂是高英杰能比?两人交战片刻,终于被李轩捉到空儿,一记“冰封鬼斩”,竟是出其不意,挟一股森然冰寒直攻高英杰下盘。高英杰急退,却到底晚了一步,被剑尖捎中,竟是腿上一疼,再低头看,迅速蔓延寒冰竟然已经将他右边腿脚和擂台石面结成一体。再看对面李轩刀劈十字,显然是各色阵法便要层叠而下。说时迟那时快,高英杰一张火符已经朝着自己脚上落下——也不顾自己皮肉亦被烧伤,便一个翻身滚开,竟是险险擦着暗阵避了过去。他并不敢放松,立刻起身,手一挥,五张符纸做五芒星状飘开——一道璀璨星芒凝五行之力,朝着李轩直射而去,将虚空座主催动一半阵法逼得胎死腹中。李轩后退几步,看着高英杰腿上伤势:“你小小年纪,倒是狠得下心。”
高英杰不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拂尘,心中浮起的,仍是那一日乔一帆的背景。
这边兴欣台下,叶修看着台上两人争斗,便回头对乔一帆道:“等一会儿李轩下去,你便上去罢。”
“这——”乔一帆立刻摇了摇头,“这不好罢。”
“笨蛋。”叶修呵斥一声,“你便以为朋友只是场下?擂台之上,一刀一剑磨出来的,有时候才是真性情。”
“是啊小乔,”苏沐橙也接话过去,“——而且,你的朋友到底为了谁打这一场,你真的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