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感到有些内疚,嘴上却不肯服软,“怎么?不习惯我可收回啦。”
“心情不好?”他一向敏锐。
“何以见得?”我不肯承认。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比较通情达理,而且不那么活蹦乱跳。”
饶是我满心阴霾,也忍不住笑了,“知我者,颜公子也。”
“可惜爱你的并不只我一个。”他也学会了半真半假的戏谑。
我一颗心沉入谷底,该死的烈,已经三天了,竟一个电话也没有。
我们的关系被曝光是在上个月,自此后少不了被媒体追逐。
简直要烦透了被人追问何时相识,或者拍拖的过程等等。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偏生有那么多人感兴趣。
心理学家说好奇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那么……我鄙视将其发扬光大的一群同类。
我想起烈对付媒体一贯高杆的手腕,却被告知“你所见到的报道与他们实际掌握的只是九牛一毛。”
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早已与各大媒体达成了什么密不可宣的协议。
我不明白,“你不是烈帅吗?”难道就不能告诉那些记者们离得远点?
他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眉心,“连波,我并不是神……连美国总统也无法完全避免这个问题。”
话是没错,可他所用的语气刺痛了我。
于是拎起皮包冲出他的办公室,中止了这次约会。
对,你没听错,是约会。
他这周的行程安排中,竟然没有一个小时以上的自由时间,我只得来到他的办公室“伴公”。
聂青告诉我因为前段日子积攒的公务过多,所以“稍微”忙了一点。
我的天!是我们开始谈恋爱那短短的时间吗?“稍微” ……那真正忙起来会怎样?
当我百无聊赖地给他办公室里的所有花花草草都浇了遍水后,他才微笑着抬起头看我;“连波,你准备把它们都淹死吗?”
我摊摊手,放下喷壶,走过去拿掉他的公文,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到他膝上,“这么说有失公允……那完全取决于你什么时候才注意到我来了。”说着挪挪屁股。
他眼神变得幽深,刚要……电话突然大煞风景地响起。
再后来……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冲出来,然后一直等他的电话到今天。
“还在吗?”颜公子打出一连串问号。
“连波!”大姐的声音同时传来。
她轻轻推开门,显然是刚回来,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外面好像是烈的车子。”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大腿被键盘架磕的生疼。
“小心点!”大姐说。
我早已顾不上那许多,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是烈的车子,早已熄了火,静静地停在我家门外。
司机小何看见我,忙走过来解释,“先生刚下飞机,吩咐我开过来……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点头,走过去悄悄打开车门。
他靠在后座上,熟睡地像个孩子。
我坐进去,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过来是想看我一眼吧,又不知道我的小姐脾气发完了没有,就那样在我家门外静静的等着……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三天……烈,知道吗?随便一个电话打过来,哪怕一个字不说,也足以消弥我的全部怒火。当然,我也可以打过去……可女孩子毕竟要矜持一点的,何况是我摔门而去,总要有个台阶下,哪怕小小的一阶也好。
出差了吗?不要紧,你已经回来,而且就在我的身侧。
应该幸福呵,不知为何却涌起浓重的悲哀。
我知道我爱他,亦知道他爱我,遗憾的是……我更知道我们并不适合,并都为了使自己适合对方而痛苦着。
终于明白大姐为什么迟迟不肯答应莫言,齐大非偶……许多事不是“磨合”两个字便可解决的。
烈比之莫言……在许多方面又更甚。
我则自问永不会修炼得如大姐般好脾气。
几乎是一种直觉,我觉得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走到一起。
荒诞吧?在任何实质问题也未发生的甜蜜热恋期,我便有这种不详的预感。
可这感觉是那么强烈,由不得我忽视。
“连波……”他醒来,一只手抚着我头顶柔发,怜爱地唤着。
我禁不住心软,没有阻挡他的靠近和进一步的索取。
爱人与被爱都不容易,我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回到房间,刚好见颜公子发过来一句,“还在吗?”
同样的三个字他已经发送了满满一屏。
我无比愧疚,连忙坐下来回话,“不好意思,刚才出去了一下。”
他松口气,“和好了?”
“嗯。”在这样一个时刻,我不想骗他。
“许多事情错过了便不再来,还是想清楚。”他似乎别有深意。
“你为我担心?”
他假装晕倒,“……傻瓜也看得出来。”故作夸张的言辞,却不掩情意真切。
我感动,“谢谢。”
颜公子笑了,“你说过拿我当‘姐妹’,姐妹间不要轻言‘谢’字,那是开始疏远的表征。”
“你何时变得这般文质彬彬?”
他一点也不懂得谦虚,“我本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别忘了我们相识是因为一阙纳兰词。”
哈,不知为什么,我立刻想到自诩风流的秋大少。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你让我想起了我的顶头上司,秋猪头。”
他略停了几秒,立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般控诉,“‘猪头’?你用我的昵称去叫别人!”
我傻了眼,一时想不到如何来安慰他,勉强道,“你不是不喜欢……”
“……我更不喜欢你去叫别人!”
我惊讶,并试图转移话题,“小颜颜,你反应很快哟,而且打字速度也提高了。”
他不上当,仍端着架子,“解释……并做出澄清,不然的话绝交!”
晕,跟秋猪头那个家伙还真像,都是幼稚园大班小朋友的作风。
“开出你的条件,我考虑一下。”我说,他无非看穿我今天抱了恻隐之心,借机敲竹杠而已。
“那以后你都叫我‘老公’ ……”
我拒绝,“不可以,这个要求根本没有正当理由。”
“当然有!我比你大,所以‘老’;‘公’则是我网名中的一个字,连起来正好是‘老公’!”
简直是歪理,听起来却似曾相识,并印证了这个家伙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资质。
我无法,只得答允,但严令他不得叫我“老婆”。
互道再见,大家都满意地下线去。
你问我为什么也满意?
呵,很简单,看过鹿鼎记吗?太监在里面都叫什么来着?
可怜的颜公子……快堕入梦乡时,我犹在想。
项姐虽不同意,但秋大少隔级特批我暂时放下手头工作。
他难得认真,“这个时候对任何一对恋人来说都很关键。”看得出他本人亦作如是观,一旦爱上了……什么工作、家族通通都会给他抛在一边。
我暗恨烈为什么不能像他这样,面上却不肯显露分毫,“谢了。”神色仍是淡淡的。
“还是免了,否则……大恩不言谢,唯以身相许也。”正经了没几分钟,又开始调侃。
项姐翻个白眼,终于忍不住先走了出去。
她总力持维系正常的上下级关系,最终往往却被我们的唇枪舌战搅得晕了头脑。
若我是她,也会选择避开主战场去找管亲亲诉苦的。
很可惜……今天我并无心思与他开战。
“喂,知道哪里卖正式又不大暴露的小礼服?”大姐和罗珊娜都没空,而我又是一向不大喜欢遛名店的。
他打个响指,一副“你问对人了”的神情,“说比做麻烦……我带你去吧!”
不容分说地架起我就走。
打开门正好管特助要进来,“待会儿的会议……”抱了好大一摞文件。
“有急事,会议由你代我主持。”他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在管倾寒的一脸茫然中,电梯门关闭。
仍是那辆熟悉的红色保时捷,他握紧了钥匙,略深沉的脸色告诉我他仍记得上次的惨痛经历。
哈,没有什么比他听到烈描述我的吉娃娃犬“多多”如何如何可爱时,表情更为滑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