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淡淡说。
钟沁对于他还好两个字拿不准,又忍不住道:“你还是要多多关注自己的身子,毕竟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再有耐力的人也有极限的时候。”
夏之兮轻应一声,淡笑道:“往后,你若是缺什么便与楼中的王管事说,他会替你备齐。”
钟沁听得自然是愉悦,伸手十分礼节性地一拱:“多谢夏公子。”
夏之兮见她这般,不由地轻轻摇头。钟沁侧过身,看那已凋落的梅林,有光线自林间狭缝里而出,她忽而忆起什么,侧首看向夏之兮,微微笑:“我这几日正在学刺绣,等哪日学的有些模样了,替你绣一副夕阳西去图,可好?”
夏之兮眉目清俊,如玉的面庞腾起几分光辉,严重隐隐带笑:“好。”
女子笑容艳丽,清秀的面庞十分灵动,夏之兮微微垂下眼帘,视线落在手中的书卷上,兵法书总归能让他凝聚些精神。
匆匆一月而过,钟沁因要替韩先生诊治楼中受伤之人,已然有数日未曾去夏之兮处。那日再去西阁,却未曾见着韩先生,一干子的病人皆让钟沁给揽下了。她心念着能熟练熟练伸手,好在这些人大多不畏惧钟沁是个新手,坦然接受。
一个上午下来,她已将人都处理完,也未曾见着韩先生,她心中纳闷,韩先生道是自己素来只喜欢躲在屋内研究自己的医术,若无大事,怎么也不远踏出西阁的。
她心中想着,回了自己院子吃了饭,又坐在窗前刺绣了会儿,彼时自己窗外正对着的桃花,已然开的旺盛,她一抬眼,变呢过见着绿色映衬着粉色,十分赏心悦目。
她一针一线地来回传动,不知觉中已去了一个下午。
她起来伸了个懒腰,便看见一个绯色身影飘进院落。
“月夜。”她唤一声,欣喜道:“你何时回来的?”
月夜未答话,面上神色不大好,及至她面前,方才低声道:“钟沁,公子病危。”
钟沁手指一僵,面色微白,只是勉强出声道:“你怎么连这个也拿着开玩笑。”
“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月夜声音淡淡。
钟沁一下子抓住对方的手,连着话也不再多问,便往外走。她怎么没想到呢?韩先生这一天都不在屋内,他素来只医治双月楼中的人,既是不在屋内,便是在夏之兮那处了。
她顿时觉得心情凉了一半,早晨明朗的心境一下子被烟云所覆盖。她一时慌张起来,及至夏之兮屋前,一手还紧紧抓着月夜的衣袖。
月夜不忍,低声宽慰:“韩先生在里面,你莫太忧心。”
钟沁静静地驻足在门外,里头出来亦初,又接着是凤寒,二人面色皆是不霁,可以说十分暗沉。韩先生出来时,亦初已然忍不住,几近半骂道:“你不是说你医术天下第一么?现下,这么点小病都治不了?算什么天下第一?”
韩先生听得几近跳起脚来:“我说,小兔崽子,要不是夏小子自己折腾,还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我医术是不好,你要是能行,你去?”他瞪起眼,嘟嘟囔囔道:“还怪我?要是你们几个都给我强硬点,不让他大肆动用真气,哪会成这时候的模样?还亏夏小子忍了足足一个多月,你们居然一个也看不出来!”
一时间,亦出只能红着眼,垂着脑袋,不说话。
钟沁上前一步,低声道:“先生,夏之兮到底怎么了?什么叫忍了一个多月?”
韩先生正在起头上,谁都话都不愿多搭理,甩甩衣袖,颇为恼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来问我这个庸医!”
院落里吵得不可开交,屋内却无半点动静,钟沁不愿在呆着,便绕过他等,一人进屋去。亦初一见,本欲阻止,却让凤寒挡住,对他使眼色。
亦初默然而退。
屋内药味极重,钟沁的鼻子宛若煎熬在药汤里,她走至床前,床上的男子面色如雪,眉目清雅。她伸手捞到对方的手,顿时心头一凉。男子的手仿若自冰窖里而出,异常冷。
她一手抚上男子的眉目,高挺的鼻梁,一处一处皆是低于常人的温度。钟沁心头有如插了一把刀子,万分没有料到,前些日子,他常态而现,却不然已是病入膏肓。
她俯身隔着被子将人环住,闻得对方淡淡的清香。她低声道:“我不是与你说了,人都是血肉做的,如何也有个极限,你为什么就不听呢?”她微微抬首,看向男子,又轻轻抚他漆黑的长发,“你说,是不是每个见到你的女子都会对你心动?我当真是那么觉得呢。”她笑了笑,又说:“可是,我还是第一次喜欢上人呢。说实在的,你什么都好,要是放在我们那个时代,就是好男人一个,温柔,脾气好,又有气势,只不过,”她长长叹一口气,“我想喜欢你的人是很悲哀的。我知道你心里大抵是少有情愫二字,所以我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找个人给嫁了,也好埋掉自己的心,现下看来,即便你日日沉睡,我都不愿骗了自己。”
“我喜欢你,夏之兮。好像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程度。”她停了停,又说:“其实,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来到这个时代,自己少了一份亲情,就希望有一份寄托。可是,无论怎么样,我都觉得这样的情愫,在我活了那么多年里,是多么难得的。”她闻言细语,说话毫无条理,却是一遍又一遍地。
男子睡的十分沉稳,连着眼皮都不曾动一下,长长的睫毛十分安静地随着一道沉睡。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钟沁方才慢慢起身,再看一眼男子,便悄然出去。
她未曾回自己的屋子,与亦初打了个面罩,便直直奔向韩先生处。她相信,他会救他。
钟沁去时,凤寒,连祈,暮夜等人皆在,四五人都坐着默然不语。钟沁再进去时,韩先生眼皮抬了抬,只道:“又来一个。”
“先生,你有救他的法子。”钟沁十指相握,面上的惝恍,犹然可见,却是直直看向韩先生。
暮夜等人微微蹙眉,却未说话。
钟沁向前一步,又道:“先生,你有法子。”她重复一遍,语气里只是万般的肯定,却是微微发抖。她只是给自己鼓足勇气,给自己点希望。
“钟姑娘。”暮夜起身,“公子的病,韩先生定然会相助,你且莫担忧。”
凤寒微有犹豫,虽是不解钟沁如何成了这般看中公子,眼下却也有些许动容:“钟姑娘,眼下不是讨论救不救的问题,却是该如何救。”
月夜行至她身旁,朝她微微点头。
钟沁默然而立。
“公子得病,楼中之事尚且还不能乱,眼下,我们还是先将楼中之事办好,也劳烦韩先生担待。”
“夏之浅呢?”钟沁忽而开口。
一侧的月夜开口道:“浅公子这几日南下办事。”
钟沁忆起那日夏之兮偏生要招夏之浅回来,想必是知道自己的病情一时间已然难以控制。
几人欲先走,钟沁想留下与韩先生谈谈。韩先生吹胡子瞪眼睛,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模样。钟沁只得柔着脾气,缓下颜色,心中明白韩先生大概是生气夏之兮这般不吝惜自己的生命。
钟沁在一旁座椅坐下,低声道:“韩先生,你能与我讲讲夏公子的病情么?”
“有什么好讲的?还不是身体败坏得一塌糊涂。”
钟沁好言道:“我知先生是恼夏之兮没有顾及自己的身子。”她顿一顿,又道:“你与暮夜公子他们可说了实话?”
韩先生眼睛一瞪,道:“丫头,你这是什么话?”
钟沁笑不出来,只能淡淡说:“方才见公子们神色虽焦虑,但危及伤神,他等素来敬重夏之兮,要是知道,命不久矣,又如何会这般安定?”
“你这丫头倒是仔细了。”韩先生叹一声。
钟沁也知并非是自己仔细,而是他们都不懂医,且大概也未碰着夏之兮,并不知他人已如冰窟一般,仿若无生气。
“先生,你这般不愿讲出事实,我相信,你是有法子医好夏之兮的。不然,你不好交代。”她这才微微笑。
“丫头精明了。”韩先生两眼微眯,叹道:“不过,医术再高,少了能治病的药,也是无用的。”
钟沁一怔,继而脱口道:“先生的意思是,眼下,要治夏之兮的病,少一味药?”
“又说对了一半。兴许多了这味药,也难以驱除他体内寒气。”
“吗若是有人以真气打通相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