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链不知她自小出自武林世家,江湖上杂七杂八的事儿亦如同朝中变动,都想玩个厉害的。虽是江湖问题与朝中问题迥然不同,然而,若是论及手段,又有何区别?
是以,楚链方才重新正视自己身边的这位女子,好比如另眼相待。
月夜心头参杂着理不清的头绪,五年以来,除却这次出去的半年,她几近日日尾随。欢喜楚链的姑娘,便是十分不顺眼,想着法子切断她这跟狗尾巴。
奈何,她月夜虽是独身一人,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她自己心里头本是有准则,人不犯我,我便绕到走,人若犯我,亦休怪她无情。一次尚且可以,若是几次三番,她便是硬着非让她等求饶不可。
“除却这事,月夜还有何事?”顿了顿,楚链方才又绕回正题。
经方才这么一来,月夜本是想着道一句的赴宴小心,都给收了回去,她低低头,再抬起头来时,又是面色清冷,只是微微摇头:“无事。”
她继而后退一步,又道:“爷早些睡,月夜先退下了。”
出来后,女子仰首看向那一汪清月,她记起初次见着楚链时,那个夜晚的月光亦如这般清亮,只是那时,她一身血迹,一手握着长剑,人却半跪着,抬眸,却见紫衣男子正瞧着她,一双手慢慢伸过来,她看了半响,依旧没有上前握住,只是自己摇晃着站起来。
彼时,仇家已逼近,父母的血迹尤在身上,她本欲自裁,却让一把扇子挡了下来,那双眸子的主人笑的极为妖媚,他道:“人生乐趣何其多,姑娘怎能这般不吝惜?”
她本是强弩之末,尤见得父母为她挡住一剑,巴望着她能速速逃离,她握着剑的手颤抖起来,父母用性命换来的她的一命,她怎能这般糟蹋?
只是,撑到那时,她已无力再逃。
第五十八章 如此,进宫
翌日,钟沁醒来时已过午时,明慧进来为她绾发,见着她面色依旧不大好,不由地问一句:“郡主,昨夜不曾睡好?”
钟沁撩起袖子,低头恩一声,她昨晚做梦,梦里一大群人追着她跑,以至于她跑的腿脚抽筋都不能停下来,除却如此,身上如同热火炙烤,却奈何怎么也醒不过来。今早醒来时,身上湿了一大片,连着手脚的酸疼得厉害。
仿若那个不是梦。
“奴婢见着郡主午时方才起来,本以为郡主定是做了好梦。”明慧讶然道,梳子轻轻磨搓她的长发。
钟沁抬起头,见着铜镜里头的人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要知道,现代的时候,她一直留着短发,只因为长发打理起来忒折腾人。如今,见着这头漂亮的头发,居然喜欢起来。
“今日郡主您要进宫,是以奴婢得给郡主绾发,得要些时候,郡主需得耐心些。”丫头知晓自家郡主素来有些许男孩的脾性,以往为她梳发,她总是坐着耐不住,烦躁的时候索性将梳至一半的发髻给全然拆去,以至于如今她又多了几分恐慌,唯恐今日又来这么一遭。
钟沁听着进宫二字,忍不住心下咽咽口水。今日皇帝生辰,有些地位的官员皆前去贺寿。想必场面极大,只奈何钟沁却极为恐慌,她这个身份如今也十分显贵,少不了得见些人,客套客套。
只是,万一,客套的人,她不识得,那可怎办?
她一心念着这事儿,以至于明慧连喊了她两声,她方才回神。
“郡主,这衣服,您要绿色这套呢还是黄色这套?”明慧手里碰着两套衣服,一左一右,示意着询问。
钟沁见着衣服的色泽,胡乱点了一套。
“我瞧着也是这绿色的好看。”明慧拿了左手边上的罗裙,笑道:“今早相爷吩咐,郡主梳洗完毕且先进宫。让郡主您去太后那处。”
钟沁手上一松,本是落在她手中的绿色罗裙倏地下滑,瞪大眼睛看着明慧:“你说,我爹爹,让我先去,太后那处?”
明慧见着她的模样,不由讶然:“是了。郡主,可是有何不妥?”
钟沁却是蹲下身子去拾地上的衣服,她眼帘低垂,心头如同插上了弦子,绷得老紧,她慢慢站起身来,继而低声道:“没甚的。你先出去,这衣服我自己来换。”
明慧退出去后,钟沁一下子脚软,赶忙扶着桌子坐下来。手里的衣服已被她捏出褶皱,钟沁眉头攒成一团,极为苦恼。
居然要她一个人先去见太后!
她唇角动了动,钟沁轻轻叹一口气。实则,她不知自己是害怕还是怎的,直觉着这太后对丞相的女儿这般上心,实在有些许不大对头。其次,她不大会说话,亦不知以往的曹沁和太后闲聊时,又是聊些什么。
然而,有些事情总归是要鼓足勇气的。钟沁慢慢地将记忆来回倒转,来这个时代这些时日,她日日觉得心头吊着块东西,总是怕别人识破,又夹杂着曹沁这个身份,人人都望着撩到好处。
她想及初来乍到时的战场,那时硝烟弥漫,她即便害怕也随着人流跑,纵使血腥味浓郁得几近堵住鼻腔,她也没有呕吐。
这如今进个宫,见个人就这般吓得厉害?她不由地心里头骂自己。你总归是个高科技时代的人,怎会比古人少一分胆气?
想至这里,她不由地自笑一声,露出的笑容极为牵强,她懊恼地将方才那件绿色罗裙往身上套。束身的腰带挂着浅绿色的流苏,甚为好看。
今日是个好天气,钟沁眯眼仰了仰头,既是天气这般好,想必今日也不会过得太痛苦。
钟沁出大门时,马车已侯在门外,她慢慢走过去,见着这马车的高度,不由地骇了骇,几近已高至她的腰间。
若是她没有个台阶走上去,想必只有爬上去了。钟沁眉头颤了颤,驾车的人见着她一直盯着车辕,却未见任何动作,不由地微微纳闷。往常时,郡主素来就是一个干净利落地踮脚,飞上马车。旁人见着吓一跳,他们这一帮子人却已对此司空见惯。
钟沁皱起眉,道:“拿个凳子来。”
后头跟着的明慧一愣,却又听得钟沁道:“这么高,我怎么上去?”
明慧听着心里头狐疑,却还是应着去搬凳子,再回来时钟沁又皱着眉头道:“我今日穿着裙子,怎就没一个见机行事?”
言下之意,今日不宜用轻功。
她颇为愤慨地扶着明慧的手臂上车,直至车内才轻轻地抹一把汗。想是这曹沁从来都是跳上马车的,以至于丞相府上的人都习以为常。
好在,今日她穿裙子,能拿个借口。
实则,曹沁无论何时,都是这般上车,这穿着虽是和动武有些联系,然而,若是谈及轻功,便当真无甚的利害关系了。
约莫着几盏茶的功夫后,钟沁忍不住挑起帘子瞅瞅外头,此时,一片宫墙慢慢隐现出来,才要看个清楚,便听得有人道:“何人进宫?”
她放下帘子,却是从车门探出脑袋,将腰牌递过去,那人一见,便立马躬身道:“原是番阳郡主,郡主,请。”
马车滴滴答答进了宫内,钟沁将脑袋探回去,才坐稳,又听见给自个儿赶车的人道:“郡主,到了。”
钟沁一愣,不由困惑,不是方才进了门,怎就到了?她慢慢地跨出去,继而轻轻一跳,落下车来。
继而,趁她撩裙摆的空子,那驾车致人道一句“郡主,小的暂且告退。”言毕,便是掉转马车车头,出宫去。
钟沁亦随着【炫】恍【书】然【网】,大抵这宫内不允许驾车。是以,她忖了片刻,便是往西侧走。较之其他邸府,夏国皇宫内的路子委实宽敞多了,以至于每每行至一岔路,钟沁都忍不住微微缓下步子,琢磨着该赌哪一条。如今,她只知太后长居太和殿,殿位西侧。
她本是走的略有心惊,身侧有宫女时不时走过,且见着她都略略俯身行礼,她微微颔首,也不敢问路。只是硬着头皮东拐西拐。
直到觉得越走越发不对劲,才猛然刹住步子。此时,她置身处乃一偏略微凋零之地,因天气寒冷,此处杂草已打焉,一古树参天,扎在正中,时不时有几片泛黄的叶片摇曳着,冷不丁又随风坠落。
此情此景,当叫人生出些感慨。当下,钟沁立马决断原路返回。她一路来走的极快,是以返回至颇为熟稔的地方时,也不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