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当叫人生出些感慨。当下,钟沁立马决断原路返回。她一路来走的极快,是以返回至颇为熟稔的地方时,也不过多长时间。然而,她心头已是冒汗,这么下去,她好比走在一迷宫了,没几个时辰是怎么也颇不了口子。
是以,她放慢脚步,想着是不是该问问人。走过的宫女太监,给她行礼时都不带上称呼,只是道一句安好。她想着,是不是不认得她?
那么说来,她还可以拉个人问问。左右都不认得她,问完了,便完事了。
是以,钟沁按按手心,正打算着抓个人问问,却听得一颇为熟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那声音有几分清然,又带着几分温润。
“番阳郡主。”
钟沁顿了片刻,抬起头来,见着来人,当下展颜一笑道:“原是五王爷。”
夏景阳微微颔首,方才皱着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郡主可是去见太后?”
钟沁点一点头,想了想才道:“我好些时日不曾进宫,这宫内地形复杂。我这记性不大好,如今居然连路都认不清了。方才正想着往哪条路子走呢。”她扬起笑脸,目光甚为诚恳:“若是五王爷现下得空,可否为我领个路?”
夏景阳眸光轻动,俊雅的面上露出几分淡笑,他一手伸出,指向左侧:“那郡主请随我来。”
钟沁心中又喜又忧,喜得是她终于不用再兜圈子,可以早些去那太和殿,忧的是她方才那借口实在拙劣得很。想必夏景阳也十分明了,不过不点破罢了。
她面上阴晴轮换,却觉得走路这般沉默的氛围委实不大好,是以,她走至夏景阳身侧,扬唇微微笑道:“前日五王爷救我一命,还未曾答谢。若是五王爷不介意,明日我再登门拜访,如何?”
这话钟沁乃真是发自内心。她心里头对于自己这条命的看重,想必已是到了极端。且那日她因受过惊吓,没有大大的露出感激之色,是以,她心里头实在觉得有些对不住。
夏景阳微微笑道:“郡主这番委实言重。本王不过顺道。自然,若是郡主执意要谢,本王定然欣慰。”
钟沁对于这“执意要谢”四个字,听着有些不大顺耳,然而,心念着自个儿又怎能这般斤斤计较,当下便自动将其理解为,郡主答谢,甚为欣慰。
钟沁拿着余光瞅了对方几眼,心里头忍不住感叹,想是上一代的皇帝定然是个美男子,夏珉也是这副模子,不过较之夏景阳多了几分锐气。
夏景阳是个温润的男子,钟沁如是以为。
第五十九章 太后,温和以待
及至太和殿,夏景阳方才离去。钟沁眉头狠狠地往上皱了皱,而后舒展开来,面上开出极艳丽的笑容,方才朝殿内走去。
徐太后喜欢沉香,无论何时都不忘点一小块,若到烦闷之时,便点上一大块。沉香香气不似胭脂花粉那般浓烈,且具有平复心里的功能。
是以钟沁才进去,便闻到一股或浅或浓的沉香味儿。她忍不住又蹙了蹙眉,只消得片刻,便瞧见正中央金丝软榻上一女子半躺着,身上罩着绯红的大衣。
榻上铺着雪色绒毛毯子,女子头上的朱钗泛着白光,一头的朱色照着整张脸亦随着添了几分光华。想必,年轻时,定是个极为妩媚的女子。
软榻上人听着有人来报,便是笑着支起身子,缓和道出声:“沁儿来了?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钟沁凝气心神,笑盈盈地应一声,将嘴角的弧度扯开,心里默念着,此非妖物,与你一般,凡人罢了。
钟沁走近了,方瞧清楚这徐太后的五官生的极为漂亮,若非眼角起了细细的纹路,想必这如今也能比下一大批年轻的姑娘。
徐太后轻轻握了握钟沁的手,怪一句道:“怎的手这般冷?阿珠,去拿个手炉来。”她转而又朝钟沁道,“这几日天外冷,你这丫头也不晓得裹件大衣?”
钟沁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方才的警惕仿佛都没了着落,她低着头,看着握住自己的手腕的手,对方的温度慢慢落进来,她心头停顿了老长时候。
不过一个丞相的女儿,凭什么待她这般好?外人不起疑,她自己都快生出狐疑了。
徐太后已将手炉放入钟沁手心,笑道:“沁儿好些时日未见哀家,可是念着哀家了?”
钟沁抬起头来,笑脸相迎,十分乖顺道:“自然是念着了。只是沁儿这几日身子不大'炫'舒'书'服'网',本是早想溜个空子进宫来见见太后。”
徐太后手微顿,眉间生出几分慈爱,口中已急急道:“身子不好?可是受了风寒?还是你爹爹曹丞相又逼你去练武了?”
钟沁不知道这太后居然问的这般心急,便是心头又一动,她一手覆上对方的手,笑道:“是受了些风寒。不过小事儿。我既是练武,身子骨好得很呢。”
“你啊。”徐太后亦忍不住笑起来,“总说自个儿身子骨好,好歹也是个女儿家,也不知收敛收敛。”
钟沁心里头如同打翻了调料盒,五味具集,她想着以往额曹沁难不成看不出点什么?这般显而易见的待遇,怎么说也得烙个不正常。
然而,钟沁又不知,这曹沁却是个心里头没有鲠的心性,只怪曹柄护得她多,只知道某人对她好便是好,却从未在心里头问一句,为何偏生对她好。
再聊着,钟沁记起那根簪子,便从怀中取出盒子,笑道:“昨日沁儿上街选了根簪子给太后,太后您瞧瞧。”
徐太后一怔,面上扬起温和的笑容,她低声道:“既是沁儿挑的,哀家便是喜欢。”
钟沁打开盒子,那光洁的玉簪果真让人亮一眼。
徐太后叹一声道:“这簪子玉料精湛,沁儿有心了。”
钟沁笑一笑,道:“我也瞧着它漂亮,衬着您的发髻正好呢。沁儿替太后插上。”钟沁站起身,将玉簪别在左侧发边。徐太后的头发极为滑润,钟沁心里头嘟囔着,大概比她还光亮几分。
徐太后是个与钟沁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人,她本是以为对方既然是太后,高高在上,必是肃然着面色,再多一点,也不过是和颜悦色,怎也不会这般与她亲近。
诚然,这太后也不是瞎掰的。怎么说着能登上太后位置的女人,好歹也不是个能哄骗的料子。
钟沁见着对方变脸色的功夫还真有一套,前一秒,对着她温言,下一秒吩咐宫女做事,却又多了几分色厉内荏。
她本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来之前已经里里外外想了个透彻,若是接不上话,她便拿出杀手锏,寻几个现代的冷笑话。
笑话虽冷,效果却不错。
钟沁摸摸鼻子,觉得古人的幽默感果真没现代人强悍。
徐太后听完几个,大概实在是忍不住了,便一下子笑出声来,是以,钟沁十分自得。
只奈何这自得只上了几分心意,就听得一声音从殿外传来,那声音较之夏景阳的温润,却多了许多沉稳,倒有几分肃杀的味儿。
“母后,可是遇着何事?笑的这般畅怀?”言语间,一抹明黄色的袍子出现在殿内,钟沁顿时有些被吓住。
想想,这乃是皇上啊,一手遮天的皇上啊。一呼而百万应呢。
徐太后慢慢止住笑声,眼角冷淡几分,只是回应中亦带着七八分笑意:“皇上,来的可真是时候。方才沁儿正讲着笑话。”
“哦?”夏宸已走近,慢慢看向钟沁,“可是甚笑话,连母后都笑的合不拢嘴,番阳郡主可莫忘了与朕分享分享。”
钟沁听着只觉得头皮发麻,方才的氛围一下子去了九霄云外,她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响,才抬起头来,轻声道:“也没甚的。皇上您要是喜欢,我。。。臣女可以再将一遍。”她略略低下脑袋,鼓足勇气道:“不过,这笑话极冷,皇上莫怪。”
“也罢了,今日朕有事与母后商榷,你且下去。”夏宸挥一挥手,钟沁如获大赦,赶忙一拜,想着出去。
又是朝徐太后欠身道:“太后,沁儿先出去了。”她本欲再说些甚的,一时又想不出词儿,是以便停住了。
徐太后微微点头,也不多留,方才的笑意已全然敛去。
钟沁不敢多逗留,直径出了太和殿。
直到踏出殿外,她方才慢慢舒一口气,外头有宫女欠身施礼,唤一句,郡主。钟沁微微点头,抬脚便走。
只是,如今还尚且未到未到日落之时,她总不可能回丞相府,这且不说,这晚宴也说是申时,然而,她只知道个大概,这时代只用沙漏计时,她又怎么算个准确?
对此,钟沁实在觉得头疼。
如今,也只能四处晃悠晃悠,磨蹭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