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会靠近,甚至握住她的手,霎那间一股如琴弦般的冰冷顺着她的皮肤侵入,然后她的手指便不听自己使唤的随着他的意思拨动,时而有力,时而轻缓,她觉得那种冷渐渐化开,麻麻的,有种安定的感觉。
然而,近来他却很少笑了,沁香知道自己遇到了突破的瓶颈。
她缓缓的走在栈道上,这条路今天她感觉好长,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显得漫长。她知道梓墨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从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也在担心。沁香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也许是出于对自己的不自信吧,害怕让对方为自己而忧虑,她变得好像可以捕捉到梓墨的深邃的眼神得每一丝变化,哪怕那静若寒潭的双眸中泛起转瞬即逝的涟漪,她都会产生莫名的紧张。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怕做错事的孩子,随时准备着被人遗弃。
假如是在以前,乐天的沁香一定会拍拍胸脯,笑着安慰自己:
怕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被扫地出门,一切从新开始嘛。
但是现在,她却说不出口。她真的可以潇洒的走人吗?那个衣袂翻飞的身影已经给了她太多的东西,甚至改变了她的整个生命。如果他不在了她还可以回到从前吗?
来,我带你去一些地方。
梓墨拉起沁香的手,脸上泛起淡淡的狡黠又神秘的笑容。猝不及防下,沁香心中涌起一种强烈感动,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脚下却是一步不停,紧紧跟随。
两人在长长的竹桥上欢快的奔跑,竹桥下,湖面平静,湖水清澈见底,湖底生着暗绿的植物,一丛丛仿佛水中的森林,黑色和红色的鱼儿不停的穿梭其中,肆意的享受令人羡慕的自由。
沁香笑得好大声,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看到梓墨那破冰而来的笑容,就像这温暖的阳光一样住进了她的心里。
沁香捡了一个树枝,蹲在桥上,随意的用它拨弄湖水,一群群小鱼四散逃离。而她像个小孩般看得津津有味。
梓墨看着她专著的模样,问道:“你很少到山里来玩吗?”
沁香兴致勃勃地逗弄着可怜的游鱼,道:“虽然爹爹总是要上山采药,但是母亲管我很严,从不许我跟着上山,有时我会趁着母亲不注意,偷偷的央爹爹带我出去,爹爹却总是把我放在山下的农家,等他下山再带我回去,所以一直都没有机会。想不到山中会有这样的美景。”
梓墨笑道:“再往里去,还有更漂亮的,不过深山老林的,你怕不怕?”
沁香不假思索的嚷道:“我怎么会害怕?”随即脸上又是一红,忙掩饰道:“看你的样子,怎会到过那些地方?不要骗人了。”
梓墨露出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样子,率先向前走去,挑衅道:“有胆量就跟来看看,不过小心蛇、蜈蚣和黑熊;害怕了也不许叫。”
沁香一路小心的跟在梓墨的身后,开始的时候她不停的注意脚底下的状况,一路上时而蔓草齐腰,时而蛛网高悬,偶尔穿过采药人踏出的小路时,地上随处可见各式的昆虫,蛐蛐螳螂自不必说,最让沁香皱眉的是那胖墩墩蠕动的毛虫不时横在她的面前,虽然她还在勉强跟着,心中却是苦不堪言。
尔后渐进深山,树林子里不时地会窜出一只只小花鼠,毛茸茸的背上一道黑色、一道黄色颇为可爱,小花鼠身手灵活敏捷,却有些傻气,碰到了人只晓得来回乱窜,却总不会逃远,有一只受了惊吓的花鼠还一头撞在了沁香的身上,惹得两人笑不拢嘴。
逐渐的,沿途的风光使沁香顾不上蚊虫的袭击了,她的注意力被更开阔的奇美吸引,她放任的放开刚刚还抓得紧紧的裙摆,任裙子拖在翠绿的野草之间,眼睛不断地向四周打量,美得令人窒息的景色按摩着她的神经,让她觉得说不出的受用。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开始沿着溪边漫步,梓墨的脚步是悠闲的,不紧不慢,让沁香觉得仿佛每一处都是他想要带她看得目的地。
溪水很湍急,水中的石头又比较大,激起了团团的洁白的水花,盛开的那样绚烂。
沁香学着梓墨的样子,用手伸入溪流,彻骨的清凉让她眼前一亮,立刻所有的疲累和燥热都一扫而空。
忽然间,沁香脸色骤变。梓墨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只见一条水蛇从自己身旁的岸边滑入水中,之字形的摆动着柔软的身躯,不禁笑道:“放心好了,你不去招惹它,它是不回来理你的。怎么,你不是常在山下玩吗,蛇应该很常见吧!”
沁香没好气地嗔道:“我当然不怕了,我怎么会怕蛇,我比它个头大得多哩!”
不想,她的手一挥,顿时感到点点冰凉,随后是钻心的疼痛,沁香猛一回头,只见一条蛇正溜进她身后的石缝。她举起手臂,看到右手上留下的牙印,忍不住惨叫起来。
梓墨忍俊不禁,环视四周,看到不远处开着一种白色的花,随即取来一朵,揉碎了。他握住沁香仍在颤抖的手,将白花的浆汁涂在她的伤口上。
“手帕?”他轻声问。
沁香却是听得一头雾水,睁着大眼睛只管盯着梓墨瞧。梓墨见她并未听懂,只好耐心的解释:“有没有带手帕,包扎一下伤口,不然伤口溃烂,恢复就难了。”
沁香机械的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交给梓墨。后者小心翼翼的将白色花固定在伤口上,然后用帕子裹好。
“这样就好了?”沁香不可思议的问。
梓墨高深莫测的微笑,道:“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蛇常常出没的地方必有可解蛇毒的花草生长,放心好了,这种蛇毒性不强,很快就会好了。”
沁香满面惭愧,自言自语般问:“你怎会懂得这些?好像经验十足。”
梓墨道:“若想要到的胜境,必然要经历一番艰险,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啊!最初我独自上山,不免会被这里的蛇咬伤,幸好有山上采药的师傅指点,久而久之,经历的多了也就习惯了。其实真正可怜的是这些蛇而已,拼着性命的一击,然后狼狈逃走,却什么也得不到。”
沁香入神的凝望着梓墨回忆时迷离的神情,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仿佛有太多的经历和秘密,越来越让自己觉得深不可测。
沿着溪水向上一路缓行,梓墨安闲的欣赏沿途的景色,眼看日头就要落下了,橘红色的霞光渲染着两侧山峰上的空间,给峡谷平添了温柔之色。
此刻的溪流似乎也奇异的变的缓了,急奔的水声在暮色的壮丽中显得越发收敛,仿佛成了点睛的陪衬。那种醉人的橙色像铺天盖地的轻纱,不知不觉间轻轻的覆在了万物生灵之上,一切林木、山川、野花、禽鸟都在这无法抗拒的柔情中变得沉静了。
他欣赏着,自然的美丽总是不会让他失望。
也许是十多年来不断的生死徘徊,让他拿出了更多的时间思考,也让他觉得一切目力所及的东西都应值得珍惜。
时间,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也是对他的恩赐。
十二岁以前,他的世界只有一个皇宫那么大,即使凭他在怎样极目远眺,所见的也不过是一块巴掌大的天空。然而这远满足不了他迫切的渴望,那种按捺不住的对于自由、对于掌控的向往。可惜,没有人真正明白这个不守礼法,不懂陈规的叛逆孩童内心的的需求。他似乎生来注定于桎梏,冰冷的现实折断他想飞的翅膀,他所拥有的只是一个尊贵的虚名和终年都不会散去的药的苦香。
终于有一天他决定了叛逃,逃出消磨掉宝贵时光而只会带给自己遗憾和失望的生活,他所需要的是另一种空气,能够让他感觉到自己还在呼吸,听得到自己的心跳,遵守自己的原则。他开始了属于自己的冒险,哪怕吃再多苦,受再多伤,也会在泥泞的道路上瑀瑀独行。因为既然这是他的决定,他就必须为它负责。
那真是一种很惬意的心安,即使冥冥中注定会是一条不归路,也都无所谓了。
正如这般风景,即便转瞬即逝,只要真切地存在过,被人衷心的欣赏和赞叹,就已值得,了无遗憾。
他回过头,沁香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