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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韩旭凑到他身边,手环绕在他的脖子上,嘴里吭起一支王梓良从未听过的歌,那首歌的歌词与曲调都显得怪怪的,王梓良只听清其中一段唱的是:
吃山珍海味,穿凌罗绸缎,娶他三房姨太太,一天搂三遍……
*****
王梓良只喝了少许的酒,却和郝帅一样神志不清的回到宿舍;稍稍不同的是,郝帅回来后一直大吵大叫,而他却能若无其事的对着教科书一声不吭。
熄灯前几分钟,郝帅借酒发疯,在宿舍中央狭小的空间里大跳起脱衣舞,动作之热辣,一点不比《脱衣舞娘》中的黛米…摩尔逊色,只是黛米…摩尔跳到最后仍保留着底线,而郝帅一兴奋竟连内裤都摔了出去。
312舍被郝帅跳得春光荡漾,所有人都忘情叫好。忠厚老实的团支书更是不顾身份的在窗口朝女舍大喊:“都来看,都来看!”赵猛则跑去隔壁大肆宣传:“快来看,衰哥第一部A片――舞男情未了!”
311闻讯立刻倾窠而出。可是,他们刚刚跑到312舍的门口,胡源就把电闸拉了,男女宿舍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没有看到郝帅的精彩表演,311的人都扫兴而回,只有张帝立在312舍门口一边喘气一边破口大骂:
“胡源这老家伙就是该打,我衰哥百分号都牺牲了,他连点电字儿都舍不得,你说他妈的这在中国要搞点正经八本的艺术创作该有多难?”
灯跳灭了,郝帅好不容易才找到内裤,然后迭迭撞撞的爬上二铺。
此时,众人纷纷点亮自备的手电或蜡烛,开始夜战,只有郝帅直勾勾的盯着屋顶,反复唠叨:
“这世界真不公平!为什么县长儿子就那么神,吃的玩的泡的都比咱们高一级!”
“你来回倒粪让不让人看书了?”
当郝帅说到第三遍的时候,团支书终于忍不住呲了他一句。
郝帅没理团支书,翻过身来面对王梓良,半真半假半醉半醒的说:“哥,恁我十八年来对女人的了解,我感觉那个贺新颖对你有意思,是爷们就去追她!给那个花花公子点儿颜色看看,行不行?”
听了郝帅的话,王梓良不禁尘心一动,可心动眼睛却没动,只是用嘴装模作样的骂了一句:“别放屁,睡觉!”
“我知道了――”郝帅盯着王梓良端详了一会,忽然发出一串怪笑。“你已经不是爷们了,你那玩易让贺新颖给踢坏了,一定是――我敢用我的屁股证明我的假设!”
“除了你身上那点玩易,你能不能说点高尚点的,嗯?”
这次吱声的是陈尤伟。
“啥高尚?”郝帅见又来了一个异端,马上开始还击:“你高尚你长的‘酒刺’比我还多?”
陈尤伟没再吱声,他是高三(6)班唯一比郝帅口才好的人,但他惹不起郝帅,在看书的时候更惹不起。
郝帅见陈尤伟没还嘴便见好就收,可是被他一打岔,刚才跟王梓良说的话茬却忘了,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便从褥子底下抽出一面小镜子,一边照镜子抠脸上的痘痘一边自言自语:
“这破学校!满嘴仁义道德,每一条校规都写着‘吃人’,这要是让男女生一个宿舍,哪能憋出这么多‘酒刺’,封建社会都快打倒一百年了,还他妈执行这种存天理、灭人欲的修正主义路线,这不是明摆着要逼我扑向美帝国主义的怀抱吗?”
“你可别上美国去,你这么有个性,万一让哪个美国女流氓发现了,不得把你当性宠物养起来,天天孽待你!”
听到郝帅在那唠唠叨叨,赵猛不耐烦的说,接着,陈尤伟便怪声怪调的按他的话茬推理起来:“那倒不是最悲惨的!就怕他被美国工读学校校长看中了,校长一发善心,说‘噢,郝帅,你在中国受到了太大的压抑,这对你的身心是不人道的,我满足你对自由和女人的要求。我聘请你当我校女生宿舍的舍务老师,那亚欧非的无良少女一应俱全,希望她们能抚平你脸上和心里的创伤――哈哈……”
陈尤伟说着说着竟被自己的描述逗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面对众人的嘲笑,郝帅不以为然的向镜子里撇了撇嘴说:“陈尤伟、赵猛你们这群骚…养汉三陪卖淫搞破鞋的下作小娼妇,谁跟你们说话了,我上美国受苦受难我愿意,关你们屁事――知道你们都烦我,明天我就走,留我都不行!”
“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怎么考大学?”。
“可不是,你走了,312舍晚上谁还有精神看书啊!”
见陈尤伟与赵猛双剑合鐾气郝帅,其他人笑得越发起劲。
“好,陈尤伟、赵猛你们两个小麻雀”郝帅依然盯着镜子骂,但不知是被气糊涂了还是怎么了,众人一时没搞懂他的“小麻雀”言指何物,只好忍笑往下听:“我知道你们把我看做眼中钉!我承认,我是俗,明天我就出去住,你怕我污染你们,我还怕你们污染我呢,看我走了之后你们能高尚到哪去――成天在女生面前装得跟个人儿似的,等哪天让我逮着你们俩在被窝里自渎,看我不把你们屁股打肿喽?”
郝帅越说越气,最后竟一扬手把手里的镜子连同胸中的怒火一齐抛了出去,在墙上摔得粉碎。
玻璃碎裂的响声把一直置身事外,闭目凝思的韩旭吓了一跳,他爬起来,从床边捡起一块镜子“残骸”,借着灯光端详了一阵儿,忽然失声大叫:
“混蛋,这是我的镜子!”
“韩哥,我苦啊!”郝帅号叫着向韩旭贴过去。
“你苦你摔我东西什么意思?――那是林美凤送我的定情物,你听着,臭小子,明天必须赔我一模一样的,否则咱俩没完,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韩旭越想越气,一边说一边用脚踹郝帅,并且越踹越使劲儿。
“韩哥――别踹了――我错了――别踹了,韩哥――明天赔你还不行吗――要不然,我让你…一下得了!”郝帅说着说着又发起疯来,一边怪叫一边伸手褪下裤叉儿,然后朝韩旭撅起一股白臀。
韩旭惹不起他,只好认倒霉,气呼呼转过身去看书。郝帅叫了一阵见韩旭没动静,便疲倦的趴了下去,没过多久,竟光着屁股打起了呼噜。
随着郝帅的呼噜有节奏的响起,312很快安静下来。
凌晨一点,最后一束灯光在陈尤伟的床头熄灭。宿舍里,就只剩下王梓良还圆睁二目,出神的凝望着窗外的夜空。
看着看着,王梓良的意识渐渐模糊、更模糊――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惊讶的发现:满天的星斗正以惊人的方式迅速向两点汇聚,最终形成两颗璀灿无比的超级巨星闪耀在眼前,当他试图将它们看得更清础时,两颗巨星却倏忽一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清澈、明亮、灼灼生辉的眼睛。
这双眼睛,王梓良做梦也认识――那是童雪的眼睛。
“再见了猴子们,想我我也不回来了!”
几天后,郝帅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把自己的行李毅然决然的搬出了312舍,同时被他带走的还有韩旭和他的“我要考大学”。直到此时,大家才意识到:郝帅那晚说的并非戏言,而是早有预谋――他家新买了大房子,没人住。
郝帅走后的当天晚上,312舍出奇的静,一个月来成天喊着要把郝帅撵走的那些人,在确认郝帅真的搬出312舍后,没有一点快感,反而多了几分落寞与怅然,在看书之余,不时有人抬起头望向曾经张贴过郝帅的“我要考大学”的墙壁发呆——那里,有一段郝帅临走前给他们的铅笔题辞,写得如泣如诉、荡气回肠:
华历2550年,凌山一高中学生,在吃不饱、穿不暖、除了手淫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坚苦条件下发奋读书――他们为凌山人赢得了尊重,他们也会为中国赢得未来。
又过了几天,月考成绩出来了,进百人榜的学生照例由教务处用广播公布――高一、高二时,百人榜的前两名永远都是陈尤伟与安静,这次却有人打破了“陈安”不败的神话,这个人就是王梓良。
当教务主任在自习课上通过室内广播宣布王梓良的成绩是三年组理科第一名时,高三(6)班顿时沸腾了。郝帅听到王梓良竟然把他的死对头陈尤伟给盖了,更是兴奋不已,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之后,他却突然举起王梓良的胳膊,歇斯底里的狂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