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部分(1 / 2)

>得取笑了自己一回:“幸亏不是旧时,不然碰上这点事就如此狼狈,恐怕是个汉奸的材料。”

待心情平息下来,他朝四处看了看,仍不见老林的身影,便琢磨着老林是回去通风报信了呢,还是躲在某个地方观察事态的发展。在没有弄明白之前,他只好站在那里,让裤子上白斑斑的浆糊醒目着,引得路人好奇地望着他。

没多一会,他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老林。老林朝着他笑道:“没什么事吧?”

安生忽然有了气,说道:“怎么会有事,大不了关进去,你也可以回去报个信让郭医生把我弄出来。”

老林像是没有觉察到,仍笑道:“没有那么严重,那是他吓唬你的。”

安生不由说道:“那你为什么一个人跑了?”

他本想老林该没话说了吧,谁知老林说道:“我跟你打招呼已经来不及了。”

从老林那里得不到半句想听的话,安生有点懊恼,说道:“我再也不想干了。”

老林这才觉得事态并不美妙,自然好言相劝道:“你该不是怪我吧?”

安生说道:“怪你有什么用,我只是不明白老郭当初让我来是让我做医生的,为什么让我到处张贴什么广告。”

老林拉着安生的手,在路旁找了处坐下,说道:“你别怪我话直,工作也不可能是那么单一的,总会有点什么其它的事,像这诊所,生意不好,贴了广告就说不定会好起来。那些事总该要人去做吧?再说,每个老板都是要赚钱的,这一点我们也要多理解一下他们,生意不好你就在诊所里呆不长,这个你想过没有?现在任何一份工作都不好做,你不做总会有别人去做,找份工作也不容易,你说对吧?”

安生听了不能不承认老林说的都是入情入理的,心里虽想到老林是老郭的朋友,可能只是些说服之辞,还是无言地表示了认可。

老林又说道:“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其实我也是个打工的,给老郭打工。我在一家公司里上班,每个月也就是三五百块钱,老婆没有工作,孩子也要上学,刚好公司只是每天上半天的班,所以来帮帮老郭的忙,顺便也挣点零碎钱。”

安生没想到老林都说出掏心窝的话了,更没有想到老林会是那么一种境况,早已是面红耳赤,说道:“请你别见怪……”

老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都比你大整整一轮,怎么见怪。想开些,吃苦也就是吃一阵子的事。”

有了这一次谈话之后,两人就成了朋友。老林果然也没有向老郭说什么,只是把安生的经过当作笑话说出来。老郭也笑了一回,说安生还是太老实。

此后的日子里,安生与老林越来越默契,每天下午出门,晚上天黑回来,倒也再没有遇上被抓的事。在老林面前安生也愈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子,经常问些在老林看来好笑的话。老林也趁着刷广告之际,把安生带回了自己的家里。

老林的家出乎安生的意料,竟是一座宽阔的小洋楼,好像刚建起不久,单门独院十分的舒适。安生赞叹道:“这房子确实很漂亮,真亏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老林笑道:“这个你自然看不出来。你知道吗,我十五岁就出来做事,做过木匠,建过房子,还做过鱼贩子,十多年了现在总算有份安稳一点的工作。”

安生更加敬佩道:“那你是不是什么赚钱就干什么,不然就算你这些年来一直不停地干下去,也做不起这座房子,对吧?”

老林得意道:“那是当然,做木匠做建筑小工都是累死没赚到什么钱,直到有个朋友介绍我做了鱼贩子,才好一点。刚开始的时候,做那一行的人特别的少,生意也好做。只要你肯做,总有赚不完的钱。我这一手的茧子就是那时留下的。”

安生道:“做鱼贩辛苦吗?”

老林道:“自然是辛苦的,一天到晚都是泡在水里面,哪有时间睡觉,每天两三点钟就要起床。”

安生又问道:“起那么早干嘛?”

老林笑道:“不起早哪里能抢得到好鱼?”这是老林的光辉岁月,所以说的时候一脸的神情激扬。

此后的经历老林就不大讲,安生追问,他才会寥寥几句说道:“后来四处来要钱的人多了,黑道白道上的人都有,我也没什么熟人,只能赚点辛苦钱,就不想做了。前两年,公司招人我就进了公司,工资低了点,但有保障。”

听了老林这近半辈子的经历,安生油生出感叹——原来人生就这样短暂,那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也就是一两个小时便说完了。何况,老林的经历应算是曲折的,那么没有那么多曲折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只像一阵风,一吹过便什么也没有了——那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像他那飘忽的爱情?

老林的娘子既比老林高大也要魁梧,倒让安生暗吃了一回惊。但不久他就发觉人的相貌其实与性格是有区别的。老林的娘子说话轻声轻语,对老林很是细心,夫妻见了面哪怕有外人也要亲热地问候一番,当然,她还是个热心人。安生喊了她一声嫂子,老林娘子也让安生常来坐。老林的女儿安生也见到了,高高的像她的妈妈,一口的流利普通话,礼貌也热情,很快便与安生相熟了。

从那以后,每回刷完广告只要经过家里,老林都要邀请安生去家里坐坐,有时还会留他吃顿饭。安生难免有受宠若惊之感,对这一家子人更多了份喜爱;虽在家乡千里之外,却也仿佛找到归家的感觉。一个外乡人,能有这样一个朋友,该是多么的幸运。

在跟老林的友谊加深的同时,安生也想过自己与老郭的关系。他与老郭应该说在工作中配合得还是很默契的,老郭的为人也属于比较厚实的那种,但如果凭此以朋友相称,则显然并不贴切。至少,老郭很少在他面前聊起私人的事情,他也不大会把自己的私事讲给老郭听。大概,这种关系算作朋友关系与雇佣关系之间吧。对安生来说,这似乎也已经足够了,给了他一个独立的内心空间。

他的内心里其实还隐藏着“失恋”带给他的一丝丝痛苦,以及由此而生的乱如麻的一些杂绪。这使他更愿意有时间一个人呆着,独自去品尝它们。当然,说“独自”并不确切,至少还有那只收音机陪伴着他。

只是这几日,他似乎又多了种不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直到陆续收了梓君和春云的来信,他才明白了不安的原因。先收的是梓君的信,梓君的信一反往常的风格,变得简短扼要,每一句话都能表达一项事件,主要的内容是已经生了一个儿子,老丈人给取的名字,叫做宋瑜,宋瑜已经两个月了,长得很健康,开始会笑;他们夫妇俩一切尚好,但琐事颇多,难得有时间再去作歌作画;如果再没有变故的话,春云将与杨彪在过年期间把亲事定下来,杨彪是真心喜欢春云的。信的末尾梓君忽然话锋一转,说了句:“只叹这世事难料,莫悲切,越山方能见景,未尝不是件好事幸事,且珍重。”安生读罢了信,感觉梓君虽欲言又止,但也能理解,念了一回与梓君的交情往事;与此同时,信中关于春云的那一段虽给了他沉重的一击,但此前毕竟已经作了些心理准备,反而让他有了痛后的快感。

没几日又收到春云的来信,还未拆开他已经感觉出信的沉甸甸,使得他的心也有了几分沉沉的压抑。其实,他早就想了,若是来信薄薄的一两张,就拆开看了,内容大概是些冷漠的客气,他自该承受;若是长长的,里面少不了对旧日的一番追忆,对他却全无好处,倒像往伤口上再抹上一把盐,那就不看了。所以当他拿着信时,主意一下子坚定了下来,不去拆了,也不丢掉,而是小心地塞进背包夹层。他想,不妨留着待失恋的伤口痊愈之后再看不迟。

这并不影响他给春云的回信——因为他还从未有过怨恨的念头——用朋友的名义向春云去了一声问候。问候倒是真的,至于其它的内容,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该去的信都去了之后,时间一晃儿已是十二月下旬,新年又要到了。尽管中国的传统并不看重这公历的新年,但读了些书的人都添了过公历新年的习惯,甚至把外国的也拿过来过,恨不能天天都成节日,快乐一回。安生没有那么多的时髦,但想到元旦将近时,还是有了过节的愿望。真正的节日并不属于他,这个他也明白。他的过法跟别人大概有点不同——并不需要什么仪式,也不需弄什么花样,他的节日全过在他的心里。到了那时,一件件心事全不需鼓动,就摆成了丰盛的大餐,够他饱食一顿。当然,在此之前少不得一番新年致辞:“又是一个新年了。”

就在元旦的前几天,安生正蕴酿着新年的计划,丝毫没有征兆,陈良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几个月不见,陈良身上的褂子和裤子都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刮撕了,掉下几块片子风一吹就直摆着,脚上一双安生以前见过的旧球鞋露了个口子,人也似乎比以前黑了,更加消瘦,而一脸的惶惶然跟门口常常出现的所谓“逃荒者”竟别无两样——这就是陈良?

陈良探进脑袋,见了安生才轻声地喊了一句。安生看明白是陈良,虽是满肚的疑问也只放在心里,连忙跑过来,说了句:“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也一直不知道你的地址……”他这时才看到门口还放着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是棉絮和换洗的衣服,连忙说道:“进来说话吧,外面风大。”说着就把陈良的包裹扛进了诊所。

陈良一时迟疑,小心翼翼地说:“你老板在家吗?”

安生知道陈良为何迟疑,笑道:“不在,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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