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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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踏上这个变幻的城市,

难免被色彩迷惑了双眼;

怀抱点希望总是很美,

夜空中它常露出璀璨的脸。

第三章 梅村(1)

梅村的名字确实很美,不过切不要望文生义,以为这里会有孤芳自赏的梅花可看,更不要以为它只是一座小村庄。它在地图上很不显眼,可倒也算是个镇了,而在安生看来,怎么也不应叫做镇,叫做城才比较恰当。

安生是在晚上七点来钟来到梅村镇外的,这时天已黑了,远远望去,一片灯火灿烂。从下公汽到现在差不多走了二十里路,虽是有些累,这时也不知觉了,他决计到了镇里再歇。

在往镇中心去的路上,他惊喜地看到了很多工厂——有工厂就有招工的,自在情理之中;从远处看到的辉煌灯火大多正是从这些工厂的厂楼里放发出来的,这意味着工厂里都有事情做,效益想必也是不错的。

梅村的确不亚于一座小城,中央地带是真正的城区,足有一两万人口和十几条有一定规模的街道,甚至还有两三栋十几层楼高的建筑;周边则是众多大大小小的工业区。安生一路走过,一路惊叹不已。

惊叹之余,安生忽然想起今年早春时,楚阳县里的头脑在楚州开的那个会。楚州虽然在家乡算得一个大镇,也有一两万人口,可无论城镇规模,还是城市建设、产业发展与这里都是不能比的。大概,县里的头脑来过这里之后,思想活了,有了回去也搞一个的念头就不足为奇。他当时去看过那个会,看后还心潮澎湃了一阵子。不过事后一想,那些人说的也太玄了些,腔儿也太亢了些,仿佛这世上的人一夜间都激情起来了,高昂起来了,眼圈儿也红红的,却不正像是一群赌徒么,安生没敢把那些话当真。这时,亲眼看到世间原可以这样好的,也就真的有点信了。

但他并没有因为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梅村,就要把整个城区看遍。此前他可是有这种爱好的,而现在实在是有些累了,而且饿了。到了闹市中心,他想了想,走进了一家快餐店。

快餐店不大,吃饭的人也很少,大概这里习惯的吃饭时间已经过了——当然,仅针对于如此规模如此经营方向的快餐店而言。安生其实已对这家店作了一些观察,不但有他所需要的炒粉,而且对这家店面的感觉还不错。灯光是朦朦胧胧的(大概是为了节省电费),里面所有一切能见到的东西包括挂着的两坨肉都更近似于古旧的文物(大概是买不起新的),但他很满意,如此才觉踏实。进去之后,便大着嗓门喊了份炒粉,素的。

这里的物价他算是领教了,住的竟然要比家乡贵上好几倍,吃的自然也是贵得足以让人愤怒。但既然来了,抱怨毫无用处。到了这时,也不管是该像个大丈夫般能屈能伸,还是该做一个精打细算的“小男人”,不妨借用一下邓小平先生的名言,“不管白猫花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所以,当一想到剩下的钱快要去掉了十分之一,他的心就踏实地扑通了一阵。这也难怪,在路上他又忽然想到,即使马上找到了工作,也不可能马上有工资发,这些钱就成了找工作以及找到工作之后生活费的总和。“假如钱花光了怎么办,向谁借去?没有朋友,更没有亲戚,即使认识了几个人,向别人借钱也是不大好开口的。”于是,他在路上就已经思量好了,关于吃的,中餐和晚餐只有炒粉最适合、最可能吃饱,吃个三五天大概也不会厌倦的;关于睡的,不能因为刚才的一时欣喜而失去了把握,只要不下雨,就找个没人的地方随便睡睡。总而言之,那些钱要精精细细地花。

因为还有后面的事牵挂着,炒粉吃在安生的嘴里也没有特别的香,倒像是放了很多的胡椒粉和白醋在里面,吃出了满嘴的辛酸来。也不知怎的,望着热气腾腾的炒粉和旁边的一杯凉茶,他忽然想起了楚春云,想起了夏天在楚州的那段日子,热泪也在喝那杯茶时几乎夺眶而出。那是一段多么温馨的日子,温馨得令人心醉;春云不正是他的亲密无间的恋人么,温柔,善良,美丽,用上更多的词也道不尽他对春云的赞美,而在这异地他乡,更多了几分恋念,融融的,痴痴的……他再不敢想了,只是把炒粉胡乱扒完,更没了把些残渣也夹起咽进胃里的欲望,喝干茶后就离开了快餐店。

回到热闹的街上,安生才被这眼前的世界牵了回来。楚州和他那心爱的姑娘自然只能藏在了心底。他胡乱地在街上走了一段路,待发觉自己的迷糊,就索性继续朝前走去。边走,他边想,该到哪儿去睡呢?

确实是个伤脑筋的问题,早先来到梅村所带给他的喜悦这时没了踪影。无论怎么回避,刚才吃饭时想起的人和往事所带来的记忆伤痛仍隐隐地掀起,看到街上或露着喜悦或匆匆赶路的人,都让他这份隐痛滋生出更多的记忆来。他问自己,别人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路,而他的呢,他的家在哪里,他的路又在何方?

尽管街上的灯火很亮堂,而他走在的路上却是另一番景象。他是沿着街旁的树影走着的,灯火跟他并没有多大关系,眼前只是一片黑暗。借着黑暗,他已是热泪盈眶,任着泪自脸颊流淌下来。这样他会好受些,何况这泪本该早就流下来的,之所以到现在,是因为有着树荫的庇护,尽管街上有很多人而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谁会注意到他这个外乡人呢?

就这样暗自宣泄了一回,安生的心情才平息下来,偷偷把泪擦了,重新投入到眼前的世界中。这是一个跟楚州有多大别异的世界呵,而他将要在这里找到一块栖息之地。

当夜愈来愈深,已是九点来钟,安生不知不觉在街上走了一个多钟头,仍没有看到一点希望。这也难怪,街上都是房子,可没有一家是他的,都住着人,总不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睡吧;他也没有向人家借宿的念头,因为脸皮薄,所以开不了口;让他找间空房子,即使有也不敢住,怕被人发现到时说不清楚。那么,剩下的主意就只有找个没人的地方。他的印象当中家乡就很容易找到,比如破庙,比如牛栏,比如山洞,既可睡觉,又没人赶,还可遮雨雪,挡风暴;他小时候就经常看到一些乞丐睡在这样的地方,甚至还有赶路的,只是不知来历。这些童年和家乡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而且非常的清晰,也许可以为他解决睡的问题提供点帮助。

这里跟他的家乡虽然有着天壤之别,但天下之大,总有人的容身之地,无非人有时还有些顾忌罢了。在广州火车站看到的那一幕至今才过去一天,他的顾忌是他所带着的全部家当的安全。要知道,他的背包里有他几乎所有的心爱之物,包括那支“楚笛”,几本心爱的书,其中就有雪莱、普希金、叶赛宁等人的诗,他的诗歌和小说的手稿,甚至还有春云送给他的小收音机,和一张春云的像片。这些无疑都是最为珍贵的,甚至比他的生命还珍贵。

当然,他还顾忌别人把他当作可疑分子给抓起来,比如小偷,比如逃窜分子……这些都是极为恐怖的,一想着就怪不舒服,一旦粘上了更是难保干干净净脱得关系。这世界本就有把假当作真,真当作假的事,真真假假让人迷糊,闹剧么,好笑么,一点都不好笑。《雾都孤儿》里面的故事安生总有些印象,谁担保如今就没了这种事呢——谁让他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在人眼里微不足道的人才会生出如此之多的顾忌。

他的另一个顾忌是别人把他当作乞丐。想想也是,如果他睡在马路上或者别人的屋檐下,别人不把他当作小偷或者逃窜分子,剩下的可能就只有穷乞丐、拾破烂的或者精神病,而后两者往往也在乞丐的范围之内。对于自己在人眼里的微不足道,他不想再作抗议,却总不至于把他还是个人给忘了。这世上,有谁去关心过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关心过一个乞丐,把他们当作个人来看呢,来对待呢,最多也就是点怜悯,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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