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锷路的地下,有间隙的打击声不时传导上来,轻微,沉闷。没有人能够辨别这声音的来源,像海底地震,于千里之外。
乔站在青石板上,欣赏地下城堡。经过改造的窨井,有两排壁灯被中间的下水道隔开,那些人字形的洞孔,被整修一新,铺上了一层石灰。
这是中年男人的杰作,这是下午,中年男人和小叫化子都还没有到来。乔想做点什么。
回到地面。
(北风。裹挟乌云,工业灰尘。行人低头,疾步如飞。他们走进黄昏,进入黑暗,星星点的城市灯火,远处形状各异的霓红灯,拖着迤逦的尾巴。)
乔感到周身寒彻。他去了文化商场,又去了卓刀泉公园,来回倒车,匆匆忙忙。数小时后,乔在武商广场对面的人行道上,找到了小叫化子。他正在那儿乞讨,面前一张肮脏的牛皮纸上,摆放了几枚硬和几张角票。
乔说:“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这么早,上哪去啊?”小叫化子用冷僵的手去擦拭鼻涕。
乔对他耳语。小叫化子一笑,乐呵呵的。
他们返回蔡锷路,赶在中年男人到来之前。猫在窨井的人字形洞孔里,凝神屏息。
(有铁棍敲击地面的声音。)
乔合上电闸,他现在摸清了窨井的机关。
刹那间,地下窨井灯火通明,光束闪烁。每个洞孔的上方,都扎有松枝和彩纸条,是乔弄上去的。乔要给中年男人一座公园,一个森林的世界,但他忽略了他是一个瞎子!
(有“旺旺”撒娇的欢跳和欢叫。)
小叫化子上前扶住中年男人,走过每一个人字形洞孔。他说:“你看见了吗?这是乔为你准备的礼物。”
中年男人停滞不前。“我闻到了松香,听到了风,看见鸟儿在飞。”
乔很开心,拽住中年男人。
他们围坐在了一起,开始做游戏。
(扑克接龙。把牌分成三等份,每人一份。出牌。)
中年男人机械地听从小叫化子的指挥,出手迅速,收手敏捷。他什么也看不见,一只手在纸牌上翻转,他输了。乔和小叫化子互换眼色,继续出牌,他们手中所剩无几,乔和小叫化子会心一笑。中年男人赢了。
乔说:“你是我们的王!”
遵照王的旨意,乔和小叫化子有了自己的领地,老鼠和蝙蝠也有了自己的领地。划分明确。乔和小叫化子的洞孔相邻,再远一些的人字形洞孔,有老鼠的洞穴,蝙蝠的木笼子。
中年男人说,我们和平相处。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44
周天的老板,那个顾拎着一瓶“蝶矢梅酒”走了过来,他和我打着招呼,殷勤而热烈。周天紧跟其后。客人散去,大厅空荡。我睁开眼睛,朦胧而清晰。
顾问我:“天都快亮了,是不是不想回家了?”
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满脸堆笑。他扬了扬手中的酒瓶,像是要向我推销。
周天说:“顾老板想和你聊聊。”
我说:“我在打发时光,只想喝酒,不想聊天。”
顾说:“我注意你很久了,你很想做这行吗?我可以帮你的。”
我明知故问:“哪一行?”
顾呵呵一笑。尴尬。作态。
我说:“我只是在寻找一个人而已。”
顾说:“不如我们慢慢喝、慢慢聊。今晚不要你的钱!”
他朝周天使了一个眼色,周天倒酒。我们的面前各有了一杯“蝶矢梅酒”。它们在杯中泛出青绿色的光芒,涟漪荡漾。
顾示意我举杯,相撞。
(“砰”地一声,周天弄砸了我面前的酒杯,酒水四溅。)
顾瞪了周天一眼,他小心地向我赔了不是。
顾起身去吧台,拿来另一只酒杯,亲自倒酒。先前剩下的那杯酒,被搁置在他的面前,平静如镜。我的面前,又有了新的一杯“蝶矢梅酒”,杯中泛出青绿色的光芒,涟漪荡漾。
顾说:“干杯!”
周天抢过我的酒杯,一饮而尽。动作迅速,出人意料。
周天红着脸,语速急促:“我为我刚才的不慎,向你道歉吧!这杯酒,我替你喝完!”
顾沉默,没有出声。
我对顾说:“你的伙计是一个不错的伙计,你应该给他加薪。”
顾再呵呵一笑:“承蒙你的抬举。”
(顾老板抬手,招来另外的侍应生,撤下周天。)
我们的谈话在继续进行——
“我想知道,从前是不是有一个风尘女子在你的酒吧坐台?后来,听说她做了妈咪,势力很大?”
“哦。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如果你想在这里坐台,我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免去对你的提成,并为你提供保护。”
“如果我愿意上交提成,是一个什么样的数额?”
“这个,这个,只需你赏我一次脸就行。”
顾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越握越紧。湿度和力度。
我抽出手,没有犹豫。“再见!”
顾愣坐在那儿,脸色难堪。
我走出酒吧,朝吧台看了一眼。突然两声脆响,顾扇了周天两个耳光。周天却毫无知觉,正趴在吧桌昏睡,鼾声如雷。
我转身正告顾:“你需不需要我报警?在深夜,你侮辱了妇女,还殴打了员工!”
顾说:“他妈的,好不识相的一个丫,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我说:“我们后会有期!”
9,格式化生活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45
周天代小K喝下了投过迷药的“蝶矢梅酒”。
小K为周天难过。她很气愤,想报复顾。于是,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开到了乔了住处,她要带乔去美国乡村酒吧。除了警告顾老板,她还要告诉周天,不要把心放在一个比你大的女人身上。她是一个已有了男友的女人,两年多了,他们谁都离不开谁。那个人就是乔,他是小K的未婚夫!
(凌晨五点半,乔可能在家。)
乔躺在床上,连软橡胶底皮鞋也没有脱,和衣而睡。肮脏,邋遢。
小K对乔说起周天。
乔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要睡觉!”
小K苦笑。“乔,我想跟你再谈谈。”
乔转过身,背对小K,不说话。
他真的睡着了。
小K拍醒乔。大声地质问他:“我在酒吧被人欺负了,你还是男人吗?”
乔坐起来。被小K拖走。
他们赶到美国乡村酒吧。小K指着顾说:“就是这个人!”
乔打量了顾,却不敢动手。小K给了乔一巴掌,转身逃出了酒吧。她听到了顾的笑声。放肆。
(一夜没回家,等到天亮。小K徒步走到报社。时间尚早,她在报社大楼前徜徉,等待一辆黑色轿车的出现。)
小K拦住老总,她说:“我想好了,我愿意去记者站工作!”
(她没有上楼,在街上转悠,从白天转到傍晚。)
乔醒来,发现身边有一张小纸条。他想,小K不会再回来了,就这么结束。他在床上挣扎,翻出唐唐留下的防水防震彩屏手机,却忘记了小K的号码。气馁,对小K恨恨的。乔起床,穿衣,准备去蔡锷路。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西宁的长途。乔紧张异常,害怕长官遭遇不测。
慌忙按下接听键:《爱的喜悦》。乔放在掌心审视了一眼,是西宁干休所的电话号码,是长官客厅的电话号码。乔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呼叫长官,里面却是不间断的小提琴乐曲。
乔耐着性子,等待那段音乐演奏完毕。稍后,手机里传出了豪迈的笑声和问候声:“孩子,你好吗?”
是长官。乔惊喜,长官恢复了健康,他还能演奏小提琴。随即陷入纳闷:长官回西宁刚刚半个月,疗效果真奇特吗?
乔不肯相信。“是你吗?长官!”
长官笑骂:“臭小子,听不出来琴声吗?只有我,才能演奏得如此出神入化!”
乔迫切地问。“你真没事了?”
“嗯,真的没事了!”
“那你也得注意休息!”
“身在西宁,就是最好的休息。我发